黎欢吉,蒋 科
(1.安康学院,陕西 安康 725000;2.国家统计局武胜调查队,四川 武胜 638400)
生猪保险是以商品用猪为保险标志的,由保险人对生产者(被保险人)在生产过程中因自然灾害或意外事故造成的损失,承担赔偿责任的保险,是农业保险养殖业保险的一种,是市场经济背景下养猪业规避风险的一种有效手段[1]。政策性生猪保险主要针对自然灾害、意外事故、疫病风险和市场波动,包括能繁母猪保险、育肥猪保险和生猪价格指数保险[2]。
2007年国务院下发《关于促进生猪生产发展稳定市场供应的意见》中明确提出了建立能繁母猪保险制度,政策性生猪保险正式启动。经过十几年发展,生猪保险在防范生猪养殖过程中疫病风险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已经成为生猪稳产保供诸多措施中的重要一环。研究人员也开展了对农户参保行为的研究,但是针对四川省的生猪保险的研究依然较少。为进一步了解生猪保险政策的实施成效及其存在的问题,本文以四川省生猪调出大县的养殖户为研究对象,通过专题调研,找出影响农户生猪保险参保行为的关键因素。
通过梳理相关文献发现,国外对农业保险理论的研究在20世纪40年代开始进入了高速发展时期,而国内是从20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总结起来,国内外对于生猪保险的研究从2个角度展开,其一从保险提供方研究生猪保险政策现状的研究,其二从保险需求方研究购买意愿的影响因素。
在生猪保险方面,因国外的养殖方式、养殖技术和体制差异,国外生猪保险受自然灾害和疫病风险的影响较小,因此对生猪保险的研究较少。Grannis等[3]在深入养殖场(户)调查后认为生猪保险产品在设计上如果更偏向实惠,比如合理的保费、更高的赔偿标准,这样会更容易吸引消费者去购买保险产品。许可等[4]认为有效的需求不足导致农业保险规模较小,而农业保险经营风险较高则导致保险有效供给难以得到刺激,应从增强农业保险了解程度、风险防御意识入手,提升农户购买农业保险的意愿。王克[5]认为我国生猪保险的前覆盖率相对较低,在实践应用中信息不全面等问题突出。王怀禹[6]认为生猪保险产品种类偏少,不能满足养殖户的需求。我国目前开展的生猪保险仅有能繁母猪保险、育肥猪保险和生猪价格指数保险(试验阶段)这3种常见的保险险种,而且目前的生猪保险一般都是死亡险,缺少相应的疾病保险。王观杰等[7]认为当前生猪保险存在工作监管难度大、保障水平过低等问题。李元鑫等[8]在对中美两国政策性生猪保险进行对比分析发现,美国的生猪保险更偏向于直接保障收益;我国的繁母猪保险和育肥猪保险,更偏向于对死亡猪按照一定的标准进行相关资金赔付。
在生猪农业保险意愿度方面,Farzaneh等[9]通过研究发现保险公司的赔付率和保费是影响农户购买农业保险的主要因素。Sihem等[10]通过研究发现宗教和社会经济对农业保险的影响较大,应用定量分析方法对276个样本进行研究发现,影响农业保险出售和购买的直接因素有耕地面积、政府补贴等。Liesivaara等[11]提出政府政策支持力度对农业保险的购买意愿影响较大。郑春继等[12]认为农户的个人风险偏好程度和受教育程度均会对农业保险的购买意愿产生正的影响。王玉婷等[13-14]发现年龄、文化程度、农业收入占比与农户购买意愿相关关系不显著。罗建章[15]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农户的风险认知程度、风险受损程度、农业收入占比、自身购买保险经历、灾后保险赔付及被保土地位置等因素决定了农户是否愿意购买农业保险。樊丰等[16-18]通过调研数据发现,影响农户参与生猪保险的主要因素有农户年龄、养殖年限、教育水平、风险控制能力、对农业保险的认知、是否参加养猪协会和合作社等。其中,年龄、养殖年限、养殖收入占比、参加养殖协会或合作社、对农业保险的认知和对补贴政策的了解会显著增加参保率。李鸟鸟等[19]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政策认知显著正向影响了生猪养殖户的补栏行为,风险偏好、养殖规模、上一期生猪销售价格、是否加入养殖合作社、新冠疫情影响程度也会显著正向影响养殖户的补栏行为,受教育程度、与上一期相比单头生猪饲养成本变动、2019年是否发生非洲猪瘟则显著负向影响了养殖户的补栏行为。
综上,我国目前的生猪保险品种偏少,导致了覆盖面不足、有效需求不足,使得农户的生猪养殖风险得不到有效分散,不能更好地提高生猪养殖从业者的积极性。对于购买生猪保险影响因素的研究结果表明,政府的支持力度、农业保险认知程度、风险认知程度、养殖规模等均对农户购买生猪保险行为产生正向影响;而养殖场(户)的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年龄等因素是否会产生影响还未形成一致意见。因此需开展不同地区的实证研究来进一步检验上述研究结论,本文以四川省生猪调出大县的微观调研数据为基础,对影响生猪保险参保行为的因素展开深入分析。
调查显示,各市县(州)的生猪保险主要采取分片承保方式开展业务,不同的保险公司对不同的区域进行承保,不同市县(州)之间参与生猪保险业务的公司也有所不同。经L市调查队反映,L市有平安财险、安华农险、锦泰财险、人保财险、中国人寿、太平洋财险、中华联合财险等7家保险公司开展了生猪保险业务。调查同时显示,目前保险公司主要开展能繁母猪和育肥猪保险,部分市州也试点过其他种类的生猪保险。B市调查队反映,B市在2017年曾实施过仔猪保险和生猪价格保底保险,后因仔猪死亡率较高,保险公司需承担的赔付费用较大和生猪市场价格不断走高等多种因素影响,这2类保险仅分别实施了一年和半年。
N市人保财险的相关数据显示,从2007年起能繁母猪的参保费用14年维持不变,至2020年开始上调,参保费用从60元/头(财政补助48元/头,养殖户自主支付12元/头)上调至90元/头(财政补助72元/头,养殖户自主支付18元/头)。2007年育肥猪的参保费用为10元/头(财政补助7元/头,养殖户自主支付3元/头),该险种的保费分别在2008、2011、2014、2020年进行了4次上调,目前育肥猪的参保费用为44元/头(财政补贴35.2元/头,养殖户自主支付8.8元/头)。从财政补贴占比来看,能繁母猪保险中财政补贴一直保持在80%的幅度,育肥猪保险中的财政补贴在2007年为70%,2014年后提高到80%。随着保费的上调和参保养殖户数量的增加,各级财政有关生猪保险的补助支出逐年增大(图1)。
图1 2007—2021年生猪保险参保费用变化
调查数据显示,75.8%的受访者曾不同程度获得过生猪保险理赔,在被问及生猪保险理赔是否有帮助时,认为有帮助和帮助不大的分别占比为92.5%和7.5%,超九成的受访者认为生猪保险理赔对其生产经营带来了明显帮助。据此次调查的L市、S市、J市、N市等部分保险公司数据显示,2019—2021年能繁母猪和育肥猪理赔金额分别达到24302.67万元和62212.28万元。其中,2021年能繁母猪理赔金额为8963.45万元,同比2020年提高3680.00万元,增加了69.9%;2021年育肥猪理赔金额16294.54万元,同比2020年提高2027.11万元,增加了14.2%。由此可见,近2年生猪保险理赔金额均大幅增加,保障成效提升明显。
近年来受非洲猪瘟的冲击,养殖户的参保意识不断增强。调查数据显示,在受访的706户养殖户中,有161户曾经参加过生猪保险,有519户一直参加生猪保险,仅有26户从未参加过生猪保险,持续参加或曾经参加过生猪保险的养殖户占比达到了96.3%。根据J市银保监分局的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10月中旬,全市生猪参保共计86.03万头,较2020年和2019年全年参保数分别上涨了45.5%和28.2%。其中能繁母猪参保7.71万头,同比分别上涨了4.0%和14.4%;育肥猪参保78.32万头,同比上涨了51.4%和29.8%。从生猪保险评价来看,养殖户对生猪保险的整体评价表示非常满意、基本满意、不满意的分别占47.00%、46.00%、7.00%。一直参加保险和曾经参加过保险的养殖户对于保险业务的评价非常满意、基本满意、不满意的分别占54.70%、39.70%、5.60%。两类评价不满意率均低于10%,养殖户对于生猪保险政策总体反响良好(图2)。
图2 生猪保险评价图
长期以来,四川生猪养殖散养户群体的规模一直较为庞大,经过近几年的政策引导,全省的生猪规模化养殖水平已大幅提升。据相关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四川生猪规模化养殖场占比已达到53.8%。调查数据显示,大、中、小型养殖户曾经参保或持续参保的比例分别为97.0%、99.2%、66.7%,大、中型养殖户参保率比小型养殖户分别高出30.3%和32.5%。从实际情况来看,小型养殖户长期凭经验办事,存在侥幸心理,保险意识淡薄,加之养殖量小、投入不大,普遍不愿意参加保险,造成生猪保险的投保比例不高。此外,还有部分养殖户无参保意愿,据少数养殖户介绍的情况,其从未参加生猪保险的主要原因便是养殖数量少,认为没有参保没有必要。
调查数据显示,在问及对生猪保险不满意的原因时,赔付标准低、流程太繁琐、理赔不及时、参保投保难、时效性不强等原因分别占比49.1%、35.3%、33.5%、20.6%、14.7%。
3.2.1 赔付标准低于群众预期 养殖户王某等反映,2020年猪价高的时候,其以每头2000元的价格买了一批8 kg左右的断奶猪,饲养1个多月长到15 kg,期间死亡了2头,按照理赔规定15 kg的病死仔猪只能获得160元/头的赔付,远低于成本投入。
3.2.2 参保理赔流程太过繁琐 养殖户冯某等反映,在购买生猪保险时保险公司业务员要亲自入圈拍照,不仅会对猪群造成较大的应激反应,而且还存在疫病传播风险。此外,在生猪死亡理赔时,必须要由保险公司人员亲自在现场验证拍照,保险公司不认可养殖户自行拍摄的照片,甚至有时上报保险后,还需要到各处开证明、盖章等,增加了理赔程序的复杂度,影响养殖户续保意愿。
3.2.3 理赔资金到账时间长 某生猪养殖企业负责人介绍,其养殖场2021年1—9月累计死亡肥猪和仔猪达600头左右。理赔的前期流程早已完成,但由于保险公司的人力有限、财务核算压力大等原因,理赔金还需一段时间才能到账,其对保险公司的办事效率感到担忧。
3.2.4 部分养殖户参保投保难 调查数据显示,S市投保能繁母猪必须在当地饲养8个月以上,导致从外地引进能繁母猪投保空档期较长。某大型养殖户表示,保险公司自行划定“疫区”,自己养殖场的区域被划定为“疫区”,2021年生猪保险到期后,保险公司将不再续保。
3.2.5 购险及保险窗口时间短 调查中各地养殖户普遍反映,目前生猪保险购险窗口期较为集中,在窗口期外购买保险存在困难。调查发现,某县目前的育肥猪保险一次只能购买一个出栏周期(4个月),保险时间短、时效性不强,部分养殖户还需额外续保。
通过调研发现,各市州保险公司反映当前公司经营风险较大,分析风险来源于以下3点:
3.3.1 养殖户投机性参保时有发生 调查中,各市州保险公司普遍反映存在不足额投保、选择性投保、行情差“等死”等乱象。据调查发现,保险公司因疫情期间无法入栏点数,养殖户为了减少保费瞒报生猪饲养量,“不足额”投保情况时有发生。多数保险公司调查发现,生猪疫情期间投保意愿高,非疫情期间投保意愿低,生猪市场价格低于理赔价格时,一些农户的猪生病不医治,等着猪死后报保险。为规避其中风险,各保险公司对于开展生猪保险的积极性普遍不高。
3.3.2 保险和出险过程中标的确认难 调查中,各市州保险公司普遍反映,因为佩戴畜禽标识操作困难,目前生猪戴标率不高,导致保险公司在保险和出险过程中保险标的确认困难。锦泰财险某公司反映,疫情期间入场困难,出险时存栏数量的投保比例核实较难,部分农户在生猪死亡后将承保耳号佩戴在死亡生猪身上申请理赔。人寿财险某公司反映,由于能繁母猪畜龄无法准确界定,存在淘汰母猪大量投保情况,造成保险机构严重亏损。
3.3.3 出险查勘与无害化处理相矛盾 按照国家相关政策规定生猪病死后应及时进行无害化处理,但由于保险机构要到现场对投保病死猪进行查勘检验,在时间上与无害化处理存在一定矛盾。据调查反映,S市目前仅安居区有一家生猪无害化处理厂,在夏季高温高湿等疫病高发期,存在处理不及时情况,导致部分养殖户因不能及时获得证明而理赔滞后。同时有部分养殖户因死亡生猪处理不及时、尸体腐烂等原因,证明照片不能达到保险公司要求,产生理赔纠纷。
由于政策性生猪保险具有准公共物品的特征,在执行过程中存在不同程度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亟须探索建立一套既能发挥政策效用又同时兼顾企业利益的新型生猪保险制度。建议可以借鉴机动车保险模式,逐步探索建立政策性强制保险与商业性补充保险相融合的生猪保险新机制。一是建议探索开展能繁母猪强制性政策保险,通过加强政策引导,优化保险时限,制定阶梯化赔付标准,引导能繁母猪险应保尽保,提升生猪保险对基础产能的保障效果。二是在继续实施目前育肥猪保险政策的基础上,鼓励保险公司根据自身情况推广相关补充商业险种,实行差异化保险政策,同时根据缴纳的保费情况确定保险时效和赔付额度,对养殖户和保险公司形成双向激励。
从调查情况来看,保险标的识别难的问题已经成为当前生猪保险中导致理赔纠纷最大的诱因,同时也是造成保险公司经营风险最大的隐患,有效识别生猪个体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我国最早从2002年开始对牲畜施行免疫耳标标识制度,2019年12月20日农业农村部下发《加强牲畜耳标质量和使用管理工作的通知》,督促养殖户严格按规定加施牲畜标识、规范牲畜耳标使用管理;2021年1月11日农业农村部印发了《牲畜电子耳标技术规范》,进一步推广使用牲畜电子耳标。一是建议相关职能部门以此为契机,从大中型规模户入手积极开展电子耳标的使用试点,成熟后逐步扩大使用范围,力争尽早完成电子耳标的推广使用;二是建议对电子耳标芯片进行升级扩能,增加定位及轨迹监测信息,同时内置Wi-Fi网络芯片实现内置信息识读的实时化;三是建议相关职能部门同步开发与电子耳标识读数据相匹配的应用程序,借力生猪电子耳标推广使用提高对生猪调运溯源、保险标的识别、生猪养殖数量的精准监控;四是建议在生猪电子耳标的基础上继续探索开发无创式电子标识,解决电子标识佩戴过程中生猪应激反应带来的操作不便问题。
生猪保险受众群体主要分布在广大的农村地区,所涉及的大中小型各类养殖户数量多且分布零散,而保险公司农村网点人手相对较少,基层保险服务能力受到一定影响。一是建议保险公司与基层政府形成良性互动,充分借助乡镇村社基层组织开展生猪保险宣传工作,同时与乡镇畜牧兽医站做好衔接,争取专业技术支撑;二是建议保险公司增聘部分素质高、能力强的村社干部作为临时协保员等,逐步强化农村生猪保险队伍,提升生猪保险服务能力;三是建议保险公司与病死猪无害化处理企业做好衔接,把生猪保险理赔现场查勘与病死猪无害化处理统一进行,简化理赔环节,减轻养殖户的理赔负担,减少不必要理赔纠纷。四是建议适当增加生猪无害化处理工厂,便于各地就近就地处理病死生猪,防止疫病扩散和环境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