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斌
2021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西藏视察时指出,要扬长避短、因地制宜,走出一条符合西藏实际的高质量发展之路。西藏自治区第十次党代会立足区域实情,提出“着力创建高原经济高质量发展先行区”,努力做到“高原经济高质量发展走在全国前列”。党的十九大作出“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的经济决策。动力变革是新时代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基础和关键,决定区域经济未来走向。[1]当前,经济发展动力失衡失能是西藏经济领域的主要矛盾。一是经济增长方式尚未得到实质性转变。项目投资依旧是拉动西藏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但资本的边际效用却不断递减,2010—2020年西藏固定资产投资总量增长5.02倍而GDP只增长3.75倍;二是资源禀赋、生态优势转换为金山银山经济价值的动能转换路径尚未突破,绿色清洁能源产业成为新增长源泉尚处蓄力阶段;三是经济动力变革的风险挑战明显增多,各种深层次矛盾向经济领域汇聚的概率不断增大,区域之间、城乡之间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相互交织。所以,能否妥善解决好西藏经济发展新旧动力变革转换,成为推动高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核心问题。
面对当前宏观经济“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①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 习近平李克强作重要讲话[N].人民日报,2021-12-11.三重压力。“稳”不仅是中国经济发展的战略判断,也是西藏经济发展转型的逻辑主线。“稳”的核心在于实现“质”的稳步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协调解决二者的关键是形成符合时代特征的发展动力。自高质量成为经济发展主题后,动力变革成为经济学研究的热点话题。盛来运等(2021)[2]认为新时代经济高质量发展动力转换要实现要素、产业、需求、均衡等动力的优化。肖宏伟(2021)[3]认为动力变革的核心是加快实现新旧动能转换、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同时国内诸多学者基于各自视角对经济高质量发展进行了指标体系研究,并根据评价结论提出相应优化路径。李梦欣等(2018)[4]、杨沫等(2021)[5]、程晶晶(2021)[6]基于全国省域面板数据从新发展理念维度构建指标体系,应用熵值法、AHP、BP神经法等对中国高质量发展现状及非均衡问题进行指数测算并提出相关建议。近两年西藏本土学者开始关注西藏经济高质量发展问题,但大多都是聚焦路径对策研究。何花等(2020)[7]采用定性分析从高质量发展的内涵界定、指标构建、影响因素等提出研究西藏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理论框架。狄方耀等(2020)[8]从西藏经济发展现状入手,提出要紧紧把握中央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谈会赋予高质量发展的历史机遇。
1.要素动力变革维度。随着对经济增长研究的不断深入,增长要素的内涵和范围在不断扩展。斯密(Adam Smith)将商品经济发展归结为劳动、资本、土地三大要素,马歇尔(Al f red Marshal l)将管理列为经济增长的第四要素。阿罗(Kenneth J.Arrow)将技术进步视为要素纳入资本外溢生产函数,索洛(Rober t Mer ton Solow)将技术、效率、规模等“余值”因素归结为全要素生产率(TFP)纳入规模报酬不变的生产函数。[9]为综合考量要素动力变革对于西藏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作用,以及充分体现“创新是第一动力”内涵。本文将资本、劳动、TFP纳入规模要素动力,将企业政府研发投入纳入创新要素动力。
2.供给动力变革维度。库兹涅茨(Simon Smith Kuznets)根据历史生产发展和各门类经济变动,将国民经济生产活动归类为农业、制造业、服务业三大部类进行生产核算统计。从此经济增长可以规律性的概括为不同产业的增长贡献变化,经济发展的平稳度、持续性也取决于不同产业供给产品的竞争力。[10]西藏特殊的战略位置和生态属性,决定了其产业发展必须要坚持生态保护第一原则,意味着构建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经济体系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趋势。本文从生产供给角度分析产业驱动时,将三次产业归结为三次产业动力,将以绿色为主导的旅游和清洁能源归结为绿色产业动力。
3.需求动力变革维度。瓦尔拉斯(Léon Wal ras)的一般均衡理论认为在市场的作用下商品及要素的有效需求会不断调制出新均衡。新的均衡状态就是人民日益增长的需求被商品不断满足的过程,这也是支出法核算国民经济的理论基础。[11]在支出法中消费、投资、进出口“三驾马车”对西藏经济增长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其中消费是引领投资的最终力量。另外随着收入水平提高,西藏居民消费需求升级态势显著。为考量消费这一西藏经济转型升级新的内在动力,本文将消费、投资、进出口列入生产性需求动力,将城乡居民生活变化和新消费业态列入生活性需求动力。
4.空间动力变革维度。克鲁格曼(Paul Krugman)认为生产要素、知识科技在地理空间上的外溢性、扩散性,扩大了人类经济活动范围。从空间经济学视角来看,一国或一地区经济发展来自于城乡经济增长和各地区经济增长两个方面。[12]党的十八大以来,通过新型城镇化建设,西藏城镇经济综合实力不断增强;通过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农牧区发展的潜力活力不断提升。资源要素由以往的单向分割流动转向双向“城乡融合发展”转变,城乡融合与新型城镇化齐头并进将成为西藏经济增长动力的新态势。本文用城镇人口、面积、设施代指城镇化动力,用城乡居民收支、公共服务代指城乡融合动力。
基于以上评价体系构建理论逻辑分析,本文从要素、供给、需求、空间四个动力维度,选取了8个一级指标、24个二级指标来构建西藏经济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各指标的选取换算、正负属性及权重如表1所示。测度数据均来自《西藏自治区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中国统计年鉴》和国家统计局官网地区统计数据。
表1 西藏经济高质量发展测度指标体系及权重
图1所示,2010—2020年西藏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总体呈上升态势,虽存在一定波动,但经济发展质量成效显著。从图形波动来看西藏经济发展易受投资政策影响,例如2016年50.76的小峰值源自当年超额完成了“十三五”期间年度平均投资①西藏自治区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西藏自治区2016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执行情况与2017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草案报告[N].西藏日报,2017-02-14。。图2所示,要素动力指数与高质量发展指数的变动趋势大致相似,2018年要素动力指数超过其他指数,成为推动西藏经济发展的首要动力。供给动力指数基本呈“W”型波动,2012年我国产业结构开始深度调整,当年西藏供给指数跌入谷底,但随着产业结构不断优化,指数开始回升至2016年的峰值。需求动力指数呈倒“V”型先升后降变动,投资拉动西藏经济长期高速增长的深层次矛盾问题在2017年开始显露,由于自身产品消费市场不健全,导致资本储蓄和消费购买双双外溢,需求驱动效应不断降低。空间动力指数整体上变动幅度不大,2010—2020年西藏城镇化率提升了13.13%,但仍低于同期全国1.09个百分点。
1.要素动力维度分析。表2所示,规模要素动力指数维持在4.68—7.27。其二级指标资本生产率在2010—2020年持续下滑,这与西藏资本总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要素边际收益递减的现实规律相符。劳动生产率在观测期内增长迅速,主要是教育服务供给质量提升、农牧区沉积剩余劳动力转移以及市场开放程度提高后净流入人才增多综合作用的结果。全要素生产率随着西藏各领域改革的不断深入,科技服务经济社会的空间不断拓展而稳定提升。创新要素动力指数增长迅速,特别是2016年后出现较大涨幅。研究中发现其二级指标政府研发投入变动往往在企业研发投入之前,主要是西藏民营主体规模较小,推动创新的实力不足、瓶颈较多,政府在科技创新市场中具有强大的引导性和规制力。
表2 西藏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一级指标测度结果
2.供给动力维度分析。表2所示,三次产业动力指数保持在2.39—9.34。从现实来看其变动与宏观产业调控政策紧密相关,例如2016年的峰值主要受第一产业影响,当年西藏新型农牧区合作组织发展助推了农牧业效益增长;2020年指数异常是受第二产业影响,当年仅重点项目投资高达1678亿元①西藏自治区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西藏自治区2020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执行情况与202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草案报告[N].西藏日报,2021-02-10。。绿色产业动力指数保持在0.79—5.66。2015年的峰值源自西藏清洁能源产业的历史性突破,当年首次实现藏电外送。2020年3.98的低值,主要是新冠疫情爆发影响了旅游业发展。其二级指标清洁能源增长率、旅游业增长率在观测期内变动幅度不大,主要是绿色能源行业和旅游业都是资本密集型行业,单靠西藏自身积累发展较为缓慢,需借助国家宏观战略策略整体助推。
3.需求动力维度分析。表2所示,生产性需求动力指数基本呈“M”型变动,2018年达到峰值10.17,其在“十三五”期间更易受投资与消费双重影响。2019年指数下降主要是国家部署实施的防范和化解重大风险行动,加大了基础建设项目合规性效验,影响固定投资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干预了消费增长。进出口在观测期内受世界经济下行、我国要素成本上涨以及西藏边境局势影响,对外贸易拉动经济发展的动能有所衰减。生活性需求动力指数2016年后开始下滑收敛,2019年达到谷值1.51。主因是西藏城乡居民恩格尔系数在2017、2018年出现较大收敛,城镇居民恩格尔系数2017年降幅最大达14.39%,农村居民恩格尔系数在2018年降幅最大达13.74%。
4.空间动力维度分析。表2所示,城镇化动力指数在观测期内上涨幅度较大,2014年后指数长期维持在5以上。脱贫攻坚中易地扶贫搬迁政策对西藏城镇化影响深刻,大量农牧民群众迁入各级城镇并市民化,直接加速了城镇化进程,城镇化率、城镇面积都出现不同程度增长,西藏城镇化率由2010年的22.67%提升至2020年的35.79%。城乡融合动力指数不断降低,主要是其二级指标均为逆向指标,逆向指标越小对经济高质量发展作用越强。城乡收入相对差距、城乡支出相对差距、城乡公共服务相对差距由2010年的3.7、4.63、4.86分别下降至2020年的2.81、2.79、1.06,表明西藏城乡居民收入均衡化、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实现了重大突破。
本文基于经济动力变革视角,从生产要素、产品供给、需求支出、空间均衡四个经济运行维度,采用熵值法测度了2010—2020年西藏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根据测度结果得到以下结论:西藏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在观测期呈波动上升态势,2017年前需求是经济发展的首要动力,2018年后要素成为第一驱动。要素动力中创新驱动能力显著增强,但传统要素中资本的边际效用不断递减。供给动力长期相对稳健,三次产业稳步优化,绿色产业崭露头角。需求动力中投资拉动经济发展的作用无可替代,恩格尔系数2017年后收敛速度明显加快。空间动力中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发展迅猛,城乡融合速度加快。
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必须要将要素动力从“量”向“质”进行实质性转换。资本变革要以提升质量为主,引导资本向实体经济、信息产业、新兴领域投入,壮大数字经济规模,积极融入“东数西算”产业格局。劳动变革要以人力资本积累提升为主,在人口红利衰减的背景下,通过优化职业教育、提升国民教育、扩大人才开放、打通资源堵点等方式提升人力资本水平。全要素生产率变革要以技术创新为主,要结合自身科研禀赋配置好财政科研资金,降低微观主体科技制度性交易成本,同时要盘活科研闲置资源、开放研究场所、共享设备数据为创新提供便宜条件。
农牧业变革要在确保粮食和生态安全的基础上,围绕农牧产品市场需求变化,提升农牧生产抗灾和市场抗压能力,促进农牧业生产由增量向提质转变。制造业变革要以产业升级转型为重点,加强优势矿藏、绿色建材等重点工业基础生产能力,立足优势资源,聚焦关键性、前沿性产业领域,大力发展以水电光热为主的绿色能源产业,构建低碳清洁、循环高效的全产业链、价值链。服务业变革要以提高生活性服务业效率为核心,要全面深化改革,厘清服务业市场准入门槛,深化文化旅游产业深度融合,提升服务质量的同时扩大服务半径。
投资变革要聚焦发展质量效益,以招商引资力度调动市场积极性,要紧贴国家战略需求,加强高原适用关键核心技术政府投资,提升服务融入新发展格局的综合能力。进出口变革要以拓展高质量外贸空间为重点,引导企业优化产品结构,提升出口产品附加值,立足面向南亚开放大通道战略支点,推进边贸口岸、航空口岸、边境经济合作区等新型外贸平台建设。消费变革要以满足人民消费升级为切入点,通过更高质量更充分就业增加居民收入,支持中小微企业发展,提升居民消费能力和消费意愿,深入挖掘本土消费潜力和活力。
城镇化变革的核心在于推进以县城为载体的城镇化建设,一方面要提升拉萨等区域中心城市的承载力、辐射力,另一方面要加大特色小城镇建设,实施高原“县域突破”战略,引导更多资本、人才、科技汇聚增强县域经济,培育更多特色产业强县。城乡融合变革要以重塑新型工农城乡关系和提升固边兴边能力为重点,实现城乡一体化发展和边境内陆协调联动。在巩固脱贫攻坚成效的基础上,深入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大力推进乡村建设行动,激活农牧区要素生产需求综合能力。深入推进兴边富民行动,加大资金政策倾斜,构建生活有保障、固边有动力、发展有支撑的新格局,提升边境地区经济动能和安全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