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哲
(苏州大学建筑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20 世纪90 年代,我国城市经历了一场巨变,长久以来的社会福利房政策被商品房市场取代[1]。随着城市化进程不断推进和发展,我国城市居住空间随之变化,形成了不同社会阶层的聚居空间。大量外来人口迁入城市,给城市的空间结构带来了巨大挑战[2-3]。如今,外来务工人员及其后代已成为城市社会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但其与本地市民之间的融合还存在一定问题,并直观表现在社区空间等方面[4-5]。因此,文章从社区空间视角出发,将本地市民与新生代农民工作为两类典型人群,从人群行为、社会交往、心理等3 个维度探究其在社区空间上的认知差异,并营造不同空间场所,改善社区之间的区隔效应。
根据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和《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统计[6],我国目前仍有 2 亿以上的流动人口,并且新迁入的外来人口数量将持续增长,一线城市中将出现更多“外来人口聚居区”。目前,许多城市对于区隔效应的应对措施大多停留在政策层面和社会宣传层面,没有深入社区内部进行调研与设计[7]。深度开展新生代农民工的社区空间研究,并提出相应的公共空间营造策略,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有助于为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融入奠定基础。
苏州市位于江苏省南部,是长三角地区经济发达的新一线城市,吸引了较多外来人口。据统计,目前苏州市的流动人口超过了1 300 万人,是苏州市人口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苏州市有多个农民工聚集地,由于当地的劳动型密集产业主要分布在城市边缘地带,因此农民工聚集地也主要位于郊区。
沈巷村距离苏州市中心约15 km,北临金长路、东靠西跨塘仓储区、南邻花苑东路、西近珠江路,位于工厂密集的高新区与吴中区交界地带,作为苏州市著名的城中村,承载了一代“苏漂”的城市梦。根据调查显示,沈巷村本地人口约有2 000 人,外地人口约有1.9 万人,并且以年轻打工者居多,是名副其实的新生代农民工聚居区。此外,附近有较多工厂和工业园,几乎把沈巷村包围,成为了外来务工人员工作的地点。在工厂的外围,分布了许多本地居民居住的高档小区,这种社会空间的机理恰恰反映出了两类人群之间的区隔感,具备作为本次研究对象的针对性与典型性特点,因此将该地区作为研究对象有一定的代表性。
在本次研究中对沈巷村的情况进行调查统计,沈巷村中男性占比为58.2%,女性占比为41.8%,其中有23.4%为未成年人。大部分人群集中在20~30 岁,属于“90 后”新生代农民工。一方面,这类新生代农民工的受教育程度低于同龄青年。尽管新生代农民工的受教育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上一代农民工,但同其他青年人还存在较大差距。超过1/2 的农民工毕业于普通大学或是专业技术学校,在就业市场上竞争力较弱,只能从事工业生产、服务业、运输业等要求较低的职业。另一方面,外来人口流动性较大,且没有固定房产,稳定性较差,因此很难受到大企业的青睐。
由于本地市民和新生代农民工之间长期缺乏交流,导致产生了区隔现象。外来务工人员融入本地社会时往往会经历种种阻碍,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据调查,新生代农民工的区隔特征主要体现在地缘式居住格局、封闭型交往模式、公共场所缺失、社区精神空间匮乏等方面。地缘式业缘式的居住格局制约了新生代农民工的活动空间,与其他市民存在空间上的隔阂,而聚居区内的公共场所又不能满足其需求,使公共活动空间不足;而封闭型的交往模式,则会导致新生代农民工社交圈单一,由此出现了精神空间匮乏等心理层面的区隔问题。
新生代农民工的居住空间较为集中,十分容易形成聚居区[8]。根据调研结果发现,新生代农民工更倾向于居住在工厂周围的区域,并且更愿意和来自同乡的人一起居住与生活。久而久之,逐渐形成了具有一定规模的工业化社区,该区域内聚集了大量外来务工人员,彼此之间存在直接或间接的地缘式关系。另外,同乡之间聚居会吸引更多的新生代农民工定居于此,从而增加聚居区内外来务工人员的数量。调查显示,沈巷村为典型的地缘式工业化社区,聚居了来自河南省、山东省等地的大量新生代农民工,其大多数从事流水线生产、印刷、机械设备等工业化生产工作[9]。
这类地缘式、业缘式的聚居区往往自成一体,虽然文化设施和休闲娱乐设施较少,但是生活服务功能齐全,能保证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但聚居区的公共空间往往规划不合理,卫生环境一般,因此造成了本地市民对外来务工人员心理上的排斥,加剧了两者之间的区隔[10]。
长期生活于封闭的地缘式社区中,导致新生代农民工的生活圈十分单一,更加倾向于与自己相似的人群互动交流。主要的社会关系仅为同乡和同事关系,社会交往内容也以工作时间为主,无法与城市中的其他居民产生互动,彼此之间的交往空间也得不到拓展。此外,受休闲时间、家乡风俗、方言等因素影响,同乡人更加依赖同质性群体之间的社交关系,形成了聚居区内独特的一种地域文化,呈现出以个体为中心的交往格局[11]。
首先,聚居区内以集体宿舍和便民设施为主,建筑密度较大,公共卫生环境较差。
其次,聚居区内部缺乏统一的物业管理,公共秩序得不到合理维护,造成很多沿街的公共空间不合理占用,进一步“吞噬”了社区的公共场所。
再次,由于新生代农民工职业的特殊性,导致他们面临着工作形式单调、时间长、环境简陋等问题,能接触到大型公共场所的机会并不多。
最后,许多新生代农民工经济水平较低,无法承受频繁的社交活动,因此社区内无法持续经营一些大型的商业性设施,公共场所多以棋牌室、网吧等形式存在。
造成聚居区内社区精神空间匮乏的一个因素是新生代农民工的文化娱乐内容有限。一方面,聚居区内的公共娱乐设施整体较为老旧,形式单调,无法满足新生代农民工的精神娱乐需求。另一方面,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交范围局限在聚居区内部,没有广泛的兴趣爱好,由于经济水平的差异,其没有充足的时间去经营休闲娱乐生活,工作和家庭几乎占据了全部的生活,与本地市民的业余生活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社会交往信息闭塞也导致了社区精神空间匮乏。本地市民往往会享受到更多福利,包括文化演出和大型娱乐活动等,而与本地市民之间的区隔,导致了新生代农民工无法获得该类信息,可供选择的精神娱乐活动十分有限。
城市发展的根本目标是“以人为本”,满足不同社会群体的需求。达到社会公平融合,是建设一个包容性城市的必要因素。在社区空间的利用上,新生代农民工聚居区与本地市民之间存在各个维度层面的隔阂,是造成两者区隔问题最根本的原因。鉴于此,应立足于新生代农民工聚居区的社区空间,从多个方面提出建设性意见。
新生代农民工作为城市当中的“新移民”,与本地市民空间需求上存在一定差异,要求在社区空间的设计上遵循多元化、社会性和包容性的原则,并赋予不同种类的空间载体,从而满足各类人群的需求。传统新生代农民工聚居区往往建筑排列单一、缺乏美感,可以利用建筑之间的行列变化打破原有的规律,丰富社区空间形态,进而引入适合该聚居区内人群使用的公共设施和空间类型,使社区空间在视觉上形成突破。不同空间的形态和类型组合,提升了聚居区整体的空间层次,提高了空间使用的整体效率,从而让社区内的公共空间重新获得人气,进一步解决了社区封闭的问题。
扬·盖尔在《交往与空间》中提到,“公共空间中的活动分为3 个类型,分别是必要性活动、自发性活动和社会性活动。”社会空间中丧失的主要为自发性活动和社会性活动,包括散步、驻足观望、交谈、游戏等。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活动会产生连锁反应,即由一个活动引发另一项社会接触活动。公共空间的环境质量在很大程度上会对该类活动产生影响,当社区空间环境质量较好时,活动时间会被延长。一个良好的公共空间环境能激发大量自发性活动产生,从而引发一系列社会性活动。因此,在新生代农民工的聚居区改造设计中,要着重改善公共空间环境的质量,这是触发社会公共活动的先决条件。一个良好的公共空间环境,会在整个聚居区内形成良性循环关系,最终促进社会融合[12]。
共享空间是指能服务于社区内多类人群的综合性空间,而强化共享空间的可达性,就是使空间方便使用。根据不同的规模、等级和功能,设置互补的公共共享空间,最大化利用社区现有资源。
一些住宅前方的空间,由于住户的个人原因及相关部门对其缺少管理与规划,导致其不断被蚕食,使街道变得狭窄,只满足了最基本的通行功能。这类共享空间位置分散,数量较多,辐射范围较小。设计该类空间时,可以保留现有的庭院、过道、屋顶阳台、街角空地等,运用户外座椅、花坛绿化等围出宅前绿地,作为住户日常生活的空间。该类空间不能容纳大量人群,也不适用于大型集会活动,主要为同一栋楼内的住户提供一定的社交场所,归属于所有居民,不能被私有化使用。
一些比较开阔的广场、空地或运动场,可以作为举办大型娱乐文化活动的户外空间。这类空间数量较少、面积较大,能覆盖整个聚居区内的人群,可以向外产生一定的辐射作用。通过两种尺度的共享空间设计,利用自然的街巷肌理进行串联,最终形成一个整体,既能让不同社会群体之间进行社会交往,又满足了不同类型人群的行为需求,增加了社区整体的活力和凝聚力,消除了人们之间的隔阂,有利于社会融合。
造成本地市民和新生代农民工产生心理上不平衡的因素,是其享受到的待遇和福利政策不平等,从而造成了一种无形上的区隔。要培养新生代农民工的居民意识,加强相应的社会保障,使农民工从身份、心理上都能转型成为市民,是破除区隔效应必不可少的一项措施。
首先,政府和社会应当为这类人群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而不仅局限于工业生产和服务业等最基础的行业。社区可以定期组织专业技能和知识培训班,提高新生代农民工的知识文化水平,并为他们发布对应的招聘信息,以便增强其在人才市场上的竞争力。
其次,政府应给予适当补贴,弥补与本地市民在经济水平上的差距。只有提高了新生代农民工整体的经济水平,才能让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不再受限于最基本的消费,与本地市民进行接触,从而改变双方对于另一方的固有看法,增加彼此之间的交流。
再次,新生代农民工为整个城市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理应受到与本地市民同等的公共服务待遇,这也是其融入本地社会、实现社会融合的必要条件。一方面,可以在居住条件和公共服务设施供给水平上进行改造升级,完善新生代农民工聚居区的市政设施,提升居住生活的品质和舒适感。另一方面,提供差异化的公共服务需求,引入社会资金进行投资,倡导“政府主导、企业参与、市场运作”的模式,优化聚居区的公共服务职能,促进本地市民社区和新生代农民工聚居区协同发展,建设共享型的公平社会。
目前苏州市的新生代农民工与本地市民间的区隔现象十分普遍,地缘式的居住格局和封闭型的交往模式是造成这类现象的主要原因。事实上,新生代农民工融入整个社会,面临的是经济、心理、文化、社会关系等多个维度的融合,而新生代农民工的工作环境和居住空间不能带来正向的促进作用。
促进社会公平,建设社会全融的发展模式,是破除不同社会人群之间区隔现象最理想化的结果。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聚居区的空间设计改造,仅是消除区隔效应的开始。要想真正破除区隔,需要政府、社会、企业等多方努力,保障各类人群相应的权利,保证多样化的公共服务设施全覆盖,在城市规划过程中“以人为中心”,让社会更具开放性和包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