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考古 讲好非遗故事
——基于浙西南畲族“问凳”的探讨

2022-11-26 11:47蓝希瑜董安恬
丽水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神马畲族神圣

蓝希瑜,董安恬

(上海师范大学哲学与法政学院,上海 200234)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制度的实施,有助于民间传统文化的保护。过往学界关于非遗保护的研究多围绕保护的意义、策略、路径及其他“相关问题”进行探讨。学者马知遥认为:非遗保护的“最终目的是要从非物质文化遗产中获得传统文化优秀的品质,获得可以让当代人领悟和鼓舞的人文精神,更重要的是在此项工作的开展中唤起全民对本民族优秀文化的自豪和认同感,唤起公众对我们伟大传统的热爱和尊重”[1]。雷秋玉则认为:“非遗”法律保护的意义在于借由小传统的维系,确保大传统的文化认同[2]。何星亮则指出:非遗保护工作的开展使各个群体和团体对非遗文化更有认同感,从而促进了文化多样性和人类的创造力[3]。

学者对非遗保护的工作管理、保护侧重和非遗开发也开展了广泛研究。有的学者认为早期非遗保护多头管理,保护主体责任不清,各部门责任分工不明确,互相推诿,能量内耗严重[4]。也有的学者提出过去非遗保护重申报、轻保护,“各级领导部门在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时,往往表现得很积极。可在一些地方一旦某个项目申报成功后,除了向上伸手要钱之外,却见不到申报材料中所允诺后续保护措施的具体实施和落实。”[5]此外,还有学者指出非遗保护重形而下的技艺、轻形而上的精神文化。在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保护个案中,几乎无一例外地只是重视物质性、技艺性项目传承人(如各类艺人、匠人),而忽视具有更多精神文化价值的综合性项目的核心传承人[6]。对于“非遗”的过度、过快开发,有的学者认为会使非遗产生严重的异化和同化[7]。所谓异化,是指经过开发、包装所展示的“非遗”较之原初样态已经产生了变异;同化是指不注重非遗本身而对非遗进行产品生产一样的开发,最终导致非遗同质化。显然,上述开发性保护都难以真正保护民间非遗。

非遗保护离不开重视传承人。关于非遗传承人,“无论是‘非遗’项目还是代表性传承人的申报、评审以及纳入名录体系,都是各方利益博弈的结果,官方的认定与民间的认同往往存在着一定差异”[8]53。最终,“选定谁是传承人直接影响到人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态度、定位、定向,以及如何认识民间文化遗产的真正价值”[9]。如果传承人不具代表性会导致文化在传承过程中缺少内涵、偏离文化的结果。以广东省第一批非遗广州民间艺术“飘色”为例,有研究者指出:“官方指定的传承人对于‘飘色’技艺的态度过于随便,缺少传统‘飘色’师傅对于‘飘色’制作的敬畏感与神圣感,使得‘飘色’制作技艺本身的信仰内涵逐渐消失。”[8]54特别是,严重的移花接木还会导致非遗项目失真、失传,因而无法准确地传承民族优秀文化。鉴于此,本文以“问凳”为例,就非遗保护和传承中的有关问题进行探讨。

一、作为非遗的“问凳”

2007 年,“问凳”被列为浙江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杂技与竞技类保护项目[10]。关于非遗“问凳”,申报人蓝进平(男,1965 年11 月生,大学本科,浙江景宁民族中学体育教师)在当年的申报材料中记录了“问凳”的故事。古代,有一对畲族夫妇家里养的一头猪不见了,他们二人多方寻找无果,就背靠背坐在了一块木板上休息。木板的下面垫了一块圆木头,夫妇二人坐上之后,木板就开始左右旋转起来。突然,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猪在东南方竹林中吃笋。”随后二人赶到竹林中,发现自家的猪果然在吃笋。此事一传开,大家就觉得板凳能显灵。之后畲民便开始用三脚架放一块木板,模仿夫妇背靠背坐在木板上占卜。如果有事要询问,两人就停下来,用脚点三下示意[11]。上述故事无疑很生活化,不过这样的知识是如何生产的呢?

福柯曾言:“我的目标是要揭露,发生在有关历史的知识领域中,一个自我衍生的转变原则和结果。”[12]86知识生产是一种社会事实,社会科学研究必须清楚知识是如何生产的。关于“问凳”非遗申报材料中的故事,蓝进平告诉笔者该故事在乡村的书上有记载。不过,当笔者详问具体哪本书时,他表示也不清楚,仅说“‘问凳’以前就是民族体育项目,1986 年就有了”。由此可见,“问凳”为民族体育项目是20 世纪80 年代的事情。当然,蓝进平所说的“1986 年就是民族体育项目”与下面的“历史”有关。1986 年正月初八,时任浙江省少数民族师范学校体育教师的赵理强来到丽水富岭双坑村采风,无意中发现了三脚木马,于是询问畲族老人,并让他们表演,最后赵老师拍照记录了此事。根据“问凳”传说,赵理强后来还创编出了“问凳舞”,并以此参加全国、省市少数民族体育运动会,荣获数奖。自此“问凳”作为民族体育项目为大家所熟知。特别是,2007 年“问凳”成为省级杂技与竞技类非遗保护项目后,这一认知被进一步强化。不同的是,赵理强老师的“问凳”叙事没有记录下来,而蓝进平的非遗“问凳”故事则与文件和申报人一起传播开来,后来申报材料以及其中的“问凳”故事随文件一并成为文献,接着这些文献又成了文物的一部分。传统形式的历史仅致力于“记忆”过去的各项遗文遗物,并将这些“文物”转化成为“文献”,在这一过程中,人们有可能曲解文献的意义而不自知。在我们的时代里,历史就是将“文献”再转化为“文物”的过程[12]75,于是“问凳”知识就这样生产了,“问凳”的内容出现了替换,作为少数民族体育项目的“问凳”“历史”由来也就变得清楚了。

当然,“问凳”成为少数民族体育项目离不开特定的时代背景。20 世纪80 年代,科学研究注重创新,社科研究强调应用,挖掘整理民间文化、开发利用民间民俗一时兴起,民族体育项目“问凳”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出来的。2004 年,中国加入联合国《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非遗认定工作正式开始。2005 年5 月,浙江省人民政府公布了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2007 年6月,浙江省公布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问凳”名列其中。据申报人蓝进平介绍,2007 年,他个人获得申报信息,填写申报材料,后经县政府(县文化馆)推荐,省文化厅批复,“问凳”最终被确定为省级非遗项目。很明显,那时的非遗申报没有逐级审查机制,也没有专家鉴定。2007 年,浙江省第二批非遗名录公布,文件记载:“在各地积极申报的基础上,经第二批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评审委员会评审和社会公示,省政府同意将‘白蛇传传说’等225 个项目列为第二批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13]由此可见,当时的非遗申报程序欠严谨。对此,景宁畲族自治县非遗中心负责人也说:“‘问凳’是(20)07 年省里非遗申报获得成功的。那时我国非遗保护刚兴起不久,非遗申报多由个人填写材料申报,数量不是很多,没听说过需要什么审查、鉴定,县里直接上报,上级批复就是了。(20)12 年我们县非遗中心成立前,项目申报材料很少电子存档,那时很多材料都还掌握在个人手中。”①该内容是笔者根据2021 年6 月4 日对景宁畲族自治县非遗中心主任的访谈整理而成的。可见,囿于时代条件,当时的非遗申报、管理欠科学、规范,出现上述现象也属正常。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非遗“问凳”知识得以生产。

不过,这种脱域的知识生产,客观上造成了“问凳”故事在文化上的不连贯性。对于“有关思想、知识、哲学和文学的历史研究正在找寻而且发现越来越多不连贯的历史现象”[12]73,福柯主张知识考古,而知识考古学是建立在对传统史学寻求连贯的批判上的。然而,就“问凳”而言,作为一种民族传统文化,它理应具有连续性,因此在这里对“问凳”进行文化考古亦是必要的。作为一项民族传统体育项目,“问凳”诞生于富岭双坑村,在那里,“问凳”最初是基于畲族图腾信仰的一种神圣占卜仪式。“问凳”又称“稳凳”,畲民一旦有“事”多会求助“问凳”,如家养牲畜走丢“问凳”求告;畲民去世,晚辈不知逝者排位也会借助“问凳”来定位。在双坑村,“问凳”作为一种占卜仪式,与畲族图腾信仰相关,讲究预测性和神圣性。关于这一点,非遗“问凳”故事中仅“木板和板凳会显灵”“夫妻二人顿悟”是不够的。

二、基于神话传说的“问凳”

对社会事实的把握是学术的基础,社会科学的使命首先是呈现社会事实[14]。非遗“问凳”的事实来源就是1986 年赵理强老师到富岭双坑村的采风。2014 年,笔者循着赵理强老师的采风路线,辗转来到他当年采风的村落——丽水莲都区富岭街道双坑畲族村,访谈了他当年询问过的畲民蓝明亮(男,1946 年生,小学毕业,丽水莲都畲研会成员)。蓝明亮说:“你们学校(丽水学院)图书馆的那个木质“问凳”就是我家的,是当年赵理强老师来我家采风发现后搬去的。“问凳”故事与畲族远古神话传说中的龙麒狩猎有关。”①此为笔者2014 年10 月15 日在丽水莲都区富岭街道双坑畲族村调查时关键报道人蓝明亮所说原话,后他将“问凳”传说写成文字稿交给笔者,本节“问凳”故事就是源自他提供的“问凳”传说。

传说,龙麒的战马能眼望千里,耳听顺风。有一次出战,龙麒和另一人背靠背坐在战马上,前攻后打,战争很快取得了胜利,但不幸的是战马最后被反(敌)兵用毒箭射伤,一只后腿瘸了,战马因此变成了三脚马。鉴于龙麒的英勇表现、卓著战功,后高辛帝提出要给他封号封地,而龙麒喜欢自由,不愿与父皇分江山,于是带着子孙迁往广东凤凰山开基立业。

初到凤凰山,由于野兽甚多,新开林土难以种食,他们只好以打猎为生。龙麒天天带着子孙上山行猎,惯常的做法是伙伴们从下往上追赶野兽,龙麒则和另一伙伴背靠背坐在三脚马背上等候。三脚马很机灵,没有动物出现时,它就低着头,眼睛不时地转来转去查看。一旦发现从哪个方向有野兽过来,它就会点头三下,提醒主人,而龙麒则在野兽必经之地伏击,每次都十分精准。然而,有一次龙麒独自骑马上山打猎,遇到一只硕大的山羊,连射三箭,山羊不倒而逃,龙麒骑马拼命追赶。山羊被追到陡岩绝壁时突然腾起双足,回头用羊角把龙麒、战马顶下悬崖,龙麒不幸身亡。后来,为纪念龙麒和战马,畲民把龙麒称为“猎神”,把三脚马称作“神马”,并建猎神庙、竖神像祭拜,至今浙闽交界山区畲族乡村猎神信仰广泛,猎神庙遍地都是。为了纪念三脚神马,有人到山上采来一棵三杈树,将其倒立在地,并用一块一米长左右的木板架在三杈树上,以此代替神马放在庙里供后人缅怀。

由于三脚神马具有先知预测能力,人们后来上山打猎前一般都会到猎神庙,二人背靠背地坐在三脚木马上敬猎神,问神马:“今天能不能上山打猎?能不能打到野兽?去哪路……”据说如果是肯定的答复,战马则会头点三下;如果不是,它就会转回头去。依此,过去畲民一旦生活中有“事”、有“病”、有“难”通常就会借助“问凳”来求解。有的畲民还会在家中做一个三脚神马放在香火榜前,有事就问卜。如家中老人去世,当晚辈不知逝者排位时,他们还会在祀祖功德时通过“问凳”来定位②上述内容为笔者2014 年10 月访谈丽水莲都区富岭街道双坑畲族村村民蓝明亮时,蓝明亮提供的文字材料。。由于三脚神马形似凳子,故畲民就称此俗为“问凳”。

综上所述,基于神话传说的“问凳”故事具有如下特点。首先,故事源于畲族远古历史上的神话传说,似乎与畲族的“早期历史”相关,民族性强。故事开篇介绍龙麒的战马天赋异禀,后因战争受伤成三脚马。接着讲述高辛帝封号赐地,龙麒迁凤凰山,在一次狩猎中不幸身亡,最后人们采三杈树造三脚“问凳”供于庙中,以示纪念。毫无疑问,上述故事叙述的不仅仅是“问凳”的历史由来,还有畲族的“神话历史”。其次,上述故事充满了神圣性。故事与畲族的图腾信仰相关,龙麒神话自古流传,它与其他民族的神话一样,作为远古知识具有神圣性。“神圣是一种真实的需要,因此它同时也是一种力量,一种灵验”[15],经常嵌入到人类早期的生活。远古时代人们生产生活水平极其低下,认知能力相当有限,借助龙麒传说的神圣性以及龙麒神马的天赋异禀,“问凳”占卜活动应需而生,后被用于打猎预测或找寻丢失的牲畜以及逝者排位定位等。此外,神圣还赋予人及其生活以意义。“神圣的因素不仅是独立存在的,而且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它使人的周遭世界、人的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充满了‘意义’。”[16]3最后,故事解释了“问凳”为何三只脚,即三脚“问凳”的由来。如前所述,龙麒战马天赋异禀,后被反兵毒箭所伤成了三脚马。有一次,三脚马在龙麒狩猎的过程中,不幸被山羊顶下悬崖死去。人们为了纪念它,采三杈树造三脚“问凳”置于庙中祭祀。

很明显,基于神话传说的“问凳”与非遗项目的“问凳”明显有别,它源于神话,其雏形则是三脚神马、三杈树,三脚“问凳”由来清楚,故事似乎更近情理。

三、“问凳”及其神圣性来源

无疑,作为占卜仪式,“问凳”应具有神圣性。从蓝明亮的“文字介绍”来看,“问凳”的神圣性主要源于图腾神话、狩猎信仰、神马、村庙、香火榜等。

前述“问凳”与畲族远古时期的神话传说相关。“信仰、神话、教义和传说,或者作为各种表现,或者作为各种表现体系,不仅表达了神圣事物的性质,也表达了赋予神圣事物的品性和力量,表达了神圣事物之间或神圣事物与世俗事物之间的关系。”[17]从战马到三脚马,再到神马,龙麒与三脚战马的故事不仅赋予了“问凳”的神圣性,同时也让“问凳”“神有来处”。龙麟狩猎,作为远古知识,神圣性鲜明。特别是,龙麒后被视作猎神,人们建庙供奉,故源于龙麒狩猎的“问凳”神圣性明显。虽然神话是虚构的,“但它的功能却在于通过人类在仪式中模仿、重复神的作为,以及不断地再现诸神的神圣模式,不断地圣化世界,即按照神圣的范式建造或重建群体的和个人的生活世界”[16]3。“问凳”便是如此,人们在神话中获得了神圣性,与此同时又按神圣的法式营造着我们的生活世界。

今天,流传下来的“问凳”就是后人为了缅怀龙麒与三脚神马所进行的活动。“问凳”在形式上由两个人背靠背坐在三脚凳子上,他们垫脚使木板左右摇摆,以此问卜。在这里,“问凳”重现了龙麒和另一人背靠背坐在马背上征战或狩猎的情景,可以说,“问凳”仪式是神话英雄行为的再现。“在仪式过程中,人们以神话传说为模型,通过仪式的展演,重新再现了神祇、英雄在太初之际实行的事迹。”[16]3不过,这种重新再现,特别是反复再现,使人们的生活世界也神圣化。“这种对神圣范式的真诚模仿有着两重结果……通过对神圣的范式性不断地再现,世界因之而被神圣化。”[12]52

另外,“问凳”与龙麒狩猎直接相关。龙麒狩猎的坐骑三脚马并不是普通的战马,它能眼观千里,耳听顺风。这种敏锐的察觉能力后逐渐演变为一种预判、预测能力,在打猎活动中“没有动物出现时它就低着头,一旦发现有野兽过来它就会点头三下,提醒主人”。正是拥有这种能力,人们称它为“神马”。后来三脚神马坠落悬崖,人们为了纪念它,采三杈树造形似神马的三脚“问凳”置于庙中,供人缅怀。根据弗雷泽的“相似律”,“巫师能够仅仅通过模仿就实现任何他想做的事”[18],三杈树本是普通的物件,但由它制成的三脚“问凳”与传说中的三脚神马形似,因此具有三脚神马的神性和能力,可以实现它想做的事——占卜预测。后来三脚木马“问凳”这一占卜形制得以延续下来,故事很好地解释了三脚“问凳”的由来,神圣性鲜明。

此外,在“问凳”故事中,龙麒被视作猎神,和三脚神马一起被置于庙中供人拜祭,畲民有事时也会将其放在香火榜前占卜。根据“我们感知的神圣性首先体现为一个界定了的物理空间,它有别于其他的空间,是专门供奉神灵和举行宗教仪式的地方”[16]1,村庙、神庙和香火榜这些作为具象化了的神圣空间,也强化了三脚木马的神圣性。

可见,图腾神话、猎神信仰、龙麒与三脚神马的故事以及具象化了的神圣空间,一让“问凳”有了“来处”,二让“问凳”获得了神圣性,作为占卜仪式理由充分。此外,“问凳”仪式的不断展演本身也强化了它的神圣性。今天,“问凳”已不再是一种占卜方式,它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少数民族体育活动被大家熟知。不过,作为一项非遗,溯源历史是有必要的。特别是,“问凳”作为一种民间占卜仪式,神圣性何来何在,必须清楚。事实上,只有通过对“问凳”的由来和本质进行深入探讨,我们才能更好地保护与传承“问凳”文化。

四、结语

“问凳”1986 年开始进入外界视野,后经赵理强老师改编为“问凳”舞而成了民族体育项目。2007 年作为体育项目,“问凳”成为省级杂技与竞技类非遗。今天,“问凳”以少数民族体育项目为大家所熟知。不过,历史上“问凳”是一种占卜仪式,为何在流传过程中会发生这种变化呢,完整的“问凳”又是怎样?借助对非遗项目“问凳”的知识考古,我们不难发现它成为非遗是特殊背景下的知识生产。2007 年我国刚从制度上启动非遗保护工作,像所有事件、活动一样,起初都不可能“尽善尽美”,所以那时的非遗保护申报略显随意——个人申请,地方政府上报,上级批准,既没有专家论证也没有逐级审查,这难免存在“漏洞”。本文通过对“问凳”的文化考古,发现“问凳”的历史发展脉络清晰。早期它就是一种占卜仪式,一种应对生活的策略,神圣性和民族性极强。非遗保护,就是要保护传统文化,因此非遗申报必须先文化考古,知晓它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化。可见,关注非遗传承的历史脉络很关键,讲好非遗故事至关重要。

显然,从非遗申报制度、程序上看,过去的非遗申报存在不严谨的地方,以致造成了非遗保护方面的一些偏差。从制度上看,《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2011)规定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必须熟练掌握其传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不过“熟练掌握”并不等于“全面掌握”,全面掌握才能真正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特别是跨类申报,尤其要注意文化考古,“全面掌握”。文化考古必须有文化持有者和相关研究专家参与,这样才能尊重事实,也更加客观。以前“非遗”保护活动人类学、社会学、文化资源学等相关领域专家与民间艺人参与不够,同时与“非遗”保护有关的科研单位与专家咨询机构也较为缺乏,这些因素都会影响到保护工作的展开[4],不过今天这种情况得到了很大改变。另外,从内容上来看,非遗保护不能仅仅是保护项目所呈现出来的形式,更要注重对历史、传说等项目背后非物质部分的关注。“非物质文化遗产常常是一种生活方式或是生活经验的结晶,与当地的地理生态、历史文化和社会构成一个整体而存在,但是若忽略了它的真正本性,即容易脱离‘生活’,而变成为了发展旅游或是城市行销的展示名片,转变成为了畸形的‘表演’取向,而被商品化了。”[19]可见非遗保护必须全面掌握、整体保护。

当然,在发展道路上的不足是客观存在的,发展即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对于曾经的不足、问题,我们有必要去纠正。就“问凳”而言,作为民族体育类项目申报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不过申报中的“问凳”“故事”值得推敲,需要文化考古。2011 年2 月25 日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这部法律保护非遗‘传承人’并引入其退出机制,规范非遗‘重申报轻保护’现象并引入非遗退出机制,依法追究对非遗保护不力的主管部门及责任人的责任等”[20]。在这里,并不是主张原非遗传承人退出,而是主张纠正“问凳”申报故事内容,抑或增加作为占卜仪式的“问凳”传承人,以做补充。总之,非遗保护必须严谨、慎重,严格按照相关法律、制度执行,在文化考古的基础上真正保护非遗项目的完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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