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 宇 张玉坤 孔蔓歌
20世纪以来我国快速的城镇化进程已经对乡村空间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传统村落在经历了大量无序增长、盲目建设和破坏性开发等之后,大量的历史建筑和村落的风貌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近年来国家对传统村落的建设活动进行了严格的管控以保护乡村的整体风貌,但是随着城乡统筹进一步深化、乡村社会结构的变革和科学技术的蓬勃发展,各类要素在城市与乡村间的流动势必将进一步加剧,乡村空间在此过程中亦将变得更加复杂与多元[1]。面对新的时代机遇和发展需要,科学的空间规划和空间的再利用以及建筑的有机更新等角度是适应目前乡村发展的方向。
然而在这一过程中,如何应对快速发展给乡村遗产保护带来的极大挑战[2]和避免因经济建设而产生的乡村“创造性破坏”[3]是目前的重要课题。这其中蕴含着一个较为突出的问题,即在保持乡村传统性和地域性的问题上,村民的参与程度尚且不足。目前的乡村规划还是以政府和相关部门为主导,缺少科学的方法将村民所认知的传统空间和文化及村民的认知程度纳入考量。“指定遗产”是专家将遗产作为一种敬语标签应用于遗址、建筑物和其他文化对象的传统过程。我国通常是专家根据各个时代的“营建法式”对建筑的各个建筑部件进行科学价值、文物价值、艺术价值的评定,以确定文物的保护等级。在大多数情况下,“指定遗产”这种自上而下的策略几乎没有公众的贡献空间,很难获得认可[4]。并且这种“他者”发掘乡村文化遗产价值的方式也具有削弱乡村文化遗产的社区参与程度、无法保障乡村民众的各方利益、干扰乡村民众的生活质量、无法满足乡村文化的多样性建构等弊端[5]。
乡村振兴战略强调以人为本的乡建理念,村民是乡村建设的主体。在规划与开发过程中考察并参考村民的空间认知、保护当地最为关切的传统空间是激活乡村发展内生动力、发挥乡村的文化多元性和生态环境优势的基础。
地方群体与其他地方相对隔离是由于其具有一种内在的、连贯的身份,一种原始的、既定的身份。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往往与一个集体的社会记忆有关,是一个特定群体的记忆的组合,可以被视为一个社会群体的身份标识和显著特征。本质主义的社会和文化观强调文化的不变性和与他人的强烈界限。建筑环境作为一个存储库对于确认身份的含义有着不言而喻的重要性[6]。一系列依托于传统空间的文化活动如节日庆典、庙会等“能为其所属的社区或群体提供一种认同感和历史感[7]。”村民认知的传统空间赋予了这个村落独特的特征,并提供了文化身份的核心归属感。正是因为身份认同和文化内核保存使得接受遗产成为了有选择的利用过去作为现在(和未来)的资源[8]。认知量化研究有助于了解当地文化认同现状和乡村性的集体诠释。
空间的产生与人的认知行为密切相关。遗产是被同时代的人不断改变、调整和解释的东西[9]。就像马尔罗所说的那样,遗产是一个聚集在“想象的博物馆”里的世界[10],让我们选择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应该被保护的习俗、实体和地方。在中国乡村的语境下,乡村人居文化与空间特质具有对应性,甚至一致性,难以分割[11]。费孝通先生曾说,“乡土是我们复兴的基地”,而“乡土”的定义应该来源于生活在当地的村民对于空间理解的深刻内涵。人们认知下的传统空间所代表的地方性才是当地文化的真实依托。而无论是进行村落更新还是乡村建设,人们最为关切的可以传承文化的空间,也即传统空间,应得到相应的保护和尊重。崔愷院士在提出“风貌活化”时也强调,“活化”的落点是要与乡村的文化发生关系。解释和定义历史遗产空间应该是区域管理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元素[12],长期生活在当地的村民的认知应该是定义这种依托建筑或景观来呈现的传统空间的重要依据。评估遗产重要性的任务不仅仅取决于专家,也取决于民众。
目前人文地理、城乡规划以及景观等学科在空间认知量化方面已具备了一定的研究成果。包括利用VR技术[13]、空间句法等方法结合认知地图的绘制,从认知心理学的角度开展相关实验,旨在理解传统村落空间形态的认知特征,以及物质环境对认知的影响机制。现阶段我国的认知研究多以游客为实验对象,探究外界对于乡村性的空间结构理解,以及利用统计学的方法对景点进行评估分析[14]。城市街道视觉量化等成果也为空间认知研究提供方法的借鉴[15]。
针对研究现状,本文采用统计学中回归分析的量化方法,探究村落建成环境中各个要素之间的关联和区别,以及村民空间认知与这些要素之间的联系。以当地村民为研究对象,探索传统空间的本地认知程度。不强调单个建筑的文物价值,而注重传统空间的综合性和区域整体性。试图为村民空间认知纳入乡村未来发展决策提供一定的参考。
2.1.1 良好的基础水平
浙江省占据中国长江三角洲优越的地理位置,沿海沿江水系发达交通便利,拥有浓厚的文化底蕴,也是目前中国经济水平最发达的省份之一。浙江的传统村落通常拥有悠久的历史,常年以来保护的较好。河阳村至今已有1 077年历史,占地5.9 km2,拥有代表性传统建筑70多座,传统古民居1 500多间,是传统空间相关研究开展的良好平台。同时相对富裕的生活使得村民具备良好的思想基础和话语构建平台,而且对于乡村的保护和经济发展的现实问题具有较好的理解。
根据对河阳古民居村民随机发放150份调研问卷的统计结果,在关于现阶段的政策需求的话题中,42%的受访对象希望未来政策多关注乡村的文化生活,41%的受访对象更关心乡村的基础设施。只有10%的受访对象希望能有关于增加收入的政策导向(图1)。在乡村保护与开发的话题中,无一受访者希望村落实行开发为主的发展模式,保护与改造的支持者占据96%(图2)。调查侧面反映了河阳村居民对于传统文化和传统空间的重视程度。
图1 河阳村政策需求调查Fig1. a survey of policy demand in Heyang Village
图2 河阳村发展模式调查Fig2. investigation on the development mode of Heyang Village
2.1.2 普遍存在的问题
而因近年来飞速的城市化进程,传统劳动力的流失,社会贫富分化等问题的凸显使得乡村风貌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一普遍的问题在河阳村中也存在。具体到村落空间层面,村内的建筑质量参差不齐,很多古建筑年久失修。村中多自发搭建的私宅建筑,风格各异与当地传统建筑十分不协调,且建筑层数一般在3—5层,远高于村落古建筑,村落采光及微气候收到影响(图3)。
图3 传统村落“插花”式建筑形式Fig.3 patchwork architecture style in traditional villages
2.1.3 旅游业的开展
目前河阳村致力于大力开展旅游产业,旅游业的开发对村内传统空间的保存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传统的建筑风格、村落风貌,以及民风民俗在很大程度是吸引游客的重要条件,独特的景观环境和建村智慧也是打造村落品牌的重要因素。村民和相关部门对于保存村落的传统空间和风格高度重视。同时旅游业的开展和所带动的商业发展对传统空间格局和传统乡村文化存在潜在冲击。这一背景环境和所处的临界时期为研究的开展提供了恰当的契机。
2.2.1 数据及量化方法的选择
本研究以中国浙江省传统村落河阳村为研究对象,目的是获得在村中不同区域居住的村民对村落整体的风貌评价。并根据评价来对比分析自上而下的风貌标准与村民所认知风貌水平的契合程度。
研究所采用的基础数据分为三种:
第一,政府的保护规划文件(图4-7)。选取文件中的下列四项数据作为基础的数据之一:建筑的质量由优到劣的一到四分级;建筑风貌由优到劣的一到四分级;建筑建造年代为明清时期、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80年代之后的三个级别;道路材质水泥、砂石、卵石三类(以上数据来自《缙云河阳村文物保护工程总体方案》,其中年代分期参考住建部《传统村落评价认定指标体系(试行)》中的评分分级,文件中未显示村落中现存民国时期建造的建筑)。
图4 建筑年代评级Fig. 4 architecture era rating
第二,空间句法的道路可达性。在认知调研中,村中每条道路的等级并不能无差别对待,所以本研究将空间句法计算的道路整合度作为回归模型的依据之一(图8)。
图5 建筑风貌评级Fig.5 architecture style rating
图6 建筑质量评级Fig.6 architecture quality rating
图8 村落道路的整合度Fig.8 integration of village roads
第三,村民评分。村民对于自家周边范围的“空间传承度”进行评价。利用李克特五级量化法将评价分级,将“非常好、较好、一般、较差和差”分别赋予“5、4、3、2、1”分值。研究从河阳村地理空间分布角度尽量均匀的采样167位村民的打分分值。
通过计算将以上所有数据赋值整合到道路,以道路为基本计算单位建立数学模型,进行逻辑回归分析来研究不同要素之间的关联程度。具体的赋值方法如下:对于保护规划文本中的建筑数据,将建筑界面与相邻道路的正投影与道路总长度的比值赋值于相邻道路,即得到该道路上某建筑类型所占比例(图9);对于村民的主观打分数据,将评分取相邻道路及其拓扑距离为1的道路赋值(拓扑距离为1是最密切的关系,涵盖可达性最好的相邻道路,以此来定义周围空间的最小单元),以村民房屋与道路的可达性作为赋值与否的标准(图10)。
图9 道路赋值规则Fig.9 road assignment rules
图10 村民评分赋值规则示意图Fig.10 villagers’ scoring and assignment rules
2.2.2 逻辑回归模型构建与结果分析
2.2.2.1 模型构建
为探究影响调查对象评分的相关因素,根据调查问卷结果构建多类别逻辑模型进行回归分析:
图7 道路材质分类Fig.7 road material classification
其中β(n,k) (n∈N)是一个回归系数,表示第n个观测变量对第k个结果的影响程度。将上述公式向量化得到:
为实现多类别逻辑回归,我们选定一个主类别后分别进行k-1个独立二元逻辑回归模型。在本研究中选定评分=3为主变量,并运行评分为1、2、4和5的四个独立回归模型得到公式如下:
对回归系数βn,k进行指数运算可得到发生比率(odds ratio)
2.2.2.2 逻辑回归结果分析
表1列出了四类不同变量的回归系数和发生比率。此回归模型中我们选取评分=3为参考基数,其余四个评分类别均与之比较,下以评分=4的模型三为例给出结果分析。通过显著性检验的回归系数中,正值表示调查对象评分从3涨到4的可能性会增加;而负值表示调查对象评分从3涨到4的可能性降低。从统计学角度模型三的具体分析结果如下:
表1 逻辑回归模型结果分析表Tab.1 logistic regression model results analysis
第一,明清建筑占比(回归系数2.32)。它与评分上涨的可能性呈正相关关系,从发生比率分析,明清建筑的比例每升高10%,调查对象评分从3涨到4的可能性会高1.02倍。
第二,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建筑占比(回归系数-5.24)。它与评分上涨的可能性呈负相关关系,从发生比率分析,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建筑的比例若升高,调查对象的评分几乎不可能从3涨到4。
第三,一类及二类风貌的建筑占比(回归系数1.42)。它与评分大幅降低的可能性呈正相关关系,从发生比率分析,一二类风貌建筑的比例每升高10%,调查对象评分从3涨到4的可能性会高0.41倍。
第四,四类风貌的建筑(回归系数0.65)。它与评分大幅降低的可能性呈正相关关系,从发生比率分析,四类风貌建筑的比例每升高10%,调查对象评分从3涨到4的可能性会高0.19倍。
第五,一类及二类质量的建筑占比(回归系数3.58)。它与评分大幅降低的可能性呈正相关关系,从发生比率分析,一二类质量建筑的比例每升高10%,调查对象评分从3涨到4的可能性会高3.59倍。
第六,四类质量的建筑(回归系数-7.7)。它与评分大幅降低的可能性呈负相关关系,从系数分析,若四类质量建筑的比例升高,调查对象的评分几乎不可能从3涨到4。
逻辑回归分析模型对于上文所述的所有数据变量之间的关联性进行了计算,将结果分析分为两部分进行阐述。首先为客观数据分析,考察政府保护规划文件中的四项建成要素:即建筑的质量、风貌、建造年代三个属性之间的关联性,以进一步厘清各个要素概念的内涵和相互作用。其次将村民的主观评分纳入分析,考察村民评分与各个建成环境要素之间的联系,以探究村民对于村中传统空间的认知。
2.3.1 客观数据分析
这一部分的分析不涉及村民的评分,仅在于探讨这三种建成环境要素之间的内在联系,为下一步传统空间认知评价分析建立概念基础。图11为各个要素两两之间相关性的统计结果。
第一,建筑风貌与建筑质量关联性。四类风貌建筑和四类质量建筑相关性为0.6,三类风貌建筑与三类质量建筑相关性为0.49,风貌较好的建筑(一类风貌和二类风貌)与较好质量(一类质量和二类质量)建筑相关性为0.35,这三个对应层次的比较均为正相关性且相关程度较高,从统计意义来看,河阳村中建筑的质量与建筑风貌两个要素的概念是正相关的。
第二,风貌较好的建筑与明清年代建造的建筑、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建筑和20世纪80年代后建筑的相关性分别为0.64,-0.36和-0.43,客观反映了明清风格的村落建筑通常能够传达良好风貌的审美意识,而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和20世纪80年代后的建筑对于村落的风貌起到了负面的作用。
第三,明清年代的建筑和建筑质量由高到低的相关性依次为0.25、-0.27和0.04,从数据来看正相关性和负相关性均不显著,可以理解为河阳村的明清时期建筑的质量状况多样化,村落的建筑修缮和维护工作并没有全方位覆盖所有历史建筑。同样,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和20世纪80年代后的建筑也未与建筑质量这个要素产生明显的相关趋势。
2.3.2 村民空间传承度评分分析
首先,从整体来分析村民评分与各个要素变量的相关性趋势(表2),建筑质量和建筑风貌两个变量都以正相关的趋势影响村民的空间认知,且趋势较为明显。即更好的建筑质量和建筑风貌区域更有可能得到村民更高的空间传承度评分(表2a-c,表2d-f)。可以看出建筑质量和风貌是左右传统空间认知的组成要素。而建造年代这一个要素与主观评分并没有展现出规律性的相关趋势。
表2 村民评分与各要素分级相关性趋势Tab.2 the trend of correlation between villagers’ ratings and the classification of each factor
其次,根据图11分别来看各个要素与评分的相关程度,与村民的空间传承度的打分关联性最强的因素是建筑的质量。评分与高建筑质量(一类和二类)的相关性达到了0.76,而与四类建筑质量的相关性达到了-0.62。这一明显的线性规律说明从统计数据的角度建筑质量对于当地村民空间传承度的认知起到了最重要的作用。
第三,村民评分与建筑风貌这一要素呈现出了一定的相关性,但稍弱于建筑质量。不难看出村民对于村落空间的审美和建筑风格具备一定的认知和要求。尤其对于四类风貌建筑,当地居民认为它能传承传统空间的概率大大降低,相关性达到了-0.48(图11)。
图11 各类要素相关性Fig.11 correlation of various factors
为了进一步探究河阳村民对于建筑风貌的认知,本文还增设了一项对于采样的167位村民的问卷调查,将村民对于近年来村中新建房屋的态度进行统计(图12),其中106位居民(占比63.5%)认为新建筑的风格样式破坏了原有乡村风貌,然而这部分村民中超过一半(57位)有在本村新建住宅,26位村民有建新房但不在本村。只有23位没有除祖宅之外的其他住房。通过此项反馈可以看出,村民的公共文化意识和现实生活需求存在着一定的冲突,这也是乡村风貌保护所面临的现实问题。
图12 新建房屋态度调查Fig. 12 new housing attitude survey
第四,建造的年代这一因素并未在当地村民的评分系统中占有想象中重要的地位。明清时期的建筑与村民评分相关性只有0.47(图11),其相较于建筑质量和建筑风貌来说是最弱的影响因子。且相关性趋势并没有强烈的指向越古老的建筑年代会显著增加被认知为传统空间的几率,这与我们认知的“传统”通常意味着“历史悠久”这一概念没有明显的对应。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建造的建筑获得了比20世纪80年代以后建筑更低的村民评分(表2g-i)。然而仅从统计学的角度并不能完全弄清楚这一问题,因为还有变量会影响单对要素的分析结论。
第五,“道路材质”这个因素并未通过逐步回归显著性检验,可以看出道路的不同材质,如砂石、水泥和鹅卵石等对所调查的村民对于空间的认知并未有十分明显的影响。
仅仅从统计量化的维度并不能全面和直观的了解村民评分的地理空间分布,单根据数字的表现容易忽略更多的结果信息。本文引入“认知图谱”的概念,即村民打分对应在地理空间的彩色分级图,将统计数字同时反映在空间层面,从而进一步探究各个要素与认知之间的关系。借助GIS工具将评分在村落平面图层面以道路为计算单位进行可视化处理以更加直观和全面的分析逻辑回归分析所得出的结论(图13),颜色由浅到深评分递增。从评分图谱与建造年代分级图的重叠程度来看,村民的评分与建造年代既存在一致性也存在差异性。总体来看呈现以下几个特征。
通过比较政府文件中的建筑年代分级图与村民认知图谱,可以看出评分最高的区域中明清年代建筑成一定规模,而且该位置处于全村道路整合度最高的明清古建筑核心片区,良好的道路可达性和成规模的历史建筑所形成的空间使该区域成为河阳村的“文化活动中心”和“商业活动中心”。而核心区域外的明清时期建筑所获评分降低。相对孤立的历史建筑,如朱氏文化礼堂及其周边被村民认知为传承传统空间的程度较低。位置过于边缘化的历史建筑如朱子学院、朱大宗祠和碧山古庙,也未获得很好的空间传承度评分。
根据上文所述,建筑质量与村民评分的相关程度最高,而明清时期的建筑质量较为参差不齐。即使村中的单体建筑或建筑群具有悠久的历史,但是因年久失修,建筑质量无法得到保证,其功能已经丧失,不再能承载文化活动和增添古村风貌。故质量状况可能是左右历史建筑及及其周边环境能否获得良好的空间传承程度认知的因素之一。以君持公祠和七如公祠为例,这两座均为清代时期的公共建筑如今已损毁严重,所以附近的村民并没有给予其很高的评分。
在村民认知图谱的基础上结合包括大型公共建筑(公祠、礼堂等)和历史环境要素(牌坊、井、碑、街巷等)在内的重要历史空间节点的位置进行综合分析,这些重要的环境要素长期作为集体文化活动和集体记忆的载体,已成为村落的文化特征和文化符号。本文选取河阳村中17处国家保护级公共文化遗产(图13),结合认知图谱可以看出,除处于村落边缘位置的历史遗产之外,评分相对较高的区域呈现出由这些重要历史遗产所串联而形成的趋势。这些重要的公共建筑和空间在村民传统空间认知中起到了积极作用。
图13 认知图谱和明清年代建筑叠加图Fig.13 the superposition of perception map and architectures built in Ming and Qing Dynasty
通过认知图谱分析可以看出,村中历史建筑的建造年代并非不重要的空间认知因素,重要的历史文物建筑及历史环境要素都为明清及更早时期所建造,并普遍对传统空间认知评分有积极影响。但是“明清建筑”整体作为一个要素与空间认知的相关性并不高,其原因在于历史建筑所呈现出的历史空间感比其建造的年份更为重要。首先历史空间感以区域整体建成环境的呈现为标准,单体历史建筑的空间认知同时受到周边环境的影响,“插花式”的建筑类型布局不仅会破坏村落整体风貌,影响村民对于传统空间的认知,也会降低区域内建筑遗产的文化价值,所以历史建筑的规模性保存对于传统空间的传承十分重要。其次历史建筑的功能及其文化象征性的完好表达以其质量为依托,明清年代建筑及其环境的评分受其质量要素制约明显。
乡村振兴战略思想明确了以人为本的乡建理念的重要性。研究以逻辑回归分析为主要手段量化村民的传统空间认知,主要服务于乡村规划和村落更新的各个阶段,为乡村保护与发展之间的平衡提供思路。
第一,在理念层面强调空间调查与认知调查相结合的前期数据采集方式。在获取乡村物理空间数据的同时,应更深入的了解和理解传统空间,从当地人的认知角度传承传统文化和保护历史遗产。在乡村建设和更新过程中,采用“专家指定”与公众参与相结合的具体实施办法,在以专业知识和科学理念为根本的整体统筹基础上充分尊重当地村民对于生活空间的认知和理解,将当地村民的意愿纳入为乡村规划和乡村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二,在方法层面提供一种村民观点的量化和分析模式。通过逻辑回归的模型计算和GIS将数据的空间分布可视化(认知图谱)两种方式,厘清各个建成环境要素之间的关系,逐一识别各个要素对于村民的空间认知影响,以及村民认知视角下的传统空间的分布特征。对于乡村的建成环境要素趋于复杂化的时代,辨别空间传承的相关属性、传统空间的认知要素和传统空间的构成特征提供了方法的借鉴和深化的方向。
第三,在策略层面总结了在村落更新过程中保存传统空间的基本方向。总体来说根据区域的评分高低,分别采取保护、改造和再开发的原则。根据认知图谱的分析结论,首先,完善和保障古建筑质量的措施是保护传统空间的重要基础;其次,对古建筑周边的风貌不协调建筑进行统一的整理,以充分发挥历史建筑的文化功能和文化氛围作用;第三,注重公共历史环境要素的原真性表达,通过加强公共历史空间的文化活动开展再塑集体记忆并增进文化认同。
本文进行了用统计学相关方法量化村民对传统空间认知的初步尝试。在以后的研究中还应在以下两点进行深入工作。
第一,认知调查的深化。人的认知受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和历史环境的多重影响,未来乡村认知调查应该容纳更多的变量。其中包括乡村社会分化程度、村民的教育水平、社会分工等更全面的社会和历史背景,变量深化可以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不同社会背景的村民的认知情况,以得到更加准确和全面的结论。
第二,调查内容的细化。本文以传统空间的传承度为基本目标进行调研,旨在了解当地人们对于传统空间的理解。而乡村发展涉及更多的不同角度,要真正做到公众参与的乡建模式和尊重村民的生活方式,所调研的内容不应仅仅是传统空间的认知程度,还应包含基础设施、发展方向、产业模式、产业规模、技术创新等多角度、多层次的认知程度乃至认知方式以进行更合理的乡村规划和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