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闫晗
我家的狗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土豪”。土豪是初冬的时候来我家的,朋友家附近的流浪狗生了一窝小狗,它是其中一只。
我们叫它“土豪”。土豪很满意这个名字,因为所有陌生人叫它的名字时它都会精神一振,嘴角上扬。霸气的名字给它带来了更多的关注和喜爱。小区刚开始入住的人不多,邻居也都不认识。但晚上出门遛它,一路上竟遇见熟人跟它打招呼:“带你出来玩,你开心吧。”
土豪腿短底盘低,嬉闹时总被其他狗掀翻在地,但脾气温和,不叫也不恼。它还有一个优点是不挑食,遇到有人给它喂东西就默默地吃,“人缘”和“狗缘”都不错。土豪平时睡在门口的地垫上,门铃一响或者有人敲门,它就跳起来叫一声,恨不得自己去开门。每天早上闹铃一响就跑到卧室门口哼唧,吵着要出门。
土豪天性爱自由,在家呆不住,但凡有人出门它就想跟着,进超市前要让它呆在外面,必须叮嘱解释一番:“你在外面等会儿,这里不让狗进去。”它似乎听懂了,就乖巧地坐在门口等。有时它也执拗,记得土豪满一岁的那天,决定送我去上班。路上它跟每一只遇到的狗打招呼,依旧一路执着地跟着我。于是在公交站牌那里,所有人看着我不断跟一只狗说:“你快回去吧。”
土豪对家有归属感,从不乱跑,直到遇到爱情—— 有一阵它不肯回家,坚持守在隔壁单元的电梯口,等它女朋友出来。有个雨天,土豪守了一天也没等到,后来湿漉漉回到家,饥寒交迫,眼神哀怨。
有一回它终于心愿达成,跟着母狗跑了,我在小区里喊着它的名字找了几圈,也没有找到。凌晨1点钟,我突然从梦中惊醒,听见土豪在楼下叫—— 我能分辨得出它的叫声,是它。于是赶紧下去,怕它吵着邻居,也担心它一个狗在外面害怕。万籁俱寂的夜晚,平日里无比胆小的我出了门,喊着土豪的名字,远远地看见它一边跑一边叫,慌张极了。见有人走过去,它先是扭头跑开,分辨出是我的声音,便欢天喜地跑回来。我们俩慢慢走在空荡荡的小区里,都不害怕了。那个夜晚的寂静,是属于我和土豪俩的。
有一只狗最神奇的地方,就是驯养了彼此。比如那年冬天,土豪平生第一次见到雪,它欢快地在雪地上撒着欢儿,然后向我跑来,咬着我的裤腿分享一只小狗的喜悦;晚上回家摁响门铃,开门就见它欢快跃起,和屋里的热气一起扑面而来……狗是神奇的动物,每次相见的兴奋都真诚不打折,快乐来得那么简单,用行为感染他人。
我记着关于土豪的许多细节,尽管我们只一起生活了一年半的时间。那个春天,听说楼前有人下毒饵,毒死了四条狗。起先还庆幸土豪那几天忙着去女朋友楼门口蹲点,幸免于难,可过了几天,投毒仍在继续,又死了十多条狗,土豪也未能幸免。
无论是养一只动物,还是读一段历史,都是在人生的空白上着了一点色彩,再遇见别人谈论这个人物或是同样养动物时,那些属于自己的体验和滋味便磅礴而出,连同那些着色的时光。相逢一场,纵使分离,至少拥有麦田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