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玺
(北京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100875)
“三山五园”,或“五园三山”这一历史概念与名词,在史学界本来没有太大疑问与分歧,但伴随着相关问题研究的深入,有些学者就此提出了新的见解,激起了学界的阵阵涟漪。重新厘清这一问题,又成为必要。笔者不揣愚浅,拟就此略陈管见,不当之处,诚请先学方家不吝教正。
“三山五园”,或又称“五园三山”,在当代史学工作者看来,这是一个历史的名词与概念。至于这一名词或概念系由何人最早提出,其内涵究竟是指什么,目前既未发现相关历史文献的记载说明,学界似亦无明确的考证论析。据笔者所知,最早提出“五园三山”这一概念,并有据可查的文字记载,当属清咸丰、同治朝曾任工部和礼部侍郎,官至山西巡抚的鲍源深所著的《补竹轩文集》。该文集中的《三天入直琐记》记载说:“九月初,夷人焚五园三山,圆明园内外胜景,悉成煨烬矣”。(1)齐思和编:《第二次鸦片战争》第2辑,中国史学会主编:《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上海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第114页。以上文字记载中所谓的“三山”,是指万寿山、玉泉山和香山,这是学界的普遍共识,没有任何分歧。但对于其所谓的“五园”,究竟是哪五园,学界则存在着不同的理解与认识。
绝大多数学者认为,“五园”应是指畅春园、圆明园、清漪园、静明园和静宜园等五处皇家园林。同时,三山与五园又有所重叠,即除畅春园与圆明园外,清漪园,即现在的颐和园中有万寿山;静明园中有玉泉山;静宜园,即现在的香山公园中有香山,统其称为三山五园,或五园三山。但是,也有学者认为,五园并不应该包括静宜园、静明园和清漪园,而是另指圆明园、长春园、绮春园(三者又可称为圆明园三园)、畅春园和西花园(两者又可合称为畅春园)。
最为引起学界关注的是,圆明园管理处的张恩荫提出:三山与五园,“原本是各有指称的”,两者不可混淆。“在《大清会典·内务府园囿》中,专列‘三山’条目。它是特指对万寿山清漪园(后改称颐和园),玉泉山静明园和香山静宜园这三座园林的管理”。“三山五园”之“三山”,是指香山、玉泉山和万寿山,以及与之对应的静宜园、静明园、清漪园。而“三山五园”之“五园”,则是专指“圆明五园”,即除圆明园、长春园和绮春园三园之外,还应包括熙春园和春熙院。理由是清廷于乾隆“三十二年(1767),将长春园东南侧(今清华大学校园西部)的原康熙帝皇三子允祉的御赐花园——熙春园,归入圆明园……乾隆四十五年(1780),又将绮春园西南侧的淑春园(在今北京大学校园北部)易名春熙院,归入御园”。但是,此前的学界,却“把三山与其相对应的三座园林作了重复计算”。(2)张恩荫:《五园三山溯源》,中国圆明园学会主编:《圆明园》2014年第15期,第33—34页。
对于张先生的这一新说法,史学界的许多人并不认同,有的学者,如郑艳、何瑜等,提出了“统称论”或“泛称论”。例如,郑艳认为,“‘三山五园’是民间对清王朝鼎盛时期北京西郊以‘三山(香山、玉泉山、万寿山)五园(畅春园、圆明园、静宜园、静明园、清漪园)’为代表的皇家园林的统称”。三山五园“这个称谓,成为民间而非官方对鼎盛时期清王朝北京西郊皇家园林的美誉”。(3)郑艳:《“三山五园”称谓辨析》,《北京档案》2005年第1期。何瑜也说:“‘五园’一词,虽有‘圆明五园’之说,但在清代始终没有成为固定的指称”。咸丰十年圆明园惨遭劫掠以后,“侍读学士鲍源深在《补竹轩文集》一书中,曾提到联军焚毁‘五园三山’的情况。但这时,畅春园早已废弃不用,圆明五园也早已变为圆明三园。因此,这里的‘五园三山’应该是民间对京西皇家园林的泛称”。(4)何瑜:《三山五园称谓的由来及其历史地位》,《北京联合大学学报》2014年第1期。另外,樊志斌认为,“鲍源深笔下的‘三山五园’”,极有可能是受到“中国传统哲学与文学中‘三五观念’”的影响,“是从三星五辰概念中演化出来的,则其所谓‘三山五园’,很可能(原文如此,疑缺一“是”字)鲍源深‘个人行文’的表现,并非‘某几个园林’的特指”。(5)樊志斌:《三山五园名称考辨——兼及“三山五园”园林区的景观恢复、审美与海淀园林区域城市规划问题》,《北京科技大学学报》2016年第5期。
张恩荫的新见解促使人们重新认识和思考五园三山这一历史问题。笔者对张先生的部分观点表示完全赞同。“在《大清会典·内务府园囿》中,专列‘三山’条目。它是特指对万寿山清漪园(后改称颐和园),玉泉山静明园和香山静宜园这三座园林的管理”。从清廷的相关典制与职官设置方面而言,张恩荫的这一说法是正确的。嘉庆朝《大清会典》目录中明确记载,清廷内务府之奉宸苑“管理圆明园事务、管理畅春园事务、管理三山事务”。(6)托津等纂:《钦定大清会典(嘉庆朝)·目录》,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第64辑,第631册,台湾文海出版社1991年版,第22页。嘉庆朝《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内务府·园囿》也明确记载:“圆明园职掌圆明园园户;畅春园职掌畅春园园户;三山职掌清漪园园户、静明园园户、静宜园园户”。(7)托津等纂:《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嘉庆朝)》卷903,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第70辑,第699册,第7303页。
我们遍查清代的各朝实录又可以发现:
第一,在清同治朝以前的各朝实录中,只有三山之名,而无五园之说。同治朝以后的光绪、宣统两朝实录中,既无三山之说,更无五园之名。
第二,清廷不但设立有专管万寿山、玉泉山和香山的“管理三山事务大臣”“管理三山大员”“管理三山事务”的职官或名目,而且还设立有“管理圆明园王大臣”或是“管理圆明园大臣”之职。当然,无论是“管理三山事务大臣”,还是“管理圆明园大臣”,大多是由内务府大臣兼任的。如道光朝实录中即有“以兵部左侍郎耆英,兼总管内务府大臣,管三山事。内务府大臣阿尔邦阿,管圆明园事”(8)《清实录·宣宗成皇帝实录》卷80,第34册,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286页。之旨。故此,又有“管理圆明园内务府大臣”之名。如乾隆二十九年二月,清廷谕曰:“和尔精额,遇事推诿。着革去总管内务府大臣,不必管理圆明园事务。仍留副都统,着管理万寿山、静宜园”。(9)《清实录·高宗纯皇帝实录》卷705,第17册,第871页。嘉庆二十五年六月,清廷又有“着军机大臣、管理圆明园王大臣、管理圆明园内务府大臣,会同妥议章程具奏”(10)《清实录·仁宗睿皇帝实录》卷372,第32册,第919页。之谕。
第三,清廷上谕中,很多时候是明确将畅春园、三山、奉宸苑、南苑等皇家园囿等同并列的,如嘉庆朝实录中“至畅春园、三山、奉宸苑、南苑等处,恐尚有似此冗滥之员,应行裁汰者,仍着军机大臣详查具奏”。(11)《清实录·仁宗睿皇帝实录》卷156,第30册,第13页。“谕内阁:庆桂等议奏,查明畅春园、三山、奉宸苑、南苑等处,额外添设顶带,及拜唐阿等分别裁减一折”。(12)《清实录·仁宗睿皇帝实录》卷157,第30册,第24页。张恩荫认为,“三山五园”之“五园”,除圆明园、长春园和绮春园三园之外,还应包括熙春园和春熙院,而并不应该包括畅春园、静明园与静宜园。证之以其“当时‘五园’之称虽不独立成词,但在内务府的圆明园工程《奏销折》中,却多次见到‘圆明园、长春园、熙春园、绮春园和春熙院等五园’的记载”。其论点与结论不但可以自为一说,而且可说是言之有据,持之有故。
但是,笔者对张先生的这一观点,仍有不同的认识与理解。
第一,如果以内务府的圆明园工程《奏销折》中有“圆明园、长春园、熙春园、绮春园和春熙院等五园”的记载为据,论证五园三山之五园,即是圆明园、长春园、熙春园、绮春园和春熙院等五园,那么,乾隆帝于乾隆四十六年所写的《知过论》中,有关“内若西苑、南苑、畅春园、圆明园以及清漪、静明、静宜三园”(13)清高宗弘历:《知过论》,《清高宗御制文·二集》卷3,故宫博物院编:《故宫珍本丛刊·集部》第569册,海南出版社2000年版,第304页。的记载,是否也可以证明,尚有“七园”之说,或是排除西苑与南苑,其余的畅春园、圆明园、清漪园、静明园与静宜园,即是五园三山之五园呢?清漪园、静明园与静宜园这三处皇家园林,不同于畅春园与圆明园的一个重要特征,即是其园中有山形、山景,山和园是合二为一,密不可分。
第二,如果说,由于清廷于乾隆三十二年(1767)和乾隆四十五年(14)“乾隆四十五年”,仅是奉旨设置春熙院八品苑副一人,专司该园管理,而不是奉旨将淑春园改为春熙院。奉旨将淑春园改为春熙院,并非是“乾隆四十五年”,而是“乾隆四十七年正月”。据《钦定总管内务府现行则例》明确记载:乾隆“四十七年正月,奉旨:淑春园改为春熙院。钦此”。《故宫珍本丛刊·史部》第307册,第154页。曾先后将原皇亲的赐园熙春园和春熙院并入圆明园,因而论定五园三山之五园,即是圆明园、长春园、熙春园、绮春园和春熙院等五园,那么,人们必须考虑的另一问题是,自上述“五园”的形成始,至嘉庆七年(1802),先是嘉庆帝将春熙院赏赐给庄敬固伦公主;道光二年(1822),道光帝又将熙春园赏赐给惇亲王绵恺。这样算来,所谓的圆明园五园只存在了短短的二十二年(1780—1802),而缺少了春熙院的圆明四园,也不过只存在了五十五年(1767—1822)。在这种情形下,是否仍可以称其为五园三山中之五园呢?值得思考。如此短暂的圆明园五园历史,对于后世是否具有重要的影响力和传承性,更是值得思考。
第三,畅春园初建于康熙二十九年(1690),是清廷修建的第一座“避喧听政”的离宫御院,与玉泉山静明园、香山静宜园,形成三园鼎足并立之势。后来,伴随着圆明园的兴建与扩建,雍正、乾隆等皇帝开始经常居住于圆明园,畅春园虽然改建为皇太后颐养天年的居所,但仍是清廷的重要皇家禁苑之一。无论是三园也好,五园也罢,如果没有了畅春园,显然既有悖情理,又不符合历史的基本史实。
第四,既然清廷于乾隆三十二年(1767)和乾隆四十五年(1780),先后将熙春园、春熙院并入圆明园,因而形成了圆明园、长春园、绮春园、熙春园和春熙院等五园,那么,为何乾隆帝于乾隆四十六年所写的《知过论》中,既有“西苑、南苑”,又有“畅春园、圆明园以及清漪、静明、静宜三园”,但却惟独没有熙春园、春熙院,原因何在?同样值得思考。需知,此时的春熙院和熙春园,还是皇家御园,尚未转赐给庄敬固伦公主和惇亲王绵恺。
如果说以上的情况,可能是缘于乾隆帝个人的一时疏误与遗漏,那么成书于乾隆五十三年,经过乾隆帝钦定的,专门记载考证北京历史、地理、城坊、宫殿、名胜等的《日下旧闻考》,为何也没有“三山五园”,或“五园三山”的记载?恐非偶然。如果人们仍然认为以上的情况纯属偶然,那么,成书于咸丰二年吴长元的《宸垣识略》以及成书于光绪二十年吴振棫的《养吉斋丛录》等书中,也没有“三山五园”,或“五园三山”的记载,则不能不发人深思。吴振棫,嘉庆十九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先后任云南大理知府、贵州按察使;山西、四川布政使;云南巡抚;四川、云贵总督等职。他在《养吉斋丛录》中先后记载的清代皇家园囿分别是西苑、圆明园、畅春园、清漪园、静明园、静宜园、绮春园、长春园和熙春园,以及乐善园、澄怀园、南苑、避暑山庄等等。(15)参见吴振棫:《养吉斋丛录》卷18,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224—250页。
这一情况有两点值得人们关注。其一,吴振棫在《养吉斋丛录》中所记载的皇家园囿,除西苑,即现在中南海外,其他的“圆明园、畅春园、清漪园、静明园、静宜园”五园,恰恰与现今学者所说的五园完全一致。不同之处,仅是将“绮春园和长春园”单列为两个园林,而不是归入圆明园三园之中,同时单列出了熙春园而已。其二,吴振棫在《养吉斋丛录》中,记载了西苑、圆明园、畅春园、清漪园、静明园、静宜园、绮春园、长春园和熙春园等九家皇家园囿,但却并没有春熙院,原因何在?难道这又仅仅是吴振棫个人的疏漏所致吗?
第五,诚如张先生所说,在清代的志书、会典和实录中,并未见有“五园三山”或是“三山五园”的记载。清廷官员鲍源深《补竹轩文集》中,的确有“五园三山”之说,但是此处“五园三山”之五园,并没有明确具体的园名指代名称。《补竹轩文集》中所说的五园,究竟是张先生所说的“圆明五园”,还是另有所指,抑或是泛指北京西北郊一带的皇家园林,尚需进一步考察与探究。
笔者认为,鲍源深在《补竹轩文集》中所说,“夷人焚五园三山”,三山的指代非常清楚,即万寿山、玉泉山与香山。而其所谓的五园,是“圆明园内外胜景”,并非仅仅是指至迟到了道光二年(1822)已经不复存在了的圆明五园。鲍源深此处所说的五园三山,以及学界所说的五园三山或三山五园,从狭义上讲,应该是专指北京西北郊的皇家园林;其中的五园,当指圆明园、畅春园、清漪园(即颐和园)、静明园、静宜园五园无疑。嘉庆朝《钦定大清事典事例·内务府·官制》中,明确开列的皇家园林有“圆明园、畅春园、清漪园、静明园、静宜园”(16)托津等纂:《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嘉庆朝)》卷886,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第70辑,第698册,第6507页。五园。从广义上讲,五园三山或三山五园,则应该是泛指东起现今的清华大学,西迄香山公园,绵延二十余华里的皇家与私人园林建筑群。
这些皇家与私人园林建筑群,多达八九十座。其中较为著名的园林有熙春园、近春园、春熙院、圆明三园(即圆明园、绮春园、长春园)、澄怀园、一亩园、自得园、清漪园(现今的颐和园)、静明园(玉泉山)、静宜园(香山)。在圆明园以南,尚有朗润园、镜春园、鸣鹤园、睿王园、蔚秀园、承泽园、畅春园、西花园等。再向南,还有诸如礼亲王花园、僧格林沁花园等等。
虽云“泛指”,但并非是毫无根据的泛称,更非学者闲来无事的向壁虚构、凭空捏造。据笔者寡闻所见,现今发现的最早明确标有“三山五园”等字样的绘图,共有两件,都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第一件是一位名叫常卯的人,于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纸本彩绘的《三山五园外三营地理全图》,图高为96厘米,长为169厘米。该图虽名为《三山五园外三营地理全图》,但常卯当时所绘的原图,却明确简称为《五园图》。第二件绘图,是一位名叫马绶权的人,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彩绘的《五园三山及外三营图》。此处所谓的“三山五园外三营”,并非驻扎于三山五园,或五园三山园林以外的三个清军军营之意,而是指清廷为护卫“三山五园”安全,在这一带部署的三个八旗旗营,它们分别是圆明园护卫营、火器营和云梯健锐营,统称“外三营”。“外三营”,当作一个名词解。
以往及现今史学界有关“三山五园”,或“五园三山”这一历史概念提出、接受与传承,或许即源于鲍源深有关“九月初,夷人焚五园三山”的文字记载。但是,笔者更倾向于认为,史学界关于“三山五园”,或“五园三山”之说,应该是深受清光绪年间常卯彩绘的《三山五园外三营地理全图》,以及马绶权彩绘的《五园三山及外三营图》两幅绘画的启示与影响,甚至可以说是其史料的来源与根据。其理由有三:
第一,无论是常卯所绘的《五园图》,还是马绶权所绘的《五园三山及外三营图》,都是采用中国古代地图传统的形象绘法,将北京西北郊的三山、五园、承泽园、蔚秀园、集贤院、西花园、圣化寺、泉宗庙、碧云寺等众多皇家园林,甚至是青龙山上的昌化寺、圆昭庙、方昭庙,香山上的永安寺、洪光寺、宗镜大昭之庙等寺庙名胜,几乎全部绘制于图中,但张恩荫所说“圆明五园”中的熙春园和春熙院,似乎未收入画内。由此可见,至少到了光绪末年,人们所理解、认知、认同的五园,绝非张恩荫所说的“圆明五园”,也并非仅仅是一般学界所说的圆明园、畅春园、清漪园(即颐和园)、静明园、静宜园等五园,而是泛指北京西北郊众多的皇家与私人园林建筑群。马绶权所绘的《五园三山及外三营图》,特别是常卯所绘的《五园图》,虽然并未明确说明其“五园”,究竟包括哪五座园林,但的的确确包含有万寿山清漪园、玉泉山静明园和香山静宜园等三山三园,其范围显然远远超出了张恩荫所说的圆明五园。
第二,鲍源深所著《补竹轩文集》,现在存世者很少,似乎只有南京图书馆藏有存本,笔者和其他学者所能看到的,是收录在中国史学会所编的《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第二次鸦片战争》的部分内容。故此该文集《三天入直琐记》中虽有“九月初,夷人焚五园三山”的记载,但其影响面与影响力,皆相当有限。与鲍源深(1811—1884)几乎是同时期,且职官履历较鲍源深更高、影响更深更广的吴振棫(1790—1870),在《养吉斋丛录》中,记载了西苑、圆明园、畅春园、清漪园、静明园、静宜园、绮春园、长春园和熙春园等十余处皇家园囿,但却没有“三山五园”,或“五园三山”的说法,即可为其佐证。
第三,当时与现今,能够看到鲍源深《补竹轩文集》文字记载的,仅仅局限于具有较高文化层次的专家、学者,绝非一般人所能及。即使有些学者有所接触,因其并非研究的兴趣所在,亦未必会对如此寥寥“焚五园三山”五字印象深刻。而清光绪年间常卯彩绘的《三山五园外三营地理全图》,以及马绶权彩绘的《五园三山及外三营图》两幅绘画则不同,不但其表现形式为民众所喜闻乐见,而且无分老幼,不分贵贱,无论愚明,皆可于观赏之后,铭记于心,其影响作用之深之远,亦当无疑。
综上所述,笔者倾向认为,鲍源深在《补竹轩文集》中所说,“夷人焚五园三山”之五园,并无明确具体的园林名称指代。稍后,19世纪末常卯彩绘的《三山五园外三营地理全图》,20世纪初马绶权彩绘的《五园三山及外三营图》虽分别明确标示为,“三山五园”或“五园三山”,但均未说明其“五园”究竟为哪五园,但有一点似乎可以确定,即其所谓的“五园”,绝非“如有些学者所说,系专指圆明园、长春园、绮春园、熙春园和春熙院等的“圆明五园”。
那么,我们究竟应该将其称为“三山五园”,还是“五园三山”呢?笔者的意见是,如从目前所发现的历史文献资料,或图片资料来看,称谓“五园三山”者居多。就此而言,我们称之为“五园三山”,较为合适准确。但是,也有相关的图片资料,表述为“三山五园”。同时,考虑到我国语言中“三山五岳”,“三皇五帝”的语言习惯,也可以称之为“三山五园”。无论是“五园三山”,还是“三山五园”,其历史内涵并无差异,也不会造成某些歧义误解,因此,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或当时的具体情境,来表述这一历史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