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倩倩,刘 瑶,李 莹,田博文,王 通,权海善
延边大学护理学院,吉林133002
乳腺癌是全球女性发病率最高的恶性肿瘤,我国乳腺癌病人占全球19.2%,且发病率呈上升趋势,患病人群趋向年轻化[1]。乳腺癌病人在应对疾病的过程中容易引发社交障碍、焦虑、抑郁,甚至导致自杀。有研究显示,病人向他人倾诉可缓解消极情绪[2]。美国癌症协会也鼓励病人抒发需求及感受。自我表露是个体对他人表达想法、情感及观点的媒介[3]。如果一个人倾向于自我表露,就可能拥有良好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这是情感表达的一种积极方式。本研究对乳腺癌病人的自我表露现状、理论基础及干预措施等进行综述,以期为制定针对性的措施,协助病人自我表露,促进身心健康提供参考。
自我表露由美国心理学家Jourard等[3]于1958年提出,最初是指将自己的信息告诉别人,后又修订为主动与他人交流、分享想法的过程。之后,Cozby等[4-5]认为,自我表露是通过口头交谈向对方阐述,但Derlega等[5]倾向于自我表露时的自愿性和主动性,更关注个体的想法及感受。Antaki等[6]认为自我表露是一个说别人不知道的重要信息的过程,我国学者李董平等[7]支持此概念,且认为表露的对象是特定的目标人。李林英等[8]将自我表露定义为个体在与他人交往过程中,自愿表现内心信息的过程。也有学者描述自我表露为分享自己的信息,把情感、感受告知对方,从而促进亲密关系[9]。最具代表性的是Adler等[10]的界定,他提出自我表露的过程是有意向别人透露信息,且信息必须有意义。综上所述,研究者强调自我表露对促进个体发展的意义以及维护其心理健康的重要作用。多项研究表明,自我表露有助于病人更好地理解创伤经历,减少抑郁症状,可增加乳腺癌病人经验的感知益处[11-12]。
DeVito[13]将自我表露划分为正向自我表露与负向自我表露。正向自我表露指个体对他人传达自己的信息是正面的,对自身不会有负面影响,在初始交往时较多;负向自我表露指个体表达给对方的信息可能会对自我形象不利,且因交往深入而增加,二者因相互抑制,须恰当处理,防止关系恶化[14]。还有学者将自我表露分为描述性自我表露和评价性自我表露,描述性自我表露是对个体的经历和思想等进行客观且事实性的描述;评价性自我表露指个体对自己的感悟和评价等[15]。
Stewart等[16]的研究显示,超过70%的乳腺癌幸存者向他人表露了疾病诊断与病情,但有20%的病人自我表露水平并不积极。一项关于伊朗就业女性群体病人的研究表明,超过三分之二的女性向亲属、朋友等表露过乳腺癌诊断事实,超过60%的乳腺癌病人向同事自我披露,超过90%的乳腺癌病人向上司披露,表露水平良好[17]。国内有研究表明,乳腺癌治疗期病人自我表露水平处于中下偏低水平[18],可能与切除乳房的手术方式和对癌症的恐惧有关,病人考虑到自身形象,会隐藏内心想法,且癌症本身会增加表露障碍。肖婷[19]的研究显示,乳腺癌病人自我表露水平处于中等水平,多数病人愿意向他人表达消极情绪,与倪倩倩等[20]的研究结果一致。张贤贤等[21]的研究表明,乳腺癌康复期病人自我表露处于中等偏低水平,可能与康复期复发恐惧、婚姻质量较低有关,提示须将病人及家属视为整体进行干预。综上所述,目前,国内乳腺癌病人的自我表露水平偏低,须在临床治疗中制定针对性的措施,提高自我表露水平,帮助病人从创伤事件中寻求益处而逐渐回归日常生活。
自我情绪调节理论由Buda等[22]于2002年提出,该理论认为病人在表达创伤经历的过程中,可改变对事件的关注点,从而促进认知重组,实现情感平衡而更加清晰地表达其内心体验,最终得以调节消极情绪,使自己能够应对创伤经历,改善健康结局[23-24],即病人可通过情绪调节发现疾病的意义,但Frattaroli[25]认为该理论还不成熟。Guastella等[26]在该理论的基础上指出自我表露的3种机制,分别为暴露、认知重评和寻求益处。
2008年,Manne等[27]提出夫妻适应癌症的亲密关系模型,认为病人与配偶所形成的夫妻之间自我表露、亲密关系是病人心理支持与适应的重要因素。该模型包括关系强化与关系妥协行为。其中,关系强化分为3个过程:①对癌症经历进行相互自我表露;②伴侣对自己的理解、关心和接受;③从关系的角度看待癌症以维持和加强关系。关系妥协行为可分为3类,即回避、批评与压力回避。该模型通过表露与乳腺癌相关的想法、感受及痛苦,有助于病人重新评价创伤经历,促进他们对疾病的沟通和交流,从而增强亲密关系,减轻病人的心理困扰。
Petsonio[28]于2002年提出沟通隐私管理理论,其将自我表露与隐私管理看成辩证关系,用可渗透、可伸缩的变化性的界限比喻公开和隐私的关系。他提出自我表露只有在和隐私关联时才有意义,也就是说,在对别人表达自己时应注意哪些信息不愿与他人共享,个体可在权衡界限间寻求平衡。
以上理论从不同角度阐述自我表露的重要作用及原理,但并不能解释所有的自我表露作用机制,对于理论基础的研究依然任重道远。
乳腺癌治疗期病人的自我表露水平由高至低依次为老年、中年及青年病人[18]。由于老年病人渴望向他人倾诉,不隐藏自己;但中年人会权衡利弊,担心吐露信息会对自己不利;青年病人则自尊心较强,害怕被他人歧视而不敢轻易表露,也可能与比老年病人经历更多痛苦有关[29-30]。有研究表明,乳腺癌病人的学历越高,自我表露水平越高[19],原因可能是教育程度高的病人对乳腺癌手术和术后康复等知识了解更多,为了获得社会支持,他们愿意表露与乳腺癌相关的事情。低收入癌症病人不仅经济负担重,还要面对疾病带来的痛苦和担心家庭能否承受自己患病,导致心理负担日益加重,不愿讨论与疾病相关的内容,因此自我表露水平低[19]。
王贞等[18]的研究表明,不同手术方式会导致乳腺癌治疗期病人的自我表露水平不一。乳腺切除的病人,由于担心他人异样的眼光,不愿与别人交流,产生病耻感而自我表露水平较低,进而影响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31],但乳房切除后立即重建和保乳术的病人,自我表露水平较高,心理痛苦则较低。
乳腺癌对夫妻的影响是整体而非孤立的。对于已婚病人,配偶是最有力的社会支持[32]。通过夫妻共同应对调适压力,即配偶予以积极应对和主动帮助,病人愿意向配偶表达心声,则关系会更加亲密,从而加强夫妻间的信任及凝聚力,提升病人战胜疾病的信心。有研究显示,乳腺癌治疗期病人如果拥有积极的夫妻支持,其自我表露水平高于消极的夫妻支持病人,消极的夫妻支持意味着消极的应对方式,如对疾病的回避等会引发病人更大的痛苦[18]。医护人员须采取将夫妻作为整体的干预方法,改善病人的心理健康和乳腺癌相关压力。
在乳腺癌治疗期,伴有焦虑或抑郁的病人自我表露水平明显低于没有的病人[18]。医护人员可引导病人以积极的心态正视疾病,加强心理护理,缓解消极情绪,提高自我表露水平。
表露动机决定表露意愿,渴望被关注的动机,使得病人更加容易自我表露;若动机为逃避,则自我表露水平较低[33]。表露对象一般为病人配偶、父母、亲人及朋友等,但有些病人会认为健康的人没有患病经验,不会对疾病经验提供支持。因此,他们往往更愿意对病友进行自我表露,可更好地解决疾病相关需求及心理问题[34]。病人在自我表露时若有积极且正面的回应,则会增强自我表露水平,若受到冷淡且漠然的反应,会降低自我表露水平[35]。
DDI问卷由Kahn等[36]于2001年编制,用以测量个体自我表露私人信息的意愿程度。DDI问卷为单维度,共12个条目,采用Likert 5级计分法,总分12~60分,得分越高表明自我表露水平越高。该问卷Cronbach′s α系数为0.80~0.81,内容效度为0.92~0.95。该量表可操作性强。中文版由李新民[37]修订,Cronbach′s α系数为0.866,信效度良好,已在乳腺癌病人等[18,38-40]群体中应用。
SDI量表由Miller等[41]编制,测量青少年自我表露的一般状况。量表共10个条目,采用Likert 5级计分方法,总分10~50分,得分越高表明个体自我表露水平越高。中文版由李董平等[7]修订,具有较好的心理测量学指标。朱宇等[42]将其用于测评即将实习护生的自我表露程度,Cronbach′s α系数为0.856。
JSDQ是调查自我表露的首版问卷,由Jourard等[3]于1958年编制,后被研究者广泛使用。量表包括态度和看法、品味和兴趣、工作(或学习)、金钱、性格、身体6个维度,共60个条目。采用Likert 4级评分法,得分越高则代表自我表露水平越高。该量表由Wang等[43]进行汉化,采用Likert 3级评分法,每个条目计1~3分,总分60~180分,总分越高表明自我表露程度越高。中文版被陆萍等[44]用于乳腺癌根治术后病人的研究。
BEQ由Gross等[45]编制,用于评估个体的情感自我表露的矛盾心理。中文版由赵鑫等[46]修订,包括正性情绪表达、负性情绪表达、负性情绪抑制、正性情绪表达强度和负性情绪表达强度5个维度和16道题,总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7,中文版量表曾用于研究意外创伤者群体[47]。
语言表露为通过语言交流向对方表达内心感受,可维持亲密关系。特点为强调表露是双向的,表露的接受者须有回应,通过叙述经历与情感,可降低病人应激水平。无论表露对象是重要的人还是一个机器,都可减少消极情绪[48]。虽然,自我表露给病人心理上带来许多益处,但因我国传统文化常采用迂回沟通方式,我国乳腺癌病人很难表露自己的情绪困扰[49]。此外,对乳腺癌的羞耻感和恐惧可能会阻碍语言披露。若病人不希望因疾病增加家人的情感负担,语言表露的方式可能不适合。
书写表露多采用Pennebaker等[50]书写表露干预方式,也称为书面情感表露、表达写作等,其主要理论基础为认知加工理论和情绪调节理论。病人在规定时间内依据主题及提纲,采用书写方式表露关于创伤的感受及想法,是一种依从性高,简单、有效的干预方法,但对教育程度低的老年病人适用性低。有研究表明,该干预方式可改善乳腺癌病人的身心健康、减少看诊次数、社会支持有所提高[49,51-52];但也有研究报道,其对乳腺癌病人的抑郁状况和消极情绪并无改善[53]。荟萃分析发现,披露当前的压力经历比过去的经历更有效[25],但目前还不清楚这结果是否适用于癌症确诊病人。罹患慢性淋巴水肿的乳腺癌病人可能是能从情感表露中获得最大益处的群体[24]。此外,有研究表明,情感表露在被试者家中实施比在控制下的实验室环境中进行更有效[25]。
夫妻表露为将夫妻作为整体实施干预,大多采用语言交流,其主要理论基础为行为婚姻理论与亲密关系模型。干预时间为每次70~120 min,干预4~6次。夫妻二人以言语、书写的形式相互表达与癌症相关的感受,被干预的病人以年轻人为主,目前我国对此研究较少[54]。
多采用Spiegel的支持性表达小组干预方式[55-56]。干预时,每组8~12人,每次1.5 h,每周进行1次互相情感表露,从而建立新的社会支持关系。干预需要由精神学家、心理学专业人士等实施,结局指标为心理变量、生存率及生命质量。但是,由于干预理论基础欠缺,在我国实施的可行性较低。
自我表露是一种情感表达的积极方式。如果乳腺癌病人倾向于自我表露,则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创伤经历,减少焦虑、抑郁等消极情绪,从而增加疾病的感知益处。很多文献显示,我国乳腺癌病人的自我表露水平较低,在各种调查性研究的基础上,有待通过各种干预方式,如语言表露、书写表露、夫妻及团队表露等,提高表露水平,改善病人的心理健康及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