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的现实境遇与路径优化

2022-11-21 02:41陈若旭毛王芳周云清
中国青年研究 2022年8期
关键词:美育培育青少年

□ 陈若旭 毛王芳 周云清 罗 亮

培养全面发展的人既是教育传承与革新的核心内容之一,也是教育适应社会发展和时代变革的现实选择,更是美育的人文属性在当下中国的价值追求。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作为美育的重要内容,既是新时代的重大教育课题,其发展亦关系到中华美育精神的传承弘扬,以及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培养,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要现实意义。本文将探讨新时代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的重要价值,分析当前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面临的价值偏差与实践难题,并提出整体建构与精准破局的路径。

一、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之需:时代导向与人本形塑

1.青少年成长的内在要求

美育是现实人生的必要选择,关系到未来人类的素质和生存质量[1]。审美教育是素质教育的有机组成部分,音乐素养培育是审美教育的重要构成部分,认识并理解音乐表达的意义,获得一定的音乐活动及表演技能,是挖掘自身潜能、提高和完善一个人的基本素质及全面发展的必要条件[2]。简言之,音乐素养是青少年成长的内在要求,培育青少年的音乐素养能直接促进其健康、全面发展。

首先,音乐素养培育有助于青少年良好道德情操的培养。孔子是将音乐列于美育的第一人,他认为“乐教”具有约束人的行为的社会功用,可以平和、规范人心,以从根本上制止违“礼”行为,最终实现“仁”[3]。荀子在《乐论》中提到:“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柏拉图指出,“受过真正音乐教育的人,自己的性格也变得高尚优美”[4]。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也指出,“美妙的音乐、旋律和音响是人们道德和智慧培养的重要手段,是人们美好心灵和纯洁精神的来源”[5]。上述对音乐的价值指向之肯定不仅在于优秀音乐作品的艺术造诣高超,更在于音乐对受众潜移默化的正面影响。音乐不是孤立的,它与产生音乐的文化土壤有密切联系,其所蕴含的优秀传统文化和先进时代文化能持续浸润青少年的文化根脉。如《黄河大合唱》《义勇军进行曲》《团结就是力量》等音乐作品,蕴含着无畏艰险、不怕牺牲的革命乐观主义和自强不息、勇于斗争的民族精神,有助于青少年厚植爱国情怀,培养高尚情操。

其次,音乐素养培育能助力青少年良好身心素质的培养。音乐被誉为人类通用的第二语言,承载着传递信息、沟通情感的重要功能,被认为是最容易引发人类情绪的诱发物之一[6][7]。现代哲学家怀特海、罗素等也都将音乐视为情绪交流的媒介。这种情感语言能有效作用于人的生理感受和心理体验,人只要听到音乐,其呼吸、心跳、血液循环和脑能量等都会随着音乐的起伏变化而有所改变,从而将人内心的情感移植到音乐中,实现情绪转移[8][9]。无论是主动表达还是被动倾听,音乐对于个体都能带来短时减轻压力和放松精神的效果。而对于成长中的青少年来说,持续的音乐素养培育带来的远不限于调剂和放松学业压力,更有助于培育其积极阳光的心态。另有研究表明,音乐对人体的生理健康也有裨益,它可以强化人体的免疫系统,而免疫系统的良好运转是人们保持健康、积极、乐观的关键因素[10][11]。

最后,音乐素养培育有助于青少年智力发展及学科学习。20世纪90年代,美国科学家弗朗西斯·罗斯彻通过长期实验发现音乐与儿童智力及发展之间的联系:“音乐教学能改善儿童的空间智力,并且持续时间很长,甚至终身”[12]。美国教育测验服务中心、加州大学、美国教育部等的研究也表明:音乐与数学、历史、地理等其他学科学习之间存在普遍的积极联系,而且音乐学习年限愈长,这种优势更加明显;接受过音乐学习的学生,其社会交往能力也有所提高,学生在学习表彰、奖励、班级干部竞选等方面的表现均超过平均水平[13]。当然,音乐教育的智育功能不能被绝对化地夸大,但不可否认音乐素养培育对提升青少年创新思维与能力的促进作用。如合唱、合奏和音乐的团队创作能培养青少年的集体意识和协作精神;集合想象力、技巧、审美与经验的音乐创作能助力青少年的智力开发;青少年通过聆听不同民族的优秀传统音乐,能感悟音乐背后的文化意蕴,产生情感体验联系,从而开阔历史视野和国际眼界等。

2.新美育时代的迫切呼唤

审美能力是培育历史文化意识的重要基础,缺乏足够的审美能力和对于美的内在追求,国民很难在内心深处真正树立文化自信,也很难在继承历史的基础上不断提升现代文明的水位[14]。因此,美育需要适应社会发展的需求,美育的价值导向也始终需随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嬗变。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将美育提升到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和承担培根铸魂的历史使命的重要高度。当代美育作为培养新时代创新型、复合型人才的关键要素,需体现新时代“新美育”的新气象与新作为[15],要以培养全面发展的创新型人才为目标,引领青少年陶冶高尚情操。教育部《关于切实加强新时代高等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指出,提高学生的审美和人文素养,全面加强和改进美育是高等教育当前和今后时期的一个重要任务[16]。在新美育时代,美育由重点关注技能培养转向注重审美养成,并且做到地域、年龄、专业全覆盖和家校社协同育人[17]。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正是以新时代美育观为思想指引,以回应新时代美育的迫切呼唤。

首先,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是新时代美育全覆盖的重点和关键。相比舞蹈、美术等其他艺术门类,音乐更具大众化、通俗化特征,更容易跨越地域差异、年龄代沟、专业隔阂[18]。青少年具有较强的可塑性,是未来社会的中坚力量,这使其成为新美育的重点观照对象。其次,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符合新美育重点关注审美养成的本质。音乐素养不仅表现为音乐技能,更呈现为音乐的创作、欣赏、交流等多方面综合集成。因此,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不仅是培训简单的乐理、演唱、弹奏等,而是更加侧重审美养成,即对音乐艺术美的感知、鉴赏、评价等综合素质的培养。再次,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彰显了新美育的社会化功能。新美育要求学校、家庭、社会三位一体共同构建美育协同育人机制。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的主要场域不仅局限于学校,更需要家庭、社会协同支撑。家庭环境、氛围和生活习惯培养对青少年音乐兴趣养成和审美观念形塑同等重要,社会美育观念的倡导和美育资源建设也将直接作用于青少年音乐素养的提升[19]。

3.提升“双减”效能的现实需要

十八大以来,党站在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和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高度,提出通过全面协调发展、全面提升质量、发展素质教育、全民艺术普及,以整体提高美育教学质量和社会贡献度,打破重应试轻素养、重少数轻全体、重比赛轻课堂、校内校外两张皮等壁垒。2021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从减轻学生过重作业负担、提升学校课后服务水平、全面规范校外培训行为等方面提出了明确要求[20]。过往的培训机构多采用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的“K12”培养模式,且主要围绕学科类培训,素质教育缺乏,功利主义泛滥,给学生、家长和社会皆带来巨大压力,违背了育人初心。“双减”本质在于坚持立德树人,做到以学生为本,回归教育的本质,在此背景下的美育工作,就是要通过“改、提、增”,实现以美育人、以美化人、以美培元[21]。“双减”之后会有“双增”:一是在减轻校内作业负担后,为学生增加了参加各种美育活动的时间和机会;二是在校外培训机构认定中,将体育和美育培训列为非学科类培训,学生接受美育培训的时间将会大大增加[22]。大力促进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正是“双增”的重要体现,也是提升“双减”效能的现实需要。同时,“双减”政策也为学校、社会、家庭重视音乐素养的提升提供了政策保障与时空条件,更有利于青少年核心素养的发展。

4.深化教育评价改革的应有之义

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明确要求改进美育评价,把中小学生学习音乐等艺术类课程以及参与学校组织的艺术实践活动情况纳入学业要求,促进学生形成艺术爱好、增强艺术素养,全面提升学生感受美、表现美、鉴赏美、创造美的能力[23]。教育评价对教育活动具有导向、调控、激励、鉴定等功能,其中最重要且表现最明显的是导向功能[24]。大力培育青少年音乐素养,不仅顺应了新时代教育评价的改革导向,也有助于包括音乐教育在内的艺术教育发展。此外,音乐素养培育让青少年在感受美、鉴赏美、表现美的过程中,获得精神愉悦,进而净化情感、调节心绪、洗涤心灵,也有助其破除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的功利心态。

二、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之困:价值偏差与实践难题

1. 音乐素养总体偏低且发展不平衡

青少年时期是个体社会化的重要阶段,也是个体音乐素养培育的关键时期。本研究在2021年10—11月对青少年音乐素养的10项内容进行调查。调查采用网络问卷方式,最终回收有效样本共计2826个(不包含音乐专业的学生),包括1026名大学生、534名高中生、757名初中生和509名小学生。总体调查情况见表1。

调查显示,当前青少年音乐素养总体偏低,且呈现发展不平衡的特征。首先,青少年对音乐基础知识的认知较差。由表1可知,青少年对音乐充满热爱,听音乐已成为其课余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能完全了解基础音乐知识的青少年只占21.20%,能正确识读五线谱的青少年只占11.70%。通过进一步对比大学生与中学生的情况,发现大学生对音乐的喜爱程度虽然与中学生差异不大,但听音乐的频率显著高于中学生,而“了解乐音的基本属性”和“能正确识读五线谱”则明显低于中学生。对此,有大学生在访谈中表示,“上高三后就没上过音乐课,大学也没选修过,以前学的音乐知识早就忘了”。其次,青少年音乐鉴赏能力较弱,听辨强于理解。在欣赏音乐时,有73.23%的青少年能较好地分辨出演奏乐器,25.27%的青少年能做到准确分辨演奏乐器,有1.50%的青少年完全不能分辨演奏乐器。在对歌曲基本唱法的听辨方面,绝大多数青少年能区分美声、民族、通俗等基本唱法,有2.30%的青少年完全不能区分。在对音乐所表达的情感内涵的理解上,64.47%的青少年能做到基本理解,29.10%的青少年表示能完全理解,6.43%的青少年选择“完全不能理解”。再次,青少年的音乐表现能力呈现较大的城乡差异。在歌曲演唱方面,36.80%的青少年能完整背唱5~10首中国经典民族歌曲,进一步调查发现来自城市的青少年选择该项的人数是农村青少年的1.6倍。在乐器演奏方面,有26.56%的青少年不会熟练掌握任何乐器,农村青少年选择该项的人数是城市青少年的2.5倍。最后,青少年的音乐创作能力匮乏。调研结果显示只有约四分之一的青少年能进行简单作曲,74.67%的青少年则完全不会作曲。

2. 培育目标存在功利化倾向

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过程易受到来自多方的功利性裹挟,存在较强的工具主义倾向。首先,重升学导引轻育人价值。不少家长和学校存在“学不学音乐,要看是否有利于升学”的想法。一方面,有的家长认为培育孩子的音乐素养会占用学习时间,分散学习精力,削弱孩子在学科考试中的竞争力,影响考试成绩,忽视青少年的音乐素养培育;另一方面,由于高等教育艺术类考试文化课录取分数普遍偏低,有的家长抱着“曲线救国”的想法,想让文化课成绩较差的孩子通过学习音乐,参加艺考后进入大学,这种情况下的音乐素养培育又成为一种“应试捷径”。

其次,重奏唱表现轻审美鉴赏。音乐教育家贝内特·雷默曾指出:人们在音乐体验中获得的审美情感才是音乐教育的真正内核。我国首份《中国义务教育质量监测报告》显示:学生演唱表现较好,但音乐听辨能力与赏析能力有待提高[25]。究其原因,往往是学校音乐教育大多偏重音乐本体知识与技能的传授,忽略了“以审美为核心”的教学理念践行,导致学生在音乐感受、体验、认知和理解上无法与其演唱表现相匹配。同时,不少家长抱着培养孩子的艺术特长以增强其竞争能力的目的,过于注重演唱、弹奏等音乐技能表现的训练,往往忽视了培养孩子对音乐的感受和鉴赏能力,导致不少孩子只会弹唱,不会欣赏。音乐素养的培养具有典型的系统性、弥散性、缓效性等特征,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不能局限于技能培训,还需要长期、全方位地培养其深层次的音乐审美体验和艺术概括的感性基础。

最后,重等级认证轻过程熏陶。多年来,艺术培训市场把通过等级认证考试(即考级)作为核心培育目标,有的家长甚至把考级变成攀比工具。为了满足家长让孩子尽快拿到等级证书的功利化需求,不少培训机构也出现“只练考级曲目”的功利型培训。比如,在国内钢琴等级考试的培训中,便存在培训机构只让孩子练考级规定曲目,使一部分孩子在三四年内就通过十级考试的现象。这些急功近利、拔苗助长的行为将原本生动活泼的音乐素养培育过程变成艺术考级的“流水线加工”,导致不少青少年的真实音乐素养与其获得认证的“段位”不匹配。这种有悖艺术培养规律的音乐技能培训不仅背离了音乐教育的初衷,也容易伤害孩子对音乐的兴趣。比如一些原本喜欢音乐的青少年经过功利化培训完成考级后,反而痛恨学琴、反感音乐。

3.校内培育无力

在应试教育的背景下,普通的音乐教育未能受到学校的充分重视,多数学校的音乐教育长期呈现无力状态。首先,音乐课程开设不到位。《学校艺术教育工作规程》要求要“开齐开足艺术课程”。《义务教育课程设置实验方案》和《普通高中课程方案(实验)》还规定了小学、中学每周分别需开设2节、1节音乐课(高三可不开设)。但现实是学校的音乐课开课率整体偏低,存在音乐课不受重视、被边缘化的现象。有调查显示,城市、乡镇、农村中小学的音乐课开课率分别只有70%、51%和37%,即便在配有艺术专用教室的学校,也有约三分之一的音乐教师从不或很少使用音乐专用教室[26]。其次,音乐课程教学质量有待提高。当前,学校音乐教育普遍存在师资力量不足、教师专业素养欠佳、教学配套设施不完善等问题,导致音乐课的教学质量不够理想。其中,较为突出的问题是学校音乐课往往忽略了音乐是人文艺术的特点,将一门以直接感觉体验为主要形式和内容的课程简化为以音乐知识主导的“理性认知课”,音乐课堂教学“理性压倒感性”,教师几乎将全部时间用在表现、感受与欣赏、编创等实践上,导致学生对作品的时代背景、作者信息等内容知之甚少,无法充分涉略相关内容[27]。再次,音乐的第二课堂建设薄弱。当前,各级学校对音乐类文化活动开展的力度不足,覆盖面不广,对音乐类学生社团建设也缺乏有力的指导和支持。以“高雅艺术进校园”活动为例,相关专业乐团、演出团体或音乐家定期到学校开展音乐会、专题讲座等艺术普及活动,但是当专业乐团离开后,校园里又恢复为流行音乐“一统天下”的局面。最后,不同学段音乐教学衔接不畅。作为构建大、中、小学音乐课程一体化的关键环节,教学衔接是影响学生音乐素养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义务教育音乐课程标准(2011年版)》提出:应根据学生不同年龄段的心理发展水平和音乐认知特点,分学段设计梯度渐进的课程学段及相应的课程内容[28]。但我国各学龄段的音乐教学,尤其在中小学的音乐教育中,几乎均采用“每课一歌”的单一教学方式,难以实现螺旋式上升和持续延伸的教学效果,这导致教学衔接过程中经常出现“硬过渡”的现象,严重影响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的连续性和进阶性。

4. 校外培训无序

当前,“双减”工作有序推进,学科类培训机构得到有效规范治理,“两转一停”成效显著,艺术培训等非学科类培训机构也迎来发展新局面。然而,由于违背音乐教育规律的商业运作手段,导致无序培训现象依然存在。首先,师资力量良莠不齐。师资力量是培训机构的核心竞争力。但在现实中,不少培训机构常常花费巨资用于宣传营销,而用于聘请专业师资、改进教育教学方面的经费投入却相对有限。受困于优质师资的匮乏,不少培训机构的教师通过突击考取相关资格证后立即投入教学,有的教师甚至直接花钱买证,更甚者出现教师根本不需要资格认证就被“赶鸭子上架”的现象。比如一些培训机构直接招揽有音乐特长的在校大学生“串场”充当兼职教师等。由于没有经过系统的教学训练,其授课内容很难形成教学体系,教学质量堪忧。其次,教学内容同质化,缺乏创造性。除了流水线式培训现象外,培训机构研发的教学产品也存在严重的同质化现象。最后,行业监管体系仍不健全。当前,包括音乐、美术、舞蹈等的非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仍存在缺乏统一的准入机制和行业标准、管理职责不明晰、监管措施难执行等问题,形成校外培训机构治理中难以破除的堵点,导致虚假宣传、乱收费等乱象未能被及时治理。

5.网络数字化赋能不足

当前,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数字信息技术推动音乐产业长足发展,但在赋能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方面仍存在诸多局限。

首先,优质网络音乐作品持续供给不足。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6月,我国网络音乐用户规模达6.8亿人,占网民整体的67.4%[29]。青少年作为网络音乐的主要用户群体,网络音乐作品对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的影响愈加明显。随着相关技术发展,音乐创作门槛持续降低,在激发创作活力的同时也导致低质的音乐作品甚至低俗的“音乐垃圾”在网络上的存量持续走高。同时,短视频音乐因其碎片化、轻薄化、快餐化的属性,使受众不去探究深度内容,而是目的明确地追求即时刺激,这也导致大量节奏强烈、旋律简明、歌词直白无意义的“洗脑神曲”充斥网络。音乐作为社会文化的表达方式,是特殊的情感语言,在树立和传递社会价值观方面起到重要作用。优质的音乐作品应能体现良好的世界观和艺术观,做到高尚的思想内容与美好的艺术形式高度和谐统一。青少年是网络音乐的主要受众群体,直白、庸俗、毫无格调的网络歌曲不仅会拉低大众的审美趣味,甚至会对青少年价值观的塑造带来负面影响。

其次,网络音乐市场运营价值导向亟待提升。国际唱片业协会发布的《全球音乐报告》显示,2021年全球录制音乐产业259亿美元的总收入中,有65%的收入来自网络流媒体[30],而在中国这一数据更是高达89.2%[31]。然而,在网络流媒体音乐市场欣欣向荣的背后,算法推荐、音乐版权独家授权、榜单流量操盘等强调商业价值而忽视育人价值的运营手段,对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带来挑战。网络音乐平台的算法推荐技术具有强烈的趣味倾向性和商业目的性,一味强调用户粘性、平台引流限流、操纵榜单的商业需要,缺乏对音乐作品的育人价值判断,这不仅容易使青少年过度娱乐化音乐,且容易造成诱导性沉迷,在一定程度上阻碍青少年多元化音乐欣赏趣味的发展。此外,不少音乐平台的版权独家授权“二选一”模式不仅涉嫌商业垄断,还严重降低用户体验感。在本次调查中有大学生表示,“我手机上安装了5个音乐APP,为了听喜欢的歌曲,不得不在多个音乐APP之间不停切换”。

最后,数字虚拟技术可能弱化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实效。数字信息技术加持下的音乐教育环境呈现强烈的便捷性、开放性、自由性、多元性特征,这在拓展青少年学习渠道和空间、促进学习主观能动性的同时,也容易打破青少年音乐学习的系统性、渐进性规律。例如,在线音乐欣赏课堂中,学生面对较多或较长的曲目时,容易按个人喜好,自由选择某个片段或直接点击下一曲进行欣赏。一旦学生习惯了浏览式、碎片化的学习方式,必将弱化其内在音乐思维的发展[32]。

在培养青少年音乐演奏技能方面,越来越多的乐器模拟软件使原本的吹、拉、弹、拨、敲等技术动作,变成对屏幕键盘的简单触摸和点击,这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青少年对乐理的逻辑性理解以及对乐器的实质性掌握。在音乐创作方面,相较传统的“灵感式”创作,如今的音乐创作在数字技术的加持下更接近于工厂流水线制作过程,诸如艾灵、小冰等AI虚拟歌手,甚至能在几秒钟内创作一首全新歌曲。由于缺乏真实、富有情感的创作背景,其作用于青少年道德情操的陶冶浸润效果也将大打折扣。

三、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之径:整体建构与精准破局

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体系的建立既需要进行整体规划设计和制度建构,也需要抓住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有针对性地各个击破,还需要形成育人合力,进行多主体、多要素、多手段协同培育。

1. 推动大中小学音乐素养培育一体化建设

学校是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的关键场域。基于学校教育的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具有系统性、层次性的特征,“系统”强调人才培养链条的连贯性,“层次”强调人才培养的不同阶段的差异性,两者之间存在互动关系。大、中、小学在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中分别扮演不同角色、承担不同任务,要从顶层设计上推动不同学段音乐素养培育一体化建设,从根本上打通教育壁垒。

首先,音乐教育课程“全线贯通”。教育管理部门要系统设计大中小学音乐素养培育目标、培育路径、培育方法,政府要整体统筹资源配置、管理运行。贯通的关键在于“课程贯通”,即将大、中、小学音乐教育课程的价值取向、审美要求一以贯之,不同学段的教育内容、教育形式纵向衔接。教学目标设计、课程设置、教材编写、教学改革、教师培养、考核评价等环节都要紧扣此关键展开。其次,音乐教育内容“有机衔接”。一方面,要观照不同学段学生成长规律,明确不同学段学生的音乐知识、能力塑造、价值培养的不同定位和培养方式。另一方面,要建立不同学段之间的内容关联,形成梯度式、渐进型音乐素养培育思维和模式,做到由初级到高级、由浅层到深层的螺旋式上升、有机统一。最后,音乐教师队伍“一体培养”。加大高素质专业化创新型音乐教师培养力度,深化音乐类专业课程、教学、教育体系改革,培养“一专多能”的音乐教师。建立高校与中小学音乐教师结对子、共同开展教学研讨等机制,加强项目研讨、交流与合作,发挥不同学段教师的优势,整体提升音乐教师队伍的活力和素养。聘请价值观正确、专业技能过硬、社会认可度高的音乐创作、音乐表演、音乐评论人才和校内有音乐特长的其他学科专业教师担任音乐教师,形成“专—兼—跨”结合的多元音乐教师队伍。

2. 贯通第一、第二音乐课堂

第一课堂是音乐学科专业知识教授的主要渠道,是专业能力培养与价值观培育的主要途径。第二课堂则以丰富多彩的活动形式,让青少年在实践参与中提升音乐修养,是价值观塑造和音乐素养培育的有效途径。两大音乐课堂各有侧重、缺一不可,实现两者的相辅相成、协同贯通,有利于提升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的质与效。

首先,构建专业课程、公共课程、选修课程“三位一体”的课程体系。优化中小学音乐课程内容,推动音乐教学改革,积极运用现代智慧教学工具,广泛开展探究式、个性化、参与式教学。参照大学体育课程设置标准,在高校面向非音乐专业学生开设音乐类公共课程,将价值观教育、审美教育融入渗透公共音乐课全过程。高校可结合地域特色、校本特色、师生需求等,打造小而美的特色音乐类选修课程,丰富音乐教育内容和形式,面向全体学生开放选学。其次,拓展音乐实践、音乐文化、音乐表演“多维协同”的第二课堂。重视音乐教育的实践环节,增加青少年音乐实践训练,推动音乐实践与课堂教学相互衔接、有力配合。校园音乐文化是校园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要发挥文化在育人中的浸润作用,通过繁荣校园音乐文化活动,举办音乐会、演唱会、音乐沙龙、歌手大赛、文艺晚会等,让青少年在环境熏陶中感受音乐美、欣赏音乐美,从而内化为自身的人文素养。组建声乐、合唱、管乐、曲艺等各类学生艺术团和演艺社团,鼓励青少年积极参加音乐艺术展演,创作积极向上的音乐艺术作品。

3. 推动数字音乐的优化与转化

随着智能手机、移动互联网和流媒体技术的日渐成熟,音乐不断突破物质载体的传播限制,流媒体逐渐主导数字音乐传播,数字音乐发展进入新时代[33]。数字音乐受众数量巨大、资源丰富、形式多元,是青少年接触音乐的主要方式之一。当前数字音乐发展中存在优质音乐作品持续供给能力不足、数字音乐带动的新的音乐生态环境有待改善、转化为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的育人资源推力欠缺等问题。

首先,优化数字音乐供给。主要包括数字音乐内容优化、平台优化、环境优化。内容生产作为数字音乐的“活水源头”,要注重多元化,发展面向青少年的传统音乐、流行音乐,积极关注并引导国风音乐、电子音乐、Hiphop音乐等青少年感兴趣的新兴音乐类型健康发展,激发音乐内容的活力;注重品质化,从词曲、唱功、音乐性、制作等方面着力,打造高品位音乐,以数字音乐整体品质的提升带动青少年音乐品味的提升。音乐平台作为数字音乐输出的主要阵地,要完善音乐发布、推广、会员管理等机制,规范音乐榜单、音乐社群、KOL营销等管理,借助音乐大数据等手段,加快探索品质音乐的推荐宣发创新。音乐环境作为催生音乐作品的“大熔炉”,要通过合理的约束与激励,维护保障音乐权利人的应有权益,保护优秀原创音乐作品,营造风清气正的音乐生态环境,实现音乐内容、平台、受众各角色的良性互动。其次,着力推动数字音乐转化为育人资源。要从形态转化、内容转化和教学转化来进行多维思考,形成推动优化数字音乐体系,转化数字音乐资源的合力。建立数字音乐与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环节的有效联络,发挥5G、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技术的催化剂作用,丰富音乐内容交互形式,延伸数字音乐教育链。挖掘数字音乐的内容价值,发挥数字音乐在塑造主流价值观、增进文化认同与文化传承等方面作用,将育人导向更好地融入音乐创造中。加速数字音乐内容与教材内容的整合,丰富教学内容供给,进一步增强音乐教学的时代感、亲和力。

4. 打造“音乐+”跨界融合培育生态

“音乐+”是基于音乐在空间与时间上的韧性和包容,实现音乐与其他跨界形式的互动与交融,是区别于纯音乐的一种新的音乐表达形式,也是当下青少年易于接受的音乐表达形式。打造“音乐+”跨界融合培育生态即是要通过多学科共享联动,深挖学科间的目标共性、形式共性、内容共性,将其巧妙融入学科教学中;多平台创新互动,创新音乐的表达形式、传播形式、互作形式,丰富创新性活动;多领域协同驱动,打通领域壁垒,实现跨领域交流与融合,逐步构建更多元、更具创造力的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生态。

可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推进:“音乐+文化”:当下融入了中国文化元素的热门歌曲,为挖掘音乐与国潮文化结合的可能做出示范,展现了音乐态度和文化自信。“音乐+热点”:疫情期间,广大音乐工作者创作了以《坚信爱会赢》《武汉伢》等为代表的2万多首抗疫公益歌曲,取得了良好社会反响。“音乐+思政”:大中小学可围绕传统文化、红色文化等,创作具有社会影响力的音乐作品,打破“讲台≠舞台”的传统模式,让思政课堂更加生动。“音乐+运动”:如“摇滚马拉松”进校园,实现了体育与音乐的破圈,赋音乐以趣味性,在运动中感受音乐美;再如北京冬奥会中,苏翊鸣精彩绝伦的滑雪场面搭配高燃BGM给人以更强烈的代入感。“音乐+游戏”:游戏作为青少年广泛接受的文娱方式,以音乐为切入口,联动两个圈层,可强化游戏和音乐的碰撞融合,以游戏人物为核心打造游戏音乐作品,打破圈层隔阂,实现音乐与游戏的效果双赢。“音乐+短视频”:人、内容、平台连接紧密,短视频花式呈现音乐,使音乐“可视化”,内容更具张力。需要注意的是,在丰富“音乐+”表达形式的同时,还需要相关主管部门继续加大引导和扶持力度,努力营造出“音乐+”跨界融合的创新环境与包容氛围。

5.健全家校社协同培育机制

家庭、学校、社会之间具有相互影响、相互补充、相互促进及相互协助的关系,共同构建完整的普通音乐教育框架结构[34]。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涉及各个不同主体,需要统筹整合学校和社会资源,建立学校、家庭、社会多位一体的青少年音乐素养协同培育机制。

首先,明确学校、家庭、社会在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中的角色定位。学校是培育主导,能够有计划、有组织、有系统地开展相关教育活动。家庭是培育主体,是全程陪伴、参与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的伴随环境,对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产生根本影响。社会是培育平台和资源库,推动青少年成长成才。其次,健全家校社协同培育机制。把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同时纳入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的整体政策设计,与学校教育同等对待,从目标协同、内容协同、方式协同、效果协同等方面着手,完善三方联通互动的体制机制。规范音乐类校外培训机构,出台统一的机构准入条件、教育培训标准,规范教学大纲,强化价值导向、审美旨趣等,严厉打击违法违规行为。最后,完善青少年音乐素养培育的主体评价。落实《家庭教育促进法》要求,进一步发挥家庭在青少年美育中的重要作用。完善国家义务教育阶段音乐教育质量监测,把包含音乐素养培育在内的美育评价作为高校办学评价的重要指标,纳入高校教育教学评估指标体系和“双一流”大学建设成效评价。健全教育督导评价制度,把音乐美育政策落实情况、学生艺术素质测评情况和支持学校开展美育工作情况等纳入政府部门教育督导评估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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