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誉
在紫砂壶的创作中,人们往往会注重茶壶的第一印象,无论是方壶还是圆壶,这种直观概念的第一印象都是最为深刻的,而筋纹造型紫砂壶,由于其轮廓起伏,人们很难从方圆这样的大轮廓上来确立美丑,所以就会形成另外一种直观印象,那便是“韵律”[1]。在紫砂壶诞生的过程中,由于工艺上的原因,泥片拍打成茶壶的身筒以及造型有着固定的规律。比如方器用镶身法,圆器用围身法,筋纹器的制作则有别于前两者,它不是一次性成型的,而是一点一点形成律动,这会造成一个特性,那便是筋纹造型的形成并非是如同方器、圆器那样一下子诞生的,而是在创作的过程中逐渐外延形成的,上一段律动向下一段律动的延续,这直接造成了此类作品的创作从审美逻辑上与前两者完全不同。
由于每个人的成长学习经历不同,对于世界的认知总会存在差别,尤其是人类大部分是通过视觉来分辨美丑[2],而不同的眼睛所呈现出来的也是各不相同,只是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很难用语言来阐述这种认知上的差异,而是会将同一件事物的特点提取出来,从而获得共识。形体中方、圆就是这种形体认知特点的体现,那么筋纹的特点又是什么呢?很简单,那便是形体的节奏。
以紫砂《锦绣壶》为例,这把壶首先有对称的节奏,以壶流、壶钮、壶把作为分界线,茶壶左右两边的筋纹分布呈对称性,虽然在方器、圆器当中也可以体现出对称性,但筋纹造型自身分割律动的特点会让这种对称的节奏变得更加明显。除此之外,紫砂《锦绣壶》壶面的筋线分割也呈现对称性,壶面前后起伏的节奏也带有对称感,这里的对称虽然不属于绝对的对称,而是一种节奏的复刻,让律动变得更加明显,在紫砂筋纹器制作中,为了强调自身有节奏的特点,这种律动在同一个视觉面上,至少会重复一次。
紫砂《锦绣壶》的创作源于对锦缎随风飘舞的想象,在后汉书四十九卷,《王符传》有“且其徒御僕妾,皆服文組綵牒,錦繡綺紈”的描述,其中柔匹的表达点明了“锦绣”一词最显著的特点。这把壶所描绘的便是那种衣物一般随风摆动所形成的柔和的律动。在制作这把壶的时候,需要注意风吹动的柔和是带有一种虚浮的鼓涨,轻和透是其中的要旨。紫砂《锦绣壶》的囊瓣起伏并非平直的,其肩腹充实,带有饱满的张力,壶底则一捺收紧,筋线在囊瓣的中央最为明晰,至上下两端则采用类似流把暗接的方式逐渐隐没。
这把壶从结构上来看是经典的上下二元结构,即茶壶的钮盖造型与下方的壶体造型形成呼应,并通过合理的线条继续向下延续到茶壶之外。壶钮为八瓣菱花的设计,椭圆虚扁,钮座比壶钮本身略阔,同样呈菱花形状,搭配圆形平盖,壶口垂直形成平实的生颈,壶肩与壶颈明接转折,壶盖通转的同时,壶面中央的筋线将茶壶前后一分为二,延伸出两侧相似的波浪起伏,这样的造型很好地展现出自身律动的特点,同时还带有平稳对称的效果。
筋纹律动的制作多属于工艺上的细节处理,最终成型的难度还在于其与流把结合以后所塑造出的整体美感。很多筋纹类紫砂壶在处理这部分的形体效果时都会充满了矛盾,紫砂《锦绣壶》则是采用了强调主体、弱化流把的方式来进行制作,短流加上细把,让两者的形体独立于整体筋纹轮廓之外,使人在欣赏的时候可以不自觉地进行忽略,通过这种虚实的对比,强化作品本身律动的造型特点。
紫砂筋纹器所强调的律动可以分为不同的种类,紫砂《锦绣壶》仅仅是提选出丝织品的波浪起伏,这是一种舒缓的节奏,适宜搭配紫砂本身的工艺及外观气质,而在现实生活中,还有更多不同的律动,其中一些甚至可以表现出极为强烈节奏感,如何用紫砂筋纹器的语言将这些不同的节奏表现出来,正是我们当下的创作者所要不断思考的问题。各种简单的曲线组合在一起将决定壶身整体的走向,也构成了各种精彩的“节奏”,用创新的思维方式,把握这些节奏,就可以塑造出个性独特鲜明的筋纹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