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运六气理论与胆胀病的研究进展

高明帅，邓明飞

(1.新疆医科大学第四临床医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00；2.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医医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00)

0 引言

五运六气为五运和六气，五运为木、火、土、金、水的运动转化，即五行气化，因气一元论表明气是宇宙的本源；而六气为风、火、暑、湿、燥、寒，而火与暑皆属火（热），故分别称为君火、相火，因此六气为风、君火、相火、湿、燥、寒。五运和六气相合，然后结合中国古代特有的十天干、十二地支的历法、再结合阴阳学说、五行学说来阐释自然的周期变化规律。人生与天地间，因气化原因，人的生、长、壮、老、已同样受自然界周期变化的影响。作为龙砂学派的代表人物顾植山教授这样定义五运六气，他认为五运六气理论是基于天人相应观探讨自然周期性变化规律对人体所产生影响的理论[1]，基于这一理论可以综合自然环境因素来预测和研究疾病。也可以说五运六气理论揭示的是一种宏观的关系，即“天道-气化-物候”的关系[2,3]，天道即宏观宇宙的运动，这种运动既有时间的推移，也有空间的物质能量交换，这种运动是循环而有规律可循的，物候即地球的生命体因宇宙的气化而产生的变化，这种变化当然也包括人体的生理、病理，其化于内，而形象于外，故称物候；连接天道和物候的重要环节即中医理论中的气化理论。

1 五运六气的萌芽及发展

五运六气首次被提及是在周朝，《周礼·医师》云：“医师究人之血脉经络骨髓阴阳表里，察天之五运，并时六气”[4]。可见在周朝时，医生治病救人就已经结合自然气候的周期变化规律了。战国末期的《吕氏春秋·十二纪》一书则被认为是运气学说的萌芽[1]。《黄帝内经·素问》中三分之一的内容都在论述五运六气，如《天元纪大论》《五运行大论》《六微旨大论》《气交变大论》《五常政大论》《六元正纪大论》《至真要大论》被称为“运气七篇”，其中详细论述了五运六气理论[1,2]。五运六气在中医中的地位很高，被很多医家多推崇。例如喻嘉言[5]在诊治疾病中就非常重视五运六气学说，他提出医者“治病先明运气也”，并且还强调“凡治病，不明岁气盛衰……医之罪也”，他告知医者“时日干支之衰旺，其与人身相关之故”并通过五运六气来推演患者病机、治法、善后。著名温病学家薛雪在治疗瘟疫中总结说：“凡大疫之年，多有难识之症……要得其总诀，当就三年中司天在泉，推气候之相乘者在何处，再合本年之司天在泉求之，以此用药，虽不中，不远矣”，说明五运六气在治疗瘟疫时对遣方用药具有指导作用[6]。许叔微[7]作为经方派的代表人物，也十分重视五运六气理论及运用，在温疫的产生方面，许叔微认为是“温气”这种不时之气产生了温疫，在分析疾病预后方面，许叔微记载特殊的运气相合太乙天符之年，会导致疾病预后差。许叔微在[7]《伤寒九十论》云：“是岁得此疾，三日四日死者甚多，人窃怪之。予叹之曰：是运使然也”也说明了他在分析疾病预后方面同样参照五运六气理论。《伤寒论》六经顺序争议不断，许叔微提出用六气顺序论伤寒六经，也说明许叔微重视五运六气理论[7]。根据陆懋修编制的三元甲子大司天表纵观中医发展历程，会发现处在寒湿主运中的张仲景编撰了《伤寒论》，并言“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处在少阴君火在泉之节令的刘完素提出了“六气皆从火化”“五志过极皆为热甚”，“六经传受，皆为热证”的观点；处在在泉湿土之运的张元素写出了《脾胃论》；处在燥火用事的张从正拟方治病多借鉴寒凉派的刘完素；处在少阴君火大司天、阳明燥金大在泉的朱丹溪主张“阳常有余，阴常不足”；处在厥阴风木大司天，少阳相火大在泉的吴又可在治温疫时用少阳药达原饮；处在燥热之气行令的叶天士善用辛凉解表，且提出胃阴学说[8]。这表明在顺应自然周期变化规律时五运六气理论对提出治疗大法有重要作用。

2 五运六气与疾病的关系

2.1 先天禀赋五运六气与疾病及其证型的关系

现代研究表明，出生时所禀赋的五运六气会影响人的体质，进而影响人的患病情况，不同禀赋的人所患疾病并不相同。例如王宇立等人[9]研究发现出生日期为丁年，木运主岁，阳明燥金主气时段者，更易患乳腺癌，且出生在非平和之气年者较出生在平和之气年乳腺癌罹患率高，说明了患者出生时运气的禀赋特点与乳腺癌的发病具有一定的关系。董晓丽等[10]研究发现出生为木运太过之年、天干为壬者、年支为午、主气为阳明燥金之气、客气司天为少阳相火、在泉之气为厥阴风木者胆系疾病患病率较高。张晓芳等人[11]发现出生时为甲年（土运太过之年），或司天为太阳寒水之年，房颤发病率较高；主气时段为太阳寒水之时，房颤发病率较高，并解释“岁土太过，雨湿流行”，且司天为太阳寒水之年，在泉即为太阴湿土，天人相应，人亦感受寒湿，寒湿困阻中焦，中焦气机不升，而“水火上下交济者，升则赖脾气之左旋，降则赖胃土之右转”，水火不济，心火不得肾水之滋，则亢而为病。李明轩等人[12]研究发现病人先天运气禀赋中具有水运太过、岁气为燥火特征者，在己亥年发生急性心肌梗死的可能性大。崔人匀[13]发现出生时运气禀赋和肺癌发病存在明显相关性，异常剧烈的长、收、生之气以及藏之气是肺癌发病的危险因素，正常当令的秋收之气对于肺癌的发病有一定的保护作用。卢成龙[14]在研究类风湿关节炎与五运六气相关性时将类风湿关节炎分为肾虚寒盛证、肾虚标热证、肾虚寒热错杂证，并发现出生节气为立夏的患者较出生节气为大寒的患者更易罹患肾虚寒盛证，出生客气为少阳相火的患者较出生客气为少阴君火的患者更易罹患肾虚标热证；出生时司天之气为太阳寒水的患者较出生时司天之气为少阴君火、阳明燥金的患者更易罹患肾虚寒盛证。曾维嘉等人[15]研究发现肾病综合征患儿出生时岁运为火运不及，客运为水运太过的病理类型更倾向局灶节段性肾小球硬化，而出生时岁运为火云太过，客运为水运不及则更倾向于微小病变型，其中局灶节段性肾小球硬化这类病理类型的肾病综合征更严重。杨菲[16]研究发现患者出生时岁运为木运不及、土运太过、水运太过，主气为少阴君火，司天为太阳寒水，在泉为太阴湿土，运气盛衰为不和更易患痰湿体质2型糖尿病。芦瑞霞等人[17]研究发现高血压病易罹患者的出生日期运气特点为：主运为金运不及，主气为阳明燥金，司天为太阳寒水，在泉为太阴湿土，运气相合为顺化。吴珊珊[18]研究发现哮喘患儿出生时间所禀受运气特点与自身体质形成相关，出生时司天之气为阳明燥金、在泉之气为太阴湿土是哮喘患儿形成痰湿质的影响因素。王莉等人[19]在研究出生的五运六气与糖尿病的关系时通过大数据证实五运六气禀赋与糖尿病患病具有相关性，出生在岁运为土运的人群更容易患糖尿病。 王梦琪等人[20]在研究抑郁障碍患者五运六气禀赋特点分布时发现抑郁障碍患者在丑、未年下半年（太阳寒水在泉）受孕分布较多，说明患者受孕禀赋与抑郁发病存在关联性。高喜旺等人[21]研究发现冠心病发病与人体受孕时所属的岁运和六气主气有关联性。 吴波等人[22]在研究低龄高血压患者的先天运气因素时发现火运太过、水运不及、土运不及是患者发病影响较大的先天运气因素，在六气方面，少阴君火、阳明燥金司天是影响患者发病的主要先天运气因素，总结发现低龄高血压患病与火热有关。很多回顾性研究发现出生时五运六气禀赋与罹患胃癌前病变[23]、支气管哮喘[24]、结直肠息肉[25]、白血病[26]、精神分裂症[27]等都有关系。类似出生及受孕时禀赋五运六气特征与后天发病的研究还有很多，这些研究一方面验证了五运六气的科学性，另一方面也说明五运六气理论确实可以预测疾病易感性，从而为养生防病提供科学的预防。

2.2 不同时段五运六气与疾病的关系

基于五运六气理论可以大致预测某地值年的气候特征，从而做到辅助预测疾病发病的作用。目前已有大量的现代研究证明值年五运六气与疾病发病之间存在相关性或关联性。例如胡刚明等人[28]通过统计孝感地区10年来手足口病逐月及逐年的发病率，发现属火热性质的年份，手足口病的发病率较高，且发现六气六年的运化规律与手足口病发病的吻合率高达83.33%。金锐[29]通过分析有瘟疫记载的六气时段，发现瘟疫发生与主气少阳相火、太阴湿土和客气少阴君火、少阳相火不相得有关。张晓芳等人[30]研究发现在岁运为太徵之岁，或太阳寒水司天、太阴湿土在泉之年心房颤动发病率较高；在主气为太阴湿土的时段心房颤动发病率较高，并用中医理论解释为太徵戊己之年，禀受寒湿之气，中焦枢机不利，己土不升，戊土不降，中焦困厄，人体上下不通，水火不济，则上焦火热更甚，发为心房颤动。卢成龙[14]研究类风湿关节炎发病与五运六气关系时发现，发病时岁运为土运太过、木运不及的患者更易罹患肾虚标热证，岁运为金运不及的患者更易罹患肾虚寒盛证；发病时司天之气为少阳相火的患者更易罹患肾虚标热证，而发病司天之气为太阴湿土、太阳寒水的患者更易罹患肾虚寒盛证。孔令晶等人[31]研究发现无锡地区冠心病发病与五运六气具有相关性。虽然这类研究众多，但都是基于某一地域的研究，并没有全国性的研究，但是也证实了五运六气预测疾病及其证型的可能性。

3 运用五运六气理论认识及治疗疾病

国医大师方药中曾指出，中医理论的渊源和基础为“五运六气学说”[32]。中医学在“五运”和“六气”周期变化的基础上，探讨自然周期性规律变化对机体的影响，并据此养生治病，把“天人合一”的思想运用到了极致[32]。中医在临床诊疗过程中，通过运用五运六气理论，做到了因时制宜、因人制宜[33]。如汪机在治疗“人旅寓北方，夏秋久雨，咳嗽头痛”时用益元散（滑石六、甘草一，姜葱汤服），应手有效，汪机分析时认为时值太阴湿土当令，且又值夏秋久雨，所以咳嗽并头痛病机为湿邪壅肺，故令湿邪从小便出，病症则愈[34]。中医在治疗疾病时根据发病时五运六气不同所选方药也不同。如宋代陈无择《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中治疗“木运太过，风气流行，脾土受邪”的苓术汤，治疗“土运不及，风乃大行”的白术厚朴汤等[35]。汪机在治疗春温时，根据值年岁运不同所用方之君臣药量不同，如“乙庚金运之年，黄芩为君，丁壬木运之年山栀为君，戊癸火年黄连为君”等，药量变化为“为君者，多一倍也”[34]。近年有人提出运气靶向药的概念[35]，即在五运六气理论下，根据值年六气客主加临不同而在原方中加减运用的药物，据说这类药物在特定时段运用可收到奇效。如敷和汤，在三之气，厥阴风木加临少阳相火时加紫菀；再如清瘟败毒饮为火运之年所主之方，以石膏为运气靶向药[35]。现代运用五运六气理论治疗疾病的研究也很多，例如刘泽轩[36]研究发现基于五运六气理论针刺选穴方案在治疗心胆气虚型不寐患者的临床总体疗效和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上均优于单纯常规针刺治疗组。张晓杰教授[37]在治疗银屑病时选方己亥年司天方敷和汤，用方时根据所处运气的不同进行加减，如初之气，加牛蒡子；二之气，加麦冬、山药；三之气，加紫菀；四之气，加泽泻、栀子；五之气、终之气，依正方，为银屑病的治疗提供了新的思路。李越等人[38]研究发现六气客气的不同会影响心悸病的发病证型，进而影响心悸病的用药，为心悸病的临证提供了新思路。安亚娟等人[39]指出在治疗咳嗽时需要结合患者先天五运六气禀赋，从而推出患者体质，然后再结合患者发病时的运气特点综合考虑治疗方案。

4 五运六气理论与胆胀病的研究

中医认为肝胆皆属于木，胆为甲木，肝为乙木，在五运六气中初之气厥阴风木与肝胆有密切联系，初之气厥阴风木候春生之气，春气正常生发条达，则长、化、收、藏有序，正应《内经》所言“十一脏取决于胆”；初气厥阴风木升发太过或不及皆可使少阳胆病，而证型不同[40]；分析病机需结合五运六气特点与患者病症综合考虑方可抓住病机本质，遣方用药则卓有成效。通过搜索知网、万方等文献数据库，还未发现有关五运六气与胆胀病的相关文章，但有人研究了患者出生时禀赋五运六气与胆系疾病的关系[10]，发现包括胆胀在内的多种胆系疾病的发病规律与天干、地支的周期性节律有明显相关性，在木运太过之年、壬年、午年胆系疾病患病率最高，主气为阳明燥金、少阳相火司天、厥阴风木在泉胆系疾病患病率最高。但是该研究所选资料均为山西地区患者，只能说明山西地区不同时段五运六气与胆系疾病的关系，具有地域局限性。

5 总结

五运六气在中医中占据重要地位，周朝医生治病即结合五运六气因素，《素问》又大篇幅论述五运六气，其后诸多医家无论是在预测疾病顺逆、审察疾病病机，还是在临证遣方用药中多遵循五运六气理论。处在不同时代的医家所提出的治则大法多受所处时代五运六气所影响。现代研究多为了证实五运六气与疾病发病及证型确有关联性，但这些研究大都局限于某一地区，所得出结论也只符合当地自然条件，如果能有全国性的关于五运六气与疾病发病关系的研究，则所得结论方可全国适用。在胆胀病方面，五运六气的研究甚为稀少，应该继续努力挖掘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