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党百年来革命歌谣出版的意义、进程及未来方向

文/高国庆 刘芳

革命歌谣作为革命文化的重要传播媒介，在革命战争年代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显示了其彻底的革命性、强烈的战斗性、广泛的群众性和高超的艺术性，不仅开拓了歌谣的新体例和新境界，丰富了无产阶级革命歌谣内容，而且在启蒙民众思想、宣传革命理论、鼓舞革命斗志等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具有激励人民奋勇前进的精神力量。因此，在建党百年之际，梳理革命歌谣的出版概况，对铭记革命历史、激发爱国情怀、传承红色基因，传播革命文化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一、革命歌谣出版的历史意义

革命歌谣作为革命战争时期特殊的时代产物，为新中国的诞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在新的历史时期，革命歌谣对培养爱国主义情感、弘扬民族精神、传承红色文化基因、加强德育教育和党的建设等方面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意义。

革命歌谣是过去战斗生活的真实反映，[1]能够让人们铭记那段峥嵘岁月，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安宁生活；革命歌谣记录了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记录了大量英雄故事和历史事件，其丰富的价值内涵和强大的感召力使其成为中华优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天然具有红色基因，彰显独特的思想教育内涵；革命歌谣在严明党的纪律、加强党的建设、维护党的形象、弘扬党的优良作风、密切联系群众、反腐倡廉等方面发挥一定的建设作用；革命歌谣虽然是特定历史环境下的产物，但是它所蕴含的精神内涵和历史价值仍然值得我们进一步吸收、借鉴和弘扬，这对于今天党的建设仍具有重大的现实指导意义。

二、革命歌谣的出版进程

革命歌谣作为革命文化的传播媒介，是马克思主义先进思想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产物，具有先进的理论指导和坚实的实践基础，体现了一定的时代性、政治性、地域性和大众性。革命歌谣将革命理念与音乐艺术相融合，以口头方式广泛传播，将革命理念镌刻在民众心中，成为中国共产党进行政治动员的有效载体。

革命歌谣的出版进程与中国革命、建设历史发展同步，集中体现在革命意识的启蒙、革命历程的呈现和革命精神的传承三个阶段。

（一）革命意识的启蒙（1921—1926）

五四新文化运动，孕育了革命文化的萌芽。[2]这场运动不仅在社会各个领域阶层掀起了一场思想启蒙运动，而且也激发了人们的革命意识。运用革命歌谣进行政治动员的方式，从中共领导的民主革命发轫之初就被采用。[3]据1922年6月30日陈独秀给共产国际的报告称，1922年1月1日，中共上海组织全体成员在上海市内散发载有“鼓吹共产主义的歌”的贺年帖6万余份。[4]1923年11月，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三届第一次会议通过的《教育宣传问题议决案》强调：“当尽力编著通俗的问答的歌谣的小册子。”[5]一些知识分子、革命人士成为这一时期革命歌谣的创作主力。他们的作品不仅表达了对黑暗腐朽的旧社会和反动军阀等恶势力的控诉揭露，而且也唤醒了劳苦大众的革命意识，激发了广大民众的爱国热情，鼓舞人们去战斗。前者如《年年剥皮用刀砍》（湖南桂东）、《新军阀》（山东）[6]等，这些作品既揭露了黑暗的统治，也揭示劳动人民的凄苦遭遇；后者如《人人心里有团火》（上海）、《砸块石头磨刀枪》（吉林东边外）[7]、《尽力中华》（赵元任）、《五四纪念爱国歌》《国民革命歌》（萧友梅）、《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部歌》（刘少奇）、《五一纪念歌》（陈潭秋）[8]等，发出了激奋人心的战斗号角，在革命年代发挥着唤醒民众、鼓舞士气、宣传革命精神的重要作用。

（二）革命历程的呈现（1927—1949）

中国共产党开始独立领导武装斗争后，革命歌谣在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时期发挥着传播革命火种、鼓舞军民的重要精神力量。这一时期革命歌谣的出版与传播，展现出一幅军民齐心共抗敌，不畏艰难保家国的雄伟画面，呈现出如下特点。

1.革命性与时代性、政治性相结合。党在不同历史时期孕育了不同的革命文化，不同的革命文化通过革命歌谣形象地呈现出来。

1934年6月20日，红军总政治部机关报《红星报》第49期刊登了征集革命小调的启事，“在征集红色歌谣的基础上，在革命刊物上刊载红色歌谣，以方便苏区军民传唱。例如，《青年实话》开辟专栏刊载《共产主义进行曲》《纪念列宁》《打倒帝国主义歌》等歌曲；《红色中华》文艺副刊刊载《送郎参军》《红军打胜仗》《消灭白狗子》等歌曲；《列宁青年》山歌专栏刊载《拥护红军》等歌曲等。除了革命刊物刊载红色歌谣外，还编辑出版了《革命歌谣选集》”。[9]编者评论，这些歌谣在格调上来说是极其单纯的；然而，它是农民作者用自己的语句创作出来的歌，道尽了农民心坎里要说的话，为大众所理解，为大众所传诵，是广大民众所欣赏的艺术。[10]

2.革命性与地域性相结合。党的不同革命实践孕育的革命文化通过不同地域的革命歌谣展现出来。1928年10月，《中央通告第四号——关于宣传鼓动工作》强调，为了“争取与积聚广大群众势力，准备新的革命高潮之到来”，在“农村及苏维埃区域”开展理论宣传时，必须“把党的政策口号，编成咏语山歌”。[11]例如，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不同地域的歌谣多从颂歌、苦难歌、工农革命歌、妇女儿童歌等方面反映了各地的革命斗争生活。《农人伤心事》《井冈山来了毛泽东》《大家都来当红军》真实地反映了苏区军民火热的战斗生活，鼓舞着无数优秀青年参加红军，激励着红军战士奋勇杀敌，夺取胜利，革命歌谣唱响整个革命队伍和人民群众，成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文化实践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3.革命性与大众性相结合。中国共产党重视革命歌谣的创作与运用，并与革命运动紧密地联系起来，不仅要使工农大众普遍接受，而且还要满足政治宣传的需要，这是党逐渐壮大，革命政权逐渐稳定的必要保证，也与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文艺大众化要求相契合。这一特征主要体现在革命歌谣的创作主体、受众、内容、形式等方面。从创作主体看，很多革命歌谣是工农大众在长期生活斗争经验中总结出来的，工农大众是主要的创作群体之一。《穷人要算账民谣集》（华中文协大众文艺委员会编，1946）内收有《洪泽湖渔民谣》《洪泽湖草民谣》《穷人谣两则》《地主压迫》等19首民谣；《平陆人民斗争歌辑》（冯彦俊编，1946）版内收有《八路好》《整顿河山》《大胜利》《庆祝胜利》《反对内战》等15首歌谣作品；《歌谣丛集》（苗培时辑，1947）内收有《人民歌颂毛主席》《唱毛主席》《跟着毛泽东前进》《拥护毛主席》等35首歌谣。革命歌谣通过浅显易懂的语言，将党的先进思想和革命理论宣传出去，扩大党的影响力、壮大党的力量，推进了马克思主义的大众化进程。[12]

（三）革命精神的传承（1949—至今）

新中国成立后，党史、文学、艺术界等部门与机构有组织地开展了革命歌谣的收集、挖掘、整理并出版，同时与广播影视等视听手段相融合，使革命歌谣传播空间更为广阔。在改革开放和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指引下，革命歌谣的出版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发挥着继承革命传统，赓续红色基因，传承革命文化，激励人心的重要宣传作用。

1.去粗取精，打造革命经典。受毛泽东倡导的“新采风运动”的影响，1958—1960年，上海文化出版社编辑出版了《革命歌谣选》，记录了湘赣、陕西、鄂豫皖等老革命根据地的革命歌谣几百首，《东北人民抗日歌谣选》（延边人民出版社联合编辑，1958-1959）、《中国革命民歌选》(音乐出版社，1958)、《长白山抗战歌谣》(吉林人民出版社，1978)等。这些反映不同地域革命歌谣著作的出版为我们展示了各地军民生产生活斗争的精神风貌。1959年，由中国作家协会江西分会选编的《红色歌谣》收录了历年来搜集的江西苏区的487首革命歌谣，是革命歌谣出版的集大成之作。[13]这些歌谣反映了这个伟大的时代，反映了革命战争，直到今天，它们仍然具有很高价值，永不褪色。[14]

1984年，文化部、国家民委、民研会共同签署了《关于编辑出版〈中国民间故事集成〉〈中国歌谣集成〉〈中国谚语集成〉》的文件并联合编辑出版了这三套集成，革命歌谣的出版在这一时期逐渐复苏并呈现繁荣局面。这些革命歌谣包括历史斗争歌谣、土地革命歌谣、抗日战争歌谣和解放战争歌谣，将不同历史时期的革命斗争生活展现出来。

2.继往开来，赓续红色基因，传承革命精神。21世纪以来，革命歌谣出版研究进入新阶段，继续发挥着传播革命文化、赓续红色基因、传承革命精神的重要精神力量。新时代革命歌谣的出版也秉承这样的传承精神，涌现出一大批著作，如郭含殿主编的《华池歌谣》（2007）、袁行霈主编的《诗壮国魂中国抗日战争诗钞歌词歌谣》（2015）、张敏娟主编的《山西抗日歌谣选》（2015）、巩世锋主编的《陇东红色歌谣选》（2017）、中共安徽省委党史研究室编的《红皖歌谣》（2017）、王金宝等收集的《长白山抗日联军歌谣》（延边大学出版社，2019）、宋小平主编的《红色歌谣》（2020）等。最具特色的是闫晓茹译的《陇东红色歌谣选译（汉英对照）》（四川大学出版社，2019），选取了一百余首能代表陇东地域特色和文化特质的革命歌谣进行英译，采用汉英对照，目的在于对外传播中国地方民俗文化，弘扬陇东老区人民的革命精神，使“南梁精神”和红色文化走出国门；毕旭玲的《上海红色歌谣》（中西书局，2022），带领读者领略上海革命歌谣的魅力，理解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之地”红色文化的价值和意义。

这些革命歌谣全面地展现革命精神、革命信念、英雄气概和革命风范，成为激励人民奋勇前进的精神力量，为新时代革命歌谣的出版和传播提供了很好的典范。

三、革命歌谣出版的未来方向

革命歌谣是伴随着革命运动产生的，它对发动群众、推动革命起到了重要作用，有些革命歌谣至今仍被传唱，在传承百年党史的学习中，革命歌谣和它所代表的革命精神，是未来革命歌谣出版研究的主要方向。

（一）革命歌谣出版的当代价值

1.政治价值。革命歌谣是在特殊年代产生的，它忠实地记录了中国共产党在艰苦岁月中顽强领导人民斗争的历史过程。[15]中国共产党充分有效地运用“革命歌谣”这一载体，传达真理、正义、革命、胜利的声音，通过各种歌谣将抽象的意识形态具体化、形象化，赋予歌谣以政治、文化、精神、情感、创作等各种意义，通过革命歌谣，建构起了一套历史有续、理论有力、价值有义的意识形态话语体系。

2.学术价值。革命歌谣展示的不是宏大的革命历史事件或者精英式的革命英雄，它是从普通民众的视角出发，是对普通民众革命情感与行为的生动刻画，归还部分大历史叙述所需要的生活基础。[16]它反映了历史本质的真实，可以作为传统正规革命史料的补充与佐证，弥补了传统历史文本资料对普通大众缺少关注的不足。这是革命歌谣独特的学术价值。

3.市场价值。有些革命歌谣至今仍被传唱，因为它汇聚了中华民族精神的精华，真切表达出了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和革命文化传统精神，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红色旅游的兴起，将红色旅游与革命歌谣结合起来出版，为革命歌谣出版服务市场需求拓展新的空间。

（二）全面阐释革命歌谣的出版新维度

革命歌谣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在长期的革命和建设中积淀起来的一种特殊的文化类型，呈现出一种政治文化艺术现象。随着革命硝烟在人们视野中消散，革命话语在人们的耳边远去，为了发挥革命歌谣强大的“软实力”作用，需要我们拓展革命歌谣的出版空间，从多个维度发挥革命歌谣的政治动员和宣传教育功能。

1.拓展历史的维度。突破单一党史研究角度，通过对革命歌谣的深入发掘与考证，中国现代历史上或文学史上许多回避的问题都可以呈现，革命歌谣对正义力量的颂扬和对邪恶势力的嘲讽，体现了普通民众的价值选择和情感判断，因为历史的记忆与认同不仅是一个文化选择与记忆的过程，也体现了民心所向。[17]

2.融入多学科的维度。革命歌谣作为民族民间音乐的组成部分，可以开展音乐艺术类研究；作为语言学研究的文本，可以在语言学视域下开展研究；对其传播方式，可以进行传播学研究；对其创作主体，可以对创作者、演唱者等开展研究。

3.传承的维度。革命歌谣在今天仍被广泛关注和研究，显示出自身强大的生命力，原因在于革命歌谣蕴含着当代社会生活的文化价值，[18]传承革命歌谣的精神内涵，要将革命歌谣与现实连接起来，研究其传承路径。

4.保护与开发的维度。随着社会的发展与变迁，革命歌谣的保护与开发是研究出版的重要维度，如何在保护和开发的张力之间寻找契合点，分析革命歌谣的生成结构模式，总结其创作表演到传播的规律，探索如何用革命歌谣的“变迁”对现实社会精神文化生活进行良性推动，是所有革命歌谣研究的最终落脚点和价值归宿。[19]

四、结语

革命歌谣作为特殊历史时期产物，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但是其所蕴含的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勇往直前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积极向上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团结友爱的集体主义精神，不畏艰难的开拓创新精神永远是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在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它在民众思想的启蒙、反对列强的侵略以及追求中华民族独立解放的历史征程中发挥着独特的作用。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革命歌谣所体现的革命精神既是我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不可或缺内容，也是传承中国共产党红色文化基因的重要载体，更是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的绝佳素材。因此，加强对革命歌谣的出版不仅是对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更是对其精神的继承与发展，使其能够在新的历史阶段焕发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