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阳，一个美好的节日

◎高昌

农历九月初九，是我国的传统节日“重阳节”。“九九”与“久久”谐音，人们因此赋予了这个节日健康、长寿、吉祥、团圆等各种美好的寓意。

重阳佳节，秋高气爽，最适宜登高怀远，所以也被称为“登高节”。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在这一天登高望远，把酒赏菊，留下了许多动人的诗词佳作。

唐代诗人王维在他十七岁时，写下了一首千古名篇《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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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那一年的王维正在长安（今西安）一带独自求学。重阳时，他想起了居住在华山东侧的亲人，不禁悲从中来，写下这首诗表达心中的思念。

诗的前两句抒发了自己的情感，而后两句则采用了换位移形的技巧，想象远方的兄弟们登高赏秋、插戴茱萸“辟热气而御初寒”时，正在为少了自己这一个人而伤感。正是这样的曲折有致，才让整首诗更具深意，更真挚感人。

唐代诗人杜甫在重阳时也写下了一首名篇——《九日五首·其一》：

重阳独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

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

殊方日落玄猿哭，旧国霜前白雁来。

弟妹萧条各何在，干戈衰谢两相催。

写这首诗时，杜甫已经快要五十六岁了。当时，他病居夔州，心中老年人特有的深沉痛切、苍凉悲怆与少年王维心中的薄愁定是迥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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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时，杜甫带病登上高台，远眺萧瑟的秋江景色，耳中是黑猿凄厉的悲啼，眼中是白雁孤独的盘旋，心里惦念的是飘零的弟妹，同时还忧虑着远方的战事……百感交集、心弦激荡的诗人随后缓缓吟出了这首沉郁的悲歌。秋日景色和心中联想相互映衬，情景交融，感人至深。

诗中的竹叶并不是现实中的翠竹，而是代指一种名叫“竹叶青”的美酒。“菊花从此不须开”这句，诗人想表达的意思是：既然重阳佳节没有竹叶青这样的美酒相伴，那菊花也就没必要再开了，不然有花没酒，看着心烦。瞧瞧，这位老人的脾气有多大啊——喝不到美酒，就让菊花也别再开了，真是既天真又任性，妙趣横生。当然，这只是诗人的一句玩笑话。杜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哪怕生活在孤寂的苦日子里，也不忘调皮一下；即使凄苦的情绪，在他的笔下也会变得新鲜别致、韵味十足。

每每读完王维和杜甫的重阳诗词，我心中总会涌起一种感伤。但另一位唐代诗人孟浩然笔下的重阳，却充满了温馨、祥和与欢乐，请看他的《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重阳佳节时，孟浩然应邀到一位乡下的朋友家做客。诗作主要描写了田园生活的闲适、恬淡以及朋友之间淳朴的情谊。最后两句说来年还要相约重阳，一起赏菊，一起喝酒，一起闲话家常……表达了诗人期待再次欢聚的迫切心情。这是多么和谐隽永的画面，多么令人期待的约定，多么亲切纯净的节日氛围啊！

关于重阳佳节，还流传着不少文人墨客之间的逸闻趣事。

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曾在重阳时写下《醉花阴·重阳》，词作主要描写的是在重阳这一团聚的节日里，丈夫在外游历不得归家，从而引发的妻子的愁绪。

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读了这首词后，极为欣赏，不过心里有点小小的不服气。于是，他用了三天时间，一口气填出五十多首《醉花阴》，和李清照的词混在一起拿给友人品评。友人看完后说：“读完所有《醉花阴》，感觉最好的还是‘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句。”赵明诚这才彻底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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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流传开后，每逢重阳，人们都会想起李清照的《醉花阴·重阳》，由衷地为她“点赞”。

除了李清照，还有一位在重阳“有故事”的诗人，他的名字叫潘大临，字邠老。临近重阳，潘大临的朋友谢逸寄来一封信，问他最近写了什么新诗。潘大临回信说，昨天听着窗外风雨，很是动情，就在墙壁上写了一句“满城风雨近重阳”，结果催租的人恰好在这时闯进家门，把诗兴给破坏了，后面的诗便没有写成。可没过多久，潘大临就去世了，他回信中提到的诗作终成残句。后来，这句诗演变成了一个成语——满城风雨。

斯人已去，谢逸怀念潘大临时，以残诗为首句，续写了一首绝句：“满城风雨近重阳，无奈黄花恼意香。雪浪翻天迷赤壁，令人西望忆潘郎。”

潘大临和谢逸的故事打动了很多诗人。大家非常欣赏这句“满城风雨近重阳”，都为诗作没有完成感到惋惜，于是纷纷动笔续写，留下了不少颇有韵味的诗句。宋代诗人韩淲在大约百年后的一个重阳前夕登上吴山，正逢风雨，很自然地想起了潘大临的诗句，心潮起伏，随即写出了著名的七律《风雨中诵潘邠老诗》抒发胸中的万千感慨：

满城风雨近重阳，独上吴山看大江。

老眼昏花忘远近，壮心轩豁任行藏。

从来野色供吟兴，是处秋光合断肠。

今古骚人乃如许，暮潮声卷入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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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阳这个美好的节日里，细细品味历代文人笔下的佳句名篇，总是能唤起我心中的强烈共振和真挚共鸣，让我真切地感受到跨越流年而来的厚重和深沉。

前不久，耄耋之年的诗歌美学家李元洛老师出题，嘱我也续写一下潘大临的这句诗。于是，我遵照李老师的严格要求，也试着续了一组不成熟的习作。下面选出其中两首附在文末，请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指正：

满城风雨近重阳，一网深情寄远方。

为有沉吟孤坐久，从教烦溽化清凉。

满城风雨近重阳，甘苦人间滋味长。

佳句秋怀入佳酿，万枫如醉一壶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