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我国基础教育阶段英才教育开展的现状、问题及策略——基于2010年以来的相关文献综述

忻叶

人才是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要素，而英才则是这个要素中最具有价值的群体。英才教育就是指为在智力、创造力、领导力等能力范畴及数学、艺术等特定学科领域具有杰出才能的儿童青少年提供的促进其发展、挖掘其潜能、以最终成长为英才为目的的教育服务和组织活动。［1］进入发展新阶段，在我国亟须改变发展模式、突破相关核心技术、提升产业链所处位置、获取更多自主知识产权和生产出更多有国际影响力的文化产品之际，英才和英才教育也获得了更高的关注度和更多的发展可能性。本文结合2010年以来我国基础教育阶段英才教育的实施情况和研究成果，总结现状，归纳问题，梳理策略，为更好地推进英才教育的开展提供借鉴。①

一、英才教育的现状

在英才教育经历了20世纪80、90年代的蓬勃发展和21世纪初的争议萎缩后，以2009年教育部联合中组部、财政部启动“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试验计划”（又称“珠峰计划”）为标志，英才教育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2］在实施主体和教育内容方面呈现出一定的特色。

（一）实施英才教育的主体特色

在这个阶段，开展英才教育的主体主要有3类（如表1所示）。第一类由国家、个别省市的教育或科技部门牵头，以开展项目研究的形式实施英才教育，涉及面广，培养数量多，主要面向高中英才学生，一般利用课余时间进行。具体学校每个批次所参与的学生人数、培养的内容等都不固定。如中国科协与教育部2013年起联合开展的“英才计划”，面向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计算机5个领域，2022年预计共招收学生1200人。［3］第二类以若干中小学、幼儿园为代表，公民办都有，以设置各类实验班（部）、特色班的形式实施英才教育，招生数量、标准、培养方式各有不同但都相对固定，成建制，模式化，全日制。如北京市育民小学的超常实验班，两年招生1次，使用本校开发的“鉴别超常儿童认知能力测验”和个性心理特征问卷等研究工具进行英才学生鉴别，采用4年学完小学6年课程的加速方式进行培养。［4］第三类为致力于英才教育发展的研究机构或社会组织，如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中国人才研究会超常教育委员会等。这类主体不直接培养英才学生，往往采取与前两类主体合作，以提供智力、学术、组织支持的方式开展英才教育的相关试验、活动。

表1我国基础教育阶段英才教育有代表性的实施主体②

（二）英才教育实施的内容特色

从实施主体的不同可以看出现阶段英才教育主要有“校内”和“校外”两类实施场景。英才培养学校的教育一般在校内，其模式有“加速”和“充实”两种。“加速”方式指不受限于常规教学进度，在较短的时间内让英才学生修完所需课程，多余的时间用来学习适合他们能力的课程或提前升学。“充实”方式旨在为英才学生提供宽广的学习机会，加大课程的广度（如通识课程）、深度（如研究性学习、社团活动、社会实践）、难度等。［5］英才培养项目的实施一般在校外，也属于“充实”方式，但在教育内容上更为广泛。

1.校内“加速”，知识整合重组。英才学生对知识接受能力强，消化吸收快，因此完全有可能提速学习，学校就需要对“应知应会”的国家课程进行重新整合。如北京市育民小学将语文学科按主题重组内容，将文学名著和古典诗文引入课内。数学学科按知识结构条块结合，把小学的全部数学知识按五大板块进行组合，使英才学生在4年的时间里成系统地学完6年的知识。［6］

2.校内“充实”，素质优化提升。英才学生既需要拓宽视野、挖掘潜能，也需要陶冶情操、促进探究，因此在教学中会增加大量“兴趣培养”“素质教育”内容。如江苏省天一中学就开设了100多门丰富课程，包括初级探索类课程如专题讲座课程（名人课堂、科学大讲堂、网络公开课等）、实地参观考察课程（参观高新企业、科技馆、博物馆、科技成果展等）、亲身体验课程（校园“六节”活动、科技社团成果展示、趣味科技比赛活动等），学术能力养成课程如各层次的“校本选修”课程、“社团中阶”课程、学科奥赛课程、大学先修课程、研究性学习课程等，项目研究类课程如“社团高阶”课程、创新实验室深度研究项目、“三高”（其他高中、高校、高新企业）合作研究项目、国际合作研究项目、国内外挑战比赛项目、自主创新项目等。［7］

英才学生的校内培养往往是“加速”和“充实”相结合，“加速”为“充实”创造时间，“充实”为“加速”丰厚内涵。如石家庄市第二十八中学“省会拔尖创新青少年培养基地”实行“1+1+X课程”，第一个“1”为融合初中和高中的国家课程，第二个“1”是融合其他各版本教材、自读课本的校本课程，“X”为各种活动课程、拓展课程。［8］

3.校外“充实”，能力拓展综合。开展英才项目学习的目的是让学生在观察、经历、参与仿真或真实科学项目过程中，深化专业情感，培养综合能力。因而一般以问题解决为导向，以创新课题研究为学习内容，让英才学生“真刀真枪”地搞科研；同时强调现场感和沉浸感，如重庆“雏鹰计划”让英才学生进入高校、科研院所、高科技企业的重点实验室和工程技术研究中心进行专题研究；［9］以及科学精神的引领和感召，如“英才计划”让学生在著名科学家指导下参加科学研究、学术研讨和科研实践，使他们充分感受名师魅力，激发科学兴趣，树立科学志向，提高创新能力。［10］

二、英才教育存在的主要问题

近年来英才教育实施中的主要问题集中于英才教育的重视程度、性质认识、实施方式、惠及对象及评价标准4个方面。

（一）培育英才是国家战略，但英才教育还不是

培养人才尤其是英才一直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重要的政策导向。2010年，《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发布，提出“加快人才发展是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赢得主动的重大战略选择“，”人才强国战略已成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一项基本战略“，“培养造就数以亿计的各类人才，数以千万计的专门人才和一大批拔尖创新人才”。后面这句话也在随后出台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出现，成为教育纲要的核心目标，并提出“创新人才培养模式，适应国家和社会发展需要，遵循教育规律和人才成长规律，深化教育教学改革，创新教育教学方法，探索多种培养方式，形成各类人才辈出、拔尖创新人才不断涌现的局面”。国家教育事业发展“十三五”“十四五”规划及《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等文件也对提升一流人才培养与创新能力进行了重点部署。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审时度势，把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作为重大国家战略。2014年8月，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财经领导小组会议提出，“创新驱动实质上是人才驱动”。2016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科技三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提出在建设世界科技强国、推动经济社会持续快速发展的进程中，创新人才的培养是核心和关键。2017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上再次强调要继续实施人才强国战略，推动我国社会主义事业现代化的发展。

但是，英才教育还没有取得与人才强国战略相匹配的关注度和重视程度。近年来一些有识之士提出，应充分认识培养英才的紧迫性，将英才教育置于教育发展的顶层设计中。原因主要有：一，获取发展优势。知识经济时代的来临使得世界范围内的教育和人才培养格局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开展英才教育有利于取得发展优势。［11］二，应对国际竞争。要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在世界百年大变局形势下处理错综复杂的重大事件和突发事件，不在核心科技上被卡脖子，就必须培养一批英才。［12］三，转变发展模式。在“学习追赶式发展”阶段，我国教育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是普及化和大众化；当“创新驱动式发展”时代到来的时候，就要尽快实施英才教育战略。［13］四，促进经济增长。研究者发现，社会上的英才比例对于经济增长具有高度显著的巨大效应，是其他教育指标的上百倍。如果英才比例提高1%，将会使人均GDP提高3倍。［14］因此，与其他教育类型相比，大力开展英才教育对促进经济发展事半功倍。

（二）英才教育是特殊教育，但在实践中走向了“特殊化”

之所以40多年来英才教育经历了起起伏伏，主要是由于社会对英才教育的性质和形式还存在争议，争议的关键在于明确英才教育与教育公平的基本原则是否对立。

不论是依据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和《萨拉曼卡宣言》关于全纳教育的倡议:每个儿童都有独一无二的个人特点、兴趣、能力和学习需要，教育体系的设计和教育方案的实施应充分考虑到这些特性与需要的广泛差异；［15］还是秉承教育公平其实质是机会公平的理念，英才教育施予英才儿童契合自身发展水平的教育机会，同施予残疾儿童的特殊教育旨归并无本质不同；［16］抑或是遵循我国教育先哲孔子“因材施教”的古训，都会形成这样的共识：真正的教育公平是差异化的而非均等化的公平；［17］实施英才教育不会阻碍基本教育公平的实现，不会剥夺弱势儿童的基本受教育权；［18］满足英才学生的特殊教育需要是教育机会均等的理念予以现实性的执行与保障。［19］

从形式上来说，目前的争议集中在一批优质名校以“教育实验”或“教育改革”为名实施的英才教育上。一是这些学校本就属于优质教育资源，社会关注度高；二是受益学生面太小，资源被高密度投放到一小批学生身上，无形中挤占了学校其他学生获取资源的份额；三是个别学校打着“英才教育”的旗号行掐尖招生之实。［20］这些“特殊化”的操作方式需要进一步改进、完善，但不能因此影响英才教育的正常实施。

（三）“学得快”“学得多”但还未能“学得好”

虽然英才教育给英才学生提供了更多发展和成才的可能性，但目前还不能在“施行英才教育”和“成为英才”之间建立确定的因果关系。依据目前的项目或实验观察，不论是加速模式（学得快），还是充实模式（学得多），都还存在一定的缺憾或误区，影响了英才教育施行的成效。

1.教育内容上的偏颇

首先，在内容的比重上，当前的英才教育更强调智能因素而忽略非智能因素。身心和谐发展是成“才”的前提和基础。然而，正是由于英才学生的智力优势更为明显，所以哪怕在英才教育的培养理念上注重了对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素质的培养，但在课程、教学、评价的具体实施环节上，目前更多的还是基于智力优势进行设计安排或凸显成绩的作用。［21］与之形成悖论的是，当英才学生的智能发展远远超越其非智能因素的发展时，更容易出现身心发展的不平衡，从而需要更多的心理疏导与教育促进以形成他们健全的人格品质。［22］

其次，在内容的设置上，强调“规定”“统一”胜过“灵活”“个性”。当前英才教育的课程安排大多“重数学和自然科学，轻人文社会科学”，“重书本理论知识学习，轻实践感受体验”，“重分学科专业课程学习，轻综合课程和学科间呼应协调”；［23］课程体系缺少对学生兴趣的关注、对个性发展的“量身定制”，还远未实现从“知识体系”到“能力体系”的转型。［24］

2.教育者能力上的缺失

主要体现在实施英才教育的教师专业化水平不高。一方面教师在英才教育方面缺少专门化学习与培训，相关专业知识与技能不足，使得他们在教育教学实践中、在与英才学生互动交往和个别化指导中面对诸多非预设性事件时困惑又无措；另一方面这些教师大多已在普通教育教学实践中形成成熟经验，但这些常态教育教学经验对于在认知特征、学习风格、情感交往等方面皆具特殊性的英才学生而言，如同“隔靴搔痒”，无法发挥英才教育的真正效用。［25］

当前缺少对我国英才教育教学体系、英才学生学习特征的深入研究，英才教育教师队伍建设成效欠佳与这些问题息息相关，亟待改善。

（四）英才学生“进口”和“出口”的标准模糊与内涵偏差

一个完善的英才教育体系需要明晰“培养谁”“培养成什么样”“由谁培养”“怎么培养”，等等。在“进口”（培养谁）和“出口”（培养成什么样）两方面，我国当前的英才教育还存在标准模糊、内涵偏差的问题。

一是在“进口”方面，人们并不能清楚地了解什么是天赋、天资或者天才学生。这里的“人们”既包括普通大众，也包括教育工作者和政策制定者。［26］这就造成了对于英才的判定和选择缺少相对统一的标准和范畴，在具体操作方面缺少统一的保障和监督机制。因而一方面大多只能依据英才学生最为显著的智能或认知优势来甄选（如表1英才培养学校的选才标准），忽略了其他方面素质或潜能的发掘和培养；另一方面在甄别过程中也不尽规范，引发人们对英才教育本身的诟病或偏见。

二是在“出口”方面，常见的问题是功利性、片面性、短期性地进行教育评价。先说功利性，很多英才培养学校在表现培养成效时将学生在国际国内学科竞赛中获奖的层次和数量、考上国内外重点高中、大学或攻读硕博士的人数、担任世界500强企业高管或成为科学家的案例等作为例证。这种把接受英才教育当成获取奖项、学历、地位、财富“敲门砖”的教育评价标准偏离了英才教育的本质和初衷。其次，评价内容单一片面。在英才教育评价体系中，除了知识掌握程度可通过卷面测验方式进行，其他方面如德育、创造力、社会责任等培养目标依然存在着无法量化、评价操作性不强的情况。［27］而偏重知识评价也使得英才学生需要对某些技巧、题目不断训练、强化，在一定程度上消磨了学生对学科学习的兴趣和热情。［28］这样的教育评价既不客观，也不科学。再次，目前的教育评价对英才学生的后续发展关注与研究非常不够，大中小学各管一段，对学生毕业后取得科研成就的情况也缺少相关统计和分析，更谈不上进行全面系统的跟踪研究。［29］英才培养是一个长期性、迟效性、历时性的过程，不可孤立地审视阶段性的教育成果，需要从全局角度观察、反思和改进培养工作。［30］

三、推进英才教育健康发展的相关对策

综上所述，英才教育意义显著、使命重大但目前还处于实力薄弱、发展迟滞的状况。二十大的召开，表明我国正进入一个新的历史发展阶段，复杂的国际国内形势和环境使得对人才尤其是英才的需求更加迫切。我们应该切实落实科教兴国和人才强国战略，正视问题，明确目标，积极作为，让英才教育真正地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人民谋利益福祉、英才学生自身充分发展发挥应有的作用。

（一）提高发展站位

做好英才教育的前提，是提高其发展站位。英才教育要从人才培养实验或项目的小打小闹中走出来，作为国民教育体系的一个正式组成部分，进入全面支持、规范发展的轨道。一是从顶层设计入手，建立制度体系。英才教育政策法规的基本框架需要包含如下内容：英才学生的统一界定，英才学生的鉴别标准和鉴别程序，英才学生的课程开发、办学模式、学业与项目评估，英才教育师资培养与培训，英才教育政府管理及运作，经费管理和财政支持等。［31］二是从组织结构入手，建立管理体系。行政管理和研究管理两条线，国家、省、市、县/区分4个层面设置英才教育的管理机构和研究机构，开展对英才教育的有序管理和有效研究。

（二）加强系统谋划

英才教育是一个结构有序、功能完备的有机系统，要以系统的视角来设计和实施。一是纵向上对高等教育、中等教育、初等教育、学前教育等各个阶段的英才教育目标、任务、方法、评估等进行合理衔接与有效统整。［32］二是横向上教学、科研和实践紧密结合，学校、家庭和社会密切配合，学校之间、校企之间、学校与科研机构之间加强合作，乃至中外合作联合培养等，使得英才教育体系开放、机制灵活、渠道互通、选择多样。［33］三是就英才学生个体发展而言，在其能力由潜能→能力→专长→卓越发展的各个阶段，都需要予以适当的外部支持和持续的能力实践，形成系统而开放的个性化培养方案，［34］以高效达成育人目标。

（三）完善培养机制

1.扩大培养范围

即使以最小的英才占比来测算，目前我国开展的英才教育规模也远远小于人群中可能存在的英才学生人数。因此，发展英才教育首先就是要扩大培养范围。一是将英才教育的实施主体从大城市名校层层拓展，尤其关注偏远、乡村地区处境不利的英才学生的发现和培养，适当予以政策、经费等方面的倾斜，因为这部分英才学生的可塑性最大，英才教育可以发挥的效用最明显。二是将英才教育的培养对象从单一的智力超常学生拓展为具备多元智能中任一智能或多种智能的英才儿童，培养各领域的拔尖创新人才。实际上这也是当前世界各国英才教育的一个基本趋势。［35］

这里就涉及英才学生选才标准和程序的调整。其一，强化选才方法的客观性和科学性。英才学生的早期鉴别和干预可增加脑活动作为参考指标，fMRI功能性磁共振成像、EEG脑电图、ICT治具等高级研究工具可提供较好的技术支持手段。［36］其二，提升选才方式的全面性和多元性。选才可采用客观测量与主观评价相结合。客观测量有标准成绩测验、智商测验、能力倾向测验和创造性测验四大类，主观评价是指父母、教师、同龄人等通过日常观察、分析作业或作品来鉴别英才儿童。［37］如北京市第八中学少儿班的“试读”方式，通过试读考查学生的发展和学习过程、行为习惯、学习习惯、人际关系、道德教养、适应能力等非智力因素。［38］其三，增加选才方式的动态性和灵活性。从一次性选拔转向边培养边选拔，给学生提供逐步适应和多次选择的机会，［39］允许不适应的英才学生分流退出，也允许潜能显示较晚的学生后期加入。

2.调整培养内容

英才教育同样要认真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全面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就其所肩负的历史使命而言，面对功利主义和智育挂帅的培养现状，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这个育人方向不能有丝毫动摇。英才必须德才兼备，德育更需要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上。1987年邓小平同志在会见中青年科技人才时提出了“德”的3条标准：一是拥护党的政治路线和思想路线，二是大公无私，三是有强烈的革命事业心和政治责任心。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拔尖创新人才“要深怀爱国之心，砥砺报国之志，主动担负起时代赋予的使命责任”。［40］英才教育要主动研究适应英才学生的德育课程内容，抓实抓牢英才学生的德育培养。

英才不仅具备较强的认知能力，更具有兴趣广泛、求知欲强、坚韧不拔等良好个性品质，这些非智力因素往往是通往成功的关键，英才教育要加大对学生非智力因素的培养力度。英才是多领域多类型的，英才教育要满足社会对各类人才的需求，根据英才学生的个性特长进行个性化培养。美国的英才教育强调让学生研究创造，去制作具体东西，去做产品，我国英才教育也要鼓励学生多做真实的、可以出产品的研究，［41］增加跨学科和整合式的教学内容。任祖利的丰富三元模型由一般探索活动、团体训练活动、个体项目3种类型的活动组成。其中团体训练活动中的学习内容包括创造技巧、研究技能、自主学习技能、情感技能、沟通技能、时间管理方法、不同主题或学科的研究方法论等，［42］这些学习内容将为英才学生取得创造性成果奠定基础。

3.优化培养方法

提升英才教育的效能还需要优化培养方法。首先，变革传统教学方式，营造安全、开放的课堂环境。教师在课堂教学中表现出的对创造性行为的重视和鼓励，对学生创造力的培养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在日常教学中教师要多应用启发式教学、探究式教学、讨论式教学和参与式教学等教学方法，培养学生的自主探究意识和能力。［43］其次，重视英才学生自我学习能力的培养和自我管理策略的生成。英才学生的一大特点就是善于自我学习，因此，教师要鼓励、引导学生多应用小组讨论、动手操作、自主学习和辅助学习等学习方式。如英国数学英才学生更善于从网络、书籍和同学交流中主动获取信息，3个渠道之和占所获信息的比例高达90%。［44］也就是说，完全可以将学生的自觉意识和自学能力作为英才教育的培养重点。再次，既注重近身示范，也注重协同共育。如我国“英才计划”的主要培养方法就是让英才学生跟随知名科学家开展项目研究，近距离地学习科学方法、感染科学氛围。上海中学的数学英才培养采取“1+N”的导师带教方式。学校为高素质的英才学生安排1名数学教师作为长期带教的核心教师‚核心教师负责专业引领与思想、心理引领，并为每个学生制订个性化的培养计划‚同时负责在培养周期内恰当的时间节点上邀请校外专家、教授对学生进行针对性的专门指导。［45］英才学生的培养还要注意家校协同。实践经验提醒我们，要保证英才学生的可持续发展，家庭教育就要一直坚持，只不过教育的方法和内容要在不同时期进行不同的调整。［46］因此，要不断地给家长提供英才教育信息，协助家长对英才学生进行正确的教育。［47］

4.改革鉴才标准

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的变化自然要求评价标准也要进行革新。其一，要建立综合化、层次化的评价机制，采用过程性的评价量表，以有利于发现学生的内在品质和发展潜力为目的，不仅关注学生的学习结果，更要关注他们的学习过程。［48］其二，评价体系的构建中量化指标要与非量化指标相结合。英才教育的成效不仅体现在学生学科知识方面的突出能力和水平，还要体现在英才学生的创造性思维、创新意识、表达能力、领导能力、阅读能力等方面的提升上。其三，评价标准坚持以学生为中心，充分考虑学生的自我认知、自我反思、自我总结、学习效率等思维意识方面的培养成效。［49］

比如北京市第八中学素质班采用的“因人因材”评价系统，实行“人文素养、学业素养、发展素养”相统一的360分综合素质评价体系。人文素养评价包括学生的思想品德素质、心理素质、身体素质、审美素质等方面的评价，占150分；学科素养评价包括学生学业素质、劳技素质等方面的评价，占150分；发展素养评价包括学生个性发展、合作发展及创新发展方面的评价，占60分。［50］这种评价系统较好地统合了量化与非量化、过程与结果、智力与非智力因素的评价要求。

5.提升师资水平

英才教育一般有独立和融合两种实施方式。对于独立设班培养的英才教育而言，其师资应具有“三高”标准，即学位高，学科专业知识及教学法知识（PCK，Pedagogical Content Knowledge）高，培养精英能力（EEA，Educating the Elite Ability）高。［51］对于融合培养的师资而言，要加大对普通教师进行英才教育的知识支持，既需要系统的有关英才教育实践及融合教育理念的职前培养，在职培训也要不断更新内容。

提升英才教育师资水平、为教师赋能有两条现实路径。一是加强教师培训。对独立班师资实施教师专业发展研训一体化、年级学科协作化的培养模式。研训一体化是指将教师的学术科研与为教师开展的培训指导工作整合为一个过程，年级学科协作化是指将相关学科（如数学、物理、化学等自然科学类学科）教师整合到一起培训，有助于教师对学科的前沿知识、应用知识、交叉知识有更加深入的了解和充实，促进开展综合类、前沿类、跨学科类内容的教学。［52］对融合教育教师的培训强调关注英才儿童的鉴定和培养，这将为英才教育的落实提供坚实的基础。二是充分利用信息技术的优势。可面向全体师生建立一个公开的英才教育信息网络平台，［53］学生利用平台完成评估程序，教师利用平台获取针对学生兴趣领域、学习风格而提出的教育教学内容和策略。信息平台可形成一个全面的、合作的教学支持保障系统。

至于针对残障者开展英才教育的教师则面临更大的挑战。他需要同时具备英才和残障两方面的专业知识，需要提升专业水平包括制订合作规划IEP的技巧（此IEP不但要能发展英才领域，也要能调适其障碍或补救其不足），帮助英才残障者克服挫折设定合理的自我期望和目标的技巧，帮助其父母设定合理期望、建设良好家庭学习环境以及主动参与孩子教育计划的技巧，等等。［54］针对此类教师的培训任务更为艰巨。

（四）推广先进理念

如果说前面的诸多举措是直接作用于英才教育的效益提升，那么，营造良好的教育氛围，让更多的先进教育理念深入人心，就能为英才教育的充分发展创造更适宜的环境，提供更具支持性的条件。

首先，不要人为地把英才教育和普通教育割裂开来，认为发展普通教育就难以顾及英才教育，或者发展英才教育与普通教育没有多大关系。实际上，要真正推动英才教育的开展，较大规模地培养英才学生，在普通教育中融合英才教育才是更为可行的路径。立足于因材施教、多样性的课程和个别化教学，英才教育的教育内容和方式不仅能够有效培养英才学生的潜能，也能使普通教育实现优质化，［55］使更多中常学生的优势智能得以开发，提升我国人力资源的整体质量。在“高原”的基础上“高峰”才可能更为伟岸、高耸，这是我国实施英才教育中非常值得探索的道路。

其次，要尽量在教育领域营造有利于英才成长的文化氛围。认同人的个性自由、独立思考，认可对权威的怀疑和挑战，尊重包容“离经叛道”的思想，允许尝试、失败甚至是“犯错误”。［56］这些价值取向与我国某些传统文化观念不相一致，因而更需要教育者尽可能营造这样的氛围，在英才学生培养的具体实践中得以落实，促进英才学生的发展。

再次，在英才教育实施过程中尊重人才成长规律，避免急功近利、拔苗助长。［57］一千年前的《伤仲永》就告诫了我们在功利驱使下英才也可能会成为庸才，英才教育最重要的是促进个体的发展，并在这个发展过程中引导他们的才能为国为民所用。个体的充分发展是前提。因此，要让英才学生追求自己感兴趣的领域，而不是满足他们的家长或者其他权威人士的愿望；要让英才学生享受学习过程的乐趣，而非追求写出科研论文、参加竞赛获奖；也不要总是以“有没有用”来评价英才学生的思考和尝试……当功利褪去，兴趣勃发，英才学生的才华会更加闪亮夺目，英才教育也才能充分地发挥其积极效用。

注释：

①本文研究对象主要选取2010年至今以“英才教育”为主题的相关文献，并结合部分“超常教育”“拔尖创新人才培育”“资优教育”“天才教育”“精英教育”主题的内容，重点关注本土案例，适当观照国际经验。考虑到对象的类同性和行文的一致性，除文件政策、名人语录、固有名称的直接引用外，本文统一以“英才教育”“英才学生”进行指称。

②因“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试验计划”（“珠峰计划”）、“卓越工程师教育培养计划”（“卓越计划”）、“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强基计划及大学英才班等项目主要由高校承担培养任务，相关信息未列入此表。表中内容源于各项目实施方案、学校招生简章、组织章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