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 琳
(内蒙古艺术学院附属中等艺术学校 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舞蹈是全身心的艺术,舞蹈可以培养少儿的感知能力,其可以通过肢体表现去观察自然、表达情感。传统的蒙古族舞蹈道具,已经成为蒙古舞不可代替的民族文化符号,具有鲜明的艺术特征,舞蹈围绕着这些道具产生了独特的动作形态和韵律。
《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舞蹈卷》认为舞蹈中出现的道具是为舞蹈表演而制作的用具,是构成舞蹈艺术形象的有机组成部分;《中国舞蹈词典》认为舞蹈中出现的道具是舞蹈表演时所用的舞具,是塑造和刻画人物性格的辅助手段,也是表现环境渲染气氛的有力工具。
在当下内蒙古地区的少儿蒙古族舞蹈中,道具的使用是非常广泛的,除了传统的“顶碗”“筷子”等道具外,舞蹈中还出现了许多具有民族文化特点、民族生活情调的道具。这些道具的使用为培养少儿舞蹈兴趣、传承民族文化、塑造舞蹈形象等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少儿舞蹈非专业舞台舞蹈,其属于美育的范畴。与专业的舞台舞蹈相比,少儿舞蹈道具的作用略有不同。少儿舞蹈不仅要满足观众和少儿自身的审美需求,还需要培养少儿的智能和体能,达到寓教于乐、全面发展的目的。
从舞蹈起源来看,有一种说法为“游戏说”。游戏是人类的本能,艺术是一种以创造形式外观为目的的审美自由的游戏。游戏会把儿童脑海里的想象、心中的情感和纯真的愿望无所顾忌地带入舞蹈中。游戏是孩子的语言,道具就像是玩具,能够很好地吸引孩子的注意力,引起少儿的认知兴趣。道具和舞蹈的结合,恰好起到了调动和开发这一阶段少儿思维的作用,成为孩子理解世界的途径。例如,在舞蹈《小鸿雁》中,编导让孩子们的中指戴上一个棕褐色的小毛球,用手模仿雏雁的头部,手臂模仿雏雁的颈部。在大自然河流与雏雁的争鸣声中,扁扁的小嘴巴一张一合,雏雁毛茸茸的小脑袋的形象瞬间活灵活现。这一道具的运用就很好地契合了少儿的年龄特点,捕捉到了鸿雁雏鸟的典型特征,塑造了成功的艺术形象,调动了儿童丰富的想象力,很好地表达了作品的主题。
蒙古族舞蹈道具是民族文化在漫长的历史中形成的艺术符号,也是民族发展历程中民族精神、审美、信仰的物化表现。酒盅、碗、筷子、安代、哈达、马鞭等传统舞蹈道具都与蒙古族舞蹈所处的时代特征、文化历史、地域气候、习俗信仰密切相关,蕴藏着蒙古族人民生活的内涵。只有了解道具的内涵,才能在舞蹈中准确地表达,更好地传承。
很多内蒙古的少儿舞蹈作品都运用了“哈达”作为舞蹈道具。献哈达是蒙古族人民的一种传统礼节,热情友善、真诚朴实是蒙古族的传统美德。孩子们身着民族服装,手举哈达,简单的几个造型和动作便传递出草原生活场景和厚重的民族文化。哈达举向天空表达了蒙古族儿童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再把哈达搭在双肩起舞表现了祖辈对孩子们的祝福和爱。运用哈达这样非常直观的具有象征意味的道具,就很容易引发孩子们的审美直觉,从而调动其情感,通过对哈达的认知,引导孩子传承民族文化,从舞蹈中受益。
托尔斯泰认为:“艺术起源于一个人为了要把自己体验过的感情传达给别人,于是在自己心里重新唤起这种感情,并用某种外在的标志表达出来。”蒙古族舞蹈道具作为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存在于一切符号表现之中,具有揭示主题,拓展表演空间,烘托情感氛围,彰显民族特色,表示时间、地点、人物身份等作用。
在舞蹈《小鸿雁》中,光是看到“小毛球”这一道具就会令观众产生很多具有明确指向性的联想,凸显了作品的主题,把作者想要表达的信息呈现给观众。
笔者在调查中发现,当下中小学和舞蹈培训机构使用的教材比较杂乱,少儿蒙古族原创作品十分匮乏,原创作品在道具使用上也出现了很多乱象。舞蹈教师的水平良莠不齐,且编创舞蹈作品的能力较弱。这导致少儿蒙古族舞蹈教育中呈现了许多问题。
1.忽视蒙古族传统文化
蒙古族舞蹈是草原生态环境、游牧文化、风俗习惯、宗教信仰及民族精神情感的结晶。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进步,蒙古族人民逐渐走出蒙古包,离开了游牧生活,蒙古族舞蹈也从民间走向舞台。在信息时代,文化交流极为广泛和迅猛,特别是外来文化冲撞着我们传统的思维和审美,各民族舞蹈文化面临着趋向于同化的问题。层出不穷的蒙古族舞蹈作品融入了新的时代气息,有了新的审美追求。如何传承与发展蒙古族舞蹈是我们始终要思考的问题。从一些作品中可以看出,内蒙古的部分少儿舞蹈教师在教授和创作蒙古舞的时候,在形式上追求个性和视觉效果,无思考创新,逐渐忽略了对蒙古族舞蹈基因的传承,导致其作品民族风格淡化,甚至与传统文化背道而驰。
比如,蒙古族传统头饰是蒙古族舞蹈当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但在蒙古族文化中女性的头饰和发式是有一定讲究的。孩童时期女孩一般梳满头的小辫子,少女时期梳一根发辫,而在女性结婚当日要举行一个隆重的分发仪式,把少女的一根发辫分成两根,再戴上隆重的头饰和辫套。隆重的头饰和双辫是蒙古族已婚女性的象征。而当下一些少儿蒙古族舞蹈的创作,只顾用华丽的头饰包装舞蹈,并没有考虑到其中蕴含的意义。不思考文化传承和创新的关系,造成符号的滥用,导致形象塑造不伦不类,舞蹈表达不知所云。
2.忽视儿童特点,照搬成人舞蹈
当下舞蹈教育机构中使用的教材比较杂乱,少儿蒙古族原创作品十分匮乏,教师不具备编创能力,这些因素导致许多少儿舞蹈呈现出照搬成人舞蹈,动作拼凑和套用的现象。
顶碗舞是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区的传统民间舞蹈,在舞台上呈现的每一部经典顶碗舞作品中,编导都或多或少地进行了顶碗舞技术技巧的创新。这些作品的成功使少儿舞蹈教师们争相效仿,超凡的顶碗技艺也成为少儿蒙古族舞蹈中的亮点。但是,值得深思的是,顶碗这一高难度技术是否对儿童的肢体表现造成束缚?头顶一摞瓷碗的重量是否会对尚未发育完全的儿童造成不良的影响?以往顶碗舞作品塑造了蒙古族女性高贵典雅的成熟气质,让孩子扮成大人,不仅不能让人感受到美,反而显得虚假而又浮夸。这样一来,少儿蒙古族舞蹈背离了舞蹈艺术对真善美的追求,也对少儿舞蹈教育未来的发展不利。
近年来,蒙古族舞蹈中涌现出越来越多独特而又高超的道具技巧,将传统的筷子舞、安代舞等道具的运用开发放大,拓宽了舞蹈的表现维度,彰显着蒙古族舞蹈豪迈潇洒的风格特点。但是,在蒙古族舞蹈道具运用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和。
众所周知,蒙古族人生存的自然环境,如蓝天白云、日月星辰、河流湖泊、碧草清风,都是蒙古族舞蹈取之不尽的灵感源泉。每一个动作、韵律、道具都与蒙古族人崇尚的自然息息相关。站在辽阔的草原上望向远方的地平线,地是圆的、天也是圆的,敖包是圆的、蒙古包也是圆的。蒙古族人崇尚圆形,圆的韵律贯穿蒙古族舞蹈,如筷子舞的身体韵律就总是在圆的线条、形状和路线中进行,这都和舞者在圆形的蒙古包内表演以及内心丰富而又浓烈的情感相关。可以说,圆韵就是筷子舞的核心特征,是筷子舞的灵魂。在少儿舞蹈中,演员手持筷子这一道具,能够使舞动空间得到拓展,弥补少儿舞动幅度的局限,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加上筷子舞热情奔放的特点深受孩子们的喜爱,所以很多少儿舞蹈教师都喜欢编排筷子舞。但是,在内蒙古地区的少儿筷子舞作品中,经常看到孩子们在舞蹈时手拿筷子只做直线的击打动作,“圆韵”这一重要特征往往被忽略了。此时,孩子们只是拿着筷子跳舞,早已失去了筷子舞的风格和神韵了。
艺术是一个时代重要的文化探索和文化呈现,艺术是文化进步的先导。在蒙古族少儿舞蹈创新发展的过程中,受到文化交流融合频繁迅猛的影响,也产生了一些新的气象。特别是在传统道具的运用方面,存在着广阔的发展空间。比如,少儿教师们为了参加比赛显示自己的教学能力和孩子的技术技能,很喜欢选择传统的顶碗舞。但是,传统顶碗舞所用的瓷碗重,对于颈椎还未发育完全的儿童来说,这并不适合。在儿童练习顶碗的过程中,即使将瓷碗用胶布严密包裹,也还是有摔碎划伤皮肤的风险。所以,笔者在编创少儿蒙古族舞蹈教材时,将瓷碗替换为喝奶茶用的木碗,头顶碗改为手托碗,配以绕臂、绕圆的动作,既保持了舞蹈风格,同时也保护和解放了孩子的身体。汲取前人的经验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超越现有的认识。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才是创意。
艺术从生活中来,同时又影响着生活,促进着文化的发展。其中一方面原因就是艺术创造赋予了传统文化新的面貌。许许多多作品挖掘民族文化中的固有素材,在舞蹈中赋予其新的展现形式。正如美学家苏珊·朗格所说:“所谓艺术家的眼睛,就是能将看到的事物(或声音、运动、事件)同化为内在形象的眼睛,也就是将表现性和情感意味移到外部世界之中的能力。”蒙古族少儿舞蹈创作者们把从现实生活和历史文献中取得的信息,通过自己的审美和想象,塑造出充满活力的艺术品,使普通事物成为舞蹈道具,赋予它艺术符号的意味。蒙古族有着非常丰富的文化资源和传统技艺,长调、马头琴、刺绣等都纷纷列入世界及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还有很多具有民族特色,承载着民族文化、民族精神的道具可以挖掘开发,为舞蹈所用。笔者编创的舞蹈《穿新靴》中就以蒙古靴作为道具。虽然蒙古靴并非传统舞蹈道具,但它是蒙古族人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创造出来的独特的产物。舞蹈通过运用这一道具,很好地表现了蒙古族儿童天真烂漫和憨厚朴实的特点。诸如此类道具的开发使用,大大丰富了少儿蒙古族舞蹈的表现力,彰显了民族特色。
近些年来,内蒙古地区的少儿舞蹈教师素质也在逐步提高,他们开始注重在继承蒙古族传统舞蹈的基础上对舞蹈道具进行创新。这样的改变让少儿蒙古族舞蹈更具有观赏性和艺术价值,更加符合现代少儿舞蹈发展的需求。但在这一领域中仍然有许多对创新的“度”把握不准的现象。只有认清道具在蒙古族舞蹈中的文化意味,才能正确看待传承与发展的面貌,把握好传承与创新的关系。在少儿舞蹈的教育层面,不仅要认识到蒙古族舞蹈道具的良好美育作用,更要避免只注重技术技巧的传授,轻视观念和思想建立;只注重视表面形式而忽略内涵及过程的教学。只有处理好教育和表演,传承和发展的关系,才能将舞蹈、舞蹈道具中蕴含的文化转化为创造能力,有效地推动少儿蒙古族舞蹈向良好的方向发展,实现少儿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培养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