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红玉, 彭方, 卞雨馨, 谢仕菊, 万将军
四川农业大学建筑与城乡规划学院,四川 成都 611800
在全球范围内,大量的研究表明城市公园、森林公园等绿色生态环境,可以直接和间接地为城市公众提供较大的益处[1]。此外在许多发展中国家或地区,例如撒哈拉以南非洲,关于城市公园及绿地等生态空间的研究已证明其对于人类健康和福祉的重要性[2]。作为发展中国家的中国也在不断地探索如何创造更加宜居舒适的人居环境,2018年从国家层面首次提出“公园城市”的概念,并以中国西部城市成都为示范点,强调要“突出公园城市特点,把生态价值考虑进去”,强化城市绿色空间及资源对于城市发展的影响[3]。公园城市建设不仅仅是“公园+城市”的简单组合,而是将城乡绿地系统和公园体系、公园化的城乡生态格局和风貌考虑进来,公园城市建设模式正是符合全球范围城市发展趋势、迎合生态文明理念的城市建设新思路,这是城市规划建设理念的升华[4],同时也是中国提出关于城市规划的新方案。
公园城市理念的核心是要坚持以人为中心,强调奉公服务人类,突出人类属性,这反映出公园城市建设中公众的重要地位。然而从较大层面来看,目前城市规划公众参与作为协调多元利益的作用并未彰显,表现出来的就是不断涌现城市群体性事件[5]。除此之外,世界上许多学者也在研究公众参与城市建设,其中有研究表明公众参与的情况是宜居城市建设和社区组织的关键要素之一[6][7],协作范式(包括公众参与)是城市规划建设中日益重要的一种行动模式[8]。也有研究证实公众参与越来越重要的元素是信息技术[9],它们使城市用户和公众表达观点更容易,也更不耗时,这些研究多数在强调公众参与城市建设的重要性及影响因素,而针对中国城市新发展理念——公园城市的公众参与研究尚未进行深入探索,而研究其背后的影响因素对于公园城市建设具有重要意义。
中国成都作为第一个公园城市建设试点,其建设公园城市的意义在于探索与实践新发展理念在城市建设中的运用以及绿色生态价值的有效转化[10],公园城市建设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多方共建在公园城市建设中的不同阶段对应不同的多方参与目标、内容及途径,而公众参与是其中关键的一环[11]。因此,本项研究展开针对中国成都现阶段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的情况进行评估,探究影响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的影响因素,对未来公园城市建设能够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
研究区域四川省成都市,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年平均气温16℃,年降水量约为1 500 mm。在2018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5 342.77亿元,人均地区生产总值94 782元。绿地总面积34 094.00 hm2,人均公园绿地面积14.58 m2,成都市的植被覆盖由主城区向四周地区逐渐增多(见图1)。《成都市美丽宜居公园城市建设条例》指出,至2035年,成都市森林覆盖率不低于13%,人均公园绿地面积不低于15 m2,公园绿地服务半径覆盖率不低于90%。
数据来自实地调研,研究团队在成都主要的城市社区及社区附近的公园(见图2)进行调查问卷的发放和对个别市民的深入访谈,时间集中在上午和下午确保覆盖收集不同人群的数据。研究过程中,为了确保问卷的科学性和针对性,首先进行预调研,在收集有效预调研问卷后,再根据预调研问卷反馈情况进行问卷修正,形成最终的问卷进行发放。
图 1 成都市植被覆盖率 (笔者自绘)Fig. 1 Vegetation coverage rate in Chengdu city (drawn by the author)
图 2 样本点位置Fig. 2 Location of sample points
研究中使用了结构化问卷,问卷由四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调查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的感知与需求,第二部分调查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的外部情景因素,第三部分调查公众的环保意识,第四部分调查受访者的个人特征,包括年龄、性别、学历、职业、年收入,第五部分调查公众参与度,从公众对于公园城市建设的了解情况、参与意愿、参与行为进行问卷调查。
(1)因变量选取
对于公共政策而言,获得社会公众的参与是政策落地的关键,而公众参与的前提即在于政府和社会公众就政策实施达成共识,其最基本的条件是公众对于政策的了解程度[12]。与此同时,公众对于公共政策的认可和关注程度也决定着公众的参与意愿[13],其中公众参与行为是公众参与的重要环节。因此选择公园城市建设过程中,公众对于政策的了解情况、公众参与意愿以及公众参与行为作为因变量。
被解释变量为政策了解情况、参与意愿、参与行为,在政策了解情况与参与意愿维度中,分为了解政策和不了解政策,愿意参与和不愿意参与,被解释变量是取值为0或1的二元离散型变量,取值为1表示“了解政策”“愿意参与”,取值为0表示“不了解政策”,“不愿意参与”;在参与行为维度中,取值“1”=被动了解相关信息、“2”=主动了解相关信息、“3”=给相关部门提意见、“4”=去现场调查、“5”=其他。
(2)自变量选取
贝尔等人的研究表明随着年龄的增长,人对于物质环境的参与会随之产生变化;Williamson S、Marsh T等人在研究城市公园时发现低收入者使用公园的次数较少;Coombes在建立绿色空间的数据库时发现距离绿色空间近、可达性好的公众进入空间的机会更大。参考以上学者的研究成果和公园城市的相关政策,本研究设计的自变量主要从个人特征、感知与需求、外部情景要素、环保意识四个方面分别选取并构建指标体系(见表1)。
表 1 自变量的选取及其依据Tab. 1 Selection of independent variables and the basis
采用描述性统计方法描述调查对象的公众个人特征、感知与需求、外部情境因素、环保意识。通过构建逻辑回归模型,探析所有类型的变量对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公众参与度)的影响。将公众个人特征、感知与需求、外部情境因素等变量相继纳入回归分析,得出各个因子对于公众参与度的驱动作用大小和方向,探讨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的影响因素,数据分析在SPSS25软件中进行。
调查问卷共分发了1 000份,其中获得957份有效问卷,43份无效问卷。从个人特征的数据结果中可以得出,在有效样本中男女比例差别不大,其比例为4:6,符合问卷的随机性。被访者年龄集中在18-30岁之间,学生占样本的26%(见表2),有效样本学历以本科为主,超过80%的受访者状况是良好的。
在连通度方面,在步行15 min生活圈内,80%以上的公众可以到达公园等空间;而57%以上也是选择步行的出行方式,反映出目前公园城市建设中,环境建设状况良好,79%的公众可便捷地到达周边公园、滨水空间、绿荫道路等空间。
在环境感知方面,46%的公众认为空气质量比较干净;在卫生质量感知方面,20%的公众认为卫生质量较为糟糕。从中反映出公众对于空气质量是较为满意的,但在卫生质量方面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比如公众自身素质问题以及公共环境卫生管理等方面仍存在缺陷,导致部分区域卫生质量差。在环保意识方面,仅有10%的公众会长期进行垃圾分类,从中可以反映出公众环保意识较差。
在公众参与度方面,30%的公众偶尔去社区周围的公园、滨水空间、绿荫道路等空间,28%公众很少去社区周围的公园、滨水空间、绿荫道路等空间,22%的公众经常去社区周围的公园、滨水空间、绿荫道路等空间;但在问卷反映的数据中53%对的公众公园城市建设相关的公众政策完全不了解,甚至没有听说过城市公园这一概念;64%的公众愿意参与到公园城市建设中来,为公园城市建设提出建议。据此可反映出,虽然由于职业、年龄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公众能够去往公园城市的时间较少,但超过50%的公众愿意参与到公园城市建设中来,说明公众对于公园城市建设存在较高的参与热情(见表2)。
公众作为城市建设最重要的利益相关者广泛参与到公园城市的建设之中是时代发展的一种必然选择。王中学者在生态城市建设的研究中指出,目前国内并未形成公众参与的优良土壤,公众对于政治参与的兴趣也并不高。从957份有效问卷的调研结果来看,52.5%的受访者没有了解过成都建设公园城市的相关制度,41.5%的受访者是被动去了解公园城市建设。虽然如此,但是仍然有超过85%的受访者愿意主动参与到公园城市建设的制度质询与修改环节,超过90%的受访者愿意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中的磋商环节。由此可推测,公众的参与程度不高,但参与意愿是普遍偏高的(见表3)。
表 2 样本基本信息统计Tab. 2 Basic information statistics results of the samples
表 3 公众参与现状结果Tab. 3 Results of the current status of public participation
在个人特征维度中(见表4和表5),数据通过霍斯默-莱梅肖检验,根据数据结果显示
职业对于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中的制度质询与修改环节的意愿也有显著负向影响(β=-0.94>0,P=0.024<0.05)。在结果中显示国家机关、党群组织、企业、事业单位负责人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中的制度质询与修改环节的意愿更高。
研究结果还表明,公众的年龄对于建设公园城市的相关政策了解程度有显著负向影响(β=-0.198<0,P=0.017<0.05)。说明公众的年龄越大对于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的意愿越低。
在外部情景因素中(见表6),数据通过霍斯默-莱梅肖检验,根据数据结果显示,公众对公园城市建设信息获取渠道对于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中的制度质询与修改环节的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β=0.213>0,P=0.049)。说明公众获取公园城市建设信息渠道的差异会影响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意愿。
同时,数据也表明连通性可以显著正向影响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中的制度质询与修改环节的意愿(β=0.0.185>0、P=0.033>0.05),说明受访者到达周边绿荫道路、滨河空间、公园、社区服务中心等的连通度对于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意愿有一定的影响。
表 4 个人特征与参与意愿(质询和修改环节)的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Tab. 4 Binary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personal characteristics and willingness to participate (question and modification link)
在感知与需求维度中(见表7和表8),数据通过霍斯默-莱梅肖检验,根据数据结果显示,周围环境的空气质量感知情况对于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中的磋商环节的意愿有显著负向影响(β=-0.380<0,P=0.026<0.05)。说明公众感知到的公园城市的空气质量越高,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中的磋商环节的意愿越低。
表 5 个人特征与参与感知(相关政策)的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Tab. 5 Binary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personal characteristics and participation perception (related policies)
表 6 外部情境因素与参与意愿(质询和修改环节)的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Tab. 6 Binary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external situational factors and willingness to participate (question and modification link)
表 7 感知与需求与参与意愿(磋商环节)的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Tab. 7 Binary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perception, demand and willingness to participate (consultation link)
表 9 环保意识与参与意愿(磋商环节)的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Tab. 9 Binary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wareness and willingness to participate (consultation link)
表 10 环保意识与参与意愿(质询和修改环节)的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Tab. 10 Binary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wareness and willingness to participate (question and modification link)
此外,周围环境的空气质量感知情况对于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中的制度质询与修改环节的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β=0.509>0,P=0.000<0.05)。说明公园城市的空气质量越高,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中的制度质询与修改环节的意愿越高。
研究结果还表明,周围环境的卫生质量感知情况对于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中的磋商环节、制度质询与修改环节的意愿均没有显著负向影响(P=0.531>0.05、P=0.083>0.05)。说明公园城市的卫生质量的高低对于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的意愿影响并不大。
在环保意识维度中(见表9和表10),数据通过霍斯默-莱梅肖检验,根据数据结果显示,公众的环保意识对于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中的磋商、质询和修改环节的意愿没有显著影响(P=0.174>0.05,P=0.853>0.05).
根据无序多分类回归分析的参数估计结果,与参与行为的关系解释如下。以其他行为作为对照组,受访者的广义logit模型输出显示: 在a=0.05水准上,年龄、获取渠道、连通度、空气质量感知与被动了解相关信息行为有关;年龄、学历、获取渠道、连通度、卫生质量感知、环保意识与主动了解相关信息行为有关;交通便利程度、空气质量感知与给相关部门提建议行为有关;连通度、环保意识与去现场调查行为有关。
全球有许多城市一直在进行城市更新来促进人居环境,并实现其他社会和经济目的[25-27],城市更新的有效治理需要更多公众的加入,这是由于公众包括受城市建设影响的普通公众,是一个关键的利益相关者群体。公众可以根据他们的自身知识提供一些可行的城市解决方案[28]。这些积极的研究结果为中国建设公园城市的参与式决策奠定了良好的社会基础,有助于推动地方政府更加开放和包容,并制定有效的治理策略和机制,促进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与此同时,有学者研究表示公众的个人特征对了解城市建设政策和参与程度有相关影响[29]。
研究结果显示,公众的年龄对于建设公园城市的相关政策了解程度有显著关系,与有研究发现年龄较大(≥50)的人比年轻人更有可能保持中立或不愿意参与,而年龄在30-49岁之间的人表达了最强烈的参与意愿的研究结论相同,但与其受教育程度越高,参与意愿越强的研究结论不同[30]。我们的研究结果显示,学历与参与建设公园城市并无显著相关。在个人特征中,收入对参与意愿并无影响,这反映出,收入对参与意愿可能不是成体系的,而是受特定的社会和政治背景的影响。因此,个人特征因素对于公众参与建设公园城市需要更多实证来进行分析。
在过往的研究中,经济学家总是强调信息在行为决策中的重要作用,信息的提供可以改变人们对环境问题的认知,从而影响到人们的行为[30]。公园城市的建设需要公众的参与,而参与的前提是公众能够有渠道获知相关政策并且对相关政策有所了解,才能更有效地提高政府的城市规划管理效率,同时也提高公众对公园城市问题的认识[31]。而我们的研究结果显示信息的获取渠道与公众参与公园城市意愿有一定的影响,这与上文学者研究结果的结论是一致。
连通性最初的定义指从空间某一地点至另一地点的难易程度,用于表征空间节点间的联系强度[32]。研究结果显示,连通性显著影响着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意愿。这与有学者研究发现的使用运输系统到达目的地的便利性被发现对主观福祉有重大影响有一定的类同[33]。此外,由于各种复杂的外部因素综合因素,连通性并不是完全与公众参与度一一对应,可达性的影响因素还可能是参观类型和游客的不同,例如带孩子去公园和周末游客的父母往往更喜欢大型公园[35],有特定的设施而旅行距离则不那么重要。相比之下,在公园散步的成年人和工作日游客更喜欢更近的公园[34]。
由此,对于公园城市的建设在分析如何提高公众参与度的时候,在编制公园城市规划时根据不同居住区需求,以“点-面”的形式组织高连通性区域形态,与规划中的生活节点、居住组团等空间单元进行吻合叠加[36],以缩短公众与公园、绿道、滨水空间等的距离,提高便利性。
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人们对于空气环境质量的要求越来越高。在环境污染严重的情况下,公众对环境的关注度高于对经济的关注度[37]。空气质量的好坏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国家的经济发展,改善空气质量最重要的就是城市公园绿地等[38]。城市公园绿地等只是一个载体,想要可持续保持良好的空气质量,不仅需要政府的各种绿化工程,更是需要公众的参与。有学者指出公众参与程度是决定城市绿色空间设计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39],同时也有研究表明公众对空气质量健康影响的认识以及空气质量影响每个人的事实是促进公众参与的主要因素[40]。
研究结果显示,公众对于周边空气质量的感知与参与意愿有显著关系,与有研究发现公民的参与更多体现在参与行为上有一定差别[41]。基于数据分析结果,推进公园城市建设提高公众的参与度可以从改善空气质量出发。在公园城市建设的过程中,进行空气质量的检测,随时把控城市整体的二氧化碳排放以及各类绿色空间的建设是一种有效的途径。
本项研究旨在研究在公众“参与—认知”视角下,探究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现状以及影响因素,分析其中的重要影响因子。研究得出的结论是:一是年龄、职业、空气质量感知、获取信息渠道、连通度会影响公众参与公园城市建设的意愿;二是对于公众参与行为的影响分析如下:年龄、获取渠道、连通度、空气质量感知与被动了解相关信息行为有关;年龄、学历、获取渠道、连通度、卫生质量感知、环保意识与主动了解相关信息行为有关;交通便利程度、空气质量感知与给相关部门提建议有关;连通度、环保意识与去现场调查行为有关。
综上所述,提出以下的对策建议,一是拓宽公众的信息获取渠道,政府创建公众参与政法平台,为公众参与区域环境治理以及整个城市规划提供有效的政法平台和渠道。二是缩短公众与公园、绿道、滨水空间等的距离,提高便利性,促使公众体会到在城市生活的主观幸福感,从而推动公众参与公园城市的建设。三是改善空气质量,应该是在公园城市建设的过程中,经常性地进行空气质量检测,从而把控城市整体的二氧化碳排放以及各类绿色空间的建设,能够提高公众对于空气质量的满意度,从而推动公园城市建设的进程。上述影响因素分析及对策对于未来公园城市建设有一定的参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