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一生
作者有话说:某天早晨我突然就很想写关于“死对头成情侣”的文。“男女主明明上一秒还互相看彼此不顺眼,下一秒却无法阻挡命运的安排”这样的设定真是万年好嗑啊。
王不见王
北城大学的设计研究院有两位被同学们一致认可的大魔王。一位是沈繁星,另一位是项柏。
沈繁星讨厌项柏这件事,曾被她写进过日记本里。
她相信项柏也一定如此。
因为他们就像《动物世界》里争着圈地盘的两头狮子,彼此见面不是在竞标场上厮杀就是在准备去厮杀的路上。
沈繁星曾对项柏指桑骂槐,说他虚伪无度。
项柏口才没她好,憋半天才冒出一句;“沈繁星,你真不可爱。”
沈繁星翻着白眼嗤笑道:“谁要可爱给你看。”
而如今,这两位大魔王竟然史无前例地被导师分在同一组里做滨海改建的项目。
这真是离了个大谱。
沈繁星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双手“啪”地拍在桌上,开口求道:“周老师,不行的,我跟项柏真的无法合作。”
周老师顶着老花镜从图纸中抬头看她,好奇地问:“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沈繁星开始说事实讲道理,从高中和项柏争选优秀学生开始一直说到上月项目竞标。她总结道:“我理性他感性,我选东他挑西,我们的设计理念天差地别,性格更是水火不容。”
而且,沈繁星统计过她和项柏PK的胜负率。要是把高一竞选班长这事也算上的话,他刚好比她多胜一局。
所以沈繁星暗自打算在这次滨海改建的项目上能赢过项柏,将比率拉成平局。可谁知导师竟然会将他们分在同一小组。
周老师笑起来,说道:“那不正好吗?你们的性格那么互补。”
沈繁星慌乱地摇手,开始胡言:“项柏从高一开始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赖在我身后甩都甩不掉,我们从来没合作过,会出问题的。”
话落,一旁被图纸堆成小山的办公桌上传出几声闷笑。
项柏从图纸堆里起身,慢条斯理地将覆盖在头顶遮光的图纸掀落。他唇边的笑意还未隐去,打趣道:“狗皮膏药?甩不掉?沈繁星,我是真不知道你还能有癔症。”
沈繁星震惊地将目光钉在项柏身上,问:“你怎么会在?”
“我要不在还听不见你造谣呢。”项柏分毫不让。
周老师规整着图纸,解释:“他上午帮我整理资料,刚才累了就趴在那儿休息了。”
“你从哪儿开始听的?”沈繁星不死心地又问,只希望项柏是刚刚才睡醒。
项柏这天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已近正午,屋外烈阳高照,有一抹凑巧落在了他的右肩上,闪闪发光。
“我就是从——”他缓缓起身,抬起双手“啪”地拍在桌上,“这儿开始听的。”
那就是全听见了,沈繁星被气得半死。
项柏身材高大,站在瘦小的沈繁星面前自带几分压力。他挺阔的背挡住了大片阳光,伸手便圈住她的脖颈,往身侧一带。他嬉笑道:“老同学,一起吃个午饭吧。”
沈繁星挣脱不开,怒道:“我还有事没说。”
“我知道,小组合作的事。”项柏边拖着沈繁星往门口走,边说,“我愿意跟你一个组。”
“我不愿意。”
“谁不愿意谁是狗。”项柏临走前礼貌地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沈繁星真的怒了,忙说:“你才是狗!”然后一口咬住项柏的虎口,道,“合作就合作!”
项柏吃痛地松开她,手掌边印出一层浅浅的牙印。他轻声偷笑,觉得她真是像极了一只玛尔济斯犬。
2.同学情
项柏其实还挺喜欢与沈繁星竞争的。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机会欣赏到沈繁星含怒带嗔的表情。特别是当他获胜之后,她那双明亮圆润的眼眸便会燃起只专注于他的不甘和烈火。
非常有趣,项柏乐此不疲。
北城大学的研究生食堂赫赫有名。
沈繁星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酸菜鱼和各色炒菜,冷笑道:“项柏,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一起吃份沙县都算抬举。”
“九年深深同学情,只吃沙县怎么行。”项柏仿佛在讲相聲,竟然还押上韵。
沈繁星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道:“您的口才日益见长。”
项柏夹了几片鱼到自己的碗中,毫不在意其中的嘲讽,说道:“我也不能被人讽刺又还不上嘴啊,听得多怎么也能学到些。”
沈繁星被堵得说不出话。她扒下半碗饭,又琢磨半天,才说:“你可别造谣,我才没讽刺过你。”
她说的那些都是事实。项柏就是一个虚伪的小人。人前说好话人后捅刀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不是他,她才不至于整个高三都活在被人嘲笑和龃龉之下。
坐对面的项柏神态轻松自在,好笑道:“我也没说是你,你倒急着对号入座。”
沈繁星隐忍怒火,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周老师撤回她与项柏同组的决定。
她的理智在面对项柏的时候总是不够用,轻而易举便会被他激起情绪。
她和他是绝对不能共事的。
“我说,”项柏收敛起方才的不正经,认真地建议,“停战吧。”
“什么?”沈繁星愣住。
项柏为她斟茶,说:“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对我有偏见,但我不在乎。你乐意嘲讽我也好,拿我当眼中钉也罢,都没关系。”他顿了顿,继续说,“但滨海这个项目是周老师几年的心血,既然把我和你放在一组,必定有他的考量。所以暂时停战吧。”
沈繁星承认项柏说得有理。但这有容乃大的提议竟然是他比她先提出,她在内心悄悄扼腕:又输一局!
她不甘心居于他之后,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停战建议。
“我对你没有偏见。”她噘着嘴说,“我只是不认同你的为人。我并不觉得一个心胸狭窄、工于心计的人能在建筑上做出好的作品。”
但事实是项柏的设计胜过她很多次。
沈繁星心中无底。她看清过项柏的刻薄嘴脸,更厌恶他在面对甲方时的曲意迎合,可如今他们的合作显然势在必行。
她喝下项柏为她斟的茶,说:“有空先把设计初稿一起敲定一下吧。”
项柏却蹙着眉,盯着沈繁星看,像是要望到她的灵魂深处一般。他不能理解她这种“全天下我最了解你”的态度是从哪里来的。
他也扪心自问过自己是不是在某一瞬间真如沈繁星所控诉的那样。但他没想起来,他一直觉得对于她,自己总是在忍让和迁就。
良久,项柏才缓缓开口说:“沈繁星,我是抢过东西吗?”
3.后悔药
合作注定不会顺利。
设计初稿迟迟无法定落,沈繁星和项柏都有责任。
一个星期内,沈繁星第七次否定掉项柏想将滨海锅炉厂改建成休闲区的提案。
“我拜托你收起那些天真烂漫。”她拿铅笔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说道,“你是不知道这块地皮市值多少吗?为什么非得浪费它去做得不到回报的设计?”
项柏不甘示弱,夺过铅笔又在圆圈附近点上几个叉,说:“滨海以海闻名,锅炉厂是视野最佳的位置。周围居民众多,却鲜有配套公园,我不建休闲区难道按你的方案去搞什么CBD大厦吗?”
“我没有说我那个设计是CBD。”沈繁星瞪大眼睛说,“这块地甲方就是用来做金融小镇的,你不建写字楼反而去搞海滨沙滩,你觉得合适吗?”
项柏气笑了。他无法理解沈繁星的利益至上。
“沈繁星,你之前也做过调查。滨海在市中心,周围的居民希望能有一个离家近点的公园。”
项柏将各自的图稿并列,推到沈繁星面前,耐心道:“你仔细看,相比于你鳞次栉比、精工细作的高端写字楼群,我这个在金融小镇里卧藏嬉水沙滩是不是更好一点?”
沈繁星垂下双眸,将自己的图纸覆盖在项柏之上,沉声说:“甲方没有提出你说的这些要求。项柏,不只有我们在盯着这个项目,我不想被别人捷足先登。”
“明天就到甲方看初稿的时间了。”项柏低下头,语气有些急切,“之后就是定稿和最后的竞标,你不能因为他们不提而否定需要。”
“如果甲方没提,就是他们不需要。”沈繁星冷静地看着他,又想起他当年的所作所为,讽刺道,“你的慈悲演得真好。明天用我的初稿去见甲方,他们会满意的。”
第二日阴冷无云。沈繁星和项柏坐在会议室里,听着来自甲方对他们的不满。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沈繁星一定会买。
“北城大学好歹也是知名学府,为何会拿出这样拙劣的初稿来应付?”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却始终不置一词。
“你们都是学生,设计经验与别家果真存在差距。”甲方依然喋喋不休。
“您好,冒昧打断一下。”项柏突然发声,从图纸筒里拿出他的初稿递给甲方,说道,“我们的设计经验的确浅薄,所以今天准备了两份初稿给您看。”
甲方稍显意外,看了之后却满意不少。
“你的这份设计比她的要成熟些。”
沈繁星把头垂得更低了。她又输了,在昨天她还在抨击项柏的设计天真烂漫,这天就遭到甲方的重重打脸。
“您说错了。这两份设计是我们共同商讨的。”项柏悄悄伸手在沈繁星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她抬起头来。
“所以不存在谁的设计更成熟。”他将图纸归拢回筒里,再不想听甲方持续一小时的贬低。他说,“下次见面的图稿一定会让您满意。”
项柏拽着沈繁星起身离开,甲方还想说些什么:“你们——”
项柏似乎也没打算放过对方。他说:“正如您所说,成熟的设计令人喜欢,我们作为设计者也喜欢听成熟的意见。”他顿了顿,又说,“像要求增建违标的女神雕塑这种事,我院是不会接的。您也用不着再含沙射影地对我的同学不满。”
4.铁壁
气象预报说这天都会是阴转雨的天气,结果到傍晚的时候竟然出了太阳。
沈繁星跟在项柏身后,心里很乱。
“沈繁星?”项柏拍拍她蔫了吧唧的脑袋,说,“别垂头丧气了,你又没输。”
“他们更喜欢你的設计,而且把我批评得一文不值。”
项柏带着她走到广场旁,又从图纸桶里把他的图稿拿出来,说:“你再仔细看看。”
沈繁星接过,只一眼就看出了门道:“这不是你设计的那份?我记得你之前设计的写字楼群没有这么密集。”
项柏有些得意地眯起眼,道:“我刚说了这是我们共同商讨的。我把你的写字楼加上我这块休闲区整合在一起了,看起来好像效果还不错。”
沈繁星抬头看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昨晚改的?”
她不相信项柏竟然会放弃一部分坚持,而且刚才面对甲方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坚持自己的态度。
沈繁星的心中倏地一动,对项柏有些改观。她是不是对他有误解?他可能不是她想的那种人。
“熬了个通宵。”项柏打着哈欠道,“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甲方说的那些,全是话术。他就是想让我们同意增建一个雕塑。那个雕塑的尺寸违规了,没有设计院愿意给他建的。”
“所以我就成了炮灰?”沈繁星觉得好不可思议。
“是啊。”项柏笑起来,道,“昨天要是同意用我的图稿,今天这炮灰就是我,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沈繁星的眼里又亮起怒火,看着项柏的样子,她想那些就是多余的。
沈繁星从打击中重生,只想尽快回校完善设计稿。
项柏知道沈繁星是学霸,但没想到她还有工作狂的潜质。而他是拒绝“996”的。
她怒其不争,开口竟有几分哀求的意味:“项柏,你应该知道这个也是我们的毕业作品吧,我们好好干,行吗?”
项柏没来记得告诉沈繁星他晚上约了人吃饭。
“项柏!”而现在这个人已经来了,并且还问,“沈繁星也在?”
沈繁星看到庄耀朝他们走来,这才想起这边刚好是他工作的地方。
她的眼前蓦然一黑,耳边又萦绕起那些闲言碎语。
“表哥。”项柏和庄耀聊着天,说着这天经历的一切,“那个甲方真像个土暴发户。”
沈繁星的脸色苍白,不敢抬头去看庄耀,好像但凡瞄上一眼,这几年她重塑的铁壁就会瞬间被回忆的洪流冲塌。
沈繁星真的不想再回忆起那一年了。
但这两个表兄弟偏偏不肯放过她。
“沈繁星,”庄耀喊她,“一起吃顿饭吧。”
5.回忆困兽
对于沈繁星来说,高三的那一整年都是混沌慌乱的。
那年母亲去日本旅游,从浅草寺给她带回几个御守。她也有过天真烂漫的时候。她从星座杂志上看到只要把许愿人的姓名写在白纸上,然后放进御守里,就能心想事成。
于是她傻傻地照做了。
沈繁星没有写自己的名字。她写了庄耀。
庄耀比她高一年级,当时已经毕业。但他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高考更是拿了省状元。
沈繁星很崇拜庄耀,打算送一个御守给他。
庄耀有个表弟,就是一直和沈繁星竞争的项柏。那时候她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
沈繁星委托项柏将御守送给庄耀,为了将自己的小心思掩人耳目,她也送了一个给他。
只是给项柏的那个御守里面,没有写下任何人的名字。
项柏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他看起来也很喜欢她送给他的那个御守。她以为这件事不会有更多的人知晓。
过了一个周末。班里就传出她和庄耀的流言蜚语,甚至有些很过分的话,不堪入耳。
沈繁星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这些龃龉之下。
她上洗手间的时候,会听到隔壁班的女生围在一起嚼舌根。
“我还以为沈繁星只知道学习呢,原来她也会做在御守里写名字这种事啊。”
“对方是庄耀啊,她肯定是喜欢的。”
自习课沈繁星作为学习委员监督纪律,有几个男生专挑她当值的时候捣乱。
沈繁星以前还有威严在,吼两句也有人听,而现在流言四起,所有人都长了一张有獠牙的嘴,没有人会再服她。
项柏是班长。他帮忙平乱,却引来更多的嬉笑。
“哎哟,班长,你这是在帮学习委员呢,还是在帮你哥呢?”
项柏的面色铁青,沈繁星瞬间红了双眼。
项柏后来跟沈繁星解释,他没有把御守的事和别人说过。
沈繁星说:“哦。”
她刚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下个月的物理竞赛选了项柏参加。老师说是经过对他们的综合考量。可她知道,很有可能是因为最近她沸沸扬扬的流言。
御守的事,只有沈繁星和项柏知道,御守里写名字的事,只有沈繁星知道。
庄耀不可能参与这些无聊的事,她更不会说漏嘴,所以只有项柏。只有可能是他偷偷拆开了御守,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然后广而告之。
最后他凭借这一点打败她,拿到了竞赛资格。
而他现在竟然还能一脸无辜又焦急地站在她面前说,他什么都没干。
项柏真是个虚伪的小人。
6.貌合神离
沈繁星拒绝庄耀的约饭邀请。她真的不再爱慕庄耀了,所以请那个噩梦放过她吧。
项柏和沈繁星也会有默契的时候,比如在与庄耀相关的事上。那天之后,两个人都没再提及这个名字。
设计初稿敲定沿用项柏修改过后的版本。沈繁星没有再和他争。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设计时常会给人带来出乎意料的亮点。
两个人分工还算明确,一个月内她和项柏相处得竟然相安无事。
可沈繁星知道,那根好不容易被她摁进心里掩埋的刺又一次钻了出来。
貌合神离一直持续到月底。临近定稿的时间,沈繁星越发焦躁,偏偏项柏在天桥的方案上与她产生了分歧。
项柏觉得天桥既然承接写字楼与沙滩的作用,还是做成户外的比较好,而沈繁星却执着于将天桥与写字楼融为一体。
“这座天桥是将工作与休闲串联的平台,所以还是要表达出闲逸的氛围。钢架结构和玻璃体的确高端,但未免条框。”
沈繁星才觉得项柏想要的天桥虚而不实,只注重浪漫而不考虑实际。
“项柏,你不能用你的理念去否定我的坚持。”她说,“一个金融小镇不该拥有太多休闲化的设施和景观。”
“我没有想否定你。”项柏走到她的面前,双手随意地撑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向前倾。他道,“我只是想让你换个角度想想我提的建议是不是更好一些。”
两个人离得极近,项柏仿佛想通过距离来证明自己的真心。
沈繁星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心里又涌上莫名的悸动。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只好慌乱地错开视线,掩饰般口不择言:“你没必要这样讨好我。”她顿了顿,又说,“是我负责写字楼的设计,你的意见我不采纳。项柏,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不会再被骗了。”
她不会再像高三那年一样,傻傻地认为项柏愿意為她把御守交给庄耀。他做任何事都有目的,她不该再沦陷到里面。
项柏的眼神骤冷,言语含冰:“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觉得沈繁星对他的误会可能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
想到这里,他就挺生气的。他道:“沈繁星,你不会还觉得御守那件事是我宣扬出去的吧?”
“不是你吗?”沈繁星反问,“只能是你吧?!”
项柏冷笑起来,好像有点懂了。
“所以你这几年对我冷嘲热讽就是因为你始终觉得我是那个告密人?”他气疯了,又说,“魏晓然没和你说明白啊?”
项柏气愤地一脚踹开椅子。当年那件事不好受的不止沈繁星,他心里也很愧疚。可凭什么她明明得知真相之后还要再来错怪他。
什么虚伪、工于心计,原来沈繁星讽刺他的那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项柏,当年的事和魏晓然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做错事也别怪到你兄弟头上。”
魏晓然是项柏高中时的兄弟。沈繁星想不通,这件事怎么还能扯上他?
“所以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项柏眼底满溢着失望与委屈,说道,“沈繁星,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的人?”
沈繁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心痛,为什么要在看到项柏露出这样的表情之后竟然会想原谅他。
她开口问:“我最后问一次,是你吗?”
7.欺骗与讨厌
项柏跑了,没留下只言片语。
两个人再次碰面是在定稿会上。沈繁星觉得可能他们与滨海项目八字不合,否则为什么会次次出错。
上次是甲方单纯地无理由挑刺,而这次是真的在数据上出现了问题。
“核心筒是最基本的知识,数据的准确性会直接影响建筑整体的抗震能力。为什么你们设计组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会议上甲方的暴怒,连周老师都无法压下。最后周老师承诺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只希望可以不要取消北城大学的竞标资格。
写字楼部分的核心筒是沈繁星负责的。周老师对这件事没再发表任何态度,只告诉她和项柏先回学校等通知,滨海项目暂停。
项柏立在她的身侧,这次连他也沉默着。
“是我的问题。”沈繁星低下头,语气里全是懊悔,“是我没仔细检查数据。”
项柏抬起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脑袋,举到半空却又颓废地放下,说:“回去吧。”
周老师在一个星期之后通知沈繁星滨海项目重启,而这次设计搭档却是她和另外一位同学。
周老师说项柏承担了所有的责任,退出了项目。
“可是出问题的数据是我负责的。”沈繁星说,“我用不着他来替我受罚。”
周老师难得面容严肃地说:“沈繁星,事已至此,既然让你负责滨海项目,你就好好地做。其他的别管了。”
少了与项柏的合作,沈繁星和他便没有了交集。这明明是她最开始就希望的事情,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她会这么内疚和伤心呢?
沈繁星给项柏打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
“为什么这么做?”她问,“项柏,你别想什么事都一笔勾销。”
项柏似乎在忙,只说:“沈繁星,是你一直都没分清楚。你交给我的电子图稿数据没有问题,是我不小心删掉了数据。我没有在替你受罚。”
“骗人。”沈繁星不信。项柏从不是粗心的人,他所接手的项目,没有一例会在数据上出现问题。
“我真的没有骗你。”项柏有些无奈地说道,“沈繁星,我从没骗过你。那天和你吵架之后,我很烦。应该是那个时候把数据误删了。”
他又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些委屈:“上次你提的问题,我现在回答还来得及吗?”
沈繁星的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只听对面传来清朗的声音:“沈繁星,我真没有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他说,“你别讨厌我。”
8.专属顾问
新搭档中途接手项目,一头雾水。无奈之下,沈繁星只好将写字楼的部分移交给搭档,而自己去完善休闲区的设计。
项柏那总是异想天开的创意在这份设计稿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沈繁星被搞得十分头大。
大半个月后,她终于忍不住给他发消息:“朋友,你那个空中滑梯的构思具体要怎么实现?”
项柏很爽快地给沈繁星回电话,说:“很简单啊,你把滑梯重心的支点架在天桥末端。”
沈繁星无语,的确简单也很狡诡。
项柏似乎能想到沈繁星所遇的困境,问道:“我之前设计的部分让你来完善很吃力吧?”他顿了顿,说,“其实你可以重新——”
“的确很吃力。”沈繁星垂下眼眸,道,“你留下的这堆摊子实在是太烂了。”
项柏听出沈繁星不愿意将他的设计打翻重来的意思,心底泛起一阵暖意,他笑道:“这样啊,那你遇到问题的时候,随时来找我吧。我都在。”
屋外阳光灿烂,桌上摊满图稿。沈繁星抽出项柏第一份手绘图久久凝视。最后,她嘟囔道:“还用你废话吗?”
项柏就这样成了沈繁星的专属顾问。
时间很快来到6月末。沈繁星和项柏聊了一晚的细节,虽然补了一上午的觉,但此刻依旧哈欠连天。
手机倏地响起,接通后那边传来吵闹的声音:“沈繁星!项柏和魏晓然因为你吵起来了!”
嗯?项柏和魏晓然?
沈繁星大概觉得是自己还没睡醒,于是问道:“你哪位啊?”
电话那头混乱不堪,有人咆哮有人尖叫,对方更是嘶吼着喊:“高中聚会!今天是我们的同学会!你忘了?我是体育委员……”
她骤然清醒。这才想起来月初的时候收到高中同学会的群消息。
沈繁星扶额,逼迫自己将一团乱的思绪重整旗鼓,问道:“地点?”
体委迅速报上地名,沈繁星打车便赶过去。
沈繁星想不通。项柏和魏晓然在高中的时候明明是好到穿一條裤子的朋友,怎么现在反目成仇了?
她又想起项柏之前也提到过魏晓然。
——魏晓然没和你说明白啊!
是御守的事吗?魏晓然知道些什么?他又要说什么?
学校离聚会地点挺远,等沈繁星赶到的时候早已散场,只留下组织聚会的体育委员和一片狼藉的现场。
“他们人呢?”沈繁星从地上捡起一个缺角的玻璃杯递给体育委员。
体育委员一副被霜打歪的模样,唉声叹气道:“各回各家了。”他顿了顿,说,“沈繁星,御守的事真和项柏没关系。你错怪他了。”
沈繁星猛地抬头看向他。
体育委员继续说着:“是魏晓然说出去的。”
9.璨璨繁星
沈繁星知道项柏新接的毕业设计项目是敬山山脚下的民宿。
她从体育委员那儿匆匆赶过去,事情的来龙去脉总算在经历漫长的岁月之后清晰。
那天她将御守给项柏的时候,正好被等着和他一起去打球的魏晓然看见。一场篮球赛结束,他去洗手间,魏晓然不小心将他的包牵落在地。
他随手放在包里的御守凑巧掉了出来,魏晓然想起御守是沈繁星给他的东西,一时好奇,捡起来一探究竟,一张写着“庄耀”的小纸条就这样落入眼中。
后来魏晓然无意间将事情告诉了隔壁班的女生,自此困扰沈繁星一整年的流言开始传播。
魏晓然发现自己闯祸了,将真相与项柏和盘托出。
项柏知道沈繁星误会是他传播的流言,但他为了兄弟情义没有主动将真相告诉她,而是让魏晓然自己去道歉。
高考结束后的一天,魏晓然告诉项柏自己已经和沈繁星道歉,项柏不疑有他。后来上大学,他和她依然是同专业同学,他却依旧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偏见。
但项柏并不介意。他天真地以为沈繁星只是刀子嘴,只因为自己常常与她竞争所以才总会对他嘲讽。
项柏从没想过魏晓然会骗他。他身上的这口黑锅一背就是六年。
敬山脚下的民宿初具规模。暮色昏沉,村落间亮起点点灯火,项柏坐在庭院的秋千上,一晃一晃地抬头对着天上那轮月亮发呆。
他在想沈繁星。
遥遥走来一个娇俏人影,像极了他此刻想的人。
“项柏!”
项柏无奈地笑起来,真是走火入魔了,竟然会觉得那人喊话的声音也这么像沈繁星。
沈繁星又怎么会来这里呢。她讨厌他啊。
沈繁星走到项柏面前,蹙眉发难:“你是白痴吗?”
也不知道她是骂的是哪件事。
项柏此刻真如痴傻一般,只知愣愣地盯着沈繁星。
他自言自语道:“我想到一句诗。”
沈繁星觉得莫名其妙,下一秒却看到项柏额头的瘀青,她的心软下去,问:“什么诗?”
项柏仰脖望她,声轻如纱一般拂过:“璨璨繁星,息我庭柯。”
沈繁星想幸好她也是念過书的,纠正道:“是‘翩翩飞鸟,息我庭柯’。”
嗯?
项柏无辜地眨眨眼,笑起来:“可你是繁星啊。”
沈繁星在黑夜中好不争气地红了脸。
撩人于无形的项柏总算正经起来,问:“你都知道了?”他又接着问,“沈繁星,现在还讨厌我吗?”
项柏挺怕听到答案的。他捂住耳朵竟然威胁道:“我现在听不得半句坏话。”
“不讨厌了。”沈繁星伸出手指,好像要报复他一样,重重地戳在他额头的瘀青上。
应该挺疼的,她看到他的眉头和眼睛都皱在一起了。
但项柏还在喋喋不休为自己谋福利:“沈繁星,不讨厌是喜欢的开始哦,你要做好准备。”
她嗤笑,嘴角却在暗夜里高高扬起。她道:“项柏,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项柏的眼眸瞬间明亮,道:“好,就从今夜开始。”
10.摘星
项柏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沈繁星有了喜欢的想法。
大概是在某一天的竞标会结束之后吧。
他又一次赢了沈繁星。如他所料,沈繁星看向他的眼神燃着斗志、闪着光芒。
很好看啊,他突然在那一秒怦然心动。他自私地想将沈繁星的各种小表情变为私有,但奈何他这位竞争对手好像视他如洪水猛兽。
项柏叹气,决定好好修复与沈繁星的关系。
他去求周老师让他和沈繁星一同设计滨海改建的项目,并承诺帮助整理图稿资料三个月。
周老师很爽快地同意了。
一个被他偷偷命名为“摘星”的行动正式开始。
过程虽然一波三折,但结局貌似不错。
项柏收到来自沈繁星的消息,连忙跑下宿舍楼——他们约好了去隔壁街吃日料。
凉凉的晚风吹起轻薄的纱帘,掀乱项柏未合拢的日记本。
上面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沈繁星。
每一页都是。
编辑/颜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