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洼的月亮（外三首）

马永珍

是枚纽扣，被春风温柔地解开

所有的幻想无端哭泣，夜晚都是好色之徒

是位女神，正在准备给流水致辞

渴望爱情的笛音，至今无人放牧

是个迷路的异乡人，天天向白云问路

雨声无聊极了，偶尔也翻阅家谱

是块胎记，但到底是谁做的剖腹产

天庭没有记录，娇儿满天的她从不炫耀

是抹图腾，用黎明镂刻而成

时而匍匐于泥土之中，时而翱翔在九天之上

是心中一只永远飞不走的鸟鸣

左翅把欲望划开，右翅却把乡愁收拢

是喇叭花的一滴泪水，摇摇晃晃

挽着铭文的呼吸经过，春天穿着新衣

是胆怯的黑暗，躲在眼帘的门外

掉队的孤独，卡在一头老牛的喉结里

是个又白又胖的千古之谜

至今无人认领

黑是太阳的留白

无比的夜，陡峭的黑

都是太阳的留白

谎言葳蕤，背对背地活着

知道彼此存在，就是不可能晤面

我是刻在黑白体内的铭文

其实，我更愿意是只蝴蝶

左翅上停黑，右膀上栖白

尽管钟声光滑，但乐意带他们

飞，千年万年

就像一缕潮湿的鸟鸣，及时阻挡我的

目光和母亲，在她经年的居住处

再次相会

忘却了

落日是枚钉子，被风楔进苍茫，疼痛

飞溅天宇，落霞羞涩，群峰待嫁

月亮被涛声从海里取出来

又送回到白云之上

彗星的尾巴，长长，钟声发光

作为一枚钉子的我们，无论是被钉进去

还是被拔出来，都是身不由己

如果今夜失眠后在大街上散步

仿佛是一枚钉子，完全是自己把自己

钉进，无边无垠的黑暗里

伴随着钻入肉体的过程，也许有光

有芒，伴随而止的

还有刺耳的，倔强的悲鸣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完全忘却了

自己的前世，在高温炉里冶炼，在花朵上淬火，甚至历经千锤百炼

曾经也是钢铁，家族的一员

至于今生的形状，是刀、是剑

是光，是电，这些都不赘述

都不重要

换命

“换纱窗，换纱窗”——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我看了看破旧的纱窗

一身叹息，你说

谁的生活不都是千疮百孔

谁心里的沙漠，不都被暴雨无数次击打

还不是布满密密麻麻的缺憾

今天天气阴沉，乌云压顶

隔着纱窗凝视虚无，隔着屏幕幻想

可否再换一页明朗天空

太阳有些衰老，羽毛乱飞

再换一位年轻的太阳执勤

或者干脆给我再换一次命

就像换纱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