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瓦厂的那些年

2022-11-11 10:55梅晋敏
核桃源 2022年3期

梅晋敏

逝去的时光总是令人怀想、眷恋,就像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里说的:幸福的岁月是失去的岁月。这不禁让我想到曾在瓦厂乡工作的日子,想起留在那段时光里的人和事。

2016年3月,我到瓦厂乡担任宣传委员。虽然在那之前,我在县委宣传部工作,但平时做的都是一些办公室的日常业务,对于如何抓好一个乡镇的宣传思想文化工作只是一知半解。宣传委员的工作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

到了瓦厂后,我不得不从如何使用照相机、摄像机以及如何撰写新闻稿件开始学起,这也就意味着在工作上我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刚开始的半年,因为孩子太小只能随我一起到瓦厂,他那时候特别认人,一天到晚像一贴膏药一样粘在我身上。记得有一次需要到黑马村采写新闻,他哭闹不止,加之时间紧急,我不得不带着他和我的母亲一起去。要想做到孩子和工作同时兼顾好,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投出的稿件也总是石沉大海。我心急如焚又一筹莫展。

2017年4月,我狠下心把刚满一岁的儿子留在了县城,交由母亲照料。刚离开孩子那几天,我特别难受,时常陷入想念孩子的痛苦里。我只有在工作时才能够暂时忘记想念孩子的痛苦,我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把一天到晚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让自己累得一倒在床上就能睡着,这样我就不会太受想念孩子的折磨。我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第一篇被《大理日报》采用的是司法所联合几个部门利用街天开展法律宣传的图片新闻,这给了我极大的鼓舞。

2018年5月,乡党委政府安排我挂钩瓦厂村。当时正值脱贫攻坚工作的关键时期,全县范围内都在进行C、D 级危房改造和住房质量巩固提升。当年春节过后,我们乡村干部就开始每家每户入户核查住房情况,并就住房面积是否达标、是否需要改造或进行质量巩固提升做好详细登记。

“5+2”“白+黑”是当时很多人用来形容脱贫攻坚工作的常态。白天入户做群众工作,晚上回乡参加会议研究下步工作打算,周末不能回家看望家人也是当时我们工作的真实写照。

回想起那时的工作任务是繁重的,但庆幸的是我遇到了一支团结干事的队伍。我们乡上下派到瓦厂村的工作队有4 人,村干部4 人,加上驻村工作队长1 人。不足10 人的工作队伍,凝心聚力干事的决心和信心深深感染了我。

瓦厂村4名村干部的原始学历虽不太高,但是他们都各有所长,在工作中堪称完美搭档。村党总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习新宏具备超强的全面统筹协调能力;苏茂华副支部书记具有丰富的群众工作经验;马玉福副主任业务能力极强;桑学伟主任厨艺极好。

乡上派出的工作队员基层工作经验不足,但却能熟练使用电脑,有很强的业务水平和能力,能够高效完善档案资料,也能积极有效应对工作中出现的一些新困难和新问题。

当时的乡人大主席习静负责联系瓦厂村,我们一起入户、一起做档案。她的女儿当时在上初二,处于学习的关键时期。记得那年暑假,我们无法回县城,我的丈夫带着儿子来瓦厂探望我,她的女儿也来瓦厂看她。正值雨季,即便天空下着雨,我们也带着他们一起去下乡入户,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体验和感受我们的工作生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多陪伴他们。

那时,瓦厂村的驻村工作队长是时任县委统战部常务副部长的孙朝忠。他曾当过乡党委书记、乡长、残联理事长、信访局长等多个职务,但到瓦厂村驻村后,他成为了瓦厂村的“第一书记”,不是名誉上的“第一书记”,而是把身心都留在了瓦厂村。他常常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辅导女儿作业也大多通过视频聊天完成。

孙队长带着我们一起走遍了瓦厂村327 户农户,有的农户家甚至去了四五次。至今我还记得有一户农户,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一直和自己的哥哥一家挤住在一起。刚开始,无论我们说什么,他都坚决不盖房。2018年10月24日晚,孙队长带着我们一行人第五次来到他的家里,从一块砖、一根钢筋、一袋水泥为他做预算,他最终同意建房,并于第二天开始动工。

另外一户农户住在大村子里,周围都是邻居家的房子,车路无法通到家门口,如果在原有的地基上建新房,二次搬运将产生极高的成本。2018年雨水来临后,他家的厨房墙体坍塌,十分危险。乡村干部第一时间到他家慰问,并动员他们搬迁。可无论我们说什么,他都表示拒绝搬迁。后来,经过我们三番五次地劝说、动员,他终于搬出老房子,盖起了新房。

通过与群众面对面沟通、交流,我从中体悟到:做好群众工作不能简单粗暴,更不能跟他们置气,也不能以完成工作任务为目的,而是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切实站在他们的角度想问题、办事情,才能赢得他们的认可和支持。

孙队长对全村每家每户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哪家是低保户、哪家有残疾人、哪家因病致贫、哪家因学致贫、哪家有老人等等,都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每当需要了解某户农户的家庭情况时,他都对他们的基本情况如数家珍。

通过乡村干部的共同努力,瓦厂村如期完成了当年的C、D 级危房改造和住房质量巩固提升任务。最终,看着那些原本破旧的房屋换上了新装,原本拒绝搬迁的农户住上了新房,群众脸上绽放出了幸福的笑容,遇到我们时也总是热情地打招呼,而不再是不理解的冷漠,这让我们深感欣慰。

2020年7月,瓦厂村在脱贫攻坚交叉验收考核中,获得了零举证、零反馈的好成绩。那既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也是一次工作成效的展示,更是对大家同心协力干事创业的充分肯定。

用“三点一线”来形容乡村干部的日常工作情况最贴切不过,大家总是在宿舍、办公室、村委会之间来回,大部分乡村干部不是在下乡,就是在去入户的路上。通过日复一日的走访,我可以站在对面黑马村的山坡上指着瓦厂村的某一户农户,准确说出他的户主姓名。

2018年,为了提高全乡宣传工作水平和能力,我们成立了由22 名年轻工作者组成的通讯员队伍。从那时起,白天下乡入户,晚上收稿、审稿、改稿成了我的日常。由于那是第一次发动大家撰写稿件,加之个人能力和水平有限,当年并未取得十分明显的效果。

2019年,我将写稿任务分解到人,让他们轮流撰写稿件,而我既要负责改稿、投稿,还要负责带头写稿。那时,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上,每当遇到同事,我总喜欢和他们讨论稿子,我还常用“催稿恶魔在身边”来打趣自己。当年,瓦厂乡党建宣传获得了全县第一的好成绩。虽然那不是我个人获得的荣誉,而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我深深体会到:没有付出就不会有收获,要想有更好的收获就必须有加倍的付出和努力。

2020年春节,大年初二下午,乡党委政府领导班子成员均接到了初三早上回乡召开紧急会议的通知。把儿子交给丈夫照料后,初三一大早,我就和同事一起回到了瓦厂。召开会议、发布暂缓集市、庙会的通告,并到黑马村、徐村大坝、漾巍大桥三个入口设立了监测卡点,对各点守卫人员进行了分配。

大年初四,乡内、县内的同事均申请回乡参加抗击疫情,县外的同事也陆续回到了瓦厂。记得当时全乡范围内有11 户农户家中有人去世,但是为了确保全乡疫情防控工作能够有条不紊地展开,我们只能逐一到农户家中劝说。最终,得到群众的支持和理解,大家都同意简办丧事。

那年从大年初三即2020年1月27日与家人分开,到2月20日撤离卡点,一共25 天。其间,没有回家、没有与儿子见面。记得一次我正在黑马村入口的卡点上,儿子打来电话哭着说:“妈妈回来,妈妈回来……”而我只能强忍泪水告诉他:“等疫情过去,花开的时候,妈妈就回来了。”

当然,在瓦厂的日子也不是只有工作。闲暇间隙,上山找菌子、采野菜也是我们常做的事儿。上山采回的牛肝菌、铜绿菌、鸡油菌等新鲜菌子曾是我们自制火锅的主要食材。还记得有一次周末加班没回家,孙队长我们几个邀约星期天上午上山找菌子。谁知半夜就开始下雨,虽然早晨起来不下了,但是到处都是雾气腾腾的。当然,这并没能阻挡我们进山的脚步。我们计划从瓦厂大箐出发一直往山顶爬,到了山顶后再一起往回走,可到后来我就和他们走散了。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我彻底迷失了方向。等到雾气散去已经是中午12 点了,我终于看清自己对面山上的农户是黑马村的。挨着自己的农户是瓦厂村扎草地村民小组的,原来自己已经走到了山的另一边。弄清自己所在的位置后,联系到了马副开车来接我。

在瓦厂,或冷或热的天气总让我们感觉只有冬季和夏季。可是野菜发芽、野花绽放充分彰显了春的魅力,我们总会陶醉其中。白杜鹃花(崖花)、棠梨花、桑葚花、攀枝花、刺尖等野花、野菜,大部分是我到瓦厂前不认识且从未品尝过的。到了瓦厂后,它们却常常是我们餐桌上的美食。滇红花幼苗也曾是我们煮汤或打蘸水的一道下饭菜,下乡途中采一把回来加餐,总感觉那顿饭吃得有滋有味。

时光漫漫,回忆悠长。想到一起奋斗的时光,就让我倍感温暖、嘴角上扬。他们不仅教会了我如何团结一心开展工作,还教会了我积极乐观面对生活。

空闲时,我总喜欢发微信朋友圈,不是为了引起别人的关注,也不是为了煽情,而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翻出朋友圈就可以让自己回忆起曾经某天发生过的事儿。就比如2022年1月9日朋友圈记录下的场景——儿子突然对我说:“以前我有四个家,现在只有三个了。”我问他:“少了哪个?”他说:“瓦厂。”

如今,我离开瓦厂已经一年了,期间只回去过两次。但我想,在瓦厂工作的五年,是辛苦的五年,也是奋斗的五年,更是收获的五年,快乐的五年。

在瓦厂的时光是我最难忘的一段记忆,它将伴随我的一生,成为滋养我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