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堇
透过病房蓝色的窗帘
一株落光了叶子的榉树
在光秃秃的苍白中茫无所获
一声鸟语和一粒雪的低语
让我在冷瑟中收回了凝视的目光
远处,教堂的钟声惊飞了一群渡鸦
扑棱棱,扑棱棱……
它们略过塔尖,略过孤独的冷杉
我难以掩饰这病态的兴奋
苍穹下,大地接受了这些枯萎的事物
我接受了被凛冽扭曲的词语
我舔了舔皲裂的嘴唇
这个冬天
无论是照耀或是灰暗对我都毫无意义
那么薄的月光像流水倾斜而下
我崇敬那银质的典礼
就像崇敬我丢失过的一个旧址
更像是我摸不到体温的挚友
相思的人把最后一个词语命名为重生
现在有谁愿意与你静坐或者对话?
月色如此遥远
我隐约听到时间清晰的爆裂声
听到落叶无处栖息的伤感
我惧怕这纯净与凄美的画面
今夜我们不谈别离
只在天涯处拱手相认
一只麻雀在窗外的山楂树上
不停地啁啾
它是哪一只,是不是昨天的那一只
在寒冷的北方早已不再重要
也许,深秋对它们仅仅是辨认而不是唤醒
在雨水与污渍混合的午后
宿命的感觉如此真切
我的世界被风狠狠地撕裂,蹂躏,抽打
我看到的冷浓烟般翻滚,刀子般凛冽
它们在枯萎中停了下来
它们与我纠缠在一起
它走在荆棘的途中
看林中的鸟鸣如何压碎清晨的露水
唤出生命里最坚韧的部分
当一株植物被赋予了钢筋铁骨
它的信念高过了自身的穹顶
就像一个用力不断击打世界的男孩子
用最坚定的声音唤出帕斯卡儿的火
该怎样描述它的处境
这金子般的绿,擎起了整个天空
它让我看到生活的背面依然有
阳光落进双臂
而不是时间的灰尘
这次我未能登上梁山
只安静的坐在山下的石阶上
看一只小鸟从栾树上捕捉虫子
然后摁到地上狠狠地啄食
如此反复…
小鸟翅翼的扑棱声在树叶上闪闪发亮
我无心去翻动那部巨著
记忆在微弱的光线上轻微晃动
它突然让我惊醒
我没有遇见一百单八将
今日的梁山好汉也许正是这只
灰褐色的小鸟
我必须清醒的知道
那些落在空中的诗行与我窥视的
云层,一定有让人惊愕的部分
他在天空的缝隙中穿行
倾听词语在闪烁的光芒里噼啪作响
他明白怎样清除灵魂的杂质
怎样抵挡奔涌的寒流
一湖一湖的澄明一道一道的霞光
让一个人的宇宙心生阔远之情
他是天空之城的王者
此时,只有细雨可以轻叩门环
此时,他正与荡漾的暮色一起返回
我们到达时,风推着云朵
像推着一片汪洋
一堆一堆的雪雾与苍茫被埋在深邃的
时间里,像被风不断吹起的命运
我有足够的时间观察远处吃草的牛羊
飞奔的花豹,穿纱裙的天使
在最轻柔的白纸上,用情起舞
我在宗教一样的蓝里靠近美
我不敢睡去,我要完成内心的圆满
还要看看这座城里的人们
是否能守住自己的恬静,生活里是否
也会有泪水涟涟
整个上午,她都对着一杯
单宁味的法国红葡萄酒凝视良久
在不断生长的寂静中,在双臂暴露
的青筋里
她在豪瑟的大提琴声中泪目
她未曾邀约友人
只是对着湛蓝的天空默默剥离
剥离体内最浑浊的部分
甚至还要在夜晚的冷风中与命运对酌
她们没有交谈,没有眼神的碰撞
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籍贯
此时,苍穹低垂,她能泊在谁的彼岸
其实,人过中年我所能期待的越来越少
生命在傍晚的晨光中,露出明亮
我愿意相信那最小的闪电
相信一枚泛黄的叶子在雨水中缓慢葱郁
而不是一场风暴和死去的青春
我被帕斯卡儿的火所迷恋
和一个男孩子最清澈的歌唱
我愿意暮色从指尖跌落,我愿意
活的更长久一些
当世界沉沉睡去,回眸阑珊
喜悦就漫过我的脸颊,我抬头仰望
仰望空中你划过的痕迹。
这些细雨是在不确定的光线中落下来的
落在这些扇形的叶子上
它们在蓬勃的夏日深情的合唱
在熟悉澄澈的天空和炙热的微颤中
我静坐着倾听它们的交谈
倾听一首诗和一个世界摩擦的声响
没有什么比这一树的葱郁更加诱人
雨始终没有失去信仰,把天空
抬得越来越高
夏日之外,我纵身一跃已是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