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花
木工,曾在我们生活中占有重要位置,建房起屋,打造家具都离不了。一个手艺精巧的木匠会名传方圆百里,受四村八寨的尊敬。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很多现代化机械代替了传统的木工制作,木工逐渐淡出我们的生活,甚至消失并被人们遗忘。
在房屋建筑领域,钢筋水泥的楼道日渐普及,但是砖木结构的房屋依然还深受一部分人的喜爱。
在漾濞县苍山西镇白羊村阿克厂村民小组“5·21”6.4 级地震拆除重建的一户人家,一间传统砖木结构的民房正在建设当中,砌砖、粉墙、木活……几个工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一位年龄偏大的木工师傅时而用尺子量木板,时而推推刨,时而拿着墨斗弹墨线,有条不紊地在做着木工活。他叫周必康,今年62岁,四川宜宾人,舅舅是四川大学的教授,16 岁追随舅舅到四川大学,拜了个师父学做门窗。后来因为不喜欢母亲帮他找的对象,正好遇到同伴相约就到了云南,在漾濞做木匠时遇到了心仪的姑娘,就在白羊村新村村民小组成了家,做了上门女婿。结婚后主要就在漾濞境内做门窗,后来又学会了踩楼板,做沙发。
在阿克厂,周师傅正在做着踩楼板的活计。周师傅介绍,踩楼板首先要用推刨推平板子,然后清缝,再拉槽,最后就一道工序就是踩楼板了。周师傅采用的是偏搭缝,在每块板子的边上拉出约2公分宽度的槽,拉去二分之一的木头,另一边相反的方向同样拉去二分之一的木头,左右两边形成对称的两个槽,根据房子的长度,量好尺寸后把板子去头去尾,接着就可以将楼板安装到楼楞木上。两块木板的凹槽对称搭在一起,严丝合缝,能有效防止灰尘落到楼下。从靠柱子两边开始安装,铺到中间最后两块板子就会拱起形成一个三角形,在拱起的地方放上一块板子,几个人站到板子上用力踩,让拱起的两块板子平稳落下,整个铺楼板的过程也称作“踩楼板”或“震楼板”。如果用脚踩不下去,就要换另一种方式。在拱起的地方改放一块四方形的木头,在旁边的木板上打两个眼,用铁丝从一个眼穿进去,绕过板子下边的楼楞木,再从另一个眼穿出,然后把铁丝拉拢拴在一起,铁丝中间留出一个孔,用一根长圆木穿过铁丝,木头中间抵在方形木头上,长木头另一端一个人用力按压,在按压的同时另一个人把四围木板上钉小半截,排列有序的钉子逐个用锤子打实进木板里。当听到“轰”的一声响时,拱起的木头就落平整了,最后把剩余的钉子全部钉完,这一板块的楼板就完工了。
周师傅虽年过花甲,身体依然硬朗,做起木工来毫不含糊、干净利落。对每一块木头,每一处雕琢,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尽善尽美。面对即将消失的手艺,他坚守着一个匠人最后的倔强,用匠人最朴实的职业精神,成就着一件件有着人性温度的精美木制品。
过去,本地农村家家户户的房子几乎都是土木结构,两层土木结构的房子都要踩楼板,安装木板壁和木门窗。周师傅有着做不完的活计,常常一年四季都在外面忙着给这家盖房子,给那家做窗子。周师傅能吃苦,技艺精湛,做工精细,因此很受人们欢迎。他回到家里也是脚勤手快,忙着帮妻子料理家务事,孝敬老人。
最近几年,农村建造新房大多都是盖成钢筋混泥土的楼房了。周师傅介绍说,已经有两年没有帮人踩过楼板了。随着农村木工活的减少,周师傅闲暇之余会到县城协助小儿子做装潢。
周师傅说,这间房子的木工装修可能就是他的封山之作。在我们担心多年以后这门技艺将会失传时,他说,还有他儿子会这门手艺。世界再嘈杂,匠人的内心依然是安静的。
在传统手工艺正与我们渐行渐远的今天,我们心怀美好愿望,期盼有更多的人传承好传统的手工技艺,保护好祖先留下的珍贵遗产,留住乡愁。
盛夏,潘家河的小河边,郁郁葱葱的核桃古树下,掩映着一间古老的散片垛木房。推开木门,房里有一套正在磨着面的水磨,雪白的苞谷面从磨盘边缘撒落进方形的木板磨槽。
垛木房上方几十米远的距离,从小河里分出一股清澈的泉水,从垛木房底下冲流而过,以水的冲击力冲转水轮盘,水轮盘上的转轴带动起上磨盘跟着转动。磨盘上方倒挂着一个梯形的木漏斗,下方接有木槽,旁边在木槽和漏斗之间拴着一根木锤,木锤的另一端搭在上磨盘上,磨盘的转动带动木锤的摆动,木锤又带动着木漏斗的摇动,使得漏斗里的苞谷籽匀速地滑落进磨盘。磨盘由坚硬的石块凿刻而成,上下磨盘上凿刻有相反的螺旋纹,磨盘里的粮食随着上磨盘的转动,经过石磨槽纹的研磨,碾碎,成粉状流出。
水磨房底下,水浪拍打着水轮,溅起洁白的水花,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哗啦的声响。磨房内,磨盘碾苞谷籽的咕噜咕噜声,深沉浑厚。面粉洒落下的声音,像是夜晚草丛上露水滴落的声音,很轻。
看到这难得一见的场景,文友们都十分兴奋,纷纷拿起相机拍照。我也走进磨房,拿起扫把和铲子,开始扫面,撮面。磨房,女人,定格在了相机里,也把我拉回到童年的时光里。我仿佛看到母亲在磨房里往水磨里倒粮食,撮面的情景。
家乡的水磨房,是存在我幼时记忆里难忘的场景。傍晚,母亲背着苞谷或小麦,我跟在身后,到村脚下小河边的水磨房磨面。母亲在磨房里磨面,我就跑到磨房周围玩耍,到小河边戏水,偶尔又回到磨房里帮忙母亲牵着口袋,母亲好往袋里倒面。等面磨完,天已黑,母亲背着磨好的面,一手拉着我,一手点着火把,佝偻着腰往家赶。
后来通了电,家里安了粉碎机,水磨房因离家远,磨面速度慢而逐渐被人遗弃,磨房经过长期的风吹雨淋无人翻修而倒塌,一锤一锤用石头凿刻的水磨也不知了去向。
很多村庄都如我的家乡一样,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水磨就随着电力的普及而消逝。在中国大地上转动了两千多年的水磨,曾在农耕文明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随着时代的发展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像潘家河这样至今还保留着,甚至还能正常使用的几乎没有。出于好奇,我专门向当地的村干部了解了情况,得知现存的石磨是村里的一位老人从其他村搬到河边,专门为石磨制作了配件,盖了房子。在电网改造前,很多时候电磨因为电力不足而无法正常运行,许多老百姓就到老人搭建的水磨房去磨面,在为村民们提供便利的同时,老人也因此从中获得一点微薄的收入。
几个月后,再一次遇到几位村干部,跟他们提起到过潘家河的事,又一次提起潘家河的水磨房,他们说,搭建磨房的老人在一个月前已离开了人世。老人走了,他留下的水磨还在,这是人们追忆过去,了解过往的一份珍贵遗产。随水磨悠悠转动的不仅有村民们的影子,还有贮藏在心底深处的淳朴民风和故事。日夜不停流淌的河水冲击着水轮在周而复始地转动,和它一起流淌的还有沧桑的岁月和艰辛的生活。
黄庭坚和苏轼聊天时说:“一日不读书,尘生其中;两日不读书,言语乏味,三日不读书,则觉面目可憎。”养成良好的读书习惯,就是不断在我们身体里浸润和渗透营养的过程,是潜移默化修身的过程。阅读影响着我们的思维方式,改变着我们的谈吐举止,让我们的思想不断成长,去遇到一个更好的自己,所谓相由心生,就是这个道理。读书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但是不读书,就会感觉内心荒芜,光阴虚度。
读书的地方,不要求华丽、高雅,可以在喧闹的人群中,在旅行的路途上,在寂静的夜里……只要手捧着书,心里就能获得一份平静与祥和。
不管行走到哪里,只要手里有书,可以随鲁滨逊去航海,也可以步入路遥平凡的世界,更可以“飘”去目睹乱世佳人郝思嘉的风采……即使是一整天的时光也不会觉得漫长。
“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这句话在网络上已经被众多人所信奉。我喜欢在旅途中看书,身体在路上,灵魂也跟着升华。旅途中闲暇时看看反映当地历史文化、风土人情等方面的书籍,对历史加深了印象,对当地人文增进了了解,旅行也变得更有意义。当我乘坐在漓江的竹筏上,欣赏着迷人的桂林山水,不禁低吟起“漓江春水绿悠悠,细雨昙天结伴游。两岸奇山看不尽,碧莲峰下泊行舟”的诗句,真正置身于诗情画意的情景中。旅行滋养了文字,文字丰富了我的旅行。
有时也会因某本书而动身出发,一路颠簸只为寻找书中的意境。读了沈从文笔下的《边城》,被书中呈现的诗意般的湘西自然风光,淳朴的民风吸引,为翠翠和傩送、天宝之间凄美的爱情感动,于是去了边城。吊脚楼上,倚窗而坐,往清水江望去,在渡口处,仿佛看见翠翠孤独的守着渡船,一直痴痴的等着傩送回来。
我也喜欢夜深人静,开一盏灯,在书海中跋涉,若窗外还下着雨,则更是读书的好时候。万籁寂静,伴着幽幽的灯光,听着雨声,是极易进入书中境界的。品徐志摩浪漫的人生,读朱自清沉重的父爱,感受鲁迅铮铮的铁骨,随余秋雨游走世界……
如若晚上没有充足的时间看书,那临睡前床头的阅读是必不可少的,可以是一两篇散文,也可以是一部微型小说,或是几首小诗,侧卧床上,随性翻几页,困了,书随手撂开,缩进被窝,“三更有梦书当枕,半床明月半床书”,连梦也浸染着书香。
“阅读还要带着书,多麻烦,在手机或电脑上看就可以了。”有时会有人这样对我说。是呀,在这个电子媒体时代,要获取一些信息是既方便又迅速的,但我还是喜欢纸质阅读。抚摸一本好书,目光和手指从纸页上滑过,书香弥漫,我的内心会安静下来,这是个仪式,就像品茗,犹如和一个知己对坐,笼罩在一种温馨、愉悦的氛围中。而浏览网页,我不会有这种感觉,只想着快速地搜取信息,一切在急迫和焦虑中进行,这就不是品茶,而是咕咕嘟嘟的吞水。
在这个日益浮躁的社会,只有阅读能让人真正安静下来,走向自我。与书相伴,让我感到幸福,懂得知足,明白前进的方向。
我上班的档案局门前,屹立着一棵约有七八层楼高的木棉树,树干要两三个人展开手臂才能围住。前来查阅档案的人,都要从这棵木棉树下经过。
一位老者说:“这棵木棉树还在,我儿时就经常在这棵树下玩耍,那时候树就很高了。”
三月,是木棉花开得最多最艳的时节。鲜艳的花儿开满枝丫,花朵大且饱满,整棵树就像点燃了一把把小火炬,且没有绿叶的点缀,显得无比绚烂夺目。过往的人,总会情不自禁的举起手中的相机,让美丽的花儿定格在图片中。而每天和木棉相伴的我们,却很少会想起在花儿开得最美的时候拍下几张照片,等缓过神来,多数花已凋落。
春天的午后,一阵风拂过,木棉花飘落下来,瞬间地上仿佛铺了一层红地毯。路过的人,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不忍让双脚踩踏到圣洁美丽的木棉花。落地的花儿也同样深受大家的喜爱,上班的时候,时常能看到有人提着袋子,弯腰捡起一朵又一朵的木棉花,直至袋子装满,才肯离开。拾花的多数是老人,有的用它煲汤,有的用来泡脚或泡澡,有清热、利湿、解毒的功效。《海药本草》里记载:“木棉主腰脚不遂,顽痹腿膝疼痛,赤白泻痢,血痢,疥癣。”
工作累了,休息的间隙,我也会下楼捡几朵,撕下花瓣晾晒起,再把花蕊倒回木棉树下做肥料,待到花瓣晾干,装进袋子提回家。这个时候已临近清明,上坟的这天,家里亲人都在,父亲会烧一只腊猪脚,砍好给我备用,待猪脚煮熟时放进焯过水的干木棉花同煮。清明时节吃木棉花煮腊猪脚,已成为我家多年来的一种习惯,不为治病,只因为喜欢它的味道。腊猪脚的醇香融合着花香,猪脚油而不腻,花瓣绵软有嚼劲,回味无穷。
大学毕业那年,我考到了顺濞乡九年制学校教书。校园里有三棵木棉树,并排长在操场旁边。每年春天,三棵木棉树一齐开花,映红半个操场,很是漂亮。后来学校撤并,我调离顺濞乡九年制学校。再后来,顺濞乡改为顺濞镇,学校也变为顺濞镇完小,我教的那一届学生早已毕业离开,很多老师也更换了。偶尔从老同事发的微信上看到学校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操场扩宽了,还有了塑胶跑道,只是操场旁边的三棵木棉少了一棵,也许是生长在低洼处的那一棵木棉树在扩建操场时被舍弃了。
每当木棉花盛开的时候,真想回顺濞乡去看看,看看留存在我记忆中的那几棵木棉树是否也如期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