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语境下国产小妞电影中的女性主义解读

□ 王伊琳

小妞电影又被称为“小鸡电影”，它翻译自英美俚语“Chick Flick”,“chick”意为小鸡，在美国俚语中又有“女孩”之意，因此“小鸡电影”也被称为小妞电影。小妞电影是起源于20世纪末美国的一种亚类型电影，指那些以女性观众为目标群体，反映年轻女性追求爱情的电影。但小妞电影最早可追溯于20世纪40年代，比如1939年的《女人们》，那时的电影已经带有小妞电影的特征：一个年轻独立的女性追求梦想和爱情。世界公认的首部小妞电影则是1961年上映的《蒂凡尼的早餐》，这也拉开了表现年轻女性个性、追逐情感的小妞电影在全球范围内广泛流行的序幕。

国产小妞电影的兴起

海归导演金依萌于2009年导演并上映的电影《非常完美》是我国第一部小妞电影。《非常完美》上映仅半日就取得了票房将近400万元的好成绩，之后总票房更是突破1亿元，能在大片云集的暑假档取得这个成绩，可见《非常完美》表现相当亮眼，也为小妞电影的兴起打下良好基础。由于消费文化和电影受众群体的转变，小妞电影受到市场与观众的喜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小妞电影呈现井喷式的爆发，如滕华涛的《失恋33天》、孙周的《我愿意》、黄真真的《被偷走的那五年》等。小妞电影主要针对的是20岁至35岁的女性，影片常常以时尚、美丽等元素肯定女性的价值及对物质、感情生活追求的合理性，满足了女性的心理需求。这也暗示着小妞电影的成功与其所蕴含的浓厚的女性主义色彩密不可分。

小妞电影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丰盛年代的都市女性。在小妞电影中，女性的服装常常是时尚与潮流的结合，以此显现女性性感的特质。在一部影片中，女主角常常要换至少10套衣服，这些衣服设计时髦，款式新颖，色彩艳丽。在《杜拉拉升职记》中，徐静蕾一共换了47套衣服，这些服装有职业装、度假装、宴会装等。服装品牌更是云集了意大利品牌Lotto(乐途)、I'MDAVID等时尚品牌。由李冰冰主演的影片《我愿意》也是如此，每换一个场景李冰冰都会换一身衣服。此外，除了服装的频繁更换，其中的配饰和其他生活用品也尽显女性的性别特质。在《新娘大战》中，结婚的背景设置是一片粉红色，粉红色的花朵、粉红色的蛋糕摆台，还有新娘手中的棒棒糖，使粉红色成为影片中一道亮丽的风景，也彰显了女性活泼、柔美的女性气质和公主情结。精美的服装、富有小资情调的装饰及浪漫的气氛，显示的是女性心中理想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方式。现实中的无法实现或是丑小鸭式的女性可以在影片完成自我梦想的实现，这也正是小妞电影受到广大女性喜爱的主要原因。

姚晨在影片《爱出色》中利用女性特质对画作提出了独特的见解，从而激发了作家的创作灵感，女性性别特质成为了女性事业成功地主要因素。此外，在小妞电影中，也极力通过展现女性的性感来说明女性特质，不再像传统电影中对于性感的遮掩和规避，而是在小妞电影中积极呈现，如在《新娘大作战》中，更是将丰胸等话题摆上桌面。可见，小妞影片对于女性性感的展现也是女性主义意识的重要体现。

独立女性的恋爱狂欢。小妞电影立意于现代都市中年轻女性群体的关注点，并以幽默诙谐的方式进行叙事表达，使其一经面世便获得了巨大的市场。小妞电影有着轻喜剧属性，总体基调偏重于健康、阳光、向上，而角色定位集中于那些即将或刚刚进入社会的各类女青年，所讲述的故事一般比较简单，节奏明快，试图在轻松的氛围中讲述关于青年男女相关的各类热点话题。由于小妞电影的受众群体所处的年龄段和自身阅历有限，爱情对于她们来讲自然是神圣而纯洁的，轰轰烈烈地自由追求爱情往往也是她们心中的向往。

金依萌导演的作品《非常完美》，讲述的就是脑袋里充斥着各种奇思妙想的无忧无虑可爱女孩苏菲与女明星之间的“爱情争夺战”，却不曾想与摄影师常瑞联袂呈现了一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爱情“闹剧”。而由舒淇主演的电影《剩者为王》里，女主盛如曦在各方面的压力之下，秉持对待情感“不将就”的态度，最终历经千难万苦最后获得爱情。由此可见，国产小妞电影中主人公对于婚恋自由的追求是一个重要主题，而通过这个主题也能够更好地刻画和塑造小妞电影中的女性形象，使其内涵更加丰富。

女性消费欲望的呈现方式

女性作为主体的“窥视”。劳拉·穆尔维在《视觉快感和叙事电影》说道：“电影院中观众的位置，说穿了就是他们暴露癖的压抑，并且把被压抑的欲望投射在女性表演者身上。”在早期的电影市场中，电影消费受众大多为男性，且社会中的男权思想依旧盛行，男女之间不平等的关系被延续到了电影之中。而在女性主义发展与电影消费群体转变的影响下，小妞电影突破了男性“看”、女性“被看”的传统叙事模式。女性一直以来都是被消费的客体，女性身体也是用来刺激大众消费欲望的存在，而在小妞电影中，为了迎合女性观众，男性身体也可以被当作消费的客体，是可以被凝视的，女性则拥有了消费主体观看的权利。比如在电影《一夜惊喜》中米雪窥视张童宇的镜头，米雪在窥视到张童宇后是激动与开心的，观众同样如此，在现实中很难实现的事情与愿望可以通过电影实现和满足。电影迎合了女性受众群体，可以降低市场风险，最大化地获得收益。《失恋33天》中，男主角王一扬是女主黄小仙的同事兼男闺蜜，他在黄小仙失恋后陪伴安慰她，为了她在婚礼上设计报复黄小仙劈腿的前男友，在搬家时能够将所有用品打包好，还可以做饭剪刘海，被黄小仙说“一个男人，家务活干得这么细致”。这些更多是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在小妞电影中则成为了评判男性是否足够优秀的标准，也代表着女性凝视权的获得。

时尚化包装与女性身体的自恋表达。消费主义盛行之下，身体的审美与实用功能都产生了一定的流变，这也使得人们对不完美的体态与样貌产生了巨大的抗拒。很多小妞电影的主人公刻画均以“颜值”作为切入点，设置的主人公身份多是背景普通，能力未显，“相貌平平”的年轻女性，而通过她们在遭遇困难与变故后的逆袭来收获观众的青睐。例如《整容日记》便是这样一部将颜值问题直接推到镜头前面的作品，影片中的女主虽有着名校背景，但是因为颜值的问题遭遇了爱情与事业的双料“滑铁卢”，于是愤然选择整容来换取“新生”的爱情喜剧。在影片中，女主人公通过对自己颜值的改变收获了成长，这也是小妞电影呈现出积极向好的一面。小妞电影之所以受到女性观众的欢迎也是因为电影中各式各样的靓丽的女性们的外表引领了潮流。

现如今，人们已经开始愿意在自己的身体上投入更多的钱财和精力，而且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尤其是在大众传媒的推波助澜下，相对于以往化妆、做头发、穿名牌等对美的追求方式，现在的人们更为注重“底子”的质地，所以才有上文所述的整容话题。此外，在小妞电影中，关于身体的“改造”也是多维度地呈现，如观众熟知的场景——健身房、公园跑步、各类体育运动、美容院和瑜伽馆等。

喜剧化表达。小妞电影中的爱情、喜剧元素是最受人们欢迎的主要元素，小妞电影用诙谐幽默的语言和表演来表现主人公追求爱情的故事，进一步扩大了电影的受众群体，迎合了消费市场。

小妞电影呈现喜剧化的特点首先体现在人物性格的塑造上，女主人公的性格虽然各有差异，有的成熟稳重，有的活泼可爱，但总有犯迷糊的时候。《非常完美》的女主苏菲是个漫画家，思维活跃，行为有时也很出人意料，闹出了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比如，在医院中她幻想着自己和前男友杰夫拥抱在一起，事实上却是一个老年人，在发现杰夫就在她身前后慌不择路逃跑却撞到了病人与护士，推着孕妇的病床跑，闹出了一连串的笑话。

过度消费下的小妞电影

小妞电影的不足。波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说过：“现如今，在人们的身边，由于物质财富的不断增长，衍生出的各种物质服务已经形成了一种令人震惊的消费盛筵，这也是人类社会生态环境产生变化的本质原因所在。换而言之，富裕人群已经从过去的被人包围转变为如今的被物包围之状态。”这表明消费社会的本质就是物质消费。那些物资匮乏的年代已经远去，人们正在经历着一个物质空前丰富的时代，而国产小妞电影在中国高速发展的进程中被引入，一方面是对经济建设的成就进行反映，另一方面则是将现如今物质生活的丰富多彩展现给更多的目标受众。但是有一点需要注意，国产小妞电影本质上是一种舶来品，其中裹挟的部分价值观与中国的现实情况有很大出入，虽然对物质的追求并没有对错之分，但部分作品中为了呈现戏剧张力营造矛盾点，很多消费情节都有失实，或传递错误的消费观念。这样一来，经济基础差或者自制力不强的受众群体会被电影情节误导，认为放纵消费才是生活的真谛，难免会走上超前消费、过度消费甚至透支消费的歧途。小妞电影本质上有着浓郁的商业属性，各路资本不断涌入，为了吸引更多消费，很多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都被披上了“时尚”这一外衣。消费社会中的审美趋于泛化，“时尚”这一概念已经脱离抽象，被附着在更多的物质上呈现给大众。时尚逐渐沦为消费的动机和催化剂，这一点本无是非对错之分，但考虑到小妞电影的目标受众群体多是尚未踏入社会的学生群体，或者是刚刚进入社会谋求生存和发展的年轻人，那么以时尚之名的消费主义盛行难免会将一些青年带偏。如果她们观看过这些小妞电影，加深了对时尚的理解，厘清了消费的本质，并且拉动相关市场的发展，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这也只是理想状态。由于很多目标受众对于时尚和消费的理解并不深刻，仅仅看到了电影中繁华奢靡的一面，并不会主动去深究主人公到底经历了多少努力和磨难才获得这些物质回报，那么就很容易引起盲目跟风，甚至是无脑的刻意模仿，通过超前消费来获得虚假的满足，这就与小妞电影的初衷完全背离了。

小妞电影如今陷于消费与时尚的漩涡，但这一局面仍旧有解决之道，其重点在于平衡好消费时尚与小妞精神之间的关系，电影中的“小妞们”外在确实重要，但更为关键的是如何通过这些外在表现对其内在精神进行反映。对于创作者和发行方来说，如何能够让观众看过电影之后能够在理性认知消费与时尚的内涵基础上，借由“小妞”的正确示范来引导消费，这是小妞电影在日后发展和拓展中需要思考的问题。

国产小妞电影的未来发展

时至今日，国产小妞电影已经走过了第一个十年的发展历程，第二个十年的序幕已经拉开。在这段时间，国产小妞电影在推出诸多优秀作品的同时也输出了高速发展的社会中新的性别文化，在小妞电影的发展中，不仅对当代年轻女性的生活进行了反映，同时也缔造了一大群相关的创作者和消费者。国产小妞电影的创作核心都是年轻女性，从人物角色到故事背景再到剧情推动都紧紧围绕着这一群体。

在当下的消费社会中，人们对于物质的需求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经济水平的提高使得炫耀型消费替代了过去的物欲型消费，而消费的本质也开始由实用导向转为符号导向，也就是说，越来越多的人是为了消费而消费，这反映在影片中便是层出不穷的时尚元素、价格不菲的大牌名品以及“令人向往”的生活情调，这都是借助消费与时尚对影片受众的一种营销。而这些物质产品都会被装扮成另一种精神符号来进行体现，比如《非常完美》中女主的童话小屋和漫画世界以及《小时代》里面呈现出的完全脱离现实情况的女子宿舍。国产小妞电影在吸取国外同类题材的营养基础上，更加懂得迎合国内女性审美方面的心理与趣味，在价值观上也尝试新女性主义观念的引导。而且如上文所述，由于小妞电影的出现，女性身体已经成为影片中的关键部分，被女性和男性共同凝视，而这种凝视不再是女性在现实生活中的压力、痛苦、不公与牺牲，而是被装点刻画得精致到完美的人生旅程与本体蜕变，似乎在不断对荧幕前的女性传达这样一种信息：只要如何如何便可以获得如电影女主一样美好的未来，而这种“如何”多半是指向各类消费内容。在国产小妞电影中，男性角色也逐渐被边缘化，这都是审美水平的倒退表现，多丽丝·莱辛提出：“人类社会是由女性和男性组成的，将两性关系归结为单方面的统治。”提高审美水平，关注女性本身的“小妞电影”则能够完美体现了多丽丝·莱辛的这一思想。

结语

一部电影类型片的出现一定有其独特的因素和恰到好处的外部环境，小妞电影因为其低成本、低风险的创作模式，加上顺应了为欲望本身而消费的消费文化，成功在消费受众转变的电影市场上站住了脚。女性主义将会是一个持久的热门话题，如何将女性主义巧妙地融入到小妞电影中，如何让逐渐没落的小妞电影重焕生机，这是一个挑战也是一种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