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越
呼吸,呼吸,模仿山谷
灰白色的烟和鱼
——通往过去的鱼
在洇开的筋骨上爬行
身体面向身体,学习弯曲
背行,延展,双臂向前
抓住流逝的沉默的踽踽
将眼睛藏起来,接着是高歌
接着是二十三号染色体,杏仁。
被抒情折叠的隐喻,脚背
像一对稚嫩的耳朵
只有手指,你和我唯一的联系
呼吸,呼吸,我们忍受羞涩
羞涩握着你的,蓝色的
你的蓝色的镜子的脸
你正在问我,我正要回答你
而时间突然剪断
只有旋转与旋转
站立原地
我以目光睡在母亲的肚皮
手术疤痕编织一座石梯
她保持着撩举衣服的姿势
手臂是低头的柳枝,白鱼
高音默诵命运的哀歌
共生于疼痛而羞赧的呼吸
目光代替我怯于坦白的
贫瘠的勇气。我知道
另有一处疤痕在胸膛
形似表盘,甜蜜的酒窝
别在肉色胸口的计时器
母亲的伤疤无法孕育生命
只孕育了死亡,一颗粉色的
扁桃仁。站在医院等待审判时
她说起我出生的那天有雨,
“你的手像扁桃仁一般小”
宽容的手掌落在我的额头
“去把花盆搬进院子里吧,
明天起要过秋天了。
都见见太阳。”
猫在凌晨被送去动物诊所
被目睹了疼痛的啃食
白色寓言在肠道里领路
灵魂交给耦合剂
打碎,我扑向我
一只奇崛的病虎——
它曾相信我能予以安抚
带走疼痛如同带来食物般容易
手掌扮演粉红色的母亲
而我无法解释
不过是共存的关系
我们:猫和我 一个
匍匐的影子和另一个
在疼痛面前,并排扮演
无声息的蜡像:
猫和我 我和我
冗长,又深褐的
去往柔软处成为更柔软的
费洛蒙、水、显影灯
和野兽的吞咽
拯救或者趋于平静
只能从身体的内部开始
如同等待戈多那样等待种子
后来,
我们用尽了这一天
从凌晨到凌晨
互相依偎着
像垂头的影子
多云。我无法举起蜡笔,你也是
愤怒是我的城堡,沉默是你的
猫咪躺在春日底下,敲打着尾巴
日光困在云层里。我无法举起画布
你也是。很快我们将忘记争吵,
重新创造时间。对于装饰物而言,
二月的清晨与三月、五月的并无不同
她举起画册和碳笔
鹅黄的神情模仿眺望
身体的红色方格里
游动迷途的鸟的眼睛
两个孩子跑出线条外
手与日光交叠成一扇门
在放白的纸鸢、黑的纸鸢
是坏孩子,也是好孩子
她脸上被添加的斑点
嬗变星辰、飘浮与涡流的符号
画布前的大人为孩子讲故事:
当一个女人与鸟站在一起
是两个宇宙站在了一起
以上是胡安·米罗画展厅里
被简化的某一时刻
来自白日、一个白盒子和
画作尚未完成的白色画布
它的关联词有:
光 干燥 梦 行走 纯粹
歌谣 梦 思考 仰头
我做速写的人
编造这一刻尚未发生的
并也取名为《蓝》
是梦境,风吹动的小憩时刻
绿色重复于尚且潮湿的暧昧
白色喻为光、身体、充沛
比起虚构的迷恋与枝头
油彩更像沼泽
在模糊的叠加间徘徊
刮刀下的蓝令人想到海浪
画中的少女侧对着观看者
她的脸上迎着白色的梦
并不企图表达共情
当我走进观看时
色彩覆盖了玻璃
就像鸢尾花开满河岸
蜚动着无骨的留言
我想起新学来的比喻:
绿色药形容无疾而终的爱情
或是苹果树上的少女
深幕在跳舞
光裸的脚趾在跳舞
沐浴者在跳舞
布帛与赤马在跳舞
所有的黑与镜子跳舞
无声的面孔跳舞,手心探出火焰
词语跳舞,而你站立着
你站立着
褶皱的掌纹站立着
长夜站立着
青年的焦灼与烂漫站立着
谎言与时间的影子站立着
你看不清
静止与运动是一对尖锐的耳朵
永恒不过是短暂
想起被缝补过的曾经
你蹲下,臂弯化作龟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