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庆
超现实主义动画创作是指创作者以超现实主义艺术思维为理论基础,借助梦幻、自由、幻想、想象、潜意识等思想形态,创作富有独特张力的作品。创作者通过凝视超现实主义动画创作各个环节的内在表达,依据剧本创作、场景设计、角色设计、声音、动画韵律等动画创作中各个环节的特点,从思想意识形态的角度分析其对动画创作每个环节的影响。
超现实主义动画剧本展现的是神秘故事,以主题动机与故事情节为中心,凝视的是精神现实。创作具有假定性,一切发生在孤独的空间,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超现实的虚拟性与假定性为影视剧本的创作乃至文学创作开辟了崭新的天地。同样,动画短片的剧本创作也可以把假定的一两个角色放置在设想的空间中,将角色间的言谈举止、互动交流进行夸张变形,形成与现实相悖的离奇的梦幻般故事。在现实伦理道德等的影响下,创作者对客观动画角色进行概括与提炼,能够突破时间、空间的限制,并融入自己真实的思想感情。
在法国疯影工作室动画作品《山顶小屋咚咚摇》(如图1)中,作者将故事背景置于三角形山与四边形房子的极简化搭配上,使空间场所处处彰显尖锐与冲突,这种失衡性空间塑造也是对平常生活运用假定与虚拟的极简化处理。
图1 法国疯影工作室 《山顶小屋咚咚摇》 1999年
创作者在创作动画剧本过程中会面临很多问题,如何把握观众参与动画作品的情感线路与不断深入作品的想象,是动画艺术面临的根本问题。这需要创作者尽可能概括与提炼情感传输的视觉表达。
超现实主义动画剧本创作借助想象对事件进行提炼与整合,会对动画剧本创作产生极大的推动作用。德国导演克里斯多夫·劳恩斯坦的动画作品《平衡》(如图2)不仅给观众留下极简梦境场景的强烈视觉印象,还完成了作品对人性的深层挖掘与鞭笞。
图2 克里斯多夫·劳恩斯坦 《平衡》 1989年
超现实主义事物越过传统的框架结构将激起心灵的想象。创作者冲破条条框框的局限,超越传统的模仿表现形式,能够获得具体空间和想象空间完全的形式自由,捕捉创作的灵感。
越过边框的视觉与听觉是观众看不到和听不到的存在,但又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在动画创作中,空间与动作往往是越过边框局限的切实体现。表面取景的边框只表现出单一功能,是对画面组成部分的包围。这种包围也是一种集合,当集合被分割,影视的视觉语言便打破边框,成为框中框,内缩式的空间分割,常被称为分屏。保罗·德里森的动画作品《打鸡蛋》(如图3)在画面样式上利用框中框来凝聚视觉空间,为凸显故事主题服务。动画作品《在陆地、在海上与在空中》(如图4)的画面被分成左中右三块屏幕,在人、乌鸦、船占据的三个故事线上演绎着它们彼此之间内在的关联与互动,当三条线索演绎到最后时,合成一个完整画面,同时把画框击碎和回收。
图3 保罗·德里森《打鸡蛋》1977年
图4 保罗·德里森 《在陆地、在海上与在空中》 1980年
在飞跃式探索与超常式表现的超现实主义创作理念的精神指引下,动画场景设计也在依托并充分利用这种超视角的思维。动画场景画面上的构图、色彩、透视等基本要素的设计,源于现实,更超越现实,用变形、夸张、比拟、隐喻、表征等艺术表现手法处理,创造出了梦想与现实、表象与意象相结合的超现实场景。
比如,超现实动画场景运用穿梭的时空、颠倒的比例、不羁的造型等违反常规逻辑的超现实手法来进行设计。保罗·德里森的动画作品《二维,还是不是二维》(如图5)中,单一线条所构成的空间是对形象的压缩,也是对时空的扭转,是一种意识的再转换。动画作品《水中民众》(如图6)场景设计让人类生活场所转入水下变得如此自然,令人舒适,这也是时空在自然中的换位。
图5 保罗·德里森 《二维,还是不是二维》 2003年
图6 保罗·德里森《水中民众》1992年
动画造型设计基于现实,又超越现实,可以依剧本来设计。动画造型需要设计出不同于现实道德规范要求的反角色,夸张、变形无疑是不错的选择。角色设计基本元素点线面的对比,角色自身局部造型的对比,加大局部的创造也可以凸显超现实的表现力。超现实动画角色设计内涵要有不同的凝重性,不同的符号元素的积累叠加也在加重角色的空间存在。超现实动画角色具有独特的张力,在其不失协调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向反方向拉伸。
创作者通过联想和想象推动着现实物象在脑海中磨砺,终究使物象蜕变成极具特色的动画形象。可见,动画角色造型设计需建立在相信现实的基础上,发挥对一切自然形态的艺术观察力与想象力作用,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当超现实的造型失去了对现实生活的观察与审视,梦幻般的角色也将在脑海中荡然无存。
超现实角色设计也是对全新生命体的创造。物体反常的比例是现实中事物正常比较的反转,如萎缩式的超级物体。物体经过“局部重构”手法进行交换、重组、对接,从而处理成颠覆性的新造型。
创作者可审视被遗忘的寻常大自然,也许能从对日常遗弃的场所通过驻足凝视,发现独特图形元素。这或许是大自然为创作者提供的前意识素材。创作者经过表象意象在脑海中的加工,能够激发出不期而遇的灵感。这种创作者的“幻物”方式不能简单地被认为是描摹大自然,而应是创作者心灵操手在联想与想象的作用下不断转化的过程。创作者在细究荒诞事物形象的夸张变形程度时,也是自身打破经验的再创造。创作者在无限想象空间造型的同时,也在把主体或悲或喜的情感传递渗透到造型的痕迹之中。捷克动画导演杨·史云梅耶的动画作品《对话的维度》(如图7)更是对日常生活做了自然幻物式的创造,使司空见惯的物象彰显出不同寻常的震撼力。
图7 杨·史云梅耶 《对话的维度》 1982年
超现实动画韵律体现为意象表达的联动状态,而运动着的意象也具有超越现实的想象特点。超现实动画的意象联动表现在蒙太奇运用、运动镜头剪辑、时空链接穿插等手段上。保罗·德里森动画作品中运用的分屏就是对时空的意象表现。
超现实动画创作中的意象是一种客观自然物象经由心理化所创的形态,是源于客观世界的主观化创造。动画韵律是自然万物所具备的生命化的运动体现,是对物象自然运动的再模拟。
超现实主义动画创作往往被看作一场超现实主义活动。动画创作把记录情感经历放置在表现形式之上,让人难以觉察超现实思想的波动。运动作为超现实主义思维的具体表现,动画运动规律自然会与超现实主义规律结合,如动画运动规律即分析构想人类自然运动的规律。而动画创作也就被看作一种事物之间突然产生合乎情理的、有效联想的方法。
超现实动画创作的韵律感来自对创作者基于梦想的映照。动画韵律有缓有急,极富节奏感。这种节奏感基于镜头的衔接穿插,又辅之以音画的协调共鸣。超现实动画节奏是心灵的震颤,是在缓急之间始终保持的对精神的抒写,也是对空间的挑战。动画节奏作为对精神卡位的关键处理,超出现实,在跳跃、平铺、舒缓、疯狂等意识节奏的推动下,能直达内在精神的汇集点。动画节奏不断抽离画面与画面之间的关系,看似无厘头衔接,它制造出的不稳定性却让人如回梦境,通过遐想的空间语境的镜头连接,直击人类的心灵深处。
动画创作中声音与意象呼唤延展,彼此间交相呼应。声音不仅仅是视觉画面的辅助,在与画面进行复杂互动时,更能创造出深层次的超现实空间。
动画创作中的声音在解说、对话、同步声音、音乐、音效、画外音等组成部分的相互配合下,能够创造出动画另一层的空间。这种超现实的延伸空间使动画故事内容表达出的情绪化与音乐情绪化进行匹配,按照一种有意义的方式结合在一起。创作者不论是为悲伤影片配哀伤的音乐,还是为剧烈打斗场景配激越的音乐,所呈现出融合的或是分离的情绪化表现,都使音乐成为再创造的超现实空间。法国疯影工作室动画作品《和尚与飞鱼》中的配乐能营造出和谐空间。乔治·杜宁的《黄色潜水艇》是把波普视觉艺术与披头士音乐相结合的动画短片,经典摇滚歌曲对空间与事件的发展起到了超现实的传递作用。雷恩·拉金在作品《街头音乐》中把音乐、色彩和变幻的线条三者完美结合起来,营造出音画合一的超现实空间。
画外音能表现出画外动作,也能暗示画外拓展的空间。画外音的暗示性能把动作与空间进行结合,创造出细致的画外场所。
画外音具有各种不同的反逻辑和间断性的表现,也有梦幻般的联想。当观众对动画影片的理智控制变弱、变缓后,画外音就能使观众再次进行寻形,并且使观众对动画影片进行组织架构。
画外音所映射的视觉形象在空间上的清晰度与严密性明显不足,这也许是声音在造型能力上的缺憾,但在烘托空间的造型氛围上展现出空灵性与超脱性。画外音造型表现传递的是一种与现实造型语言不同的精神。当然,画外音造型没有明确的标准,可这并不能成为我们摆脱造型限制的借口,它仍是我们要去寻觅的一些事物。
总之,超现实主义动画创作的内在表达贯穿在超现实主义动画创作的全过程,超现实主义思维表达构建着超现实动画创作的核心与灵魂。超现实主义动画创作的内在表达,是将心理透射的现实融入视觉空间和现实空间中。超现实主义动画创作具有内在化思想表达的特点。超现实主义艺术思维在超现实主义动画创作各个环节有明显的嵌入与引领功能,可以把超现实主义的潜意识发挥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