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淑惠 程莉莉
(昆明理工大学管理与经济学院,昆明 650504)
由于贸易摩擦频发,导致全球化进程严重受挫。与之截然不同的是,区域协调发展的作用日益凸显,泛珠三角区域(以下简称泛珠区域)横跨东中西部省份,已被纳入国家“十四五”规划纲要,其战略定位不言而喻。据统计,2020年泛珠区域GDP总值超36亿元,展现出一片向好的经济形势。然而,与此矛盾的却是区域内地区收入差距扩大等问题交织出现,例如,广东省与贵州省的人均收入差额已从2009年的10 199元扩大至2019年的18 617元。
相关数据表明2019年的泛珠区域数字经济规模为4.31亿元,占GDP比重达到44.3%,展示出数字经济缩小泛珠区域收入差距的可能性。同时,数据作为新型生产要素,能够优化配置资源禀赋、为传统产业赋能,使数字经济打破泛珠区域内发展不协调困局成为可能。由此,泛珠区域在粤港澳大湾区的辐射下,是否能通过发展数字经济来缩小区域内的收入差距?若能,其路径机制又是什么?此为缩小泛珠区域内的收入差距提供全新思路。
现有研究多围绕高质量发展、出口及产业升级等方面展开,较少将数字经济与区域收入差距结合起来。首先,数字经济在扩大内需、促进创新和节能减排等方面的强劲动力已被认可。部分学者关注于数字经济对区际能力的影响,如王玉等发现数字经济发展会促进产业结构、环境一体化水平提升,但抑制经济增长一体化水平[1]。其次,较多学者认为是区域内各地区资源禀赋、技术进步等通过不断循环累积而造成经济总量与效率上的差距。无可置疑的是,无论是东部发达地区,还是中西部落后地区,数字经济均能作为经济发展的新引擎,但数字经济究竟能否缩小区域收入差距仍需商榷,同时,数据资料、区域设定等差异性可能导致结论上差异。不少学者提出数字经济会拉大地区收入差距,陈文等实证发现数字经济发展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之间存在U型关系[2]。也有较多学者持有相反观点,认为具有高渗透性、共享性等特点的数字经济改变了传统意义上的规模经济、范围经济、长尾效应。故数字经济的发展能为传统产业赋能、优化资源配置等,成为缩小地区收入差距的突破口。
本文通过构建综合可比的数字经济指标体系,来探究其与收入差距间的关系,并检验其路径机制、空间溢出、门槛效应。
从微观层面出发,数据具有低成本、高效益的优势,能在满足差异化需求的同时实现规模经济。从中观视角来看,数字经济能够降低新技术的使用成本并通过正反馈环路促进产业创新以推动产业结构实现高级化、合理化。从宏观角度入手,数字经济能增加就业机会、提高收入,并且通过学习知识技术,提高经济参与度,以收敛地区收入差距。故本文提出假设1和假设2:
H1:数字经济发展水平能够缩小区域收入差距。
H2:数字经济能通过产业结构升级、改善人力资本水平来缩小区域收入差距。
从新经济地理学角度考量,区域经济存在空间相关性已是共识,值得注意的是数字经济在区域协调方面也存在空间溢出效应。数字经济能够不断降低信息沟通、交通运输等成本并形成“距离消亡”新局面,不断加强区域间的经济交流。故本文提出假设3:
H3: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对区域收入差距具有空间溢出效应,能够有效缩小邻近地区收入差距。
不断发展的数字经济基础设施与不断扩大的电子商务规模,可以提供更多就业岗位、增强劳动力流动性。当劳动力错配度在一定范围内时,劳动力错配较高的地区可以通过知识技术外溢等数字红利来打破区域藩篱,但当其超出阈值时,数字红利已无法弥补劳动力错配较高带来的劣势。故本文提出假设4:
H4:劳动力错配度对数字经济有显著门槛效应,数字经济在门阀值前后对区域收入差距的影响不同。
遵循数据可获得性及相关性等原则,本文从基础环境、创新驱动、数字产业化及产业数字化4个维度出发以构建相对可比的数字经济指标体系(见表1)。其中,权重通过熵权Topsis法来确定,经测算,客观上四维度占比分别为33.12%、14.75%、23.18%、18%,基本实现主观意义上数字产业化与产业数字化是数字经济发展重点、发展环境是基础、科技创新为内驱力的考量。
表1 数字经济评价指标体系
本文沿用葛和平等[3]的方法对数字经济进行测算,先在topsis模型中加入时间因素以保证不同年份的可比性,然后在此基础上运用熵权法求出权重,最后再根据第i个评价对象与最优的接近程度得出数字经济指数(DEI),其值越大,表明数字经济发展水平越高,公式为:
(1)
为验证研究假设,且为避免异方差,本文构建对数计量模型。
基准回归模型。此模型为检验数字经济对区域收入差距的影响效应,表示为:
lnYdit=α+βlnDEIit+γlnXit+it+εit
(2)
式(2)为设定的普通面板模型。其中,i表示省份,t表示时期。Ydit表示区域收入差距;lnDEIit表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Xit为控制变量集;α是常数项;β、γ表示变量系数估计;、ε分别表示个体控制及随机扰动项。
中介效应模型。此模型可检验数字经济对区域收入差距的作用路径,表示为:
lnIndusstruit=α+θ1lnDEIit+γlnXit+it+εit
(3)
lnYdit=α+θ1′lnDEIit+b1lnIndusstruit+γlnXit+it+εit
(4)
lnHumsit=α+θ2lnDEIit+γlnXit+it+εit
(5)
lnYdit=α+θ2′lnDEIit+c1lnHumsit+γlnXit+it+εit
(6)
lnYdit=α+β′lnDEIit+b2lnIndusstruit+c2lnHumsit+γlnXit+it+εit
(7)
式(3)、式(4)、式(7)与式(5)、式(6)、式(7)分别检验数字经济能否通过产业结构升级、人力资本水平提升来影响区域收入差距。其中,Indus_struit表示产业结构升级,Humsit表示人力资本水平。
空间杜宾模型。经检验,其模型不能退化为空间滞后、空间误差模型,其中,wij表示地理距离空间矩阵。
lnYdit=α+βlnDEIit+γlnXit+ρWi×lnYdjt+λ1Wi×lnDEIit+λ2Wi×lnXit+it+εit
(8)
面板门槛模型。考虑到数字经济对地区差距的影响效应受到劳动错配的影响,本文构建门槛模型:
lnYdit=α+β1lnDEIit(ifτLi≤q1)+β2lnDEIit(ifτLi>q1)+γlnXit+it+εit
(9)
劳动力错配度为式(9)的门槛变量,q1表明门槛变量值,β1、β2分别表示数字经济在门槛变量不同值域的系数估计。
基于研究假设,参考现有文献,设计被解释变量、核心解释变量、中介变量、门槛变量及控制变量见表2。
表2 变量定义
被解释变量:Yd表示区域收入差距,参考段博等[4]等研究,采用各省份与全国人均收入自然对数的离差与两者均值的比值进行衡量。
(10)
核心解释变量:DEI表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本文借鉴钟文等[5]、葛和平等[3]学者做法构建指标体系。
中介变量:Indus_stru表示产业结构升级情况,参照陈小辉等[6]学者研究,其值越大越能反映出产业结构的高水平;Hums表示人力资本水平,参考钟文等[5]文献,值越大,人力资本水平越高。
门槛变量:τLi表示劳动力错配度,在劳动力相对扭曲系数的基础上计算出劳动力错配度τLi。
(11)
其中,φLi代表劳动力绝对扭曲系数,τLi表示劳动力错配度。τLi越大,劳动力错配度越高。
控制变量:本文参考丛屹等[7]、钟文等[5]文献,选用交通运输水平、对外开放程度、城镇化水平、消费水平、经济聚集作为控制变量。
本文以泛珠三角9个省份(除台湾、澳门行政区以外)作为研究对象,鉴于原始数据的可得性,将时间跨度设置为2009—2019年,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各省份统计年鉴及年报、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课题组。
运用Stata.15软件,采用逐步增加控制变量的方法对基准模型进行回归。回归前,通过Hausman检验确定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回归结果见表3。
表3 全样本基准回归结果
首先,在列(1)中,数字经济发展水平(lnDEI)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验证数字经济发展缩小泛珠区域收入差距的推论。在列(2)至列(6)中逐步加入控制变量的过程中,显著性并未明显下降,其原因可能在于泛珠区域数字经济的发展联动能够加快知识技术外溢等,以有效遏制区域差距拉大趋势,假设1得以验证。其次,交通运输水平(lnTrans)、城镇化水平(lnUrban)的提升也能显著缩小区域收入差距,这说明加快要素流通、推动城乡融合可缓解泛珠区域差距;但对外开放水平(lnOpen)变量显著拉大收入差距,可能是因为广东等沿海地区对外开放水平高,其极化效应导致;而消费水平、经济聚集程度不显著,可能是由于居民的储蓄行为并不导致消费降级,以及技术知识外部性、资源交换畅通,使两者拉大区域差距不显著。
本文进一步验证H2,其结果见表4。在列(7)中,数字经济指数系数显著为负,表明数字经济有效缩小泛珠区域差距,列(8)、列(9)分别检验数字经济能够显著促使产业结构升级和人力资本水平改善,列(10)、列(11)、列(12)表示分别将产业结构、人力资本水平以及同时将两者纳入回归模型后,数字经济已无法显著影响收入差距,但此时两个中介变量均能显著缩小地区差异,这说明数字经济发展能通过促使产业结构升级、提高人力资本素质,有效遏制泛珠区域收入差距的扩大,从而验证假设2。带有边际收益递增、高渗透性等特征的数字经济能推动泛珠欠发达省份承接产业并不断升级产业结构,同时,数字经济通过技术外溢效应可提高居民收入并不断提高人力素质,从而缩小与发达地区的收入差距。
表4 机制检验结果
本文通过Moran′I指数法检验空间自相关性后,选择空间杜宾模型进行计算,其回归结果见表5,从中可以发现泛珠收入差距的空间滞后项在5%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将效应进行分解,数字经济对区域收入差距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均显著,影响方向相反,但间接效应强于直接效应导致总效应为负向,说明本地数字经济直接扩大本地区域差距,而邻近省市发达的数字经济通过空间溢出效应间接缩小本地差距,但因间接影响更大,故在空间上数字经济最终缩小收入差距,假设3得到验证。综上,发展数字经济能不断降低交易成本,并且通过技术知识外溢、产业联动等行为,产生空间溢出效应不断缩小泛珠区域收入差距。
表5 空间杜宾模型回归结果
上述检验为本文揭示劳动力水平是数字经济影响泛珠区域收入差距的重要因素,故进一步检验劳动力错配度的门槛效应。首先,需要先确定劳动力错配度是否是门槛变量以及存在几重门槛,在分别假设存在1个、2个、3个门槛数量后,依次根据Bootstrap法模拟100次后的结果,单一重门槛在5%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并得出劳动力错配度的单门槛效应参数估计值为0.289 1。
结果表明当劳动力错配度不高于0.289 1时,数字经济能够显著缩小区域收入差距;而当超出时,数字经济对区域收入差距的回归系数变为正而且不显著,因此,其验证劳动力错配具有门槛效应,只有不超出阈值时,数字经济才能通过加快人力资本流动、知识技术外溢效应来缩小区域收入差距,而当劳动力错配高到一定水平时,数字经济已无法发挥作用,进而无法缩小泛珠收入差距,验证假设4。
为验证回归结果的稳健性,一是替换核心解释变量,借鉴钟文等[5]的经验将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由中国数字普惠金融指数替代;二是将被解释变量替换为人均GDP;三是选取每件快递价值的倒数作为工具变量进行2SLS回归;四是替换门槛变量,将劳动力错配替换为普通高等学校在校学生人数。根据估算结果,可以发现其影响效应与显著性并未发生明显改变,说明本文研究结果具有较优的稳健性。
本文研究表明,数字经济能缩小泛珠区域收入差距,且数字经济发展能够分别通过升级产业结构、提升人力资本水平来缩小区域收入差距,但当劳动力错配超过一定水平时,数字经济红利已无法弥补高劳动力错配带来的负面影响。基于此,本文提出三点建议。
第一,因数字经济能够缩小泛珠区域差距,故落后省份可以加快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并不断提升大数据、互联网等科技创新能力。此外,狠抓数字经济,加强其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
第二,各大省份需注重高新产业集群的建设并加快产业转移的步伐,如广东等东部省份应推动相对落后的产业转移,而江西等中西部地区应该创造承接产业的良好条件,合理有序地实现产业结构高级化、合理化,为数字经济缩小泛珠区域收入差距打好产业结构通道,使数字经济能更高效普惠地促使泛珠区域内进行技术知识交流,降低生产成本。
第三,改善人力资本水平,加大落后省份的教育、职工培训投入力度,提高互联网参与程度,使人力资本水平与产业结构升级能够同步。并且实现泛珠区域内社会、经济上的数字化渗入,可以加快劳动力要素在省际、产业上的流动性与高效性,进一步加强新知识、新技术的人力资本培育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