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 淦
明朝嘉靖年间,浙江平湖县人陆光祖出任河南浚县知县。浚县有富户华某,无端地被牵涉进了一场重大的案件,蒙冤入狱。历届知县要想将其处死,都苦于证据不足;要想为他平反, 却因为他家十分富有,担心有人会弹劾自己收受了华某的贿赂。 就这样一拖再拖,华某竟然被囚禁了几十年。
陆光祖到任后,立即对华某一案进行了深入的调查,确证他是无辜者后,当天就卸掉了他的手铐脚镣,放他回家与亲人团聚, 然后才向台省使者禀报。台省使者为难地说:“华某是浚县的首富,你难道就不稍微避一避瓜田李下的嫌疑吗?”陆光祖振振有词地说:“我只问他冤枉不冤枉,并不问他富裕不富裕。如果确实有罪, 哪怕他像上古贤人伯夷、叔齐那样高洁贫寒,也没有活命的道理;若系蒙冤含垢,哪怕他富裕得超过当年的陶朱公范蠡, 也没有处死的法则。”台省使者听了,不住地点头,对陆光祖深为器重。
后来,陆光祖被提拔为吏部郎中。掌握了这个用人大权后,他往往自行罢免、提升官员,根本不向上一级台省请示禀告。吏部尚书孙丕扬便向朝廷弹劾其专权擅政。于是,陆光祖被削职为民。
就在陆光祖收拾行李准备回乡时,偏偏遇上了孙丕扬。陆光祖向孙丕扬深深作了一揖,从容地说:“承蒙老尚书赐教,光祖得益匪浅。不过,今日的吏部门下,请托买嘱,营私舞弊,贿赂公行,一片乌烟瘴气。如果一件件事都向上司呈报请批,迁延日久,这帮人耳目甚多,一旦得了风声,必然四处活动,走内线,寻靠山, 事情往往就办不成了。如果不专擅一点,还怎么能主持公道呢?因此,老尚书的这份弹劾疏,实在是弹劾错了。”孙丕扬沉思良久,终于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事情确实如此,这是我的过错啊!”当即骑马回家,重新起草了一份奏疏,先检讨自己弹劾不当,请求责罚;接着又大力推荐了陆光祖。于是过不多久,陆光祖就官复原职。这件事情传出去后,人们对陆、孙二人都大加称赞。
袒富欺贫固然可恶可恨;怕担受贿嫌疑,不敢替富民申冤者,同样可恶可恨。因为两者都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亵渎了国家大法。陆光祖则不然,他不论贫富,唯法是依,有罪则穷者亦罚,无罪则富者亦释。孙丕扬官居吏部尚书之高位,勇于自责,知错就改,亦属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