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玮
,著名雕塑家、美术家。系第十一届、十二届、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现为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美术馆馆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雕塑院院长、中国城市雕塑家协会主席。
每块石头,看起来是普通的,但雕塑家的创作就给它赋予了灵魂。
每件雕塑作品,于吴为山而言,是他的经历、情感、艺术研究与实践的体现,也是他文化价值观的体现。其实,吴为山的人生也似一个雕塑的过程,理想是雕塑前的草图,谦虚和勤奋是犀利的刻刀,永不停息地将自己雕塑得更完美;自信是雕塑后的打磨砂纸,用它可以把塑像磨得更光滑、更耀眼。这么多年来,吴为山坚持不懈地塑造自己、完善自己。
有“为时代造像者”之誉的吴为山说,雕的过程就是删繁就简的过程,减得只留下筋骨、灵魂;塑的过程就是添加的过程,加上原本属于作品的那部分。他倡导并身体力行地实践着现代写意雕塑,他的雕塑作品以神塑形,意象万千,站在雕塑面前便可以进行一番对话。
时间拿出了自己的刻刀,在每个人的生命历程里雕刻上了深刻的印记,打上深深的烙印,让瞬间的美丽和记忆成为时间的雕塑。吴为山的头衔有一大堆,他最看重的还是“雕塑家”这个身份。全世界都在钦羡他风光的外表,只有吴为山自己清楚,炫目光环的背后,他走过怎样崎岖的路。
1991年的一个夏日,29岁的吴为山接到了一个邀请——“当代草圣”林散之的长子林昌午请吴为山为父亲塑一尊半身像,放置在林散之纪念馆。即使心怀忐忑,吴为山还是应下了这份邀请,踏上了他塑造中国文化名人的起跑线。对于这位年轻人来说,当时的条件还是艰苦的,吴为山与母亲、妻女挤在一间2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吴为山在家人熟睡之后,埋头于品读林散之先生的诗、书、画,感受林先生的文化性情……雕塑完成之后,林昌午的肯定和激动、一句“父亲活了”,让吴为山惊讶于自己的创作。
20世纪90年代初,商业雕塑大行其道,吴为山却默默地在塑造中华杰出人物的艺术实践中追寻自己的梦想。当年,一帮年轻人到南京机场迎接一个歌星,有人说这班飞机上同行的还有著名物理学家杨振宁。年轻人便问,杨振宁是唱什么歌的?吴为山奇怪于很多人对科学家、文化人的淡漠。“这是价值取向的问题。”
“那时,经济大潮涌动,社会价值取向多元,许多年轻人对我们国家杰出的思想家、文学家、科学家、艺术家很陌生,转而去崇拜明星。作为雕塑家,我觉得应该用雕塑的手法为这些历史人物塑像,建立时代丰碑。”用黄土炼就其形象,凝固其精神,以青铜铸造其丰碑以励志后代,昭示未来,为时代建立恒久的价值标领。这是他的初心!
1994年秋天,在江苏宜兴丁蜀镇的一幢幽静小楼里,吴为山见到了80岁的顾景舟。他用独特的紫砂泥,塑就这位紫砂艺术大师,见过雕塑的人都说“像透了”。1995年,吴为山应邀为季羡林资料馆塑季老像,专程拜谒老人。见到季羡林的一瞬间,吴为山就怔住了:这不就是一尊典型的东方智者塑像吗?此后,1994年的吴作人像、1995年的费孝通头像、2001年的钱伟长像、2002年的顾毓琇塑像、2013年的杨振宁塑像……吴为山亲睹这一位位大家的风采,并且在无数次的交往中获得形与神的启示,创作出雕像,向世人传递着属于他们的神貌与品格。
渐渐地,吴为山开始从现代文化名人的创作范围扩大至历史文化名人,老子、孔子、王献之、黄宾虹、齐白石……吴为山通过无数先贤名人系列雕塑梳理着一部雕塑文化史,成为“为时代造像者”。“他们是我们民族的脊梁!我要用手中的泥土,去留住哲学家的思考、科学家的思维、教育家的思想,以表达我对祖国泱泱五千年文明的敬意……”之后,众多名人的塑像在吴为山手中的泥土里呈现出来。
有人说,吴为山最擅长为人“相面”——捕捉人物表情,把握人物神采,体会人物内心世界。吴为山称自己比较有老人缘,这些老人喜欢他,他则是从心底里尊敬他们。他创作的每一尊雕像,都似乎有生命在喷发。在创作中,“他与老子、王献之等先贤心灵交流,与季羡林、杨振宁、钱伟长等当代大师同场对话。”钱伟长参观他的工作室,意味深长地说:“这地方外面看起来很小,里面却很深。”
如今回忆起那些珍贵情谊,吴为山说:“每跟一位大师交往,我吃的都是‘脑黄金’。顾景舟先生告诉我:艺术与非艺术的区别,高与低的差别,在分毫之间;费孝通先生告诉我:得其神胜于得其貌,塑人之神重在表现一代知识分子的精神风貌;杨振宁先生告诉我:艺术与科学的灵魂同是创新……”每一段交往,都是一次修炼和领悟。每完成一尊雕塑作品,是求艺更是问道。
在塑像的过程中,吴为山选择了一条新的雕塑之路——写意雕塑,同时也开始了雕塑理论体系的建立——融合西方写实手法和中国传统写意技法,在不可言说的“似与不似之间”,重在体现人物内在的精神。
对于为“时代造像”,吴为山有自己的理解,他说,历史是由人写成的。普通大众是历史创造的主人,杰出人物就是在普通大众中脱颖而出的人。杰出人物无疑是历史发展过程中的标记性符号。“如果用艺术的手法,特别是用雕塑的手法把他们塑造出来,就可以展示一个时代的风采。同时,通过这些名人雕像的表情、长相、神韵来体现出生生不息的中华文明。所以,塑好了不同时代的人物,就是为时代造像。”吴为山说,要想塑造名人雕塑,不下一番苦功夫是不行的。“苦功夫”不是雕塑技巧,而是研究要塑造的对象,要去研读他们的书,熟知他们的衣着、生活习性、生活空间……自己读懂了塑造对象,才能塑造出传神的作品。
1996年,在荷兰做访问学者的吴为山接到为荷兰女王贝娅特丽克丝塑像的邀请,这一次邀请将他的雕塑送上了国际舞台。吴为山感觉到,这尊塑像代表的是中国形象,不禁深感责任重大,他还听说荷兰女王本人也精通雕塑艺术,面对一些大师为她塑的雕像会说:“很漂亮,更像我的妹妹。”幽默的玩笑中透出她对雕塑艺术专业要求的高度。
聪明的吴为山在女王资料室里找到了一张1977年女王在中国访问时与牧场上的牧民交谈的留影,温和友善的笑容引发了吴为山的关注,他用写意雕塑塑造了女王的笑容。雕像得到了女王的赞赏:“这是中国高水平的表征,证实了中国雕塑大师级水平的存在。”
这次得到的肯定,让他从此走上国际雕塑的舞台,随后他又作为访问学者去美国华盛顿大学学习。
1998年吴为山去美国,在旧金山办个展,并受邀创作植物学家缪尔的像,美方甚至可以为其办理“绿卡”。一个偶然的拜访,使他更明确了人生的轨迹。“那是一位德裔艺术家,在美国生活了几十年。他问我:你为什么要到美国来,你应该回去,美国没有艺术,只有商业。我相信,一位90多岁艺术家的人生体悟,有其深刻性和正确性。后来我在见闻中也有所感触,一番考量之后,我决定回来。”吴为山说。
这一年,南京大学邀请他回国任教授,并创建南京大学雕塑艺术研究所。回来,就是回归民族文化的土壤,也是回归传统。他重走自己曾考察过的路:龙门、云冈、大足、麦积山、敦煌……吴为山提出了一个特别的概念“写意雕塑”。就如艺术学家张道一总结:“从吴为山的作品看,他不仅抓住了中国文化之魂,而且大胆地将西方表现手法与东方写意手法结合起来,达到一种恰到好处的创造。”
吴为山提出“写意雕塑”的文化概念,其根本是在作品中融汇中华美学精神以表现中国精神,并通过对中国文化人的个性塑造形象地展示流淌在国人血脉之中的文化精魂。“为什么说是写意雕塑,而不是意象雕塑?”其实这个问题,吴为山早在自己的《写意雕塑论》中便给出了答案:“中国的写意雕塑,一方面,注重生活的原型,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中国写意雕塑的理论表现,重视主体对生活对象的感受,并把感受渗进作品。另一方面,更注重‘神’的写意,集中体现在对瞬间表情的捕捉,并把这种表情理想化、夸张化、诗意化。这在民间泥塑、汉俑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中国的写意雕塑虽不是作者直接对着对象写生,但处处体现出作者对生活的观察和热情,因此,在外形方面看不到主观解构对象的痕迹,倒是在外部塑造的手法上留下了作者深深的情、意,自然的肌理以及潜意识中的变形等。”正如齐白石之言:太似则媚俗,不似则欺世。对吴为山而言,意象是客观的,写意更倾向于主观,是一种文化主张的积极探索,是文化自信的标识。这个概念刚提出时一度有争议,但吴为山以事实胜雄辩。
2003年,英国皇家雕塑家协会主席安东尼访问南大,在吴为山办公室的柜架上捧起只有6厘米高的《睡童》,惊讶地问,这是你的作品?当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盯着吴为山又说,能否让我带回英国参加展览?吴为山点头应允。几个月后,英国传来消息,《睡童》荣获英国皇家雕塑“攀格林奖”,并在展览中与法国罗丹时代达鲁的作品《农民》放在一起。
吴为山把这个消息告诉好友著名设计家速泰熙,高兴地说:“速先生,你的外孙给我带来了好运。”原来,速泰熙请吴为山为自己出生刚4个月的外孙做脚模。“当我看到那个像天使般的脚,真的不忍心用石膏在上面去翻模,所以后来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吴为山看到熟睡的婴儿歪着头半张着嘴憨态可掬,一种对小生命的怜爱之情油然而生,立即塑出了《睡童》。没想到这个中国娃娃竟然咿咿呀呀地爬上了英国皇家雕塑的大奖宝座。“我认为这件作品是非常有价值的,因为它把人类童年的那种感觉,把人们对童年的一种回忆,还有人们寄托在儿童身上最美好的情感塑造出来了。”
在获奖的同时,吴为山还破例被英国皇家雕塑家协会和英国肖像雕塑家协会吸收为会员,这是两家世界顶级协会成立近百年来吸收的第一位中国雕塑家。获奖后,吴为山受到很高的礼遇:英国皇家雕塑家协会主席安东尼先生陪同他参观了英国各大博物馆。
2005年12月,江苏省委委托吴为山创作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扩建工程大型群雕。那段时间,吴为山不是徘徊在当年的大屠杀现场,就是去寻找幸存者进行细节访问。他仿佛也陷身于1937年那场腥风血雨中,耳畔时刻回响着30万亡灵冤魂的哀号。他有了强烈的欲望,复活那些受屈的、冤死的亡灵。
2007年重阳节,夜已经深了,吴为山的妻子吴小平一直在等他回家。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可能会工作到很晚,但没有想到,他是被司机扛回来的。
原来,这一天,发着烧的吴为山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位于郊区的工作室。当时,他正在为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创作大型群雕。刀砍、棒击、棍敲、手塑并用,在悲愤产生的速度与力量中,在《辛德勒名单》主题音乐的回响中,吴为山仿佛看到作品在召唤,冤屈的灵魂企望复活。他听到冤魂的呐喊在召唤世人,在呼唤和平。于是,他一鼓作气干起来,忘记了时间和自己。直到夜里三点钟,在外面等待的司机进屋,才发现他已经瘫倒在架子下面……
如今,位于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入口与出口处那叙事性、史诗般的群雕组合,激起观众的情感交响——它波澜壮阔、起伏跌宕,超越一般意义上的灾难描述、痛苦诉说。其中,悲怆主题的雕像《家破人亡》以11米高铸就的母亲,似大写的人伫立在门外。她无力的双手托着遇难的儿子,向着苍天呼号,屈辱而不屈。在吴为山看来,她是千千万万受难家庭的代表,是蒙难祖国母亲的象征。
继而是《逃难》群雕。纪念馆的意义核心是“遇难、纪念”。吴为山常常在思索,如若真的存在灵魂,那当年的受难者会怎样告诉今人他们身心的创伤?!由此他产生一种强烈的欲望——复活那些屈死的亡灵。“试想,纪念馆的大门就是被攻陷的中华门,如果每个进馆的人,相遇这批由城内逃出的亡灵,那是历史与现实、幻觉与真实、灾难与幸福、战争与和平的相遇。”于是,《逃难》部分,吴为山将10组21个人物置于水上,与行人及建筑若即若离,营造时空的对话。逃难者的队伍里有儿童、有老人、有僧人,还有被强奸的女子……这21个人物,虚实错落形成悲烈的曲线。
为了做《逃难》这组雕塑,吴为山特别访问了一些幸存者,他们的泣诉常常让吴为山彻夜难眠,“耳边不自觉就能听到被刺杀者的哀鸣。”幸存者常志强告诉他,自己亲眼看见母亲被日本人连刺数刀,尚是婴儿的弟弟号啕大哭,爬到母亲怀里。母亲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把衣襟扒开,让弟弟吸吮乳头。天寒地冻,弟弟的泪水、鼻涕与母亲的血水、奶水冻凝在一起。直到有人想把弟弟从死去的母亲怀中抱起,才发现母子二人已冻成一体,僵硬的身体无法被分开……时光逝去70余年,每每讲起这一幕,常志强老人仍然声泪俱下,噩梦未醒。这一幕也被吴为山塑进了群雕中,取名为《最后一滴奶》。
吴为山向观众介绍雕塑作品
《逃难》之后是由大地发出的吼声,颤抖之手直指苍天的《冤魂呐喊》。走出纪念馆,是和平公园,但见绿洲一片,在出口处长140米、高8米的墙上以“胜利”为主题做浮雕墙。在“V”形的结点处塑造了一位吹响胜利军号的中国军人,脚踏侵略者的钢盔和折断的指挥刀。采用中国古代雕塑象征主义手法表现了人民的胜利、正义的胜利,也象征着让战争远离人间。
作为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与美术馆的同人一道推动中国美术的发展及其在国际的传播。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的吴为山常常以“中国美术馆一号服务员”称呼自己。文艺工作座谈会召开之后,中国美术馆积极响应,吴为山迅速制定并实施了“典藏活化”系列展览计划,首展举办了“人民的形象”大型展览,反映不同阶段美术家的创作,展现不同时期人民的精神面貌。随后又策划了“中国写意”“浑厚华滋本民族——黄宾虹诞辰150周年纪念特展”等一系列展览,让全国的观众看到了中国画表现时代新气象中的创新发展。“中国美术馆典藏活化”系列展览经过两年来的持续打造,社会反响十分热烈,观众络绎不绝。不仅如此,中国美术馆还将优秀的“典藏活化”系列展送到边疆地区、民族地区和革命老区,推动公共文化服务的均等化。
2017年11月,中国美术馆举办了“典藏精品特展”,这是一场汇聚赵之谦、任伯年、吴昌硕、陈师曾、齐白石、傅抱石、叶浅予、李可染、徐悲鸿、林风眠、庞薰琹、吴作人、吴冠中等20世纪中国美术史重要画家的特展。展览包含了对新旧交替的20世纪的中国美术史的梳理,可谓“中国美术馆晒家底”。由于排队人数众多,长长的队伍拐了一个弯一直排到了美术馆东街的三联韬奋书店对面,近一公里长。参观高峰期需排队两至三小时,不少观众只得错峰观展。为此,他曾多次要求开设美术馆夜场。
吴为山心中始终坚定着一个信念:文化彰显着一个国家、民族的凝聚力和影响力,因此,推动中国文化和当代艺术的创造在世界范围的传播是中国艺术家的责任。近30年来,他在内地及港澳台举办艺术展,继而在日本、韩国、美国、法国、英国、联合国总部、意大利巡回办展。他的信念引领着他的艺术创作和追求。
2016年4月,吴为山被中宣部、国务院新闻办授予“讲好中国故事文化交流使者”。对于一个立志要与世界对话、把本民族的艺术精神发扬光大的艺术家来说,吴为山有对中国文化艺术的自信与崇尚、对自身事业的执着与坚守,以及对全人类文明价值的认同,这也是有如此之多世界关切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的原因。
吴为山创作《刘海粟》雕塑
吴为山说,以老子、孔子等为代表的大量塑像如今立于世界多个国家,是源于孔子和老子的价值,“如果他们没有价值,别人不会让他们立足的。如果一个国家对孔子没有认知,他们就不会把雕塑立在那里,这充分说明了中华民族的自信、自强是有底气的。”他称老子、孔子“不需要护照的旅程”是源于全人类对文化精髓的珍视与共鸣,这是让中国精神和中华文化真正地走出去的根基。“走出去实际上包含着两个维度,第一是以现代的方式表现传统的题材,第二是在表现现代社会中借助传统的方式。我们在表现当代生活的题材中,更应该体现对传统方式和传统道德的一种尊重和继承,这也是我们体现文化自信的一个重要的元素。”
“中国文化是世界文化的组成部分,中国雕塑艺术的成就将丰富人类文化的宝库,只有与世界对话,才能屹立于世界。作为一个有一定影响力的中国艺术家,要用自己的艺术语言讲好中国的故事、中国人的故事,让世界知道中国人民对世界的贡献、中国文化对人类发展的历史价值,展示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展示蓬勃发展的中国形象。”讲好中国故事任重而道远,吴为山却乐此不疲。
勤奋是吴为山的法门。年轻时,他每天只睡4个小时,没有其他任何爱好。靠着一柄塑刀,吴为山赋予泥土以人的灵魂,在翻模、铸铜中塑出属于人类的精神。
摊开双手,令人惊奇的是他的右手大拇指比左手大拇指长两厘米,手形也更为扁平。他回忆起在英国时遇到的一个老雕塑家,两手大拇指的长短差距比自己更大。他当时对那位艺术家说:“等我到了您这个年纪,我的拇指的差距会比您还要大。”
吴为山塑像,有无数腹稿,但没有草图。他说:“长时间琢磨,顷刻挥就,往往是最真实之心象。”只有真正用“心”去创作的作品才是震撼人的。当年在美国旧金山举办展览,吴为山第一件被人收藏的作品是《春风》。“这是我手术后在家养病时,为女儿创作的。人生病时对亲情非常留恋。女儿当时刚好放学回来,小脚丫翘起来,裙角被风吹起,可爱极了。展览会上一位美国女士很喜欢,先问能否摸一摸,继而买下。她说,这勾起了她对童年的回忆和对自己小孩的情感。”
2006年年初,吴为山申请在中国美术馆举办雕塑个展。当时美术馆有条不成文的规定,60岁以上的著名老艺术家方可在圆厅展览。时任中国文联主席周巍峙听闻后,就找到当时中国美术馆馆长冯远,说:“艺术要有硬杠杠,年龄不该有。吴为山作品过硬,年龄不够,我借给他。”于是,促成了44岁的吴为山在圆厅办展。
8年后,吴为山成为中国美术馆第五任馆长,成了这座国家馆的掌门人。在吴为山眼里,“中国美术馆仿佛一件雕塑作品。它有内在的构架,有形体的塑造,有鲜明的形象,更重要的是它有精神,有灵魂”。
上任伊始,中国美术馆提出了工作新思路: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典藏大家精品,加强国际交流;促进当代艺术创作,打造美术高原高峰,惠及公共文化服务。“要建高峰,首先要有高原。提高普通群众的艺术审美水平,就是将平原变成高原。大师、大家便是建立在这个高原之上的高峰。因此,不断在中国美术馆的殿堂,展示、亮化高峰,对全民文化素质提高和新时代高峰的崛起有着巨大的作用。活化不局限于美术展厅,还走向西部,为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为‘一带一路’的文化传播作出贡献。”
从艺术家到馆长,角色转换后,创作时间和精力自然会受到影响。对此,吴为山说是“互有裨益”。在他看来,做馆长后视野不同,境界会提高,再创作作品时,品质和格调也会随着提高。同时,“我本身就是个艺术家,所以我更懂艺术家,能更好地为艺术家服务”。
人如其名。吴为山,其实创造了中国雕塑界的一个文化高峰。
以心为塑,以魂立碑!好的雕塑给材质注入生命,张扬灵魂的魅力,以无声胜有声,以有形呈灵动,留给人们无尽的想象空间。其实,生活中人人都是雕塑家,勇敢地战胜困难和挫折,才能雕塑出我们精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