铄 城
时间来到六月中旬
苇丛疯长
酝酿着十月的雪
碱蓬草染红的海岸线
让浪漫成为燃烧的血
百鸟多么自由
天空已是可有可无的背景
在一首没完没了的大风歌里
出港的老渔船
一再纠正着生活的航线
黄河在入海
永恒的死
遇见永恒的生
命硬的红柳
始终诠释着对抗的意义
或毫无意义
黄河经过的每道弯
让自己的一生更加波澜壮阔
入海的一刻
黄蓝交汇线上
起伏着喜悦与悲伤
此时的黄河入海口
大朵的白云
已算不上新鲜事物
突然的大雨
和雨后的烈日
让万物抱定了赴死的决心
信号塔上细长的避雷针
关于希望还若有所指
我们都有寸步难移的脚步
鸟群飞过后
又是一个崭新的千载空悠悠
春暖花开后
那些像游子般的大雁
用回归弥补着不得已的背叛
黄河,是母亲
入海,是完成最后的等待
一道黄蓝交汇线
是大地上,永不消逝的
关于生死的闪电
我是一滴水,一粒沙
与所有的草木
一起辽阔着后世的庭院
过去三十年里
世人都在修炼活命的技能
隐身术,分身术,穿墙术
这些通神的法术
令我感到惭愧
芦苇、芦荻、赤碱蓬、柽柳
生出锈渍,耸立在
盐碱地上的钻塔和抽油机
还有在此出没的野兔、野鸭、天鹅和石油工人
他们都是我至亲的兄弟
一辈子修炼的技能
是定身术
大雁会南飞
我们用繁衍和固执
获得了最纯正的黑色血统
黄河去了大海
我和一粒沙子留在了入海口
往前一步是大海
这是一条河的勇气
我一退再退
退成一粒雪花
下在茫茫巴颜喀拉大雪山
第一重,是盐碱地
第二重,是芦花
第三重,是一场雪
三重之外
是我母亲的白发
在黄河入海口
春天,转瞬即逝
像年轻人的恋情
美好、短暂,又痛到刻骨
还没等到十月的芦花飞雪
还没等到赤碱蓬铺满海滩
黄河在入海,浪花来了又退
还没等到好好去爱
已是落花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