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 梅(广东)
雨来时,一只蝴蝶慵懒在花蕾上,另一只,犹自飞了。
也许这一对不是《梁祝》,化蝶约会,不为爱情。在一朵花上面风流,只是一种苟且。
不是《梁祝》,前世也一定是人。它们光天化日之下的浪漫,只有人,才够这么胆肥。
起风了,花朵没有了压力,妖娆着,随风摇荡……
那些半夜绽开的花朵,做梦都想弃暗投明。它们不喜欢黑,不愿在暗处,苟且一生。
在九岭山里,任何一个物种都不想活的简单。哪怕不在台面上,也努力要从宿命里,把头冒出来。
那些一辈子没有出过山的,也有很多的欲望,在天远地偏的意境里,谋划着,要辜负一些什么。时间老了,都有一些沧桑。林中的曲径,不一定就有通幽的缘分。
在九岭山里,要想拿起一些什么容易。要想把什么放下,真有点难。
夕阳在最后的时光里,还把黄昏撑在空中,不让它落下来。这个时候,九岭山里的麻雀,悟到了夜会黑,飞得有些苍茫。
在九岭山,夕阳本来就是黄昏,它不可能不落山。它一落,九岭山就是另外的境界。暮色苍苍,在农业中忙碌的父亲出手,也挡不住夜。
村落也挡不住,在九岭山,白天过去,夜一定要夜的。河流拐多少弯,对岸的灯火,依然只在对岸闪烁。隔河喊叫的狗,仿佛也是方言。
村口的老槐树,慈眉善目,千百年来,守着一条河流,从不放长线。九岭山的河已经无鱼,仿佛一些哲学,在水上等待什么。
风来的时候,远山上的树都顺着风,时间缓缓流荡,顺着的那一片,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姿势。
九岭山风多,一趟连着一趟,上一趟没有过完,下一趟接着来了。不顺着,就很多麻烦。
也有逆风的树要出风头。惹得风恼火,就一直吹。吹得那些树一直不顺。
就长不直了。在九岭山里,长不直的树,没有什么用处,做不了栋梁。
在九岭山里过日子,只要观察那些长得好的树,就会明白风向,有多么深远的意义。
季节雨雾绵绵。路过杨柳依依的小桥流水人家,狗正在一朵初开的花蕊上陶醉,忘了吠我。
花无执念。被一条狗宠爱,也许是天大的造化。
我也不停留,我的前头是一条拐弯的河流。赶路需要时间,而时间从不需拐弯。它们直来直去,让光阴在岁月里大打折扣。
不知道狗对一朵花的痴情,会不会比人类更长久,唐朝的风,宋朝的雨都已流水落花春去也,山水转角处,只怕早已深秋。
不敢回头,怕余生太短,会有狗吠个不休。
那时候在一幅画面前停住了匆忙,熟悉的画面让我十分惊讶。这要多么厚道的天意,才有可能意外碰上。
画面上的少妇刚好自丰收中抬起头来,手上的镰刀闪烁着劳动的光芒。她伸展长腰极目远眺,一定是盼望走西口的哥哥,赶紧回来帮忙。
画面上的道路虽然无涯,也总是看不见归来的人影。画画的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忍心让一个饱满的少妇,在农业上孤独无助,在无边的丰收上疲惫无奈。
我曾经穿过大片的草原和绿洲,在广大农业的很多地域写过诗行。那些村庄的狗都对我亲切而又熟悉,常常对我的背影吠着挽留。它们甚至会快乐着我的快乐,悲伤着我的悲伤,乡愁着我的乡愁。
在这样熟悉的画面下我稍稍停歇,心里莫名起一串串惆怅。我知道我是一个远来的过客,只能悄悄陶醉在一幅画上。不可能有什么思想,更不能在美好的意境里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