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裕旭
看不见阳光的蓝色也听不清桥的名字
鱼离开天堂在船舷上游动
没人再看报纸,出租车堵在路上
有时我们回到村子里
月亮生长在新修的路旁
整个腊月
雪都被冻僵在天上
离开的时候
老家的夜色将我们吐出来
放在高速收费站外
没有眼睛的窗户挂在树梢上
很多新房子把自己埋在寂静的山腰
回头的时候
影子在路上站立
就像曾经课本上人类进化的过程
车轮旋转
又将所有画面打成泡影
我们稀薄的情感住在篱笆的菜园子
装不住风
更容易被冻伤
蝙蝠在夜巡
飞蛾带着双重的飞行
猫头鹰守着城市花园的入口
把自己放回小区、单元、楼层和房号命名
的家
远处的草木戴着助听器
等着每一种新鲜事物渐渐过期
青石板路在舅舅家门前
阳光被屋檐折断
紫色的花瓣隔着一垛麦草
呼吸像没有声音的风住在苔藓的森林
天空像废弃的水井一样深
多年以后感到痛,我才知道深刻
记忆在夜晚冰冻
时间的碎玻璃变得刻骨
同样的夜晚独自到来,又回去
大海用沼泽抱住泥土
慢慢地,只剩眼里树叶沙沙响
把我对折在照片中,1985年没准备好长方形
隔着一张平行的纸,攀枝树下,你是一支画自己的铅笔
河水还流着,知了在一个村庄的陶瓦外
把烟叶变薄,捋平我们所处的时代,扎成早二十年的马尾
很远的山丘越过山丘
你给我的爱绕过很多人,你在生我的时候只生下我
遥远在眼前,就像骗我孤独是少数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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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叮嘱是唯一的叮嘱
穿上厚棉衣就不要在雨中哭泣,双重的水会泡坏种子
心中的杂草停在你耳边,你听着笑我,你说这是山坡的重量
你把时间放飞,就像放飞一群鸽子
过年的夜晚和不过年的夜晚,你的责备就像小生意中的回头客
迟早都一样,你却在这个时候,一声不响
你不再开口时,疼痛才越过你的手掌击中我
很多人来,他们的轨迹就像未完成的太阳,这是你路上的灯笼
往前一步又退回来,你一直在提醒我
冷光是遇见夜晚的方式
你在重症监护室,心平静得像城市早晨的雾气
我用遥远的溪水迎接你
我等着你醒来,微弱的陌生人
沉静的夜晚,车流稀薄的尾灯又被夜色稀释
山的影子里住着月亮虚掩的门
能为你打开的只有将要永别的光亮,模糊摇晃
我保持沉默或说着谎言,和不认识你的人一起离开你
像解开马匹,让它能在别处嘶鸣和安静
穿过雨水,微小的、落叶一样的人,不知道你会去哪里
感谢一直装着泪水等着为你哭泣的亲人
他们动人的悲伤就像歌唱
当你失去语言,我才来询问:你有什么叮嘱?
离开落叶遍地的老小区,睡意比夜晚更疲惫
你飘起来,与远处的荒野平行
猫头鹰不会再回到多年前的槭树上了
外衣像穿在身上的梦幻,包裹着你这些年忘记的事
寂静,被叠放在昨夜的睡梦中
凌晨不会醒来,醒来的是你曾打给我的电话
多年前的夏天之后,我遇到很多人
而我一直需要电话亭挡住你远去的身影
真实世界留不住你裙装的香味,就像羽毛轻轻消失
不被承认的山路穿过城市
像角落里的插线板
偶尔看见,他们比我的发现更躲闪
我提着交换的粮食经过他们,总有影子向两边倾斜
回到家,我煮好一碗薄荷汤,还不能忘记他们
我感到我的出生地靠拢过来
她把比我曾经的出生更简单的事带给我
时间带给我的,她毫不在意
小时候的陀螺像从前一样旋转
城市里生活的见闻,她婉拒了我的倾诉
那笔直的弯路,疼痛犹如刀痕
我拨通昨天的电话号码,窗户纸又糊上了
看不见的还是看不见
我独自吃饭,正如我用深渊去探望朋友
没有发生的都已太晚,你说我们的相遇并不自然
黄昏正从尘埃中醒来
他们在完成制革,而非箭羽
他们知道我是谁,就像知道词语总是逃避
周围的虚空起得很早,在最早的蜜蜂离巢之前
晚到的日子
光的小块紧贴着细微的事物睡去
我们像婴儿一样出生像死者一样死去
这个世界太过平缓,已不能顺着自己的本意下山
穿越黑暗是可笑和幼稚的想法
我们化身游客却想带走一切
撤销围墙之后,分歧洋娃娃一样安静
房间里弥漫着歌唱:空灵、沉重、放荡不羁,
等待着重复组装和重复解体
用贴画装饰的规章制度 ,看起来完美无缺,像一场巨大无比、无懈可击的营销
我们的微笑、愤怒和善良还有良知就像没有破绽
从相关性和系统性分析,日常的苦与乐只是程序和结构的产品设计问题
我们像婴儿一样出生像死者一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