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春 李昭昕
可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贫困治理首先从广大贫困农民的“谋生”问题出发,实现由面到点的攻破,以先部分发展、后创造合力带动全社会发展,完成“从无到有”的物质基础转变。
第二,契合马克思主义关于解决贫困问题的方法论。马克思一方面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劳动展开批判,另一方面强调劳动之于人的本质意义。劳动作为人的第一需要,对人类自身发展和社会变革都具有形塑意义。人要使自身生存下去,首先就要通过劳动进行物质资料的生产,从中锻炼了手脚、形成思维、使用语言,并在人与自然、人与人的交往中形成人类社会。人通过劳动这一中介不断与自然界发生关系,以自身目的改造自然,推动人类社会的发展。与以往哲学家停留在精神领域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同,马克思肯定劳动这一有目的的改造世界的生产实践活动;同时,从唯物史观出发,强调摆脱贫困需要依靠生产力的发展,而唯有人类劳动才是发展生产力的前提。所以,劳动创造了财富,是摆脱贫困的根本方法。在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基础上,“谋生”即是通过劳动来获取生存资料、实现自身发展。
这场以“谋生”为主线的中国特色贫困治理成功地带领广大农民群众创造了“从无到有”的现实蜕变,为贫困群众提供了一条可以通过自身劳动改变生存状况的脱贫道路。但贫困治理是一项艰难且漫长的事业,绝对贫困的消灭为未来攻克相对贫困打下了坚实的根基。但这一脱贫成果如何保持、贫困治理与乡村振兴如何融通,这是中国社会进入新发展阶段所面临的首要问题。
一方面,“乐生”逻辑主线吻合新发展阶段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目标要求,能避免陷入西方现代化精神困境。中国探索现代化离不开对西方的借鉴。在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运动的推行下,人类理性登上历史舞台,为现代化的起始提供了内核式的精神动力,加之当时萌发的工业革命改变了人类原有的传统农业生产方式,推动了西方现代化进程。西方的现代化是资本逻辑驱动下的现代化,通过资本主义社会创造出的巨大生产力和社会发展活力,在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都深刻影响了人类社会。但随着西方现代化进程的不断深入,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反而频发矛盾冲突。尤其是近些年,西方发达国家集体出现了价值迷失、政治混乱、发展停滞、种族主义盛行、人口结构和社会结构失衡及环境恶化等问题。资本强有力地凌驾于一切逻辑之上,只见工具理性而置价值理性于不顾,西方模式是以自由主义为其指导思想、工业化是其唯一标准、通过完全市场化的手段实现其现代化,这必然造成社会发展和人的发展的物化、工具化和单向度。这也直接导致了理性的新危机和一种普遍的精神贫困,更加提醒中国必须走出自己的现代化道路。目前,中国已经开启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征程,如何避免陷入西方现代化精神困境,如何文明驾驭资本以及塑造什么样的民族理性,需要探索中国方案,而“乐生”则可以作为破解此问题的逻辑理路。其实,“乐生”强调不止步于物质满足,而更要追寻精神之乐,这是对繁荣经济下“单面人”的回击,“乐生”指向精神层面。引导人们正确看待物质和精神的关系,将发展回归到人本身而非单一的物质财富堆积,培养符合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的民族理性作为社会主义发展的精神动力,以此对抗资本逻辑带来的种种弊端,推动社会良性发展。
贫困治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以巩固脱贫攻艰成果为主要内容。这也是实现乡村振兴正在面临的难题之一,二者虽各有侧重但从时间、对象、政策安排上都具有逻辑相关性,并且具有同一的价值内核。推进时间上二者相重合:乡村振兴战略是党在十九大会议中第一次提出,《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中明确提出到2050年实现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的最终目标。中国在2021年成功消除绝对贫困,同时在2020年中央一号文件中又首次提到了未来相对贫困治理的问题。任务对象上二者有交叉:虽然在城市与农村都大量存在着相对贫困问题,但解决进程上遵循着由浅入深的原则,相对贫困的主战场依旧在乡村,都以“三农”为主要对象。政策安排上二者逻辑递进:绝对贫困消除标志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奠定农村基本物质生活,乡村才能够有振兴的条件。解决相对贫困与乡村振兴的展开需要关注更多维度进行更深层次建设,一定要遵循着“以人为本”的原则,在物质基础上向精神维度迈进,“乐生”是二者共同价值内核,二者过渡不仅是外在政策的衔接还需要内核支撑,它们指向的是个体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以及未来共同富裕的实现。
事实上,在前期的贫困治理中也关注到“精神脱贫”,也有“乐生”的实践举措,如对贫困地区文化基础设施、文化产业的建设等。农民精神文明建设有了一定改善,但呈现碎片化、局部化的特点。因精神维度的缺失,无论是贫困治理还是乡村振兴都遭遇阻力,因此,需要搭建以“乐生”为主线的治理和建设框架。具体治理框架体现宏观、中观、微观三个层面。第一,宏观上需要确立“乐生”主线的顶层设计。正如党对于精准扶贫做出的顶层设计,完成了中国粗放式扶贫到精准扶贫的转变,重新定义了治贫主体、治贫方式。现在随着乡村振兴与贫困治理的过渡融合需要,亟需增加“乐生”主线的顶层设计,以作为未来治理和建设的行动先导,完成建设理念、角色、方式等方面的新转变。“乐生”主线要做到“三个坚持”,即坚持劳动与休闲双重点考察,坚持道义与法制双补充规制,坚持主体发展与基础保障双层兜底。在精准扶贫基础上,提高治理深度,在物质生活基础上关注精神生活,转变理念。党和政府的治理角色不仅是贫困群众的“外科医生”,同时也是“心理医生”,通过激发内生动力实现治理与建设协同。第二,中观上要建立完整的体系结构。各级政府积极落实,建成“乐生”主线责任体系、制度体系、政策体系、工作体系、社会动员体系,完善“乐生”治理与建设闭环。政府在农业农村发展中需起到中枢作用,既是政策、规划、规范的制定者也是实施的监督者。在2021年由农业农村部办公厅、国家乡村振兴局综合司印发的《社会资本投资农业农村指引》中鼓励社会资本发展休闲农业等产业。这意味着无论脱贫攻艰还是乡村振兴越来越需要依靠社会各方力量,而政府既要出台政策吸引社会资本合理流入农村产业建设,又要做好资本管控,强化社会资本责任意识,建立起紧密合作的利益共赢机制。第三,微观上需组织专业团队,做到“两个深入”。治理和建设团队构成更加精准,需要工作人员更加深入贫困农民日常生活、深入贫困农民内心世界。因此团队分工要围绕“乐生”选取专业人才,如心理建设团队、生态建设团队、托养服务团队等,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战略更加科学。
另一方面,“乐生”主线的贫困治理与乡村振兴内在趋同,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第一,二者在内容上趋同。乡村振兴战略目的总要求是实现“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首次将“消除精神贫困”作为新时期党和国家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和推进乡村振兴的重要目标,这表明精神贫困已经成为实现乡村振兴必须重视和迫切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质言之,新发展阶段乡村振兴已然不仅是生产力提高、农村产业发展,还需要农民整体素质的提升、精神世界的建构,来带动整体农村生活样态的积极健康发展。在“十四五”规划中明确提到要壮大休闲农业、乡村旅游、民宿经济等特色产业,这不仅能够为农村带来新的经济增长点,也是乡村建设的重要环节,农村休闲产业的完善一定程度上推进对本地农民休闲的关注,如农村休闲空间拓展、设施建设,农村休闲生活的多元多样的安排与辅导,农民人际关系的改善,以及对短时段休闲方式的开拓性探索等,逐渐塑造全新生活方式。第二,二者在工作特点上趋同。乡村振兴作为一项关系到中国农业农村发展前景及中国国民经济发展方向的重要战略,是一项长期性、系统性的工作。它贯穿于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目标的整个过程,涉及农业、农村、农民生产、生活的各个系统。而“乐生”主线的贫困治理也具有同样的特点,关注农民日常生活,关注精神世界的建构,从间断性任务转变为长期任务。
新发展阶段的贫困治理与乡村振兴战略愈加趋同,二者互为补充。第一,实现“乐生”主线脱贫与乡村振兴战略资源有效融合。如专业人才资源、工作经费资源、信息资源,在相同任务之下两者相互融合。第二,简化贫困治理与乡村振兴战略之间的沟通、操作程序,逐渐打破二者程序壁垒,提高办事效率。第三,落实二者治理成果的相互利用,“乐生”主线的贫困治理注重人的“主体性”,是对人的振兴,能够为乡村振兴提供强大内生动力,这也是乡村振兴的关键之举;同时乡村振兴战略在产业、生态、乡村治理上的实践成果能够为“乐生”提供更先进的物质条件,二者相辅相成、相互促进。乡村振兴是对脱贫攻坚成果的巩固拓展。而以“乐生”为主线的贫困治理也要实现资源下沉,逐渐融入到日常乡村建设的具体工作当中。这种日常化、常态化、系统化的机制,同时符合贫困治理与乡村振兴的新需要,在实际工作中二者实现有效衔接,逐渐融合,共同推进社会主义农业农村现代化。
总之,应将贫困问题置于中国乡村振兴战略及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历史语境中整体理解。贫困治理是帮助农民活下去,乡村振兴是让他们活得更好,让他们同社会一起发展且符合社会主义的发展要求。乡村振兴是长线任务。要让农民在有限的生命中细细品味通过自己努力而得来的美好生活,找到生活之意义十分重要。从贫困治理到乡村振兴其内在融合需要“乐生”价值内核支撑。它既符合人的全面发展需要同时也符合社会价值追求,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