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勇义
卧室的窗外盛开着黄灿灿的一树栾(luán)花,这是一眼可以瞥见的,在初秋的时节。天是晴的,门前的那一湾水也是碧的。
再过些时日,屋前屋后的桂花也该飘香了。当然还有淡白的青梅花、粉红的樱桃花、不起眼的枇杷花、香味儿浓郁独特的胡柚花、白莲花般的广玉兰,它们也的确在不同的季节里,在院前院后怒放过。还有那一片酢(cù)浆草也不能被忽略了。
爱花的蜜蜂自然也喜欢这样的地方。我仿佛听到栾树边有嗡嗡作响的蜂声,不知道是真有蜜蜂在那儿,还是我的错觉。
我心怀好奇,到栾树底下去观望,真真切切地瞧见三五只蜜蜂在一簇花间飞舞。从这一簇到另一簇,都有蜜蜂在翔舞,它们发出嗡嗡的声响,那是多么熟悉和悦耳的声音。
屋子的前后院,曾经都有蜂来筑巢。后院屋檐下,起了一个马蜂窝,起初也就莲蓬那么大,后来居然“长”得有向日葵的花盘一般大小了。那些细腰肢的马蜂,展着透明的翼,翘着带斑纹的腹部,在那儿怡然自得地巡弋。那些蜂窝里的幼虫,倒真像一粒粒莲子嵌在莲蓬上。马蜂在家里筑巢不算意外,因为有那么几回了。意外的是,蜜蜂居然也在前院的屋檐里安了家。据说马蜂常以大欺小,攻击小蜜蜂。马蜂不采蜜、酿蜜,却可能把小蜜蜂酿的蜜占为己有,甚至以蜜蜂为食。小蜜蜂只能以蜂群的集体力量进行防卫了。前院蜜蜂、后院马蜂,这样的领地划分和相对均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形成的,只能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注解了。
蜜蜂的巢,曾筑在前院小书房五六平方米光景的房顶里面。蜜蜂选中这儿是有因可循的。除了周边一年四季充足的花源以外,这屋顶的构造本身就如一个量身定制的“蜂箱”。瓦片下,木板内,木椽间,形成了既相隔又连通的干燥的封闭空间,确是蜜蜂遮风避雨的好地方。工匠们“无心插柳”,蜜蜂却“近水楼台”了。书房屋顶又在二楼的高处,隐蔽性也不错。蜜蜂与我们多年为邻,蜂巢也一直未曾被注意。我们还曾担心院子里种的南瓜缺少蜜蜂授粉呢。
因为房子墙体渗漏,维修工人偶然发现了蜜蜂的蜂巢。端掉马蜂窝,这是大家的共识。而对于蜜蜂蜂巢的处理,却是两难的选择。蜜蜂是辛勤而有益的小生灵,与蜜蜂同在一个屋檐下,也是一种缘分。毁了它们的家园,实在于心不忍。然而成千上万的蜜蜂占据了前院,房子的维修工作就没办法展开。这些平时安静低调的蜜蜂,这个时候大概也是被惊着了,居然像风一样地狂卷。有一位胆大而有些莽撞
的工人,想接近蜂巢继续他的工作,结果被蜜蜂蜇了。无奈,只能让蜜蜂挪窝。
蜂巢是工蜂用自身分泌的蜂蜡修筑的,这些天才的“数学家兼设计师”们在蜂巢中建造了无数个精巧的六角形柱状体蜂房,在里面哺育幼虫,贮藏食物
一位有经验的物业人员,戴着面罩,用了一个多小时,从蜂巢里掏出的蜂脾,足足装满了好几个脸盆。这儿显然不是一个小蜂巢,倒像是一个层层叠叠的蜜蜂的都市。听说野蜂蜜珍稀,由野蜂采百花酿制而成,能治疗多种疾病,可遇而不可求,有此意外收获,采蜜人自然喜欢得紧,这也在情理之中。但不知道有多少小蜜蜂用了多久时间,付出了多少的辛劳,才创造了如此璀璨(cuǐcàn)的事业,也有点“文明”的意味了。而它们的毁灭也只是瞬间的事儿,因为一次偶然,因为一种它们自身无法预测的外在的力量。望见蜂脾上一孔孔晶莹欲滴的蜜,我却未曾感受到它的甘之如饴(yí),倒却似一汪汪泪水在眼前晃动。那些无家可归的成百上千的蜜蜂,有好几日在曾经的蜂巢外成群地不停地打转,每念到这样的景象,总让人生出对蜜蜂们的一种亏欠来。
以前,老家村子里多泥墙屋,泥墙上有众多的土蜜蜂钻出的孔。见蜜蜂入孔,淘气的孩子们用细枝儿往孔内一扰,蜜蜂多半就出来了。半抽开的火柴盒事先就罩在孔外,等蜜蜂一出来,就势推上,蜜蜂也就入瓮了。这种捕蜂的方法,可以说屡(lǚ)试不爽。我感觉自己又像儿时一样,对无辜的蜜蜂做了一次恶作剧。
若非专业的养蜂人士,是无力去收拢一巢四散的野蜜蜂的。希望那些劫后余生的蜜蜂,能以本能重新找到一个新家,也希望它们中的一些已经在栾花上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