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玄 鱼
韦泱兄是上海的现当代文史文献版本学家,同时还喜欢其他艺术门类相关的收藏。20年前赠我一册他编撰的彩印《连环画鉴赏与收藏》大作,此书十分精美,我当然珍藏如至宝。
大家知道,连环画也被称之为小人书。回想儿时接触小人书,主要是两个途径,一个是马路边小书摊,几排长条低板凳,一个老爷爷或老阿奶坐着收费管理,一帮子大大小小读者在认真看小人书。记得比较早是一分钱看两本小人书。书架上有一本本小人书排列整齐。小朋友都是难得有几分钱,马上就跑到小书摊去。记得那时家里附近大统路周围小书摊有四个,其中有一个是小学同学家里开的,门面在中兴路上。当时真是羡慕这个同学,太幸福了,天天有小人书看。
看小人书的第二个来源,就是大人从单位图书馆借回来。而且这种小人书都是好几本书,打洞眼订在一起,前后各附一张硬板纸作衬。小人书厚一点至少三本,如书薄就会五六本一起订好,捧在手里厚搭搭,阅读起来真扎劲。有些小朋友还会把自家屋里家长借的小人书,与其他家长厂里借的小人书交换了看,的确过足了瘾头。
改革开放之后,有不少人开始收藏小人书了,但是老的小人书愈来愈少,那种“文革”时期出版的小人书,粗制滥造的特别多,当然是包括连环画文字脚本与绘画两个方面,统统是乏善可陈,精品实在是太少了。应该讲,我还是属于比较早具有收藏小人书意识的“连环画迷”。但是在“文革”时期那些古代内容小人书,都被社会上搞运动当作“封资修垃圾”处理掉了。所以,如果能够在其他小朋友手里看到一本老版小人书,哪怕是残破不全,我也要当作宝贝,先连忙借来看,然后千方百计用自家心爱的白相倌(玩具)来达到交换目的。接下来就把破“小人书”当宝贝锁进属于我个人的小木箱子里,总算还能收藏十几本。不过其中一半品相太差,根本没收藏价值,真所谓是癞痢头儿子自家欢喜。
现在想想,儿时欢喜看小人书,益处还是蛮多。首先能够增长一点知识,其次,老版小人书画得真好,也吸引了众多少年对画画的兴趣。特别是上海名家如赵宏本、钱笑呆、贺友直、华三川以及北京的王叔晖、刘继卣等先生的优秀作品,直接成为了许多美术爱好者的“启蒙老师”。
我哥那时就喜欢画连环画《杨家将》中的英雄人物,从杨老令公到五郎六郎还有杨七郎,他先用一般的铅笔照连环画样子勾人物,包括战马与兵器的轮廓,然后在草稿上分门别类涂水彩颜料,五颜六色挺好看。等颜料水分干了,色彩也淡了一些,再用2B浓铅笔勾勒草稿上已很不清晰的轮廓线条,经这么一勾勒,人物形态五官及战马兵器均“弹眼落睛”分外醒目。刚读小学的我被深深吸引了,也开始模仿哥哥,并且逐渐能用毛笔墨线来勾勒画面,后来才知道这就叫“白描”画法。
20年之后,我又教刚进小学的女儿用毛笔勾勒牛马羊动物白描,女儿从东华大学毕业后就做了美术老师。我自己虽然在中学毕业时,遵从家长意见进了国企,谢绝了班主任推荐的上海工艺美校,之后我也一直没放下美术情结,尤其是两幅山水画习作入选《文学报》举办的全国作家书画作品展览,更似乎是对我几十年来钟情美术的莫大慰藉。
当时我还带动了好几个小伙伴爱上了画画。邻居裴小妹去拜了连环画家徐正屏老师学画,开始临画宋元山水。隔壁龚小哥先师从画扇名家赵晋老师,后又跟随山水画名家应野平先生学习。当然还有我的中学同学金松也是像模像样学画老虎与山水画,几十年下来痴迷丹青,劲头愈来愈足。
最有趣的是,那时候我跟着弄堂口的哥哥的一位朋友学画画。他曾经受过刘海粟先生的点拨,只因为家庭成分问题耽误了美术前程。一开始我还没到他画室里去画画,只是他不时给我一点纸,给我点颜料,并稍稍指点一下我拿去请他指正的习画。有一次我从他家里拿了一个搪瓷盘子回家,里面有几沰颜料。不料有好几个门口的小伙伴看见了我手里的盘子,知道我跟那位兄长学画画后,都回家拿了盘子,去兄长那里挤了一点颜料回家想学画画。因为那时画画好像是很光荣的事情,所以小孩都羡慕且模仿。夏天我在门外放个小桌子画画,因为我家正好靠着南北弄堂通道边上,一个小学同学的哥哥下班回家,总是会站在我旁边默默地看个半天。那几个很顽皮的小伙伴把颜料弄回去,也就回家弄张纸乱涂鸦片刻,马上就去玩其他游戏去了。
那些年,绘画艺术的影响力还是非常大的,甚至连小我六岁的弟弟的一个同学也跟着学起了画画,后来还学篆刻。
今天,我们在老邻居、老同学相聚时,都忘不了美术启蒙老师“小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