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生
张京生:天津美术学院造型艺术学院教授
从1956年夏秋转换之季,我进入到中央美术学院附中那新奇的天窗教室起,直至2022年我几乎每天进入到天津美术学院那间近百平方米的敞亮画室,其间已经历了66年的时光,而且从未脱离两个学院,只是有先后的两者转换。66年的人生经历,我自己把它分割为三个时段:第一时段的18年,我是以学生的身份生活;第二时段的30年左右,我是以教师的身份生活;第三时段的20年左右,我是以教师和学生的双重身份生活。在此,我只想表述第三时段的学院生活,准确来说就是我在2000年基本退休之后在天津美术学院的有趣味及有意味的平凡生活。至于平凡的双重身份有以下事例可以做个初步的证明。
2020年6月3日正值天津美院的“毕业季”,按照惯例会请些老师以视频方式对毕业生发表些感言寄语,现将我的开场白实录如下:“同学们好,我是油画系的退休教师张京生,今年80岁,首先祝贺大家在困难的条件下(指疫情干扰之下)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和毕业创作,在此期间,我与大家同步,也完成了自己65年学业的‘毕业创作’,名字叫‘无解的童话’……”学生的创作由教师判分,我的创作将由学生及社会判分,2021年10月29日,《无解的童话——幼儿园》(图1)出现在“艺无界·心相通国际作品展”之中(得悉天津美院还有雕塑专业的景育民老师参展)。至此,我的“毕业创作”也算达到了毕业的标准。其实更有趣的是,我的新作品有时会真的展示在正式的“毕业季”的展览场地,尽管也只是“他花一现”而已(图2、图3)。
天津美术学院的“生态”,从宏观判断,对于我的油画艺术生活产生过怎样的决定性影响?大体上有三个方面:变化,变通,美的追寻——生命力。
变化。在天津美院,由于学生和教师的存在,太俗气的东西是没有存在空间的,因而变化是常态,“否定之否定”是必然。我知道太俗气的结论立即会引来无休止的争论,因此在此时此处只涉及我个人,不要将它普遍化,不要社会化。我自己曾画过特俗气的油画,有些曾受过一些人的喜爱,刊登在有影响力的刊物上,展出于中国重要的美术馆,还有许多人购买此类油画。但是天津美院一位老师见到我用同一题材制作的金属综合版画之后,私下对我说:“张老师,你的版画比油画好,我喜欢版画。”听后我不太意外,我已有些自觉,想起流传于社会上的这种题材的油画作品,早已感到汗颜,我清楚记得,几年前,只有十岁左右的外孙女翻阅我的老画册,突然自言自语蹦出了一句话:“外公——你还画过这么俗气的画啊!”
变化。在天津美院的日常生活中会有很多有意味的想法和事情产生,多年来我参与招生试卷的判分工作,久而久之产生个想法。面对铺天盖地的已按“好”与“坏”分类的试卷,有一次我突然想:假设把得分高的试卷印成画册,同时,把得分低的甚至不及格的试卷也印成画册,供我挑选,要哪一本?我可能会选择后面的一本,这是当场的真实,一瞬间的感受、想法。有一天,学院油画同人在一起聚会吃饭,自然又高谈阔论起来(只限于艺术范围),一位很有成就的老师说了一句话:“我怎么,怎么也不会‘学坏’啊?”听后,令我深思。
变化。变化的起点可能很平常,但平常的起点经过变化会有一点意思。说到张京生的油画,大多数人会一下想到我那些有唯美味道的“赏心悦目,养家糊口”的作品,它们被中国重要的美术馆收藏,参加全国美展,出版了几本高考教材式的画册,深圳大芬村成批仿制,境外也有些影响……在海外,说外语的观者的话语我听不懂,但南方味儿的普通话我听得清楚:“张先生,你的画我好喜欢,印象派的色彩,好好看……”回国后我在多种场合公开表明:我的油画的出现晚了一百多年,如果出现在1874年,印象派初次画展之前,我这一样式的油画或有实质的意义。在最平常的一天,一位学院的同人看我的画册,说出一句话:“张老师,画册中印制出的局部,效果有的比完整的画要好看。”以此为始,我先后创作出《餐桌上的红花蜕变》《静静的港湾蜕变》以及四套《美的否定之否定》(图4、图5、图6)。其中,有的作品曾展示于中国美术馆及“实验艺术委员会年会系列展”等。
变通。从变化到变通,也就是“艺想天开”的很自然的结果。画者(艺术家)多用眼睛看世界,然后以作品来满足观者的视觉(眼睛)快感或非快感需求。而变通的“通”是种“艺想天开”的效果,“通”是通向人的思想,通向人的灵魂的通道。
变通。古人有云:“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而现代,我们走出国门,不只知道天下事,且能思考天下之事。我所在的天津美术学院对于我们“出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无论在美国,还是在欧洲,很正式的大场合,一介绍首先是:中国天津、美术学院、教授;小场合,比如,入境通关一看是艺术家、教授,签证官会投送出一些友好的眼光,就是参观大都会、蓬皮杜等美术馆,一看你的身份,也只收一种象征性的低价门票。世上,没有无原因无理由的变通。
变通。回望过去多年,凡是对我艺术生活产生过重要影响的境外访问、考察、研究,都是以天津美术学院、教授身份完成的。2001年9月11日上午10点,王元珍、周世麟、张京生三位教授在美国苗比达市的油画作品联展将要开幕,市长将亲自出席仪式并讲话。就在当天上午7点多钟,电话铃声响起,我在美国的友人路易丝在电话里大声说道:“京生,不得了啦,纽约炸了!!!”震惊世界的“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了。我所在的旧金山市虽处美国西部,但很快听到远处警笛响起,街上空无一人,商店关门,金门大桥封闭,交通断绝,画展开幕式暂停。十几天之后,我们三个人乘坐飞机前往“9·11”的发生地纽约,出发前还有个华语电视台的记者当场问我们为什么要冒险去纽约,我记得周世麟还谈论了一番……到了纽约,我们还择机去了世贸中心被炸现场,离老远就闻到焦糊的气味,十多天过去了仍未消散,我面对这一片惨状,沉思许久。但是,令我更加震惊和不解的是,面对这场痛深创巨的事件,瞬间三千多人失去了生命的事实,竟还有人表达了兴灾乐祸的态度,我不禁问我自己:我们人类怎么了?
2000年秋,杨德树、张京生、王元珍、邓国源四位教授赴欧洲考察访问。
2013年夏,我又同天津美院多位同人赴欧州考察访问。
深秋,黄昏前的雨后,乌云密布。我站在德国科布伦茨市莱茵河大铁桥的中央向东方望去,忽然一束暖阳的强光破云而出,照亮了整个河的两岸,金黄一片,灰暗的一切一扫而光,景色之美不可言说,当时真想投入她的怀抱。科布伦茨的莱茵河三叉河口之处,不愧是旅游圣地,但它还是自古至今的兵家必争之地,发生过多次战争,远望山崖之上恍惚可见石质建筑群……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电影《辛德勒名单》中的那位穿着红色衣裙的小女孩出现在河中岛屿的草地之上。此次考察,在德国柏林我见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被炸毁的大教堂废墟实景。在波兰,我见到华沙被炸成废墟一片的照片,联想起我幼时看过的电影《华沙一条街》……
考察中的现实所见可谓人间天堂般美好。但是就在近百年,就在此地域,“演变”出两次世界大战。据查,第一次世界大战死亡一千万人,第二次世界大战死亡五千多万人。感受“大现实”的一切,是我变通的原动力。在此“生态”的感受中,我 2012年完成了油画《莱茵河——当代祭坛》(图7),在2018年完成了油画《记念不应早亡的同类》(图8)。两幅作品都曾展示于中国美术馆。
美的追寻——生命力及“艺想天开”。“艺想天开”是追寻的途径。首先,我强调一下自己过往66年美术学院生活的重要特征,那就是坚持我国的教育方针及培养目标,在过去的各个时期具体要求有所区别,但是大的方向从未改变,是学院全体师生必须遵守的原则。近40年来,改革开放给我们美术学院生活提供了“艺想天开”的广阔天地。1984年邓小平先生提出“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2013年3月23日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之后他又屡次强调这一理念,因而它成为我们为之践行的宏伟目标,为美的追寻,尊重全人类的人性本质的生命力,提供了明确的途径和方向。面向现代化,我理解是面对世界的大现实,而不是一个狭小的天地,是整个人类之“所在”。面向未来正是艺术生活的重要特征,未来可能是已知的,也可能是未知的,对于未知的未来的生命力的表现,恰恰是艺术的使命,也就是“天开”的结果。
当前的世界大现实中,大国政治领导人的见解在我脑海中会留下很深的印象,影响着我对于现实的考量,以及对美的追寻的思考。我现在摘录如下:2021年1月27日俄罗斯总统普京警告人们,如果世界局势出现“所有人反对所有人”时,或致人类文明的终结。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提出实现“美国优先”的施政纲领。2021年6月左右,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在宣传文化领域“注重把握好基调,既开放自信,也谦逊谦和,努力塑造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
总之近20年来的大现实轨迹成为我艺术创作的原动力。2020年我完成了作品《无解的童话1—4》。2021年我完成了作品《自寻烦恼——我和我,我和你,我和……》。
解读油画作品《无解的童话1—4》,分别是《寻锁启示》《幼儿园》《我和母亲》,以及《手的启示录》,其中的第一幅可视为序言。
《寻锁启示》(序言)(图9),画面呈现出的似乎是一个破裂的玻璃镜面,它尚存一些未掉的镜子实物残留。于是出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现象寓意:作画者与被画者,乃至玻璃实物中偶现的观画者一起呈现于画面之上,使三者同时处于一个完全平等的地位,消解了我与物,乃至我与你的习惯关联。另外应该指出画中的猿猴以及众多的钥匙,它们是整组作品中的重要角色。而《寻锁启示》是作品的中心思想,是对“人”生存状态的自我见解,其内容文字如下:
人之始性本饿,一要吃一要乐,会用火常哼歌。
求双全组部落,为利益分你我,进而之建家国。
对立中呈善恶,恶中善善中恶,何为善何为恶?
若思索求正果,经典出规矩多,钥匙有难寻锁。
古时抢现实夺,本质上差不多,似孩童未来阔。
吾已老多迷惑,望同类早获锁,终究要靠人我。(注解:“人我”指人性本质)
《幼儿园》(图10)画面中玻璃门上的装饰图像内容清晰显示出这是间儿童活动的场所——幼儿园。观者可见,画面左边标注文字:“人类的经历证明,人类尚处于儿童期”;窗的右下方标注文字:“从猿到人”和“没有古人就没有今人,没有今人就没有古人”;窗的上方标注文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及“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画面右上角标注文字:“天人合一,天亦人思”;玻璃门的上方,本应是“安全出口”的灯箱,现改成了“见解内外”,以及英文单词“艺术”。请注意,每段文字旁都附有一把从《寻锁启示》的画面中“移动”过来的钥匙,它企图打开人们矛盾的心锁,其实锁在哪里,似乎不得而知。特别需要指出,第一幅画中的猿猴用双手遮住了“作者”的眼睛。第二幅《幼儿园》中猿猴身体左侧有一白色标签,上面已标注了很有趣的文字及小的图示(详情见后面《手形启示录》解说文字)。第三幅《我和母亲》中的猿猴背朝观者,在给人照相,它小小的屁股上留下了人的红色唇印。第四幅《手形启示录》画中的猿猴已占有了画面的重要位置,并撕下了身上有趣的标签,展示于众人面前。我们可以认为猿猴的存在及表现是人的存在的某些暗示:它不成熟,但很有趣味,非常讨人喜欢,非常可爱。
《我和母亲》(图11)画面内容显示的是1940年至2020年母亲与我人生经历的极致缩影,画面传达的是广义的人们的温暖情怀。画面观者所见的上方,左边标注文字:“1940年,幼年体弱多病,时逢神鬼当道,少见人影。”画面上方右边标注:“1940年,30岁得子,望子成才,己老有所依。”画面中央位置的形象是作者在第一幅中形象的再现。画面下方右边标注文字:“2010年,人已百岁,即将死去,很快托生,我又是一个大闺女。”画面下方左边标注文字:“2020年,吾已80岁,真想在世上找到托生后的母亲,她应是一个10岁的天真女孩。”我再一次强调,我和母亲应该是人和母亲,是一种共有的“人”的情怀。画面中的一些细节都有其暗示:母亲手中的粉色手帕,年轻时是为婴儿的我准备的,临终时是为自己准备用的。画中分布的多个风筝是北京旧时孩童们自己制作的玩具(它简单到无法用钱买到),画面左边石狮上方有一挂落在空中的风筝,它更是孩童的一种精神的失落,当时,此种风筝人们称之为“屁帘儿”。
《手形启示录》(图12)画面上方正中位置标注文字:“史前岩洞中的手形,距今约前一万七千年。”右边画有释迦牟尼手形,标注:“距今约前二千五百年。”左边画有耶稣手形,标注:“距今约前二千年。”其下方是玛丽莲·梦露留下的手形痕迹,它自己标注:“金发碧眼的玛丽莲·梦露,1953年6月26日。”画面的左下角标注:“被恶意毁坏的肖邦手型,1966年。”我们大家公认,玛丽莲·梦露是美的一种存在。相反,在罪恶驱使之下,对艺术、对艺术家的毁坏与迫害也是一种无法涂抹去的存在。另外,画面中史前岩洞中的手形,它的表达不只出现在法国南部的岩洞之内,在南美洲,同样的图形也出现于岩洞之内,也同属于“人”的旧石器时代,由此可见,人类的进化历程竟是如此同步。我自己认为,从整体看,做一种多维度的判断,我们今天仍是一个同步的世界,充满生机的“童年世界”。画面正中的主要位置又出现了作品的主角猿猴,它扯下了身上的标签,举过头顶,明确地表达:“我不愿,我不愿,不愿长大,长大后我就会……”标签右边的三个小图形暗示:我适合在25℃的温度下生存,我不愿生病、打针、治疗,我不愿悲伤,不愿流泪。
最后,我想告知观看者,《幼儿园》一画中的小小图钉和猿猴上方的挂线,以及《手的启示录》上方文字旁的包装箱纸条、小铁钉、胶纸带等,描绘得十分写实逼真。为什么?画者有两个想法的表达:第一个,作者认为,绘画中的“很写实”“很抽象”,以及似与不似之间的意象都是绘画外在的表现,重要的是它们内在的想法和目的是什么。第二个,我们从宏观判断,我们的感官有时认为的真实有可能是虚假的。画面上的包装纸片、小铁钉、胶纸条,它们从材质、形状到颜色没有一点是真实的。
这件油画艺术作品确实是一篇“童话”,而且是无解的“童话”!
解读油画作品《自寻烦恼——我和我,我和你,我和……》,它的主体内容部分由三幅画组成,其油画底质材料是亚麻布和软质塑胶镜面,不会破碎损坏。
第一蝠(图13)中心位置是作者持手机拍照记录世界的图像,左下角有《洛神赋图》的局部影像,右下角是《贵夫人像》木雕影像。特别值得关注的,在中间的镜面旁边有作者在解说本画作的真实影像,显示出作品内容时空的不合理和不合常态。
第二幅(图14)中心位置是东晋时代画家顾恺之《洛神赋图》局部的复制再复制图像,中间上方仍再现了作者手持手机拍照的图像,左下方除《贵夫人像》之外,有三幅作者及观者反映在镜面上的影像。
第三幅(图15)中心位置是文艺复兴早期德西特里欧·达·西尼亚诺所作《贵夫人像》木雕的油画复制形象,画面左边除有《洛神赋图》局部之外,又重复了《贵夫人像》的影像,右边再次显示了作者持手机拍照的影像。
特别应该强调的是,三幅作品中多有钥匙图形的显示,寓意作者和观者均欲开启、寻求画面中互动形象的内涵意义。
整件作品的特征如下:
第一,它是永远不能真正完成的一件作品,因为每幅作品下方中心位置的镜面会不断反映出观者或景物的映象,因此它永远不会最后完成。
第二,它的内容因此也会飘忽不定,通过镜面反映出的观众,有人表示赞赏,有人表示惊讶,有人嗤之以鼻,还有人面对镜面化妆,漠然处之……(图16、图17、图18、图19)。
第三,因为画面中无论是镜面反映传达,或是手机拍照映象传达,均会歪曲真实的世界。比如,整件作品右下方显示的作者形象中,手表是戴在右手腕之上,但在现实中,作者一生中从未将手表戴在右手腕处。
总而言之,整件作品传达的似乎是人间关系的解构缩影。“我”不一定是我自己认知的唯一的“我”,因为“我与你”无处不在。人与人也好,人与自然也好,构成了“我与……”的存在,这一切都值得大家认真地不懈思考。
人世间,钥匙众多,锁在何处?这是作者给自己也是给观赏者的最终提问,是作者“自寻烦恼”之所在:我是我吗?我能成为你吗?我有必要成为你吗?你为什么不能成为我?我和你都是真的吗?最终作者愿引用屈原的疑问:“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天津美术学院近30年来增设了诸多专业,教师及学生的眼界和心界有了根本性的扩展。我本人在油画的形态异化,以及在用油画展示变通等诸多方面也力图做些实验。
2021年,中国共产党诞生100周年。天津美术学院举办了许多庆祝活动。此间院方协助新华社总社拍摄了《艺述百年瞬间》对外宣传的视频专题片。真实介绍了我与王元珍教授早年合作完成的油画作品《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同过往不同的是,片中涉及的不只是画作及作者,还有历史图示、语言解说、音乐声响,而且主要通由网上宣传,具有了一些跨界综合艺术样式的成分。我没想到,没多久就有超过130万的阅览量。以此才引发出我把两件油画近作,自编、自导、自演成为手机上传播的小视频在很小的范围内传送。我没有意料到竟会有不少的有意味的留言,现抄录部分内容如下。首先有两点声明,其一,我发送多针对的是小群体,个人较少。其二,在此我不公开反馈者姓名,以示尊重,请大家谅解。
追求变通的效果实录(2019年—2021年):
1.某位从事多媒体的教授:“张老师,学生认真看了视频,视频中看到了我们的学生出现在您的作品的镜像之中,挺激动的。作品除了极致的绘画语言之外,还运用了很智慧的表达方式,绘画中通过开放性的材料,让作品处于一种无限延展的状态,和周围人物、景象产生共生的状态,一种开放的状态,一种不断提出问题和思考的状态,很受启发,学习了!感谢您的分享!”
2.油画家Hen:“对视网膜艺术的彻底颠覆,图像观念化与观念图像化的积极尝试。”
3.某位美术理论家、评论家:“题目起得非常准确——《自寻烦恼》。非常认真,非常真诚,非常艺术的《自寻烦恼》。”
4.某位当代实验艺术理论家、教授:“深刻而永恒的问题。”@张京生老师
5.某位画家:“先生的新作,自悟的禅问,深远的辨理,观念的表达。”
6.某位“实验艺术学”教授:“张京生老先生的新作,多维度的创作观念,深刻的时代反思和精到的绘画语言!面对先生的画,一切有关新媒体和老媒体的当下能量之争都不言自明。受教。”
7.某位油画艺术家、教授:“这件作品有一个很大的超越!是您从语言转换到观念思考,到符号集合的完成,内容丰富,包含了古今中外的信息,但想法明确,从视觉上达到了统一完整的效果。令人惊讶的是,您这个年纪居然会运用手机视频的手段,同时进行清晰的解说,配以贝多芬D大调的音乐,视频很有一种理性与激情的氛围。”
8.某位油画艺术家、教授与张京生的女儿(版画专业教授)的私下微信对话。油画艺术家:“我一直认为一代人只能做到完善自我就可以了,但是你爸爸倒是不断进取,效果越来越好,这个现象可以研究一下。”张京生的女儿:“他是一个对艺术热爱的理想主义者。他是我认为真正感性的人,大感性,不是小情绪。”油画艺术家:“他的发展首先始于语言的抽象转换,加上他不断的理性思考,逐渐形成,以前的作品里形象还有堆砌感,这件结合得比较好了,可能是给语言留下了较大的空间。”
变通的另外一种效果实录:
由于在两件作品中有一件局部作品是《我和母亲》,因此我把作品全部用微信发送给了我的大姐及弟妹共6人,想听听他们有什么想法。其实从2000年我画油画《蜕变》始,就有我亲近的人,以及中央美术学院我所尊敬的老师给我不少信息,他们并不看好我的折腾,有老师对我说:“你的蜕变作品中还是似与不似之间的为最好。”因此只选一幅展出,其他刷掉,还好,那一幅收藏在了中国美术馆。再有,亲近的人对我表示:“我佩服你的执着精神,但画法没多大意思,有的还打格子放大,幼稚。”有时争论多了,我竟蹦出一句:“我快80岁了,还不能幼稚?”没想到我的作品就起名叫“无解的童话”,而且有一幅画的场所就是幼稚园。大妹妹与我通电话,她很少谈论我的画作,这次她告知于我:“大哥,我还是喜欢你过去的画。看了那些画感觉到养心,现在的画有点叫人揪心……”
至此,我已经以变化、变通阐明了自己的经历和想法。
最后,也就是第三点“美的追寻——生命力”,这是个很大的命题,实质上66年的美术学院生活从始至终,无论自觉与否,这都是我一直追寻的目标,是我艺术灵魂显现之所在,但是,德国伟大的文学家、诗人席勒曾表示,灵魂一旦被说出,它已不再是灵魂。因此我想实录一段我在天津美术学院的生活来表述我对“美的追寻——生命力”的感受,这一段经历感受正与我的画作《无解的童话》很相似,也是无法用语言来解释清楚的一个瞬间。
无解的瞬间——一次艺术讲座纪实:
近二三年来,在全世界,疫情肆虐,大家的生活状态不能自主。天津美院的一切,包括教学工作,各级领导从上到下都尽力想办法能做得更好。于是每年的一个时段会集中安排学术讲座,2021年11月里我竟有两场讲座要进行。其中11月16日晚6点由造型学院基础部主办的讲座是我不能忘怀的一次很小很小的生命经历。
当天下午4点,半我骑上两轮的“奥迪A2”,到学校附近的麦当劳买了一个巨无霸当作晚饭,饭后没多久,来了十几位学生,到位于学校北院我的工作室搬运了十多幅油画到南院的阶梯大教室,配合讲座供学生观看。当晚讲座很顺利,1个半小时我基本是站立讲述,因为自己特别不习惯摆一杯水坐着说话(图20)。当晚讲述的内容是我经过十天左右的时间用心准备的,我的讲座内容大多不重复过去已有的讲稿或文稿,多是我的创作近况的实录,其中,对过往的史、论、理法涉及不多。
每次讲座最后都会安排提问、解答环节(图21)。当天提问的问题不算少,其中有一位个子高高的男生说:“张老师,我是中央美术学院附中毕业的,今年刚刚考上天美,请问您当年上美院附中时,老师对你们也特严格吗?”听后我内心一热,这句话一下把我带回到60多年前的北京帅府园的美院校园生活,那是1956年的夏末秋初……我赶忙回答了一句:“啊!我们俩是校友啊。”随着回忆,我开始讲起了那些往事……这时忽然传来了主持人姜中立教授的话语,一时打断了我们的交谈——“张老师今晚太累了,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于是姜中立老师与20多位学生,有抬画的,有空手跟随的,从南院穿过黑黑的校园走到北院的画室大楼下,这时姜中立老师又喊了一句:“不抬画的同学们回去吧。”好像没有人听从。大家分乘电梯上至5楼我的工作室,我走上前开门,开灯,人们鱼贯而入,还未全部进屋,在门口传来一个很小的声音:“老师,你真可爱,我能和你握握手吗?”我一下反应不过来,忙回答:“可以,可以。”我伸出手时又传来“我也握”“我也握”……这时又传来一个声音:“回去别洗手啊。”此时姜中立老师大声说了一句:“太晚了,太晚了,让张老师休息吧。”姜老师之后知道我要骑自行车回家,他执意不肯,一定要用汽车送我,我解释说,明天我还要骑车来校。没想到姜老师请一位在场的学生,骑我的自行车尾随汽车送我回家,之后,姜老师再用自己的汽车把学生送回学校。我有些感动。
当晚睡下,未能一下安睡,小小的感人瞬间,为什么?一时无法解释,为什么要握手呢?是我讲得好?不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最有可能,那就是一进入工作室门口,距门1米8处是一个白色影壁,上面布置有多个有趣的作品,其中有一幅20余年前,2001年7月10日,我院刘泉义教授的7岁女儿刘虹林小朋友为我画的油画写生像(图22),一进门见到我这样的尊容,能说不可爱吗?第三个可能性也有,学生刚刚从高考班考入天津美院,两个月内,有入学教育,有军事训练,又有长期的疫情跟随,今天,真正能听美术学院一个80多岁的老头儿对着油画站着喋喋不休了一个多小时,有些幼稚,有些可爱吧?其实,我自己想来想去,也弄不明白,我自己对这3个多小时的瞬间给予我的小小感动也想不清楚,因而我叫它“无解的瞬间”,“我与我,我与你,我与……”的真实瞬间。我快入睡了,又忽然想起一位明智之人曾说的一句话:“在生活的暴风雨中,艺术是我们唯一的伞。”我渐渐将入睡,在很远很远的方向,老子的微弱声音:“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到天津美术学院北院的工作室画画哪。
美术学院是我艺术精神变化、变通成长的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