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本刊编辑部 执行|吴颖 冷林蔚
随着知识的增长,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深入,孩子会越来越感受到文字的魅力。在此之前,让孩子有足够好的感受能力,愿意表达,也是童年的一种滋养。
采写︱高婷
万方老师最新的一部作品《乖呀乖》,倾情讲述了自己与小狗乖乖相依相伴的故事。借着这本书将在北京十月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契机,我们就文学与儿童的话题采访了她。
文学是一个人对自己、对世界周遭一切的一种反馈。对于写作者来说,他想通过文字来表达,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写真实感受到的,这是文学存在的最重要的原因,至于有多少受众,不由写作者决定,也不是最重要的。
培养孩子表达的意愿,提升孩子对生活的感受和觉知是非常重要的。当孩子真的想表达的时候,可能会拿起笔或者坐在电脑前,写下一段文字,或者拍个小视频,这时候表达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文学素养就是个人感受积累的过程,感受是自己的,不需要刻意去讨好谁,而是要让自己感受到愉悦,感到快乐。但感受也因人而异,没有具体的方法指导,和个人的阅历有关,或者跟个人的性格也有关,有些人天生就很敏感,对事物自然会有跟别人不一样的看法。
感受也是一个逐渐累积的过程,培养孩子对宠物的喜爱,对大自然的喜爱,多和孩子交流,都有利于丰富孩子的感受。除此以外,不要让孩子太轻而易举地获得一件物品或者实现他的愿望,要让他有时间进行感受和情感的沉淀。但是现在网络的便捷性缩短了这个过程。比如过去想念一个人,我们会相互通信,但是现在由于网络的存在,我们随时随地就能“见”到彼此,这种感受积累和发酵的过程减少了,孩子对于想念的体悟也减少了。
作家简介 万方
当代著名作家、剧作家。作品曾获得“金鸡奖”“金鹰奖”“文华奖”等各类奖项。自幼受父亲曹禺影响,对文学、戏剧艺术产生浓厚兴趣,代表作有小说《你和我》《纸饭馆》《空镜子》等。电视剧《空镜子》《女人心事》等,电影《日出》《黑眼睛》,舞台剧《冬之旅》《新原野》等。
在现代快速的生活节奏下,更要注重培养孩子对周围事物的关注,不要飞快地从一个事物表面滑过去,应该让孩子经常能够停下来看一看,从多角度思考。比如拿起一瓶矿泉水,可以看到水是透明的,晃动的时候水流很可爱,口渴的时候喝下去是什么感觉,手拿一瓶冰水又是什么感觉……只有对事物的关注增加了,才会注意到它有各种各样的形态,才能产生更多的个人感受。
家庭对个人的影响是肯定的。我小时候家里有很多书可以看,还经常跟着父亲去看戏,这对我从事文学创作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所以从家庭环境来说,父母要尽可能地启发孩子对书的兴趣,尽可能地给孩子提供条件,给他买那些能吸引他的书,不管是绘本也好,文学书籍也好。如果家长有时间和孩子一起阅读,就更好。
我小时候,除了周围的人,获取知识或认识世界的方式只有书本和文字,所以与文字的联系是从小就建立起来的,而且是一种情感的关联。但今天的孩子的生活就像万花筒一样,他们和世界建立联系的方式太丰富了,文字只是孩子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除了文字,他们有更加丰富的渠道去认识世界、探索世界。
另外,文字本身就是一种深刻的东西,只有经过深入的思考,情感经过发酵和碰撞之后才能形成文字性的东西。只有随着知识的增长,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深入,孩子才能感受到文字的魅力。从这个角度来说,孩子与文字的距离似乎更远了。但文字承载的文学作品只是文学的一部分,而文学则应该让孩子的生活越来越丰富。比如,戏剧和文学也是一家子,在戏剧中,也能让孩子感受到文学的乐趣。
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像故事中的李小雨、杨永乐和元宝一样,进入一个有怪兽保护的世界,获得心灵慰藉和暂时的安全感。
采写︱高婷
想必很多人都去过故宫,也注意到了太和殿上一排活灵活现的小神兽,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不同宫殿上神兽的数量不一样。你能叫出这些神兽的名字吗?
“故宫里的大怪兽”系列作者常怡,既是书写怪兽故事的人,又是从小听怪兽故事的人。怪兽故事滋养了她的童年。而现在,她正在用系列怪兽故事来丰盈更多孩子的童年。
常怡小时候就住在故宫边上,白天能到故宫里溜达,晚上就在路灯下听邻居的爷爷奶奶讲故事。每一位讲故事的爷爷奶奶都是一个优秀的演绎者,把这些口口相传的故事讲得特别生动,再配合着晚上昏暗的灯光,故事变得更加津津有味了。
除了有趣的故事情节,这些古老的神兽也给常怡留下了很多疑问,比如这些怪兽从哪里来?它们在故宫里干什么呢?这些疑问一直伴随着常怡的成长,那些讲故事的爷爷奶奶无法解答,只能靠自己查阅资料。她翻阅了很多古籍资料,希望能从中找到关于神兽们的记载,帮助恢复它们的原貌。除了屋脊上的神兽龙、凤、海马、天马、押鱼、狻猊、獬豸、斗牛、行什,故宫收藏的文物中到处都能找到各种古老神兽的形象。它们的名字怎么念?它们有什么好玩的故事?慢慢地资料越积越多,她头脑中关于神兽的形象也越来越饱满。
成为妈妈之后,常怡翻看了大量国内外的儿童文学作品,她发现大部分经典的童话作品都是国外创作的,孩子接受起来总会存在文化隔阂,她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阅读有中华文化底蕴的故事,所以她开始构思给自己的孩子写故事。因为有十几年的财经记者的工作经验,文字能力是她的看家本领,所以写故事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对于最初的作品《燕归巷的三月》,常怡本来并没有出版的打算,只想写一本抽屉文学,将来读给自己的孩子听,但后来家人看到了这些素材,替她投稿并且参加了比赛,没想到这个文学新人第一次创作的作品竟然获得了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童话大奖!那段时间正好赶上了常怡的生日,她说这也算是一份让人惊喜的生日礼物了。
有了这样的经历,常怡打算创作更多的童话故事,这时候她开始思考为什么不把头脑中关于神兽的故事写出来呢。神兽有具体的形象,背后又有好玩的故事,是孩子了解中华传统文化较好的切入点,而且这些神兽已经流传了上千年,神兽的形象本身就是古人一点点拼凑出来的,很复杂又很有魅力,是古人想象力与创造力的体现。常怡认为如果现在的孩子与这些文化失之交臂是一件特别令人惋惜的事情,于是“故宫里的大怪兽”系列、“故宫御猫夜游记”绘本系列、“故宫怪兽谈”系列相继出版,这些为不同年龄段孩子打造的怪兽的探险故事,受到了各个年龄段小朋友的欢迎和追捧。很多父母反馈说自己和孩子都特别喜欢这些奇幻的故事,每天都一起读。
刚开始创作的时候,有人建议常怡写一本关于神兽的百科全书,但常怡秉承着为孩子而写的初心,精心选择孩子能看得懂,能理解的内容进行呈现,营造了一个奇幻的、充满想象力的神兽世界。写作过程中,常怡一直记得小时候听故事时获得的心灵上的震撼,所以她尽力把当时的感受呈现给现在的孩子们。
“故宫里的大怪兽”系列故事是这样设定的:一个叫李小雨的小女孩意外捡到了一只洞光宝石耳环,没想到这只耳环是打开神秘世界的钥匙,有了这只耳环,她就能听懂故宫里的怪兽们和猫咪说话了,从此就和同伴一起开启了在故宫的探险生活……
在一次读者分享会上,常怡偶然听到一个孩子说:“我妈妈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兽,这些都是假的。”这让她觉得很遗憾,孩子正是充满想象力的年龄,却被大人的一句话斩断了想象的翅膀。常怡说她尊重每一位父母的看法,但也希望父母能更重视孩子想象力的发展,至少不要在很小的时候就否定孩子的幻想。为此她还分享了一个儿子的故事:儿子小时候,总是想象着身边有一个小怪兽在跟着他。常怡告诉儿子,这个小怪兽就是你的朋友,他跟着你,就是在悄悄地保护你。虽然孩子描述不清楚这个怪兽长什么样,但他经常和妈妈讲自己和小怪兽之间发生的故事,他们真的成了好朋友。常怡说等儿子长大了,不再愿意和妈妈倾诉心事的时候,这个小怪兽也许就能成为他的倾诉对象,遇到困难就跟这个特别的朋友聊一聊,这也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作家简介 常怡
常怡,北京人,知名儿童作家,冰心儿童文学奖获得者。2017-2021年连续六届入选当当网年度影响力作家。代表作品有“故宫里的大怪兽”系列、“故宫怪兽谈”系列、“故宫御猫夜游记”绘本系列、《燕归巷的三月》《李看看的自习课之梦》《故宫御猫夜游记》等。作品两次入选国家新闻出版署向青少年推荐百种优秀出版物(2014、2018),曾获得第七届中华优秀出版物奖以及桂冠童书、年度华文好书等多项大奖,已实现罗马尼亚、阿拉伯、日本等十余个国家版权输出。
常怡说之所以一直给孩子创作中故宫怪兽的系列童话,就是希望孩子能找到一个精神或者心灵的避难所,可以暂时摆脱现实生活中的困难,从童话里得到一些慰藉。他通过阅读这些故事,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也可以像故事中的这几个孩子一样,想象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兽的世界,得到怪兽的保护,获得暂时的安全感。
故事里的小主人公李小雨,她的朋友杨永乐、元宝等角色都是常怡精心挑选过的,每个孩子都不是十全十美的,都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他们的身影。比如李小雨是一个在学校里默默无闻的孩子,老师和同学可能都不会注意到她;杨永乐从小父母离异,跟着姥姥和舅舅长大;元宝学习好,很聪明,但却是个小胖子。孩子在阅读中都能在这些人物身上看到与自己类似的经历,只有这样才能把正在阅读的孩子带入到故事中来。
阅读是一个特别私人化的问题,每个孩子的天性都不一样,有的孩子天生喜欢植物,有的孩子天生对音乐敏感,有的孩子喜欢文学,所以可以让孩子跟着自己的喜好进行阅读。父母能做的就是带孩子到图书馆或者书店,让孩子自由挑选喜欢的书。
培养阅读习惯比阅读什么类型的书更重要。只有孩子感兴趣的,他才能从中获得乐趣和精神上的享受,孩子才能坚持读下去。值得读和喜欢读是两回事,从兴趣出发,养成阅读习惯之后,那些值得读的好书孩子自然也会去读。
儿童文学的有趣,其实代表着开阔、多元、丰富,代表着对那种呆板的、功利化的世界观的挑战。希望孩子们永远是有奇思妙想怪主意的人。
采写︱李美锟
孙鱼和左昡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这些年来二人为中国孩子奉献了很多优秀的作品,“小猪唏哩呼噜”系列,《纸飞机》等。孙鱼老师的父亲是“一代童话大师”孙幼军,他的童话作品在中国儿童文学界的地位举足轻重,代表着中国童话至高的文学水准和艺术成就。可以说,这是一个充满着童话气息的大家庭,在这里,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为中国孩子写故事。
很多年前,《父母必读》杂志有幸采访过孙幼军老师,畅谈他从小书迷到童话作家的有趣经历。这一次,我们很开心可以和这个家庭里的两位年轻儿童文学作家继续聊聊童年与童话的话题。
左昡:我小时候最开始是读小人儿书、连环画,大一些就喜欢读童话、传说故事。我读书的兴趣是一阵儿一阵儿的,有一段时间读很多人物传记,有一段时间又读很多少女漫画,有一段时间沉迷武侠小说和科幻小说,还有一段时间就爱啃大部头,一部一部世界文学名著的接着读。但要说对我影响最大的,还是《红楼梦》,这本书我从13岁开始读,后来就一直在读,真的是了不起,永远常读常新,到现在也还是我的枕边书,随手翻开一页都可以读下去,它让我深刻地体会到阅读的乐趣,无与伦比的那种。
孙鱼:我喜欢书写勇气的故事,童年时读冒险故事比较多,《鲁滨孙漂流记》《金银岛》《海底两万里》都是我很喜欢的。对我个人影响比较深远的应该是《希腊神话》,里面的故事很神奇,而且特别有力量,充满命运感,最重要的是让我知道可以用文字来重新阐释和建立一个叠加于现实世界之上的新世界,这对我影响很大。
左昡:有一些作家是我俩都很喜欢的,比如阿斯特丽德·林格伦,不过我更喜欢她的《小飞人卡尔松》,他更喜欢《长袜子皮皮》。再比如意大利的罗大里,他的《洋葱头历险记》《假话国历险记》我们俩都特别喜欢。还有张天翼的作品,他的《秃秃大王》《大林和小林》真的很经典、很有趣,到现在我俩还经常会谈论或引用其中的片段。
左昡:如果要说最初的创作,可能是在我的中学时代。当时我和同学一起创作漫画,我写故事,她画画,是模仿手冢治虫的《蓝宝石王子》创作的,名字好像是红丝绒王子之类的,现在想想有点好笑。后来我又独立写作了一部武侠小说,把班里同学都编了进去,把我自己写成主人公,女侠,特别过瘾,那时候还在班上给同学们传阅,也许就是这个过程让我初次体会到了写作的成就感,后来就慢慢走上了写作的道路。
孙鱼:相比我爱人,我的创作开始的稍微晚了一些。我虽然爱读书,但我比较正式的创作是在工作之后,有一段业余时间还比较多,就狠写了一通,开始尝试创作一些短篇童话,现在回看起来,其实都不太成熟,只能算是一种对童话这种形式的试炼,不过当时还挺投入,这也为我之后的创作打下了一个基础吧,毕竟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孙鱼:就觉得挺有乐趣,虽然创作过程中也有枯燥和艰辛,但总的来说还是很享受这个过程,觉得好玩儿。我比较看重作品的趣味性,在我看来,有趣其实代表着开阔、多元、丰富,代表着对那种呆板的、功利化的世界观的挑战,我希望孩子们能够以更乐观、更豁达的状态来面对生活,面对未来,成为有创造性的人,永远有奇思妙想怪主意的人。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一种珍贵的自由。
左昡:儿童文学对我来讲是一种表达方式,和世界对话的方式吧。我喜欢这种“语言”,它和我的内心非常契合,我的内心就是一个穿着天蓝色纱裙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很贪玩,但也会常常望着天空发呆。我写的那些故事,就是我发呆时想到的事,本来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想要听,可当我把它们写下来,就好像把它们写成信寄了出去,具体寄给谁我并不知道,但我知道总有人会收到,我就高兴了。我希望孩子们能从我的故事里获得一些空间,无论是幻想的空间,还是安静的空间,都可以让他们和我在写故事的时候一样,和自己的心灵相处,再感受到一点温暖,一点温柔,一点勇气,就很好。
孙鱼 左昡:这个问题我俩的观念很一致,我们都觉得“闲书”跟课本一样重要,读的书种类越丰富,越能让读书的人保持阅读和探索的热情。在我们看来,中国孩子在青少年时代,培养他们对阅读的探索和热爱可能更加重要。在小时候就非要让孩子把书分为三六九等,只读“有用”的书的做法,其实可能也在向孩子传达,人也是分三六九等,我们都应该只做“成功”的人。从我们的角度来看,每个孩子,每个人,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是值得被尊重的,单一追求同质化的“成功”可能有点无趣吧。
左昡:我们的孩子是双胞胎,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有一点我感受特别深,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孩子真的生而不同,真的都是独一无二的奇迹。我家伊伊(妹妹)很喜欢读书,在所有的玩具里她永远都是先去拿书来看,很认真地一页一页翻着看。我家胖胖(哥哥)就不会这样,但他每天都会主动拥抱妹妹,我数了下,至少三次,每次拥抱他都笑得很甜。他们从同一个妈妈的肚子里出生,相差一分钟来到这个世界,却完全不一样。看着这样的兄妹俩,我就会想,要求完全不一样的孩子,在长大后去考一模一样的100分,是不是本来就是很不容易的事呢?多这样想想的话,也许就会对不一样的孩子有更多的包容和爱吧。
孙鱼:我们的孩子现在还很小,确实会更有想要创作低幼故事的冲动,想为他们写一些可以讲给他们听的故事。
左昡:以前我们俩生活,感觉是两个大孩子在一起,现在又多了两个小小孩,家里更热闹了。宝宝会让我想要尝试从婴幼儿的眼睛去体会这个世界,这个角度对我来说是全新的,很神秘也很有趣。
孙鱼:不过照料孩子是真的需要投入很多精力和时间,有了孩子之后这一两年我们俩的创作节奏都明显放慢了,但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能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高贵和神奇,真的是妙不可言,我们也很珍惜这段时光。
左昡:这只是我们刚刚做父母一年的体会,这段时光为我们的创作提供了很多灵感和素材,我很想他把这些珍贵的瞬间记下来,我很怕等孩子长大我就会忘记这些想法,不过我希望我能一直记住这些珍贵的记忆。
在我们陪伴孩子成长的这段时间里,我们都意识到,给中国孩子写故事是我们的使命,从历史文化等背景看,只有适合中国孩子的,才会对孩子影响更长远。我们不会停下脚步,会继续努力为孩子们写接地气的中国故事。
作家简介 孙鱼
儿童文学作家、编辑,喜欢读书和写作、旅行和思考,希望能用童话陪伴孩子们健康、快乐地成长。著有《小猪唏哩呼噜打冰球》《小猪唏哩呼噜去露营》等多部童话作品。
北京师范大学儿童文学博士,儿童文学作家,编审。出版有《住在房梁上的必必》《纸飞机》《伞的孩子》《我想知道你的名字》等多部作品。作品荣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冰心儿童文学奖等,并入选中国文艺原创精品出版工程、优秀儿童文学出版工程。
诗是一种最能触动人类心灵的、语言极为精妙的文学体裁。这样的浪漫并不是成人独有的,儿童诗,就是属于孩子的浪漫主义。
采写︱李美锟
诗人童子老师还有一个身份—《十月少年文学》的编辑,他的工作就是为小读者们筛选最有价值的文学养分。不善言辞的他,喜欢用文字来表达内心的情感,尤其是写儿童诗。他说,孩子式的世界观,是最纯粹、最明媚的。
在当时那个物质稍显匮乏的年代,小时候我的家里并不富裕。爸爸妈妈都是小学老师,但是我爸爸是文学爱好者,他订阅了《人民文学》《诗刊》等刊物,家里也有一部分图书,那时候没有像现在这么多的图画书,我的阅读就是从这些大人们的读物开始的。
爸爸发现我喜欢读书后,开始买回适合中小学生的读物,几乎什么类型都有,记忆最深的是两本书,一本丹麦作家安徒生的童话选集《没有画的画册》,一本西班牙诗人胡安·拉蒙·希梅内斯的散文诗集《小银和我》。这两本书我现在还珍藏着。现在想来,他们是分别在童话创作和诗歌创作上对我有很大影响和很大帮助的伟大作家,我想那个时候,在我的心上就已经种下了诗的种子。
即便我从小就开始读诗,但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写诗,写诗这件事需要一个契机。我还记得第一次尝试写诗,是初中二年级的春天,当时我正和好朋友在晚自习前坐在教室门口台阶上,看见燕子飞来,于是他提议说,我们一起写写春天的诗歌吧。我于是写下自己第一首小诗,从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可以写自己所思所想所见,而诗歌是最能抒发情感的。这次创作之后我仿佛被打开了任督二脉,那段时间几乎看见什么都想写一写,燕子啊,泡桐花啊,家乡的沙丘啊,校园啊,友情啊。虽然文笔非常稚嫩,但是满足了表达的欲望。爱诗写诗的习惯,也就这样一直延续下来了。我到现在都很感激我的好朋友,就是那年春天,让我发现了创作的力量。
作家简介 童子
陕西大荔人,儿童文学作家,诗人,《十月少年文学》编辑。出版有童诗集、童话集多部。曾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香港青年文学奖,冰心儿童图书奖。作品发表于国内各少儿刊物,并入选“冰心奖优秀作家年度作品选”等多种年选。2021年出版诗歌绘本《我想问问月亮》《故乡和布谷的歌》,绘本《黑蝴蝶》等。
提起诗,很多人都觉得那不是一种日常的表达,可能也不适合孩子接触。其实这是对诗的一种非常大的误解。广义的诗是指一种最能触动人类心灵的、语言极为精妙的文学体裁。加上儿童二字,和其他儿童文学体裁比如童话、儿童小说等等的指向一样,表明它是适合儿童阅读的那种创作,特征就在于作品中表现的是孩子式的世界观,孩子的情感与心灵。儿童诗的定义,不在于创作者处于哪种年龄,只在于作品本身的特征。儿童当然也可以写作,不仅写作诗歌,也可以写作童话、小说、散文。
作为《十月少年文学》的编辑,我编选刊发过诸多中小学生的作品,当代孩子们童年生活的丰富多彩、表达上的率真自由总是让我惊叹。但这并不是说,写一首儿童诗很容易,儿童诗并不是简单的词语堆砌,它也是有灵魂的。鉴于文学创作所需要的素材积累、知识积累、情感体验积累,除了特别少数有天赋的儿童,大多数作家仍然需要在多年的学习以后,才能走向创作成熟期,写出佳作的。所以儿童诗并不简单,它需要作者日积月累地汲取、去回馈;儿童诗也并不难,用纯真的眼睛去发现多彩的世界,也一样可以写出直抵心灵深处的句子。
如果有人问我,在诗园的树上,摘下什么样的果实是好的呢?我“摘果”的标准是:儿童诗首先是诗,所以它必然具备诗歌的各种特点,语言简练、修辞夸张,给人极大的想象空间和情感冲击力,等等。在这个基础上,好的儿童诗会强化表达上的儿童性:第一韵律节奏,有韵律的现代诗适合儿童在朗诵中体会语言、语调之美,加深印象;第二童真童趣,具备符合儿童心理的天真趣味;第三清浅、直接,儿童诗不能过于复杂,要给读者提供可感、可听、可看的音画体验,满足儿童的感性思维方式。
在《十月少年文学》上刊登的儿童诗,都是用这样的“摘果”标准来做的,从众多来稿中挑选出好的儿童诗,为小读者带去心灵的激荡,是我的动力,亦是我的坚持。
让孩子具备文学素养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成为作家,而是能更细腻地感受这个世界,也能以更宽容的姿态接纳自我,理解他人,拥抱世界。
采写︱高婷
除了儿童文学创作者,我们也很好奇严肃文学作家是怎么看待文学与童年的,尤其是一位给自己的女儿写了一本书的作家爸爸。于是我们采访了刘汀老师,他的讲述就像是在我们面前展开了一幅山村少年的文学梦画卷。
文学创作是我当下比较明确的职业规划,也是一直在做的事情,但在童年时我并没有类似的文学梦。我出生在内蒙古非常偏远的一个山村,小时候家里很少能看到比较正式的文学作品,甚至整个村子里都很少有书,更不用说杂志了。所以,我和文字的相遇也是碎片化的,随机的,其中之一就是家里的旧报纸。因为是土坯房,每当过年的时候,我们家的屋子就会用旧报纸把墙面贴满,装饰一下,迎接新年的到来。这些报纸虽然都过期了很久,但对我依然具有启蒙意义,让童年的我了解到原来世界上不只是一个村庄的家长里短、几头牛、几亩地等,还有更多的人和事,更远的地方。
另外,我爷爷有一台收音机,从这里我听到了声情并茂的评书,抑扬顿挫的声调和天马行空的故事,让我对虚构这件事产生了兴趣,我开始明白,人们完全可以凭借“不存在的事物”获得内心的愉悦和满足。上高中之后,我有机会在小镇租书厅里阅读了大量的武侠小说、言情小说,从而通过文字的方式感受到了想象力的无限可能性和巨大力量。再后来读大学时,开始了文学领域的专业学习,然后随之也有了进行创作的机会。
对于写作者来说,童年的一切都是滋养,都可能会成为创作的资源。我专门写过一本关于童年乡村生活的散文集,包括我的很多作品中也都会有童年的痕迹。比如写作时可能会想起小时候在山上遇见的一棵树,这棵树会连接到去放羊或割草或者在树下避雨的记忆,这些小小的细节,可能会激活尘封在脑海里的更多回忆,然后这个片段就会被搬运到故事中的某个人物身上。
在童年期,我们形成了关于这个世界最基础的判断,对人和社会关系的基本认识,长大后的很多观点和认识都能从这里找到根源。所以快乐、充实的童年生活对写作者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文学创作让我获得了一种不同的观察世界的角度,比如回忆起家乡秋天的果子,除了形状、颜色、味道以外,我会把果子放到更宽泛的语境和环境中去思考,它们不再是果子本身,而是饱含着我对更宏观的乡土生活的观察和理解,或者隐藏着我在童年感受到的一切酸甜苦辣。放在文学的语境中,这就是文学素养的一部分,但回归生活,这种素养对应的就是我们能认知自我、认知世界,能分辨、判断人与事的复杂关系,让自己有一颗开放而包容的心,去理解和接纳世界的千姿百态。
与我小时候相比,现在的孩子有了更多的选择,所以不必把文学素养局限在阅读文学作品上,听音乐、看电影,甚至是看路上的一个广告牌都能感受到文学之美。但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通用的方法和原则可以借鉴。
对于作家来说,必须具备对周围事物的体察和认识的能力,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理解和内化,进而再用文字表达出来。所以锻炼孩子的观察力很重要。其实,孩子对生活的敏感度和观察力天生就很强,我们需要做的只是让她保持这种好奇心,保持眼睛、耳朵和心灵的敏感度。在我女儿三岁多的时候,我带她到公园玩,傍晚回去的时候,她抬头说:“爸爸,看天上的月亮。”在她没有提醒我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过月亮了。因为那个阶段,我不太关心月亮在不在,而是只顾着看脚下,只顾着为了生存匆匆赶路。其实这个月亮并不只是一个月亮,它代表着我在繁忙的工作节奏中遗忘的所有美好的事物,它们一直在那里,等着我们去重新凝视。回想起来,生活中有无数这样的时刻,女儿用她独特的视角给我带来了很多有启发性的认识,帮着我重新理解这个世界。所以,作为父母,保护好孩子天生敏锐的观察力,也就是在保护我们自身所处的世界的丰富性。
对于作家来说,要先接纳、消化外在的人或事,然后再用文字去表达出来,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也尽量让孩子多写,但并不是按照模板或套路写作文,而是通过记录让自己更细致地体察自我和周围的一切。哪怕每次只是写下一个词语或者句子,日拱一卒,积少成多,这些表达就会储存在孩子的精神银行中,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提取。
即使将来孩子不从事文学行当,这些积累也可能会成为他应对成长迷惘、人生困境的武器,但前提是一定要有足够多的武器,也就是有足够丰富的“文学营养”,这样,当你有需要的时候才能找到趁手可用的那一件。而且,写作是一种很好的自我训练方法,帮助我们把头脑里的东西或心理感受表达清楚,变成一种能被别人理解、接受的东西,这也是我们与他人沟通交流必须的能力。
作家简介 刘汀
青年作家,《人民文学》杂志编辑,曾获十月文学奖、陈子昂诗歌奖、《草原》文学奖、丁玲文学奖等多种。出版有长篇小说《布克村信札》,散文集《浮生》《老家》《暖暖》,小说集《中国奇谭》《人生最焦虑的就是吃些什么》,诗集《我为这人间操碎了心》等。
阅读肯定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但每个孩子可能都有自己的阅读倾向,有的喜欢读科普书,有的喜欢读文学书,有的喜欢看漫画,等等,我们应该尽可能多地丰富孩子的读书类型,就像人要吃五谷杂粮一样,孩子也要有各种各样的精神食粮,才能拥有一个比较饱满的灵魂。
孩子很小的时候,他头脑里所积累的形象和能理解的情感非常简单,这时候他肯定愿意读那种比较直接的,能让他笑、让他哭、让他感觉有趣的东西,所以他往往倾向于有趣的故事或者有意思的漫画。但随着孩子对自我和世界的理解越来越广泛和深入,我们也应该丰富、深化孩子的阅读类型,不能只是让孩子停留在趣味性上,这时就要通过文学性的作品去拓展他思维的宽度与深度。在这一点上,我的方式是跟孩子约定好,读两本我们推荐给她的书,就可以读一本她自己喜欢的书。事实上我女儿上二年级以后,认识的字越来越多,她自己也就主动地要求看更多有深度的文学性作品了。
这样的转变并不是水到渠成的,父母得和孩子“斗智斗勇”,做好积极引导,不仅要提前有规划,还要足够地了解孩子,知道孩子的兴趣在哪,根据孩子的兴趣扩展他的阅读范围。
培养孩子的文学素养当然离不开家庭的影响。父母首先要尽可能地以身作则,让自己变成一个爱阅读的人,这样再去劝孩子读书的时候,才会更有说服力。
如果说哪类文学作品能让孩子脑洞大开,答案里一定会有科幻故事。在科幻故事里,孩子们的想象力可以得到完全释放,伴随着科幻故事,他们的脑海中也会刻画出未来世界的模样。
采写︱李美锟
我和一个热爱科幻的朋友透露我要去采访科幻作家超侠,他激动地说:“我读书的时候,在科幻杂志上看过他发表的文章。”所以,我一直误以为超侠应该是有一些年纪、很成熟的作家大叔,直到他带着两个“小徒弟”来赴约,我才意识到,我完完全全地想错了,这就是一个脑袋里永远有新奇点子的大男孩。
很多作家都会给自己起一个笔名,超侠也不例外,这个很酷的笔名,是怎么来的呢?他告诉我们:“我的这个名字,代表了我最爱看的两类作品:‘超’代表科幻,‘侠’代表武侠,在我看来,武侠小说就是我写科幻故事的早期启蒙。”超侠说自己小时候特别喜欢看各种武侠小说,里面的清奇武功、各路秘籍在他看来那就是特别玄幻的事情,怎么会隔空打牛,怎么会念一段咒语就可以让对方败下阵来,这一切超脱于现实的文字,深深地让他着迷。所以当小学四年级,他和同学用交换日记的形式写故事时,他笔下的人物总是赢不了,他就给自己的主人公开启了一个新的技能,那是一个超时空技能,一下子就打赢了。这就是他科幻故事的初尝试。
随着科技的发展,很多之前在科幻小说中才出现的场景都已经成为现实,所以科幻小说并不是凭空幻想,它往往是时代先驱者根据当前社会环境对未来进行的美好憧憬。而这些憧憬与愿望又点燃了一代代人心中向往未来的火苗,引导更多心中有梦想的少年打开未知世界的大门。从《海底两万里》到《银河系漫游指南》,从《小灵通漫游未来》到《三体》系列,从东西方的科幻文学各自演进出了具有自己文化特色的科幻路线,缔造了一颗又一颗科幻史上的明珠,而这一颗颗明珠又照亮了无数人探索未知世界的路,成为人类科技进步之路上的熊熊火焰。
赵育瑄(左)和赵育瑶(右)
超侠说:“为了写好科幻故事,我苦学了很多物理、化学、地理、天文等等学科的知识,因为科幻虽然不是现实,但这一切都要基于现实,并且在架空的故事背景中,要有一套合乎逻辑的运转系统,这需要强大的知识储备量。”超侠身边的两个小徒弟赵育瑄和赵育瑶是一对双胞胎兄弟,正在读初中,是课业繁重的时候,两个孩子说平时上课认真学,课间休息赶紧抓紧时间创作,放假就过来跟超侠老师学习写作,当被问及创作时间会不会影响学习时,两个孩子明确表示不会耽误学习。超侠笑着说:“他们应该为了创作,要更加努力学习,各科文化知识对于他们的创作都是非常有用的,因为科幻故事可不是靠凭空想象出来的。”
本来准备了一个题目,想听超侠说说科幻故事的启蒙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很多父母都觉得看科幻是需要门槛的,怕孩子太小听不懂。这个问题抛出后,超侠特别爽朗地大笑一声,然后又像说悄悄话一般:“我觉得可以从父母谈恋爱的时候就开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父母喜欢科幻是对孩子最好的启蒙,从胎教开始吧,我觉得正合适。您看我这两个小徒弟,他们现在才上初中,但是已经开始创作很久了,他们的妈妈就是一个科幻迷,怀他们俩的时候,正是看科幻最痴迷的时候,所以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喜欢看科幻,现在暑假,趁着还有时间,就跟着我一起学习,我随时指导。”两个孩子在旁边频频点头,他们说小时候看到动画片里有一些人物喝了药水就可以忽大忽小,觉得特别神奇,然后跟着妈妈一起看科幻电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超侠在一旁看着自己学生分享的故事,频频点头,“你们看,这就是科幻胎教启蒙,永远不要怕太早。”
最后,超侠送给读者朋友们一句话:“我觉得爱读科幻的人,对于未来有一种莫名的底气,这个事情无法用科学解释得通,但它就是真实存在的,这可能就是科幻迷们的‘超能力’吧!”
广播:快来加入超侠老师的少儿科幻联盟!
作为少儿科幻联盟的发起人,大家都很好奇超侠当初创立这个组织的初心是为什么。超侠说:“我之前遇到了一个孩子,他非常喜欢写作,但是父母和老师都觉得他的创作影响了正常的学业,不支持他,这中间矛盾重重,最后他的高考成绩也确实不理想,我以为他会放弃,但事实上他现在还在从事写作,这就是他热爱的事情,不管受到多少阻碍他也始终愿意坚持,这个事情对我冲击很大,因为这不仅是一个孩子的故事,更是中国很多热爱创作的青少年的故事。”为此,超侠和许多志同道合的科幻作家、儿童文学家朋友们,一起成立了少儿科幻联盟。大家的初心都是为了孩子创作更多好看的科幻故事,也帮助更多热爱写作的孩子找到组织,获得更多的帮助。现在,少儿科幻联盟已经覆盖了很多省份,走进学校,在社会上做公益活动,希望可以影响到更多的青少年拿起笔来,书写自己的故事。
作家简介 超侠
科幻作家、编剧、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协理事,中国科教电影电视协会科幻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全国少儿科幻联盟发起人。个人主要作品有“少年冒险侠系列”“超侠小特工系列”,参与创作《快乐星球》《蓝猫淘气》等。获得2020年第五届青年诗人奖,第九届解放军报长征文艺奖,全国优秀科普作品奖,获得16次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多个门类奖项、4次少儿科幻星云奖、2次获得科幻永生奖,获得八一制片厂优秀剧本提名奖。参与创作的科普书、漫画书曾获第十六届国际动漫金猴奖,“国家图书”奖、“五个一工程”奖等奖项。
培养孩子的文学素养,行之有效的方式就是在家庭中营造出良好的文学氛围,用行动表达阅读和文学的可贵,用行动让孩子体验到观察和讲述的乐趣。
文︱常笑予
我是一个从小没有“作家梦”的人。虽然小时候也发表了一些文章,但我并没有把写作当成一定要做的事。父母相信我,愿意让我探索,兜兜转转我发现原来自己最喜欢和擅长的事还是写作。
家里堆满的书和特别“讲义气”的爸爸,是我最好的童年滋养,也是我写作种子萌芽的地方。
小时候,家里最多的就是书,横着竖着挤满书柜,然后又堆满卧室的半面墙。用书垒成的墙结构是非常脆弱的。每次谁要看书,都要先歪着脑袋看那些书脊,打定了主意再做下一步动作。抽出一本后,要立刻安抚它周围的书砖,才不至于让整个书墙结构崩塌。这让我的童年阅读有了一种玩叠叠乐的奇妙趣味。
家里有这样的“奇观”,是因为爸爸会很规律地去书店搬“书砖”。那时候网购还不发达,书讯也难获得,想知道有什么新书,就要去新华书店亲自看看。爸爸爱带着我,我也爱去。他逛成人文学区,我逛童书区。因为去得频繁,我不仅能一眼甄别出新上架的书,还对每个区域有什么书了如指掌,当个童书区的理货员都不成问题。
爸爸写作时,我鲜活的童年生活就成了他求之不得的养料。但他很“讲义气”,不会直接拿走,而是会“买”我的素材,通过这种方式,我有了不少零花钱。有时候,我回家讲一件班级里发生的事,爸爸会说:“这件事值五十块钱。”然后就会给我五十元钱。我很喜欢在家里讲学校的事,有时候还会哄抬素材价—爸爸说这件事值五十元,我说不行,太精彩了,要一百元!现在想想,其实这在无形中,我认真观察和乐于表达的习惯就被培养出来了,也让我和父母的相处像朋友一样,没什么秘密和想隐瞒的东西。从小到大,我班里的同学他们都认识,可能没见过面,但是一说起谁,他们都能马上说出他的特点和几件趣事。
很多父母都发愁孩子的写作文问题,我讲讲自己的创作想法,也许父母看到后能有些启发,可以给孩子一些写作建议。
如今回想起来,家人对书的爱惜,对故事的视若珍宝,是对我最好的教育,也是促使我走上写作之路的根本原因。哪怕现在的我知道追求文学未必会带来丰厚的物质收益,但精神的满足是弥足珍贵的。它自然地在我心里生长成了我的理想,理想的土壤就是家庭。
我的写作初衷非常单纯。构思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的童年困惑,有一些是现在依然存在的困惑。
比如,因为困惑为什么老师、朋友、吃穿用度都是可以选择的,但朝夕相处的父母却是不能选择的,所以我写了幻想小说《黑猫叫醒我》,让主人公于豆腐可以通过 “层间穿梭”去往更多千奇百怪的世界,甚至是能自由选择“完美”父母的世界。比如,去医院看牙,医生说我的一颗牙从内部龋坏,需要做根管治疗,贴上新的牙冠,我就想如果地球环境被破坏,可不可以给地球套上一个“牙冠”,让人们在上面生活?于是有了科幻小说《宇宙牙齿》。再比如,我最新的小说《多奇的世界》讲述了一个身上总发生怪事,总觉得生活被安排,自己是被推着走的男孩,和朋友们一起寻找自己身世的秘密的故事。
在生活中的某些情况下,我们也不得不做一些事,这时候可能会产生类似被安排的感觉,所以一到安静下来的时候难免会想真正的“我”到底是谁,是怎样的?这也是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必经的一个阶段—自我意识觉醒。在这个过程中迷茫和叛逆是难免的,但在迷茫和叛逆以外,可以寻找怎样的答案和出路,这是我想用这个有趣的故事来探讨的。
作家写作和孩子的写作有相通之处。作家根据自己的灵感和想表达的东西构思骨架,填充血肉,完成初稿,然后和编辑一起调整结构、情节、字词……经过一番讨论和修改,完成最终的作品。
我觉得孩子学写作,过早地把范文作为标准,陷入一些模式,是不太可取的。初学写作,应该让孩子表达一些“真”的东西,这样的“真”其实是独属于他的个性化表达。比如一个孩子在一次出游的真实体验中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或者冲突,那就把它表达出来。依照孩子的能力,初稿可以用粗糙的、简短的语言。然后,父母和老师根据他的表达提出修改意见,包括在结构上、形容词和动词的使用上、逻辑上、趣味性和思想性上。通过这样的训练,孩子可以在不偏离轨道的基础上掌握方法,但养成的是自己的表达,就好像根雕师会根据木材本身的形态构思,实现适合这块木材的艺术效果,而不会一味地把每一块木材都雕成模板样例中的样子。
文学和写作说到底是比数学题模糊的东西,这种模糊也是它的魅力所在。但阅读中也有比较“实”的东西,比如优质的科普图书,主打新知的图书。在阅读中,父母可以注重一下这样的“虚实结合”,把对经典儿童文学、优质儿童文学的阅读和知识类的读物结合起来。用理性托起创造,用创造滋养理性。
作家简介 常笑予
儿童文学作家,编辑。在《儿童文学》《十月少年文学》等刊物发表多部作品。著有长篇成长小说《黑猫叫醒我》、长篇科幻小说《宇宙牙齿》,散文随笔《爸爸的两个童年》等。作品曾荣获冰心儿童文学奖、“爱阅童书100”推荐图书、首都图书馆年度精选推荐40种少儿图书、中版好书榜、全国“百班千人”共读书目及全国各省市推荐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