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8月2日晚紧盯那架飞机是否降落台湾的消息以来,我每天接触的信息、阅读的资料,都离不开与中美关系相关的话题。中美关系的现状,的确令人忧心。
说实话,佩洛西的举动超出了我此前的预料。后来,在与同事讨论这事时我做了反思:“我们对事态的预判,都是基于理性思考,并且假定分析对象也理性。这样就能站在对方的立场分析其决策的利弊得失。”
但现实并不总是这样,尤其是当今的国际政治。
作为个人,为了自身利益而做出的决策,哪怕是有损他人利益(前提是不违背道德法律),也是一种理性。但作为政治人物,理性的要求显然更高,因为还要考虑包括但不限于其身份所代表的利益。
熟悉佩洛西历史的人都知道,她对中国抱有深深的敌意。她的台湾之行,驱动力就是敌意,绝非理性。拜登公开反对,她毅然前往。以众议院议长的身份,“反衬”出总统像个胆小怕事的糟老头,这不是理性。
有人觉得佩洛西是为了给中期选举拉票,但稍微了解美国政治就会明白,无论民主党如何表演对华强硬,都不会屏蔽来自共和党的攻击。如今美国政治极化的一个显著特点是,是否投你一票,往往取决于你的政治身份,而不是政策表态。
在思考美国的对华外交为何有那么多“出乎意料”时,我想起了德国作家、国际记者卡罗琳·艾姆克几年前所著的《何故为敌》。她在书中对种族主义、狂热主义、反移民浪潮等话题,做了带有哲学意味的思考。简单地说,就是探讨不同“身份”的群体,为何相互仇恨,以及应该如何化解。
艾姆克在谈到仇恨“另类”时写道:“因为另类使自身群体感受到威胁与压力,这些另类因而也被想象成所谓的危险势力,或品质卑下的群体;这样,接下来的虐待,甚至灭绝行为,便不仅情有可原,更是顺理成章的必要措施。”
敌意或仇恨,来自感知到“他者”的威胁与压力,反映到“自我”心理就是恐惧。敌意与恐惧,是一对孪生兄弟。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这样,国家之间亦然。
“世界从未像现在这样充满危险”,“人类是最危险的动物,人生就是一系列战斗,要么赢要么输”,这是特朗普在上次竞选总统前经常推销的人生感悟。入主白宫后,他把个人心理投射到了国家外交。所以,人们看到了一个对世界充满敌意的美国。
拜登在竞选总统前阐述其外交理念的文章中有这么一句:“人们对民主制度的信任在下降,对‘他者的恐惧在上升。”当然,他这么说的意图是把帐算到特朗普头上,认为是特朗普在刻意制造恐惧。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拜登自己或许也没意识到,在“恐惧”这个话题上,他一直在与特朗普发生着“共情”。在宣布投资国内某项基建,或者复兴某个行业的政策时,拜登总不忘营造“被中国赶超”的恐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其决策的合理性。
中国驻美大使秦刚近期在接受国外媒体采访时说,目前美国存在“中国恐惧症”,中美关系被恐惧而非共同利益和共同责任驱动。这话可以说是精准地诊断出了美国外交的“病因”。
康奈尔大学华裔学者白洁曦,最近发表在《外交事务》杂志上的一篇文章,也提到了美国的“恐惧”问题。她认为,美国决策者出于恐惧而过度专注于对华战略竞争,已经开始消耗美国的外交政策。在她看来,不安全感和恐惧,对美国的民主以及关于中国和美国政策公开讨论的质量,都会产生毒害作用。
在现实中,恐惧容易被想象所放大,从而离真实更远。美国某些政治人物对中国的恐惧,“想象”在其中占了多大的比例,这可能是被美国外交决策者们所忽视了的问题。很难否认,这是对华敌意肆意蔓延的重要原因之一。
“是時候把常识、共同利益和共同责任重新放到中美关系的中心位置了。”秦刚大使这话,值得美国政治精英们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