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异士的“清明上河图”—《俗世奇人》导读

鲁钟思／文

有这样一本书，里面的人物涉及三教九流，既有豪门显贵，更不乏市井民间的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他们有气节、有风骨、有智慧，他们是清末民初生活在天津的“俗世奇人”。

今天，就让我们跟随作家冯骥才，走进“燕赵故地，血气刚烈；水咸土碱，风习强悍”的天津，去体味俗世的风俗与民情、热闹与情义——

作者简介

冯骥才，1942年出生于天津，是中国当代作家、画家。他的作品涉及小说、散文、绘画等，题材广泛，代表作有《啊！》《雕花烟斗》《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神鞭》《三寸金莲》《珍珠鸟》《一百个人的十年》《俗世奇人》《单筒望远镜》等。冯骥才的文学作品注重人性描写，善于通过细节刻画生动的人物形象，挖掘包罗万象的社会内在，对人性变化进行深刻阐释，即便读其散文，也有着“小说化”的气息。冯骥才的文学作品还有着强烈的画面感，是用语言勾勒图画的典范。目前，冯骥才的作品已被译成英、法、德、意、日、俄等10余种文字，在海外出版各种译本40余种。

“津味儿”小说

“天津卫，居民五方杂处，性格迥然相异”，他们不崇尚精英，偏爱活在身边的那些“不凡”的凡人。

冯骥才就怀着对天津的热爱，将天津城繁复的民俗文化呈现在读者面前，创作出了《三寸金莲》《神鞭》《炮打双灯》等“津味儿”文化小说。这些小说文字精短，半文半白，善用天津话，写发生在天津的人与事，故事生动有趣，人物描写惟妙惟肖。

在《俗世奇人》中，冯骥才更是写出了天津人骨子里逞强好胜、古道热肠、爱面子的特点，以及有嘎劲儿，有气节，幽默、侠义的性格特征。

内容简介

“俗世奇人”系列小说的创作持续了近30年。是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小说共54个小故事，传奇色彩浓郁，充满人间烟火气，展现了我国民间文化的精巧技艺与智慧。

★描写了天津的民间传说和口耳相传的传奇故事

与民间传说和传奇故事有关的篇目有《燕子李三》《泥人张》《狗不理》《黄莲圣母》《四十八样》《龙袍郑》等。《泥人张》篇目中，当泥人张受到海张五侮辱时，他居然气定神闲地从鞋底抠下一块泥巴，“右手依然端杯饮酒，眼睛也只瞅着桌上的酒菜，这左手便摆弄起这团泥巴来；几个手指飞快捏弄，比变戏法的刘秃子的手还灵巧”。单手就捏出了活人嘴脸，沉稳干练，令人叫绝。

★塑造了一批街头巷尾的小人物，但他们是技艺精湛、身为各行业翘楚的奇人

小说中的人物名许多用“姓氏+相关技艺”方式命名，如苏七块、张大力、刷子李、泥人张、皮大嘴等。小说描写的人物，都是平民百姓，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儿，比如接骨、拔牙、钓鱼、刷墙等，堪称市井奇人。

其中，《苏七块》《认牙》《神医王十二》渲染了医界奇人的非凡医技，比如苏大夫只要收到了七块大洋，就“双手赛一对白鸟，上下翻飞，疾如闪电，只听‘咔嚓咔嚓’，不等病人觉疼，断骨头就接上了”。不管人生如何跌宕，经历如何奇特，他们都坚守着自己的人生准则与职业准则。

★记录了社会上一些奇事逸闻，褒贬自有后人评说

小说中的人物，大隐隐于市，混迹于市井之中，凭手艺、本事、美德或奇特的外貌立足。如《小杨月楼义结李金鏊》赞扬了两人的侠义美德，《大关丁》《腻歪》刻画了富家少爷在家族破落后重振家业的励志故事。

此外，作者还写了身份普通却有“绝活儿”的盗贼——《绝盗》《小达子》。小达子偶遇强手，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之后告别江湖，隐匿于市井。

拓展思考

◆《俗世奇人》中的方言俗语，为什么非但不会让读者觉得生涩，反而更凸显了本书的民俗文化特征？

方言不仅仅是一种语言能力的表现，而且还是地方文化和风俗人情的表现形式。冯骥才就在《俗世奇人》中借鉴了天津相声的特点，大胆运用大量诙谐、嘲讽和节奏性的方言、俗语、口头禅等，将天津老百姓的特点表现出来。

比如《死鸟》中，“嘛”“撒气篓子”“顺毛驴”“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等方言俗语的使用就给小说增添不少喜剧效果，这些方言俗语通俗易懂，减少了阅读时由于文化差异造成的隔膜，增加了亲切感，彰显出了人物性格。

◆《俗世奇人》中塑造的人物，为何能紧紧抓住读者的心？

本书虽然名为《俗世奇人》，却全然不是为了猎奇而猎奇的“吸睛”之作，而是透过天津的“清明上河图”般的人物群像，细致刻画出了这些奇人奇事背后的人生态度和精神，它背后展现的不仅仅是天津的精神魅力，更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品格。

如《崔家炮》中将炮仗做到极致的崔氏兄弟，敢作敢为，一往无前；《大关丁》中被八国联军把家抄得精光的大少爷用心做糖堆，做事讲规矩，最终东山再起，“能阔也能穷，世间自称雄”。

然而结尾处，一些市井能人往往也走向了惨淡的宿命。比如《酒婆》中，酒婆算得上是“够格的酒鬼”，《大回》里钓鱼能手大回，二者均死于非命；《旗杆子》结尾处，“从此，此地再无高人，亦无奇人”，是为该篇结束，亦为整部《俗世奇人》做了总结；这是作者的慨叹，读者也为之叹息。

佳句赏析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冯骥才作为优秀的文学大师，小说尤其别具风味，语言凝练幽默，常常三两笔就将一个人的形象栩栩如生地勾勒出来了。

盛登云说完，仰面大笑，直露出了嗓子眼儿。

——选自《十三不靠》

此处将盛登云的狂妄自大写得极其到位，大笑能看到嗓子眼儿，这头得昂多高才行？

他这蓝眼看画时还真的大有神道——看假画，双眼无神；看真画，一道蓝光。

……

待到了那家一看，眼镜片唰唰闪过两道蓝光，傻了！

……

等画挂好，蓝眼上前一瞧，眼镜片唰唰唰闪过三道光。

——选自《蓝眼》

前文介绍了蓝眼看画的“神道”，往常看真画时，闪过“一道蓝光”，“两道蓝光”是怎么回事？原来误以为此画是真画，再往后看，闪过“三道光”又与前文形成了鲜明对比，体现出蓝眼的极度震惊。如此，小说情节更加戏剧化，再次陡转，引发读者继续阅读的兴趣。

他脑袋里这些故事就像天津的电车，红黄蓝绿白花紫七个牌七条线，各走各的，绝不撞车，也没人上错车。

——选自《白四爷说小说》

将白四爷脑袋里的故事比作天津的电车，乍看极为大胆，细品又十分精妙贴切，把白四爷脑海中的故事条分缕析、互不干扰的特点具象化，令人拍案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