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跨境并购促进了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吗

2022-09-28 12:37吴先明
科技进步与对策 2022年18期
关键词:东道国异质性国际化

张 雨,吴先明,周 伟

(1.河北经贸大学 商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61;2.武汉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0 引言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世界见证了中国经济平稳快速增长。探寻中国经济高增长背后的秘密,既充满魅力,又着实不易。一方面,可以看到世界对中国经济持续高增长所表现的极大兴趣;另一方面,可以看到中国企业跨境并购并不局限于单一市场,而是针对全球市场。中国企业跨境并购涉及多个国家(地区),既包括发达市场,也包括新兴市场。

面对如此形势,不禁要问中国企业跨境并购对企业研发的影响是什么?现有研究集中探讨并购与研发间的关系,得出并购与企业研发之间存在正向、负向以及无显著关系3种观点。首先,支持并购与企业研发正相关关系的研究文献认为,并购方通过分摊企业研发成本促使市场竞争力量改变,进而正向影响企业研发[1-2]。其次,支持并购与企业研发负相关关系的研究文献发现,经理人基于自身效用最大化、并购整合所带来成本增加、外来者负担引发的文化适应问题等负向影响企业研发[3-4]。最后,部分学者研究得出并购与企业研发间关系不显著的结论[5-8]。随着新兴市场经济崛起,新兴市场后发企业跨境并购与企业研发关系研究越来越多:一是强调跨境并购能够为并购方提供国外市场进入途径,为并购双方更大范围内的资源互补提供机会[9];二是强调跨境并购是可行的技术获取策略,为国内企业提供绕开发达市场跨国公司技术封锁的机会[10-13];三是强调跨境并购会承担更多外来者负担,面临双重文化适应问题[14-15]。

梳理文献发现,现有研究存在以下不足:一是揭示跨境并购与企业研发内在关系机理的实证研究匮乏,无法打开跨境并购与企业研发关系的“黑箱”。基于知识基础观,知识被视为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在创造价值和维持竞争优势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个体被视为组织中的知识来源,能够促进组织发展,而组织可以为个体提供知识自由交互的平台。由此,知识生产过程取决于组织中的个体及组织惯例。组织惯例能够嵌入组织内部为个体提供指导,通过正式和非正式沟通促进个体间的协调,支持个体间复杂交互模式并能够存储知识和信息,是知识生产过程的关键环节。

由于知识内嵌于个体之中,知识生产受组织惯例的影响,中国企业跨境并购通常基于两个动机。首先,中国企业缺乏新颖的知识资源,需要通过跨境并购扩充现有知识库。因此,并购企业可以将目标企业知识作为其创新过程的输入来源。其次,中国企业跨境并购会影响并购企业研发战略。基于网络视角,知识内嵌于个体之中,而组织由许多个体组成。跨国公司所处创新市场犹如一个巨大的知识网络,中国企业跨境并购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使用知识网络,后者可为知识重组和知识溢出提供机会,由此对并购企业研发战略产生影响。

此外,现有研究过多关注东道国(地区)制度情境的影响,缺乏对母国(地区)制度情境的探讨。与发达市场跨境并购不同,中国企业跨境并购具有独特性,对于开展跨境并购活动的中国企业而言,不仅受东道国(地区)制度环境的影响,而且受母国(地区)制度环境的影响。因此,将母国(地区)制度情境下的企业产权异质性与东道国(地区)制度情境下的东道国(地区)异质性进行整合,分析其对跨境并购与企业研发国际化关系的影响,具有突出的理论意义和现实价值。

1 理论与假设

1.1 跨境并购与企业研发国际化

随着新兴市场后发企业迅速崛起,对于来自新兴经济体的跨国公司而言,研发国际化尤其重要,因为上述公司将其作为重要资源获取方法,弥补后发劣势,并在全球市场中利用其所有权优势。Child&Rodrigues[16]认为,研发国际化可以为新兴经济体跨国公司提供机会,使其从后来者转变为快速追随者甚至是领先者;Reddy[17]认为,越来越多来自新兴市场的跨国公司已将研发活动国际化并成功构建全球研发网络。

同时,新兴市场制度特征限制了后发企业战略选择[18]。对于新兴市场而言,其制度有利于在位企业而非新创企业[19]。由此,基于制度观点,跨境并购可以为新兴市场后发企业提供摆脱母国(地区)制度约束的新途径。与新兴市场相比,发达市场能够为企业创新提供更好的知识产权保护,政府腐败程度更低,资本市场更完善,从而有利于并购企业技术创新。正因为如此,新兴市场后发企业可通过跨境并购重新部署跨境工业活动。但该过程对企业研发工作提出了挑战,即并购企业研发活动是否会受此类变革的影响?Braguinsky等[20]认为,并购通过对研发资源的重新配置,使无效资源得到有效利用,这种资源重新配置方式会影响跨境并购后企业研发活动规模。跨境并购完成后,企业在权衡研发成本及可利用资源的基础上,将研发工作集中于某一地点展开。跨境并购为并购企业提供重新定义研发计划的机会,企业通过专注于某些关键技术领域而将其它技术领域剥离,能够有效提升企业研发工作效率。Filatotchev&Piesse[21]认为,创新对于企业在全球市场中创造和维持竞争优势至关重要,来自新兴经济体的跨国公司通过跨境并购能够将研发活动国际化,并将其作为获取海外尖端技术和先进制造技术的“跳板”,从而实现技术创新。因此,当跨境并购完成后,后发企业将研发机构直接设置在发达市场,一方面有利于对发达市场技术的前沿追踪,另一方面有利于嵌入发达市场技术创新网络,从而充分利用其优质人力和技术资源。

1.2 跨境并购规模与企业研发国际化

跨境并购规模与企业所承担的风险息息相关。由于并购与创新可能存在替代关系,并购企业收购目标方所付出的资金越多,自身研发投入就越少,从而影响并购企业研发方式。此外,中国企业跨境并购大多采用现金支付方式,这无疑会增大并购企业现金流压力,影响并购企业研发投入,从而影响企业研发方式。因此,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主要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是跨境并购规模越大,并购企业所承担的风险就越高,会给并购工作带来较高的不确定性,进而影响企业高级管理者对风险的预期和控制,降低其研发投入意愿,促进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二是跨境并购规模越大,并购企业收购目标方的资产规模越大,并购后的整合工作就越困难。由此,并购企业在整合模式选择上更可能采用隔离式整合策略,将目标企业视为母国(地区)企业的子公司。随着中国工业企业跨境并购规模扩大,并购企业更倾向于推进研发国际化。由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1.3 跨境并购股权与企业研发国际化

从并购动因视角看,新兴市场企业跨境并购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获得稀缺资源、全球市场以及发达市场先进技术。因此,对于后发企业而言,在跨境并购过程中合理选择所收购企业的股权至关重要,因为所收购企业的股权代表并购方对目标方的所有权和控制权。并购企业只有具备对目标企业的所有权或控制权,才可能顺利完成并购后的整合工作。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主要有:一是跨境并购股权直接决定并购企业可获取资源及其价值。并购企业占所收购企业的股权比例越大,其对目标企业控制力越强,就越有可能从目标企业获取如专利、隐性技术等创新资源。如果并购企业能够对目标企业完全控制,就可能直接利用目标企业现有研发设备、人员及技术专利,将目标企业作为海外研发基地。二是跨境并购股权决定并购企业可利用目标企业研发网络的程度。若并购企业拥有对目标企业的完全控制权,便可利用目标企业现有研发网络拓展原有创新渠道,进而实现并购后的技术创新。三是跨境并购股权与东道国(地区)知识产权保护紧密相关。并购企业占所收购目标方股权的比例越大,就越有利于获得东道国(地区)对创新性产品的保护。东道国(地区)对并购企业知识产权的保护有利于并购企业投入更多研发资源,同时有利于实现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由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1.4 跨境并购整合与企业研发国际化

跨境并购和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关系与并购后期整合工作紧密相关。首先,并购整合的目的在于实现并购双方在研发领域的协同效应目标。新兴市场后发企业跨境并购的重要动因是借助领先企业的先进技术提升自身研发能力和技术水平。因此,并购整合需要并购双方对研发资源进行有机整合。然而,并购整合通过资源配置实现资源最优化利用,虽有利于并购双方消除冗余资源,但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具有负向影响,因为并购整合在很大程度上会削减跨国公司原有研发成本。另一方面,由于并购双方之间存在文化差异,过度整合可能遭受并购双方技术人员的集体抵制,引发目标企业人事动荡。此外,过度整合会导致关键科研技术人员流失,进而阻碍并购企业研发效率提升,最终影响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由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3: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07—2020年中国工业企业上市公司跨境并购数据,同时根据以下标准对数据进行筛选:①剔除并购方为个人的相关样本;②剔除ST类和PT类公司;③剔除注册地址中国内地外的公司;④同一家企业一年内发生的多次并购按交易金额最大的一次进行计算。由此,本文得到484起并购交易事件。中国企业跨境并购数据主要来源于BvD(Zephyr)数据库,同时,本文将所获得的跨境并购数据与国泰安(CSMAR)数据库中上市公司信息进行一一比对,并将其与上市公司的财务数据、研发数据进行合并处理,样本描述情况如表1所示。

2.2 变量定义与测量

2.2.1 被解释变量

研发国际化(RD_INTER)。借鉴李梅和余天娇(2016)的研究,本文采用虚拟变量测量研发国际化。具体测量方法如下:从上市企业年报中逐一查找并购企业在并购完成一年后是否在中国(内地)外的其它地区设立研发机构,或并购或新建的海外子公司经营范围涉及研发活动,或与海外其它企业开展国际研发联盟活动。如果存在,则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

2.2.2 解释变量

(1)跨境并购规模(LNTDV),采用跨境并购交易额的自然对数测量。

(2)跨境并购股权(EQUITY),采用虚拟变量测量。如果并购企业所收购目标企业股份份额超过50%,则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

(3)跨境并购整合(MA_INTEG)。借鉴Puranam & Singh[22]、Puranam & Srikanth[23]、Kapoor&Lim[24]的研究方法,采用虚拟变量测量。通过互联网搜索并购企业交易信息及年报信息,并购完成后,若目标企业依然存在,则表明并购双方未完成组织整合,赋值为0;并购完成后,若目标企业被完全并入并购企业,则表示并购双方完成组织整合,赋值为1。

2.2.3 控制变量

本文所选控制变量如下:企业规模(SCALE),采用企业总人数的自然对数表示;企业年龄(AGE),采用本研究截止日期与企业成立日期之差表示(企业成立不满一年的按一年计算);资产负债率(LEV),采用企业负债总额占资产总额的比例表示;总资产收益率(ROA),采用净利润占平均总资产的比例表示;企业现金比例(CF),采用货币现金与总资产的比值表示。Bond等[25]认为,固定投资的现金流敏感性对英国公司研发具有显著影响。营业利润率(PROFIT),采用营业利润与总营业收入的比值表示,利润水平越高的企业,其增长速度越快。跨境并购经验(EXPERI),采用虚拟变量衡量,如果并购企业在并购发生日之前发生过并购则赋值为1,反之赋值为0。跨境并购经验有利于企业克服外来者劣势,降低跨国公司知识转移成本[26],从而有利于企业识别海外市场的盈利机会[27]。高技术企业(HIGH_T),采用虚拟变量衡量。Dessyllas& Hughes[8]认为,隶属于技术密集型行业的企业即为高技术企业。本文参照国家统计局所发布的《高技术企业认定办法(2013)》对高技术企业进行认定,如果并购企业为高技术行业企业则赋值为1,反之赋值为0。通常而言,相比于非高技术企业,高技术企业创新能力更强,创新绩效更好。文化距离(CD),借鉴Kogut&Singh[28]的文化距离测量方法,基本公式如下:

CDij是指本国(地区)与j国(地区)文化距离分值的总和,Ini是指本国(地区)在第n个文化维度的分值,Dnj是指j国(地区)在第n个文化维度的分值,Vn是指所有国家(地区)在第n个文化维度分值的方差。变量测量结果如表2所示。

表1 样本描述Tab.1 Sample description

3 研究结果与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系数矩阵

表3为变量描述性统计与相关系数矩阵,从表3可看出,各变量间相关系数最大为0.842。为确保结果的稳健性,本文进行方差膨胀因子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结果显示,VIF 值介于1.05~3.07,均小于10的临界值,故可以判定各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3.2 总体检验

3.2.1 估计方法选择

由于本文数据为非平衡面板,可选用模型包括混合回归模型、固定效应模型以及随机效应模型。然而究竟应选择何种模型?为此,本文进行LR检验和Hausman检验。首先,LR检验结果表明,Prob ≥chibar2的值为0,表明应选用固定效应模型或随机效应模型。其次,Hausman检验结果显示,Prob>chi2的值大于等于0,故判定应选择随机效应模型。

表2 变量测量结果Tab.2 Results of variable measurement

表3 描述性统计结果与相关系数矩阵Tab.3 Results of descriptive statistics and correlation coefficient matrix

表4 方差膨胀因子分析结果Tab.4 Results of 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

3.2.2 总体检验结果

表5中,模型1~3主要检验跨境并购规模、跨境并购股权以及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结果显示,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存在显著正向影响(β=0.232,p<0.05),H1得到验证。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存在显著正向影响(β=1.517,p<0.1),H2得到验证。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不显著(β=0.049,p>0.1),H3未得到验证。上述结果表明,跨境并购规模越大,并购企业所承担的风险就越高,较高的不确定性会影响企业高级管理者对风险的预期和控制,促使其与国外企业采取合作研发方式,进而推进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此外,在跨境并购过程中,并购方占所收购目标方股权的比例会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产生影响。并购企业占所收购目标企业股权的比例越高,前者越有可能推进研发国际化。这是因为当并购企业收购股权高于50%时,便拥有对目标企业经营管理的控制权。并购企业在控制目标企业后,利用目标企业优质研发资源的动力更为强烈,更可能推进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

表5 跨境并购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Tab.5 Impact of cross-border M&As on the acquirers' R&D internationalization

3.3 产权异质性分组检验

中国以国有经济为主体,企业产权异质性是值得关注的情境因素。一方面,国有企业在先天条件上与政府关系更为紧密。在政府期望、资源获取难度及关键领域市场准入等方面,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存在较大差异。其一,国有企业往往面临更大的政府干预压力,通过跨境并购实现技术追赶的愿望更强。例如,面对国资委“不进入行业前三”就要被淘汰的隐性规定,国有企业通过并购做强做大的动机更为强烈。其二,国有企业凭借与政府的特殊关系,更容易获得财政、税收、银行贷款等方面的支持,从而获得某种竞争优势。例如,国有企业具有政府隐性信誉担保,更容易获得银行贷款和社会认可,其风险承担能力更强,能够在跨境并购和技术创新方面投入较多资金与精力。其三,国有企业凭借与政府的特殊关系,更容易获取市场准入资格,能够进入垄断行业获取超额利润。此外,国有企业在跨境并购过程中面临更大的外来者劣势和新进入者负担。国有企业跨境并购常会面临东道国(地区)更为严格的政治审查,由此可能导致并购失败。基于上述原因,为揭示跨境并购与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之间的关系,本文认为,有必要基于产权异质性特征作进一步分组检验。

表6中,模型1~3主要检验国有企业跨境并购规模、跨境并购股权及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模型4—6主要检验民营企业跨境并购规模、跨境并购股权及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模型1回归结果显示,国有企业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存在显著正向影响(β=0.595,p<0.05),而民营企业样本回归结果不显著。其次,民营企业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存在显著正向影响(β=2.297,p<0.1),而国有企业样本回归结果不显著。最后,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均无显著影响。

上述结果产生的原因在于:一是国有企业跨境并购的主要目的并非是以提升技术为目标,而是为了获取企业发展所需要的资源以及完成政府下达的任务[29]。二是国有企业跨境并购行为很可能是政府产业政策激励的结果。钟宁桦等[30]的研究表明,长期产业政策与中国企业跨境并购之间存在较大关联。相比较而言,国有企业更容易获得产业政策支持,也更容易获得政府补贴,从而实现国有企业跨境并购。因此,国有企业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反之,民营企业虽难以获得母国(地区)政府的特别待遇,但所受束缚较少,通过跨境并购提升技术创新能力的动机更强。因此,其在并购后会通过股权优势利用研发国际化手段提升自身技术能力。

3.4 东道国(地区)异质性分组检验

传统国际化理论认为,企业对外投资的动因在于利用其在技术、管理、渠道方面所建立的垄断优势,从国际市场获取高额利润[31]。Buckley&Casson[32]认为,除企业外部市场存在不完全竞争外,企业内部市场也存在不完全竞争,并发现企业技术、知识等无形资产难以定价,将这些难以定价的中间产品内部化可以有效降低市场交易成本;Dunning[33]认为,除所有权优势、内部化优势外,还应考虑区位优势,其中区位优势是指不同东道国(地区)在资源类型、市场规模及文化习俗等方面的优势;Deng[34]认为,中国企业国际化的动机与东道国(地区)有很大关系。对中国企业而言,不同的东道国(地区)意味着不同的投资机会和环境。一方面,国内劳动力成本低廉,但市场也相对饱和,通过并购进入其它发展中国家(地区),不仅可以利用其潜在巨大市场,而且能够获取当地廉价资源。另一方面,国内市场缺乏先进技术资源,通过并购进入发达市场,不仅可以获取这些异质性资源,而且能够塑造自身高质量品牌形象,从而获得高额利润回报。

表6 跨境并购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产权异质性比较)Tab.6 Impact of cross-border M&As on the acquirers' R&D internationalization (Comparison of property rights heterogeneity)

Luo&Tung[29]认为,新兴市场后发企业国际化具有不同的路径。新兴市场后发企业国际化并未表现出渐进性特征,而是倾向于快速国际化。因此,新兴市场后发企业在选择目标市场时会比较激进,由此可能引起东道国(地区)政府的强烈反应。因此,本文认为,中国企业跨境并购在不同东道国(地区)存在较大差异,从而影响跨境并购与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关系。当东道国(地区)为发达国家(地区)时,中国企业战略性资产寻求动机更为强烈,注重购买和利用发达国家(地区)企业在技术、管理等方面的先进知识。上述情景下,并购企业倾向于推进研发国际化。当东道国(地区)为发展中国家(地区)时,目标企业技术不再居于世界最前列,并购企业会避免研发国际化。本文以是否为经合组织成员作为分组依据进行进一步验证,当东道国(地区)为经合组织成员时则为发达国家(地区),当东道国(地区)不是经合组织成员时则为发展中国家(地区)。

表7中,模型1~3主要检验当东道国(地区)为发达国家(地区)时,跨境并购规模、跨境并购股权及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模型4~6主要检验当东道国(地区)为发展中国家(地区)时,跨境并购规模、跨境并购股权及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首先,模型1和模型4回归结果显示:无论东道国(地区)是发达国家(地区)还是发展中国家(地区),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均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差别在于当东道国(地区)为发达国家(地区)时,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更显著。其次,模型2和模型5回归结果显示:东道国(地区)为发达国家(地区)时,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存在显著正向影响(β=6.692,p<0.01)。与之相比,东道国(地区)为发展中国家(地区)时,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不显著。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在于,与发达国家(地区)企业相比,发展中国家(地区)所拥有的技术、人力资源落后,目标企业所拥有资源的可替代性较大。此外,发展中国家(地区)制度保障较差,因此,并购方大多采用参股而不是控股方式进行并购。最后,无论是发达国家(地区)还是发展中国家(地区),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均不显著。

4 稳健性检验

4.1 内生性分析

内生性问题一直是跨境并购与企业研发、技术创新研究关注的焦点。现有文献常用内生性问题处理方法有准实验研究和工具变量法[35-37]。为确保研究结果的稳健性,参考Stiebale[38]、Louis等[39]的研究成果,本文以东道国(地区)矿石和油气占比(OIL)、母国(地区)与东道国(地区)间的地理距离(DISTANCE)及东道国(地区)燃料占比(FULE)等指标作为工具变量,采用2SLS法作进一步分析。

表8为2SLS回归结果,模型1~2为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影响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模型3~4为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影响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由此,H1和H2得到验证。模型5~6为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影响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存在显著负向影响,表明跨境并购整合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结果并不稳健。

表7 跨境并购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不同东道国(地区)的比较)Tab.7 Impact of cross-border M&As on the acquirers' R&D internationalization (Comparison of different host countries (regions))

表8 2SLS回归结果Tab.8 Regression results of 2SLS

4.2 替换数据的稳健性检验

为进一步验证上述结果,本文对剔除国际避税地的样本进行稳健性分析。结果显示,在剔除传统避税地样本后,总体检验中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显著正向影响依然成立,H1通过稳健性检验;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显著正向影响依然成立,H2通过稳健性检验。基于产权异质性的分组检验中,国有企业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依然显著,而民营企业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不再显著。基于东道国(地区)异质性分组检验发现,当东道国(地区)为发达国家(地区)时,跨境并购规模、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显著正向影响结果稳健。当东道国(地区)为发展中国家(地区)时,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结果不稳健。受版面限制,本文未展示该部分检验结果。

5 结语

5.1 结论

本文以2007—2020年中国工业企业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实证研究跨境并购与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关系,同时整合制度观点,分析产权异质性和东道国(地区)异质性的影响。结果表明:跨境并购规模和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存在显著正向影响。进一步基于产权异质性的研究发现,跨境并购规模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仅在国有企业样本中显著。东道国(地区)异质性研究表明,跨境并购规模和跨境并购股权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正向影响仅在发达国家(地区)样本中显著。

5.2 贡献

(1)关于并购与企业研发的关系,现有文献并未形成前后逻辑一致的结论,本文以中国工业企业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分析跨境并购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影响,不仅丰富了现有文献,而且为该领域研究提供了新的证据。

(2)先前文献大多关注东道国(地区)制度情境的影响,缺乏对母国(地区)制度情境的探讨。与发达市场对新兴市场的跨境并购不同,中国工业企业跨境并购具有独特性,对于开展跨境并购活动的中国工业企业而言,其不仅受东道国(地区)制度的影响,而且受母国(地区)制度环境的影响。由此,对母国(地区)制度情境下的企业产权异质性与东道国(地区)制度情境下的东道国(地区)异质性进行整合,分析其对跨境并购与企业研发国际化关系的影响,能够对现有研究进行有益补充。

(3)本文采用随机效应模型和2SLS回归相结合的方法,控制变量间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验证多种情境下跨境并购与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关系,使研究结论更为可靠。

5.3 建议

(1)实证结果表明,跨境并购规模和跨境并购股权均对并购企业研发国际化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可为中国企业利用跨境并购杠杆提升自身研发能力提供理论支持。因此,现阶段中国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并购活动应更具针对性,将并购行为与企业自身研发能力提升紧密结合起来。并购企业可以通过前期投入较多资金获得对目标企业的控制权,最终将目标企业发展成为并购企业在发达市场的研发基地。

(2)产权异质性研究结果表明,并不是所有企业都可以通过利用跨境并购杠杆实现自身研发国际化。由于母国(地区)政府支持,国有企业跨境并购规模通常较大,其在并购后会选择与目标企业进行合作研发,从而借助目标公司的研发资源提升自身能力。

(3)东道国(地区)异质性研究结果表明,东道国(地区)制度环境与资源特点对企业研发国际化具有重要影响。中国企业应根据东道国(地区)制度与资源类型在交易规模和股权比例配置方面有所差别,从而充分利用不同市场的比较优势。例如,中国企业对发达市场的跨境并购,关键在于获得目标企业的控制权。因为并购企业只有获得目标企业的绝对控制权,才有可能将其发展为未来高技术领域研发基地。

5.4 不足与未来展望

本文不足之处在于:第一,基于二手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缺乏具体并购企业的一手调研资料。二手数据虽能够保证数据的客观性和可重复性,但对于跨境并购和企业研发国际化的关系无法进行深度描述,存在一定测量误差。第二,研究数据主要来自于 BvD数据库和CSMAR数据库。虽然上述数据库均为现阶段国际商务研究常用数据库,但仍存在一些缺失值,这些缺失值很可能对研究结论造成一定影响。未来可以采用实证研究和案例研究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分析,研究方法的多样化能在一定程度上确保结论的稳健性。此外,未来研究可利用多种渠道、多种方法完善现有数据,以获得更多样本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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