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超
大国竞争形势下,供应链安全问题已成为各国高度关注的重点。作为供应链安全管理的先行者,美国对关键领域,尤其是关乎国家安全的国防工业供应链安全十分重视。在较为完善的国防工业管理体制下,注重通过部门协作推进国防工业供应链管理实践。在提升战略地位、加强供应链安全风险审查、提高国防工业供应链弹性、构建重要领域供应链审查评估机制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在国防供应链管理方面,美国构建了一套较为完整的管理体系,从国会立法,到总统决策,再到多部门通力合作,分工明确,指挥线路清晰,为国防工业供应链管理奠定了坚实的制度保障。
美国防工业供应链管理体系大致分为三层,总统与国会为最高决策层;国防部等政府部门为计划管理层;国防部等政府部门下属科研部门、军工企业、大学机构等为实施层。
在决策层,美国总统负责国防工业供应链发展的战略决策和顶层协调,包括以行政命令形式颁布供应链相关法律和政策指令;在国情咨文中阐明有关政策和指导原则,以及提出国防工业供应链相关预算申请等。美国会作为最高立法机构,负责审议、批准或否决供应链管理相关法律及总统指令,听取政府问责署向国会提交的供应链相关的重大项目评估报告。国会的参议院和众议院负责审查、批准与武器装备供应链管理相关的重大决策和计划规划等。
在计划管理层,国防部作为武器装备采办集中统一管理的主要部门,负责国防科研和武器装备研制、生产、采购、试验、鉴定、维修、保障全过程的统一管理和协调。国防部根据相关法律及国会要求,联合其他政府部门落实国防工业供应链管理相关事宜,例如对国防科技工业基础进行评估并对国防相关技术进行调查和研究。国防部负责组织领导武器装备采办工作,协调美各军兵种的装备采办活动。
在实施层,国防部下属军兵种采办管理部门、科研部门、军工企业等负责落实国防部及相关部门各项政策要求。其中,军工企业作为生产商,负责落实各军兵种的武器装备采购需求,制定相关政策确保武器装备供应链稳定可靠。例如,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建立供应商量化的绩效评价体系,通过动态调整供应商合格名录,保障供应链安全稳定。此外,落实国防部关于疫情背景下国防领域中小企业发展激励政策,将来自国防部的加速处理款项全部支付武器装备供应链,并优先考虑小型和脆弱供应商,以降低新冠疫情带来的供应链风险,促进国防工业基础健康发展。
《国防生产法》是美国防建设和应急救援领域的重要基础性法律之一,确保美国在紧急状态下依然保持强大的统筹计划和应急动员能力。美《国防生产法》(DPA)通过赋予总统权力确保国防生产供应安全、高效,以适应国防工业供应链的现实需要。根据《国防生产法》相关内容,在航空发动机、飞机锻铸件、海军舰船、微电子、高温和稀土材料等方面进行重点投资。通过签署合同,提供资金,保障国防工业生产能力。2020年9月,特朗普政府签署行政命令,授权动用《国防生产法》加速国内稀土生产,减少对中国的依赖。此外,完善的国防科研生产法律法规是国防工业规范有序发展的基础性环节。通过制定专门的法律对整个国防科研生产活动进行科学调整和规范,为加强军事斗争准备、巩固和建设强大的国防工业供应链提供重要保障。
供应链管理是跨部门、跨职能、全过程、一体化的管理方式,需要各部门联合推进。美国防部依据《国家安全法》担任美国武装部队的领导机关,也是国防工业供应链管理主要负责部门。美商务部根据《国防生产法》及相关行政令的授权对国防工业基础进行评估,并对国防相关技术进行调查和研究。此外,国土安全部、能源部、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等部门和机构,也依据相关政策法规广泛参与国防工业供应链管理保障工作,例如成立联邦联合保障中心、联合采办保护和开发小组、网络空间供应链工作组等组织机构,为国防工业供应链管理奠定坚实的组织保障。
美国会作为最高立法机构,负责审议、批准或否决供应链管理相关法律及总统指令
早在2012年,美国发布的《全球供应链安全国家战略》就已经指出,全球供应链系统是对美国经济和安全“至关重要的资产”,同时提出“促进商品的高效和安全运输”和“培养具有弹性的供应链”两大战略目标,标志着美国将供应链政策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2015年发布的《美国国家创新战略》同样涵盖全球供应链,主要聚焦供应链的创新。特别提出,全球供应链和数字化对美国经济的重要意义不断增大。2016年,《美国国家出口战略》中多次提及全球供应链安全,同时提出提高全球供应链有效性的措施。2019年,美海关与边境保护局在《2020年愿景和战略》中29次提到全球供应链,将加强全球供应链安全列为主要目标。由此可见,供应链安全广泛存在于美国的法案、国家战略及供应链委员会、政府问责局等联邦机构调查以及联邦独立评估机构的持续评估中。美国将全球供应链,特别是国防工业供应链置于相当重要的位置。
2010年,美商务部发布《国防工业基础评估:伪冒电子产品》,分析了伪冒电子产品进入美国供应链的原因。2011年,政府问责局对国防后勤局、导弹防御局等国防部门和若干装备的供应链安全进行评估,发现国防工业供应链中存在大量伪冒电子元器件。2012年,美导弹防御局构建了供应商路线图数据库,使供应链供应情况更加清晰,以加强供应链风险管理,同时对零件分销商进行审核与风险排序。美宇航局成立供应链管理小组专门进行供应链管理,并负责与其他政府部门的协调。2017年,美国防部科学委员会发布《国防科学委员会网络空间供应链工作组》报告,分析了美国防电子元器件供应链安全所面临的严峻形势,并提出相关的建议。2019年,美国防后勤局发布了《供应链安全战略》,这也是应对后勤局整个复杂体系供应链安全挑战的路线图,为加强美军作战能力的弹性提供了保障。
2020年9月,特朗普签署行政命令,授权动用《国防生产法》加速国内稀土生产
2017年,特朗普签署了《评估和强化制造与国防工业基础及供应链弹性》行政令,在飞机、造船、太空等9个国防领域,制造业网络安全、电子工业、机床工控等7个先进制造领域,提出了加强供应链弹性的计划。同年公布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7次提到“供应链”,涉及保卫国防工业供应链、建立有弹性的供应链、防止敏感信息泄露并保证供应链完整性等。美《2020财年国防授权法案》将矛头对准国防工业供应链威胁,限制采购中国产品、继续对中国企业实施出口管制制裁。2021年2月,美国总统拜登签署行政令,要求对关键产品和行业的供应链风险进行全球供应链调查,包括半导体制造和先进封装、高容量电池、关键矿物和其他战略材料(包括稀土元素)、药品及其活性成分的4项技术与产品的供应链。同年3月,美国白宫发布《重振美国优势:国家安全战略临时指南》,多次强调要与“经济理念相似”的“民主国家”合作,并提出要确保国家安全技术和医疗用品等关键供应链的安全。
在第14017号“美国供应链”行政令签署一周年之际,美国密集发布国防关键产品供应链战略路线图、重大投资计划,以及审议供应链新法案,以促进国防关键产品可持续发展,增强美国本土供应链弹性,试图打破对华依赖。2022年2月2日,美国防部发布《确保国防关键供应链安全》战略路线图,以响应拜登总统14017行政令行动,加强美国防工业基础(DIB)供应链薄弱环节。要求美国防部与政府其他部门、工业界、国际合作伙伴、盟国联合开展工作,以共同维护全球市场的完整性并加强对国防至关重要的供应链保障。2022年2月22日,拜登政府宣布对关键矿物和材料在美国本土生产一系列重大投资计划。此外,美参议院审议通过新法案,向美国内制造商提供高达400亿美元的拨款和贷款,用于支持半导体、军事技术、太阳能电池板、医疗设备和生物技术等关键产品在美国本土生产,解决受疫情影响导致的供应链延迟等问题,提升关键产品供应链弹性。
美国高度重视国防工业关键产品供应链技术安全风险的识别,定期开展国防科技工业能力评估,梳理武器装备关键产品供应链技术安全的薄弱环节和风险点。美国防部每年向国会提交《年度工业能力评估报告》,对供应链安全进行持续关注。2021年1月发布的财年报告,美国继续聚焦大国竞争时代需求,分析国防工业基础能力的差距和风险,建议通过加强供应链安全管理等多项措施,提升国防工业能力,同时提出美军事卫星和导弹的很多定制化硬件和专用部件已不在国内生产,面临国内供货风险。2020年2月,美国防工业协会发布《国防工业基础健康与战备状况》报告,以综合指标的形式,从8个维度对美国防工业发展状况进行评估,从而识别关键风险,全面掌握供应链技术安全状况。
美国土安全部等部门,也依据相关政策法规参与国防工业供应链管理保障工作
美国高度重视国防工业关键产品产业链供应链技术安全风险的识别
整体来看,美国从顶层设计出发,构建较为完备的供应链管理体系及配套法律制度。从国家层面出台供应链安全相关战略,为供应链安全相关立法和工作部署提供国家战略层面的顶层指引,为推动国防工业供应链管理实践提供基本遵循。此外,美国对于国防供应链的高度重视对我国具有警示作用。我国应借鉴美国成熟的评估手段和方法,加强我国防武器装备供应链风险预警和评估,为进一步构建稳健、完备、系统的国防武器装备供应链奠定坚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