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静
(江汉大学 商学院,武汉 430056)
按照联合国的新标准,一个地区65 岁以上人口达到总人口的7%,即表明该地区进入了老龄化社会,而超过14%就被称为“老龄社会”。我国近十年来65 岁以上人口逐年增加,人口红利逐渐消失,需要照料的失能、半失能老人数量剧增,预计到2050 年,中国老年人口将达到4.8亿,老龄问题日益成为新时代中国社会经济健康发展的新挑战。
根据武汉市民政局老龄工作处发布的2019年武汉市人口老龄化形势分析报告,2019 年全市户籍总人口 906.40 万,从 2014 年至 2019 年,60岁以上老年人分别增加了10.39 万、7.75 万、8.99万、6.1 万、9.09 万和 6.31 万,2019 年底为 194.25万,显示我市处于老年人口快速增长期。全市高龄老人超过2 万人的有武昌、江岸、黄陂、新洲、硚口、青山6 个区,其中武昌区高龄老人最多,高达4.03 万人。目前武汉市每10 名老人中就有1名80 岁以上的高龄老人。高龄老人往往与失能失智、多病相伴,生活照料等问题非常突出,特别需要帮助和关爱。
2018 年伊始,武汉实施“互联网+居家养老”新模式建设、城企联动普惠养老专项行动,催生了一大批专业化养老服务网点和机构。这些服务网点和养老机构运营情况如何,有没有满足老年市民的养老需求,还存在哪些问题?居家、社区和机构养老三种养老模式各有什么优缺点?老年人应该如何选择?鉴于养老是社会需要、政府支持的重大问题,对现有养老模式进行深入探究、比较成为一个迫在眉睫的课题,具有广泛的社会意义和实际应用价值。本调研将就以上问题进行探讨,以便在现有的政策和资源限制下,为帮助不同收入水平和精神需求的老年人找到适合自己的相对满意的养老方式,尽可能提高武汉市老年人的幸福感。
Melissa J Minney(2016)[1]对澳大利亚阿德莱德一家老人院的13 名老人进行访谈发现,尽管他们原来对住进养老院有着远离家人、不自由、丧失主动权和感觉被照顾会失去自尊等刻板印象,在离开他们自己漂亮的房子住到养老院后,获得了很好的服务,过着舒心的生活,保持了身心健康,还能从事有质量的社交活动等等,感觉从居家到养老院生活的转换并不那么恐怖。
王旭育(2017)[2]指出根据运营主体划分,美国的养老地产有两个层面,一是由各州房屋管理局(Housing Authority)负责的面向低收入老年人的公共住房,社区中配有养老服务协调员,提供一定的养老服务支持,62 岁及以上的低收入老年人可以申请入住,租金约占退休金的30%;二是由营利或非营利组织机构运营的面向中高收入老年人的养老社区,入住的老年人需要支付一次性会员费、每月固定设施使用费以及所需服务项目的费用。公立养老机构比较便宜,但申请人数较多,等待时间较长;私立机构价格偏高,但条件较好。持续照顾退休社区(CCRC)也颇受欢迎。此外,位于 Boston 的 Beacon Hill Village,由社区居民于2002 年自己建立,是一种会员制的邻里互助型养老模式,A Village to Village Network,即一个村对村的网络,宗旨是自己照顾自己,对会员收取少量费用,以维护老人在村里的交通、各种运动设施的维护、草坪修剪等等,他们为数百名50 岁以上的居民提供教育娱乐、运动保健等各种服务,支持其成员积极、健康、独立地生活,增加社会参与度,满足会员表达的需求和愿望,成功地适应变老的转变,现在全球已经有350 个这样的村庄。
日本是世界上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有居家型(居家养老)、地域密集型(社区养老)、设施型(机构养老)三类主要养老模式,以居家型服务最受欢迎,老年人能在熟悉的家居环境中便捷地享受24 小时随时呼叫的介护服务;社区养老指自2006 年起政府在每3万人口,步行30 分钟范围内开设的小规模多功能居家介护机构,为辖区内的居民提供多层次、多种类的介护服务,包括日间照料、夜宿和上门服务以及租用福利用品服务如特殊床具、轮椅等(尹文清,2016)[3];机构养老,指老年人长期住在介护机构享受介护服务。和中国一样,公立养老机构费用低廉且介护条件优越,基本上处于满员状态,预约等待入院的老年人每年有50 多万。2012 年,为营造让单身、重度介护的老年人即使住在家里也能过有尊严、有个性的生活,日本社区增设地域内24小时定期巡回、随时应对的介护服务(周驰等,2018)[4]。
Mark Granovetter(1985)[5]的社会嵌入理论认为任何个人都不是孤立的,都是嵌入在特定社会结构和关系网络之中的,通过特定的社会关系网络获得社会支持以及信息、情感、服务等其他社会资源。社区居家养老是来自老年人适度社会化的需要,恰好满足了这种需求,增强了老年人在角色转换过程中的适应性,减少了角色突然转变的失落感。Michael(2004)[6]指出建设老年人友好型社区,譬如适合步行,附近有杂货店、图书馆、公共交通站点等——给老年人一个理由出来参与更多社会活动,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很重要。
北欧的福利国家瑞典,主要养老模式也是三种:居家养老、服务型公寓和公立或私立养老院,政府为缩减养老投入大力提倡居家养老。当老年人患有需要护理的慢性病,可以跟政府申请居家养老护理服务,服务内容由一个包含医生在内的健康管理团队根据具体需要确定,个人只支付上门服务费用的6%,其余由地方和中央政府提供;当老人需要更多专业护理,家庭护理不足以满足需求时,服务型公寓是更好的选择;而至完全失能失智时,就会选择去养老院。李丹(2018)[7]指出荷兰生命公寓里的工作人员被鼓励认同老人的主张,反对过度照顾,让老年人做自己生命的主人可获得更大的价值感。
《“十三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等多项政策中均提出构建“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为补充、医养相结合的养老服务体系”。高传胜(2017)[8]指出,在三种主要养老模式中,居家养老通常居于基础地位,老人所占的比例最高;机构养老的老人比例最低,一般不会超5%;社区养老的老人比例介于二者之间,一般不会超过10%。郑娟等(2019)[9]研究自我养老、家庭养老和社会养老三种养老模式对城市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发现自我照顾能力越强、子女经济支持越多以及有政府养老金、社区有方便的活动场所的老人生活满意度越高。龚志文(2020)[10]通过对 632 名北京某街道的老人的问卷调查,认为城市养老服务体系中社区服务应该成为连接家庭养老、社会养老、机构养老的核心,老年人对养老服务的认知程度越高、参与社区活动越多,得到的志愿者服务越多,满意度越高,同时家庭支持提升了老年人对社区养老服务的满意度。林雷(2018)[11]指出北京老年抚养比2015 年已达到36.3%,居家和社区养老都面临很大挑战,北京市自2009 年起建立的2000 家托老所到2016 年仅剩70 家,暴露出服务不专业、经营管理不善等问题,同时养老机构的分布也不合理,无法真正满足大多数老人的养老需求。陈坤(2018)[12]认为医养结合养老模式作为医疗卫生和养老服务相结合的新型护理模式或将成为未来养老服务业发展的主流,可以从理顺管理机制、完善政策和制度保障、加大人才培养力度、推进“互联网+医养结合”等方面入手解决上述问题。张文斌(2017)[13]指出医养结合型养老院应重点强调老年照顾中的医疗和照护两个方面,并将医疗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区别于传统的生活照料养老服务,不仅包括日常起居、文化娱乐、精神心理等服务,而且包括医疗保健、康复护理、健康检查、疾病诊治、临终关怀等专业医疗保健服务。边恕(2019)[14]指出,目前存在着养老服务供需不平衡、养老服务内容单一、主管部门交叉重叠、养老服务市场运营不充分、专业化队伍不足等问题。
王梦苑(2018)[15]指出武汉市医养结合型养老资源地区差异大,中心城区与远城区之间的养老资源存在较大差异,医养结合模式多样,以养老机构添加医疗功能来说,尚无统一的配置标准,不能广泛满足老年朋友的养老需求。戴洁等(2020)[16]对武汉市的 13 个社区围绕生活设施与照顾服务两个维度,以问卷访谈法对36 位老人进行了调查,发现对生活设施和照顾服务均不满意的老人占50%以上,认为以社区为基本载体与平台的地缘养老模式,若能在生活设施与照顾资源配置两个方面充分及时地满足老龄人口的需求,即可支持老龄人口实现原地养老。
一切有利于老年人生活和满足老年人需求的方法、途径、形式和手段都称为“养老模式”。本文采用从老年人获取养老服务所在的场所分类,将养老模式分为居家养老、社区养老和机构养老服务三种模式。
居家养老服务(homebased care service),即老人生活在自己家中,需要的时候,可以从外部(如社区居家养老服务中心)获取一些上门的专业护理服务,如生活照料、家政服务、康复护理、医疗保健、精神慰藉等。
社区养老服务(community nursing service),即老人通常居住在家中,需要的时候,可以去社区日间照料中心获得一些专业护理服务,如果社区提供24 小时照护,老人也可以在社区病床留宿。社区养老是居家养老的有益补充。
机构养老服务(residential care service),即老人居住在提供全天候、规模化、一条龙专业性服务的养老机构中,获得集中居住、日常照料和各种专业护理服务。
本研究采用实地调研和问卷调查相结合的方法,自2019 年2 月起,走访了武汉市具有代表性的近14 家公办、社会办养老机构和9 个社区(居家)老年服务中心,并参观了江岸区智慧养老云平台指挥调度中心,采访了60 岁以上的老人近百名,发放调查问卷440 份,回收有效问卷412 份,如下是我们的研究发现。
1.居家养老
就居家养老而言,武汉市目前下辖7 个主城区、6 个远城区共 13 个区,2016 年即开始推行“互联网+居家养老”模式。全市现已建成13 个“互联网+居家养老”区级平台、248 个线下服务网点,已经为市民提供过400 万人次的“三助一护”服务。但这400 万人次主要来自于“幸福食堂”服务。目前养老平台主要解决的还只是各个行政区域内低保、特困或失能老人的养老需求,基本是拿低保的失能老人或80 岁以上个人收入低于上年度人均退休金水平的老人,政府购买上门“三助一护”(助餐、助洁、助医、远程照护)服务,经评估给符合标准的老人按等级发放的养老补贴以虚拟服务额度的形式充值到“互联网+居家养老”统分结合平台的个人账户或老年人电子钱包,在老人购买养老服务时,按项目给予定额补贴,可用于购买居家养老服务,或抵扣养老机构的护理费用。但即使是80 岁以上的高龄老人,如果退休金在一定数额以上(譬如江汉区3100元每月),就没有机会享受政府购买的补贴,目前也没有获得护理等级评估的上门服务。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老人居家养老,基本上还是由子女承担陪护任务,时间久了子女往往身心疲惫,甚至不得不提前退休来承担起照顾老人的责任;而独居或空巢老人,长期居家会有孤独感,引发各种心理健康问题。
截至2020 年4 月,武昌区投入300 万元专项经费提档升级的综合为老服务平台开始运行,老人可通过服务热线、武昌微邻里公众号、安康通APP 向平台提出养老服务需求,平台将老人需求派单给线下服务商,服务商上门为老人服务。但经笔者亲自在武昌区和东西湖区尝试电话求助,均未有效连接到可以解决问题的人,但直接联系家政服务机构很快就有应答;但青山区“楠山有约”智慧居家养老悦达109 社区服务中心,可通过微信小程序连线,他们倡导养老不离家、服务送上门,让社区的老年人在一刻钟内能享受到送上门的服务。
2.社区养老——老年人服务中心
自2018 年起,武汉市便开始着力打造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并且鼓励建设中心辐射式养老服务中心,拨给建设资金最高100 万元(提供20—49 个日间照料床位),社区嵌入式老年服务中心,拨给建设资金最高50 万元(提供10-19 个日间照料床位),此外还给每个中心每年10 万元的运营资金支持,为老年人提供休闲娱乐、康复护理、日间照料、健康咨询、法律咨询、紧急救护、心理慰藉、老年餐桌等服务,是居家养老的有益补充。目前武汉已经建成社区普惠养老床位1709 张,有些社区日间照料中心提供24 小时照料,供那些手术后需要短期照护才能康复的老人居住,夜晚也不用回家,相当于短期入住养老院,减轻了家里子女的负担。武汉目前有400 家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像青山区的“楠山有约”智慧养老,既有社区嵌入式的养老院,又有中心辐射式的老年服务中心的20 张门店床位,满足老年人就近护理的需求。但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托老所”,武汉没有几家,更多的日间照料中心像是个有床位的休息室。
社会老年人服务中心,尤其适合那些生活能自理,又喜欢社交活动的老人,老人可以在社区活动中心参加各种丰富多彩的活动,如合唱团、模特队、书画班、手工班,有些有特长又热心的老人主动充当志愿者,教有兴趣的老人学习新技能,大家互帮互助,不仅丰富了晚年生活,还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比较典型的如百步亭社区,经过20 年的探索实践,成立了多个志愿者服务队,把社区老年人的活动搞得丰富多彩,建设了“互帮互助”的社区文化;江汉区花楼水塔街居家养老服务中心,也是社区退休老人之家,为老年人提供老年食堂、各种活动场所和服务,不仅本社区老人乐于前来活动,甚至吸引了武汉三镇有相同爱好的人。相比而言,位于蔡甸区的碧湖新村老年人活动中心,老年人的活动就单调很多,这里没有老年食堂,老人主要的活动是打麻将,有一个电影院,没有放多少好看的片子,经常空着。目前武汉市有127 个幸福食堂,这是唯一惠及所有老人的一个项目,但由于成本控制有难度,前期经营不善的有些已经关门。
3.机构养老
武汉市的养老机构包括社区嵌入式养老院、养老公寓和独立养老机构。
社区嵌入式养老院。有些是老旧小区的旧楼改造,通常设施比较陈旧,收费也相对较低,但也有些是新建的,设施设计合理服务到位,收费较高。社区嵌入式养老院由于场地限制床位数少,难以形成规模优势,成本较高,如果不能和养老机构或医院合作运营,维持长期运营的难度较大。
养老公寓。通常是为50 岁以上的能自理的退休老人提供的楼盘,住在养老公寓的老人能享受各项跟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同样的服务,如老年大学、公寓食堂、中医医院、24 小时应答服务、贴心家政、志愿服务等,连公寓的门都不用出。
独立养老机构。通常规模较大,能提供200张以上的床位,占地面积更大,所以通常离中心城区较远,医养结合的不多,且价格较贵。公办的养老机构比较便宜,条件有些也很好,但是有时候排队得等上十年。独立养老机构里有一部分是医养结合型,最受老人欢迎。我们走访的独立养老机构包括公办的武汉市社会福利院,民营的合众优年以及医养结合型的颐德养老院、融济康养中心等。
医养结合型养老院比普通养老机构多了一个医疗功能,有些就是医院自己开设的,由于中医具有保健功能,不少医养结合型养老院都有中医坐诊。受传统观念的影响,中国的老年人如果没有患病至不能自理,很少人会考虑入住养老院,因而愿意入住养老院的老人多有各种疾病,能够在养老院看病对他们来说就很方便,尤其是还能接受医保卡的养老院,则更受老年人欢迎。
就不同价格区间的养老机构或社区养老而言,价格在3000 元以下的民办养老院,从环境上来说,建筑面积相对狭小拥挤;从配套设施上来看,无论是医疗设施还是文娱设施都严重不足;并且自理和不自理老人常常混居,造成很多老人的不满。就服务来说,护工人数较少、年龄偏大且素质较低。而专业的生活服务,基本的心灵慰藉服务等则完全没有。
价格在3000—8000 元的养老机构,部分属社区嵌入式养老院,如“爱照护”;部分属医养结合,如“融济康”;还有大型的机构养老,如“合众优年”;还有集社区和机构养老、医养结合为一身的“颐德养老院”等。在此价格区间的养老机构,建筑面积相对较大,环境也更宜人,加之养老设施齐全,服务专业周到,如果经济条件允许,是老年人更好的选择。这类养老院通常为活力老人提供独立的生活区,为半自理和不自理老人设立协助生活区和专业护士,提供专业、系统的护理服务。除此之外,在保障老年人身体健康的基础上,还创办老年大学或定期开展各种养心益智活动。
起步价在6000—8000 元的高档养老院,如泰康之家“楚园”,从硬件到软件,做到从舒适到舒心,满足了高收入阶层对养老品质的需求。鉴于武汉市居民的收入水平所限和疫情的影响,目前入住率不到30%。
为了解武汉市老年人的养老现状以及对现有养老模式的认知和满意度,我们对居住在武汉市内的440 位60 岁以上老人通过实地访谈和在线填答相结合的方式进行了问卷调查,共回收有效问卷412 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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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调查对象的基本情况
本次调查的412 位老人中,女性占66%,男性占34%;最大年龄99 岁,最小年龄60 岁,平均年龄72.1 岁。
就受教育水平而言,412 人中,初中及以下36.6%,高中毕业或中专29%,大专及以上占29%,不识字的占5.8%。
412 位老人退休前的职业,普通企事业单位管理人员占19.7% ,专业技术人员占18.2%,党政机关党群组织企事业单位负责人占15%,生产、运输设备操作人员及有关人员9.2%,商业、服务业人员7.8%,农民5.6%,自由职业者3.8%,个体户、私营业主3.6%,农林牧渔水利业生产人员1.9%,军人0.2%,无业15%。
关于居住状况,42%的老人和老伴同住,和子女一起居住的老人占35%(其中40%的老人帮子女带小孩),22%的老人独居(其中32%无子女,68%子女不在身边),412 位老人中,有4 位带孙辈一起住。
412 位老人中,有42.7%的老人有1 个子女,拥有最多子女的1 位有7 个子女,另有8 位没有子女。
对于有子女的独居或住养老院的老年人,子女每月探望老人两次及以上的占48%,每两个月看望 1—2 次的占 20%,每月看望 1—2 次的占18%,每半年看望1—2 次的占8%,每年看望1 次的占4%,每2—3 年看望1 次的占2%,另有1 位老人,虽有子女但从未去探望过。
412 名老人中,91%的收入来源是自己的退休金,由子女供养的占8.25%,老人有积蓄或投资收入的占5.83%,配偶提供养老金的占1.7%,靠自己劳动收入的占2.18%,另有2.91%的人由政府提供最低生活保障补助。
就老人的每月可支配收入而言,每月2000—3000 元的占 36.7%,3000—5000 元的占 29.9%,5000—10000 元的占 16.3%,1000—2000 元的占8.3%,1000 元以下的占 6.8%,10000 元及以上的占2.2%。调查发现,尽管调查对象中,退休前职业为党政机关事业单位负责人、专业技术人员或企事业单位负责人的占到53%以上,每月养老金在3000 元以下的老人仍占到52%。
2.老人养老意愿的影响因素分析
以性别、年龄、学历、所在区域、退休前职业、子女数、居住状况、收入水平、自我报告健康状况、互联网融入程度等为自变量,入住养老院的意愿(分成了完全不考虑、不得已时才考虑和主动考虑三个渐进的有序分类变量)为因变量,做了logistic 模型分析,发现模型整体有意义。
分析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考虑入住养老院的意愿是逐渐增强的;就性别而言,男性明显相较女性更不愿入住养老院;就行政区域而言,武昌区的老人最不愿意入住养老院(武昌区的居家养老服务在武汉市的确属于做得比较好的);居住状况和入住养老院的意愿有强相关,尽管总的来说老人都没有很强的入住养老院的愿望,但相对而言,和子女同住的老人最不想住养老院,而空巢(有子女,不在身边)老人最愿意入住养老院;对互联网的接纳程度与入住养老院的意愿相关,觉得可以逐渐学习适应互联网和智能手机应用的老人更愿意入住养老院;同时,我们也发现,智能手机使用水平越高的老年人,入住养老院的意愿越不强。
在回答什么时候愿意考虑入住养老院时,24.27%的老人回答永远都不想去,34.95%的老人回答如果生活不能自理家里也没人照顾时愿意去,19.9%的老人回答有朋友一起入住就愿意去,18.69%回答如果养老院环境好就愿意去,16.99%的人回答如果子女太忙无暇顾及自己的时候愿意去,4.61%的老人回答独居很孤单所以愿意去养老院,另有2.91%的老人回答愿意去养老院的原因是因为与子女相处不好。
选择养老院时要考虑的因素,56.31%的老人选择了收费标准,其次是服务质量和地理位置,分别占48.3%和39.56%,养老院的设施和是否医养结合紧随其后,分别是38.83%和35.92%,23.54% 的老人会考虑是否能用医保,另有17.23%的老人会考虑品牌可信度,16.75%的老人会考虑具体服务项目,11.41%的老人会考虑有无临终关怀。
3.武汉市老年人对目前养老现状的满意度分析
调查的412 位老人中,有175 位住在养老院,他们中有40%每月缴费2000—3000 元,38%每月缴费 3000—5000 元,11% 每月缴费 1000—2000 元之间(主要是住在福利院的低保或高龄老人),另有每月缴费5000—8000 元的占11%,有1 位老人每月缴费在1 万元以上。入住养老院的老年人中78%每月缴费在2000-5000 元之间。
入住养老院的58%的老人对居住条件和生活照料表示满意,57%对餐食满意,40%对养老院的服务态度满意,38%对养老院的娱乐活动满意,32%对养老院可以提供就医服务满意,27%对洗衣服务满意,25%对养老院的设施满意,另有20%对养老院的健康指导和用药建议、定期检测血压、体温以及修剪指甲等服务表示满意。养老院83%的老人表示没有得到过心理慰藉服务,也有些老人对养老院的服务流程不甚满意。
关于社区的老年人服务中心,53%的老年人表示知道有并且常去,16%表示社区没有老年人服务中心,30%表示知道有但不常去(由于我们是有针对性地去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发放过问卷,因而有老年人服务中心的社区实际上并没有这么高的比例)。
关于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为老年人提供的服务,约50%的老人对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开展的文体活动表示满意,34%的老人对健康咨询服务表示满意,另有27%的老人对日间照护、老年餐桌和康复护理服务感到满意,约17%的老人对法律咨询和心理慰藉服务感到满意,另有17%的人从来没有得到过社区老年人服务。关于老年人能接受的社区居家养老服务的价格,54%的老年人希望是志愿者服务,23%能接受20—30 元/小时的价格,11%能接受30—50 元/小时的价格,能接受50 元/小时的老人不到2%,但另有10%的老人不置可否。
关于居家养老,就老人可支配收入与居家养老服务价格之间的关系,我们做了交叉列联表分析和卡方检验,结果显示,个人可支配收入与可接受上门服务价格呈显著相关,收入越高,对每小时服务价格越不敏感。首先,不同收入水平的老人最希望的都是免费志愿者上门服务。随着收入水平的增加,对收费服务单价上涨的接纳程度渐次升高,收入达3000 元以上时,接受20—50元/小时有偿服务的比仅要求志愿者服务的人更多,个人可支配收入到达1 万元以上的老人有5位,没有1 位希望志愿者免费服务。这说明,老年人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对于好的服务应该有一个合理的价位是有共识的。
通过走访二十余家武汉市的养老机构、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以及一些生活小区,并对412 位60 岁以上老年人做问卷调查和访谈,我们得出如下结论:
1. 武汉市尚未形成专业的居家养老服务市场,专业的居家养老服务公司十分匮乏,主要的服务提供者是家政公司,但他们主要是帮忙做家务,不能很好完成护理工作。老人在身体不能自理又不愿意或没有支付能力入住养老院时,照护的工作主要由家人完成,经常弄得家人身心疲惫,甚至不得不提前退休回家伺候老人。
2. 目前政府主导建设的设在社区的居家养老辅助平台——“互联网+居家养老”智慧养老服务平台只对特困老人应答,尚未方便更多老人;而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主要只组织数量有限的文体活动,其他如日间照料、精神慰藉等老人迫切需要的服务很多社区开展不够,尚未真正成为居家养老的有益补充。
3. 由于绝大部分武汉市老年人的每月可支配收入在2000—5000 元之间,因而普惠型养老院才是老年人生活不能自理时的首要选择,但武汉存在高端养老院床位过剩,普惠型床位严重不足的问题,形成日益增长的养老院床位数和老年市民太过有限的购买力之间的矛盾。
4. 无论是养老机构还是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提供的服务都趋于同质化,有些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的活动室因为人手不够还经常不开放,处于闲置状态,难以满足老年人的差异化需求;与此同时,很多老人想发挥余热为社区作贡献的愿望得不到满足。
5.空巢和独居老人日益增多,很大程度上减少了老人能够得到来自其成年子女及配偶的照料支持,传统的家庭养老已经变得日益不现实,随着50 后、60 后逐渐步入老年,未来的老人购买力会有改善,对专业化的机构养老的需求将更加迫切。
6. 社区和养老机构对于老年人及其家属的教育和引导都不够,政府提供的保障也不足,家庭和社会环境对老年人的友好支持也不够,刻板印象影响着很多人对待老年人的态度,这些都使得老年人成为社会的弱势群体,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1.以社区为中心,优化社区生活设施和照护资源配置,协助营造老年人友好的家庭和社会环境,并依托智能化养老平台,促进居家养老老年人的健康和社会参与。
一个老年友好型的城市应该是促进老年人积极参与社会的城市。鼓励老年人多出门,一是物理环境友好,譬如住的楼栋设有电梯,或路上无障碍物坐轮椅出行方便;二是人文环境友好,如人行横道绿灯时间够长,老年人过马路不会觉得困难,或者坐公交地铁时不会遭遇不友好的对待。老年人友好社区的设计包括有基础环境、社会文化环境和社会支持。社区乃至全社会要引导营造尊老助老的社会风尚。
2.依托智能养老服务系统,为辖区内老人建立健康档案,了解居家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和养老需求,有针对性地为有不同需求的老人提供社区养老服务。
社区要为每位老年人建立健康档案,档案信息不仅要评估老年人的健康等级,还要涵盖性别、年龄、学历、技能、爱好特长、居住状况、与子女关系、有无为社区服务意愿等,针对每个老人的健康状况和个人需求推荐合适的养老方案:对于“健康自理期”居家养老的老人,鼓励老年人走出家门,参与更多的学习和娱乐活动,提升满意度和自我价值感;对于“半自理期”居家老人,应该积极协助设置家庭病床,定时上门或提供日间照料服务;对于“完全不能自理”的全照料期老人,帮助推荐能满足老人需求且支付得起费用的合适的养老机构。
3.鼓励高校与社区合作,为“健康自理期”居家养老的老人提供满足不同兴趣爱好的活动,设立学习新技能和交朋结友的平台,尽可能帮助老年人延长老龄阶段的黄金时期,增强老年人的自主性和对生活的掌控感,提升幸福感;还可引导有一技之长的健康老人发挥余热,为社会作出有益的贡献,实现更大的自我价值。
Lin(2011)[17]的研究表明高校的环境能激发老年人的学习热情,满足他们生命后期的成长需求,使他们能追求更有意义的生活,促进积极老龄化。Cruce & Hillman(2012)[18]指出年长者进入高校学习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基于个人兴趣,二是工作相关的需求。美国很多社区大学提供免费或低价的老年教育,不少65 岁以上甚至80 多岁的老人重新回到校园,追寻年轻时代未能实现的梦想。我们调查发现,有29%的老年女性和19%的老年男性有学习新知识新技能的需求。有鉴于此,社区可尝试与附近的高等学校建立合作,鼓励在职教师或有技能的退休老人志愿或低偿服务,给老年人提供终身学习的机会。如定期为老人提供健康与心理咨询、运动健身指导,开设法律常识、健康养生等讲座;或鼓励教师带领音乐、舞蹈、美术、体育等专业的学生志愿者去临近社区为老人开设兴趣班,教授老人感兴趣的声乐、器乐、书法、绘画、舞蹈、瑜伽等课程,满足老年人参与社会和对学习知识和提升技能的渴求;还可以尝试开放老年人感兴趣的人文历史、艺术欣赏、文化旅游、心理学等课程的课堂,把空余的座位通过老年人申请注册的方式提供给他们,身边有一位努力学习的老年旁听生,或许还能激发青年学生学习的动力,促进代际之间的理解和互动,更有利于建设老年友好型社会。
4. 协助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提供日间照料服务,鼓励社会力量进入社区建设嵌入式养老院或颐养中心,方便“半自理”或抗拒入住较远养老机构的“完全不能自理”老人入住,由于子女居住较近能增加探望次数,有利于改善老人的心情,促进家庭和社会和谐。
在社区老年人服务中心设置养老床位,提供过渡期照护服务,可缩短住院时间、减少患者再住院、帮助老年人回归家庭;社区嵌入式养老院则能方便子女的探望,有利于保持老人和子女的互动,使老年人心情更愉快、身体更健康,所有这些都将降低医疗成本。社区与养老机构可与高校建立合作,鼓励老师带领社会工作、护理学、康复治疗技术、针灸推拿学、应用心理学等专业的学生轮流去临近的社区或养老机构实习,提供护理、康复理疗、针灸理疗和精神慰藉等志愿者服务,既能缓解社区或养老机构用工不足的问题,又能使学生学以致用,锻炼实践能力同时能促进代际交往,有利于重塑尊老爱幼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5.通过在高校设置老年学专业、老年服务管理专业和开办养老护理员培训学校,有计划有步骤地培养养老人才,提升老年人照护服务质量。
拥有82 所大学的武汉,目前只有1 所职业学院开设了一个“老年服务与管理”专业,这制约了养老产业的健康发展。为服务好老年人,培养相关人才,首先要了解老年人,了解人之将老,身体会出现哪些变化,心理会出现哪些变化,如何顺利地从中年跨入老年,需要做什么运动、加强哪些营养才能保持健康,老年人如何与周围社会有效互动,哪些疾病是需要特别照护的,如何坦然面对死亡,需要哪些临终关怀,是选择居家、社区还是机构养老方式,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等等,所以建议高校开设相关专业时要开设《老年学概论》《衰老生理学》《老年心理学》《社会老年学》《人的中期发展》《老年健康与营养学》《阿尔兹海默症管理》《临终关怀》《养老模式选择》《老年人政策与法规》《死亡、临终和丧亲》等专业课程,对于从事养老管理的人员,还应开设《养老机构服务运营管理》《长期护理管理》《老年服务计划与系统管理》等课程。通过4 年的培养,可望在60 后全面进入65 岁的老龄阶段之前做好准备,为相对更有经济实力的他们提供更专业的健康管理和养老服务。
6.大力发展公建民营普惠型社会福利院,解决特困、低收入老人的养老问题,真正实现老有所养,让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充分体现。
公建民营模式降低了社会力量参与养老服务的门槛,降低了民营机构的成本,同时解决了政府管理低效的问题,减少了因缺乏竞争和成本控制理念而导致的公共资源浪费。因而公建民营养老院如果能在承担社会托底责任,解决三无、特困老人的基础上,以普惠价格将剩余床位用于接受社会代养老人,就能像佛祖岭福利院那样,把最高价格控制在每月5000 元以内,则可以达到近90%的入住率。这样不仅使养老机构减少了床位浪费,而且使更多有需要的老年人能享受到既有质量保证又能负担得起的养老服务,真正做到为政府解忧、为百姓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