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滨
清末,某县有家冯氏商行,老板有个独子自小娇生惯养,十分贪玩。为让他收心,冯家便张罗与邻县沈家定了亲,两家约定第二年完婚。
家里有钱、亲事也不用操心,冯少爷玩得更起劲了。这天,他拎着鸟笼子,来到茶楼和鸟友又赌个不亦乐乎。一局刚完,突然他听到有人说:“冯少爷,在下姓丁,粗通驯鸟,可否与你赌一局?”冯少爷抬起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裹着条大围巾,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冯少爷看对方一脸青涩,又十分面生,就想当然地认为对方是个菜鸟,便一口应承下来,赌资为白银300两。
那丁公子不慌不忙,让身边一个叫丁成的随从取出一只鹦鹉,准备比赛。冯少爷作为被挑战者,前两局由他出题。第一局比赛的内容是两只鸟拉小车,先到终点者为胜。一声令下,只见双方的鹦鹉拉着小车穿圈、爬坡、过桥,一时竟不分上下。
冯少爷见对方不弱,忙发暗号,他的鹦鹉收到指令后,随即靠近丁家鹦鹉,一翅膀抽到鸟头上。对方猝不及防地一跳,结果鸟仰车翻,就这样,这局冯少爷赢了。丁公子不悦,讽刺冯少爷搞手段。
冯少爷哂笑道:“兵不厌诈,咱开始第二局吧。”说完,他拿出仨小面团,其中一个裹了花生米,他把仨面团在手中倒来倒去,冷不防依次甩向空中。与此同时,兩边把鸟放出去抢有花生米的面团。其实鸟是看不出哪个面团里裹有花生米的,所以这局实际上比的是驯鸟人的眼力,还有给鸟的暗示速度与准确性。
冯少爷先手有优势,但丁家鸟更快,眼瞅就要抢到有花生米的面团,哪知冯少爷又耍手段:扔面团时暗暗加大了力道,致使第三个面团飞到了第二个前面,正打中飞来叼面团的丁家鸟身上。谁想这次丁家鸟躲避之时一个大翻身,竟然用脚爪将第二个面团抓住了。就这样冯少爷落败了!
看着对手转败为胜扳成平局,冯少爷不甘又无奈,忐忑不安地等着第三局。因为这回轮到丁公子一方出决胜题了。这时,丁成端来一个木盘,上面倒扣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琉璃茶碗,里面有块肉,茶碗旁有个手掌大的小算盘。丁公子解释规则说:“冯少爷,只要你的鸟打开茶碗,吃掉里面的肉,就算你赢。”
冯少爷觉得这并不难,就发令让鸟飞到木盘上先用嘴啄茶碗,又从碗边和托盘的缝隙往里啄,后来直接去撞茶碗,哪知几番试下来,碗竟然纹丝不动。
冯少爷凑过去仔细一看,只见木盘上有机关死死卡住茶碗,而算盘上有行字:三加四,八减六,二乘三,九除三。他叫随从在算盘上直接拨出四道题的答案,并没能开启机关。他想了想,又让人在算盘上依次把四道题打一遍,然后只听“啪”的一声,机关启动,茶碗打开了!
冯少爷犯了愁,让鸟在算盘上拨个数可以,用算盘算题怎么可能做得到?于是他很不满地问:“丁公子,你这赌局可有鸟能破解?”丁公子让丁成拿来只鸽子大的鸟,说:“我这鸟就行,不过公平起见,我给你一个月期限,机关你也可带回,下个月的今日你我在此一赌,如何?”
冯少爷情知眼下比是万万没有胜算的,接受丁公子一个月后的挑战,无疑是最好的,因为这一个月内他可以做点别的事儿,让自己增加胜算,比如拉拢一下丁成。于是,他满口答应,假意起身送丁公子,靠近丁成的时候,他偷偷地扯了扯对方的衣袖,一言不发,飞快地塞给对方一百两银票。他的小算盘是,如果丁成不声张不退回,说明事情有门;否则,他顺水推舟说是打赏,对方也没话说。最后,丁成默默地收起银票走了,这让冯少爷安了心。
三天后,丁成忽然上门来说退银票。冯少爷心想,对方十有八九是嫌钱少,于是他开门见山地对丁成说:“你肯定知道内情,只要你如实相告,并保证我能赢,你说个数!”丁成听了,也很干脆地说:“我遇到件难事,怎奈丁公子吝啬,少爷您可否助我200两?”
见丁成狮子大张口,冯少爷不怒反喜,但又怕是对方圈套,便不放心地说:“钱好说,但先付三成。”丁成一拍胸脯:“您放心,我先回老家办事,20天后我带货来验。”冯少爷点头答应。
20天后,丁成带来一只鸟,说叫白鹫,刚成年。冯少爷注意到这只鸟和丁公子的那只有点像,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只白鹫上来就是啄茶碗和撞茶碗,都试过后,那鸟似乎是急了,飞出窗外不见了!
冯少爷刚要发作,就见那鸟叼着块半截儿手指大小的石块回来了,它落到茶碗附近,把石子朝茶碗丢去,连砸几下都击中了茶碗。就这样,茶碗出现了裂纹,鸟又叼起石头飞到高处朝茶碗扔去,第一下没扔中,鸟叼起石块再来,终于在第三次砸中了茶碗。三番五次后,茶碗被砸破,鸟吃到了肉。
丁成收回鸟,对冯少爷说:“您眼见为实了吧?”冯少爷感觉大开眼界,叹道:“丁公子说能打开茶碗吃到肉就算赢,看来算盘只是障眼法啊,我为啥没想到呢?”
丁成说:“您想到了也驯不出来。鸟有千万,只有这白鹫才会这本事,略加训练即可。此鸟产在海外,是这些年才被带进来的。”冯少爷刚要付钱,忽然想起件事:“这法子丁公子肯定知道,他要说我偷艺作弊,不认咋办?”
丁成一笑:“好办,您让他当场表演,我暗中给他的鸟下些迷药,让它光扑棱翅膀飞不起来。当着众人,他口说无凭,做不到就得认输。当然他要真怪罪了,把我辞了,劳烦您再补偿我些银两。”冯少爷想想就答应了,当即留下鸟,付了钱送走丁成。
到了日子,冯少爷和丁公子再次聚到茶楼。刚见面,丁公子说:“多给了你一个月期限,我想再换个赌注。钱我不要,听说你与沈小姐定亲,小可久慕沈小姐,如果你输了,请割爱与沈家退亲!”说完,他两眼死死盯住冯少爷。冯少爷稍一迟疑,一琢磨反正赢定了,当即满口答应。丁公子叹口气,吩咐摆好机关。这些天冯少爷已经试过多次,次次成功,他满以为胜券在握,不想今天不知为啥,白鹫心不在焉,不管如何发暗号催促,鸟只是一个劲扇翅膀乱叫!冯少爷蒙了,情急下竟直接对丁成发飙:“这是怎么回事?”
丁成笑着说:“你竟然暗通款曲收买我,我将计就计,给了你只雄鸟。如今是春天,鸟儿求偶,雄鸟见到我们这边的雌鸟忙着鸣叫展示,哪有心思砸碗?这局你输了!”说完,他把银票扔还给冯少爷,冯少爷这才明白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丁公子说了句“请信守承诺”,转身要走,冯少爷一气之下让自己的一只鸟抓掉了丁公子的帽子,丁公子立刻露出一头长长的秀发,原来是个女子!冯少爷气呼呼地质问道:“难怪你一直裹着围巾,原来是为遮挡耳环孔。说吧,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与我过不去?”
没等丁公子回答,就听丁成大喝一声:“放肆,她是我家沈小姐!”冯少爷大吃一惊,那时未婚男女直到大婚之日才能见面,加上当地也不时兴照相,因此他从未见过沈小姐的庐山真面目。
沈小姐见身份暴露,索性正色道:“婚姻虽奉父母之命,却是人生大事,我与冯少爷你素昧平生,不可轻易托付终身。亲戚丁成擅长驯鸟,我俩瞒着父母乔装来赌鸟,只是为了试探你的人品。哪知你不仅嗜赌,还不择手段,连我俩的亲事也敢押上,这样的人怎能相守一生?”
看热闹的茶客听了沈小姐一番话,纷纷应和。冯少爷见状,臊得无地自容……
(发稿编辑:田芳)
(题图、插图:谢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