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乘浪的我们

李 佳/文

编者按

《若能与你共乘海浪之上》是由汤浅政明执导、Science SARU负责制作的原创动画电影。影片讲述了一名热爱冲浪的少女向水雏子偶然间认识了一位消防员港，在一次火灾救援中，雏子被从天而降的港所救，两人由此展开一场刻骨铭心又甜蜜无比的恋爱。可惜这对看似命中注定的恋人，却不幸遭遇生死别离。

作为一部动画电影，《若能与你共乘海浪之上》用看似平淡的笔调描述痛失所爱的滋味，用浪漫主义的手法表现不舍爱人的心情，也告诉我们：生命是一项随时都可以终止的契约，而爱却是跨越时空，超越生死的。影片最后用一场废墟中的大火将整个故事推向高潮，也隐喻了背后的内涵——雏子终于从对他人的依赖，对往日的追忆中走了出来，向着未来的人生旅程踏出了坚实的一步。看完这部影片，只愿每位消防员都能在每次任务中平安归来，也愿每个人在自己的爱情中都能乘风破浪，收获幸福。

（栏目编辑：言 西）

艺术创作中，我们常用分离来书写爱情，用死亡来反思生命，用想象来对抗卑微的人生，用奇迹来抚平现实的伤害。

日本动画界“鬼才”导演汤浅政明的动画电影《若能与你共乘海浪之上》，包含了所有这些元素。这部电影2019年参加第22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一举摘得金爵奖“最佳动画片奖”，同年12月在中国大陆公映，掀起了一波“圣诞档”观影热潮。

电影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被称作动画版的“人鬼情未了”。除了冲浪“什么也不会”的女主向水雏子，和“什么都会”、正义感强烈的消防员雏罂粟港，结缘于一场火灾，在港救出雏子后，两人坠入爱河。但美好的事物可能注定不会长久，港在一次冲浪时，为了救人而牺牲，雏子从此陷入痛苦的回忆，再也无法直视大海和冲浪，直到她发现，只要唱起那首两人常一起唱的歌，港就会出现在水中……

故事唯美，情感细腻，动画富于视觉冲击力：湛蓝得仿佛透明的大海，如火般炽烈的山花，香气扑面的手冲咖啡，充满力量与动感的风卷海浪……每一帧，都不着痕迹地成为这个爱情故事的绝佳注解，又无声无息地宣示着汤浅政明的个人色彩。

是的，如此富于韵律和生命力的画风，是属于汤浅政明的，这位被宫崎骏赞为“百年一遇的天才动画人”的导演，作品有着独树一帜的魅力。他笔下的动画不追求唯美，线条质朴、流畅，有如生命本身般自然流淌，偶有瞬间律动、刹那芳华，也转瞬即逝。是以，汤浅政明的动画，适合表现运动与对抗，甜甜的爱情非他所长，亦非他经常涉足的领域。而这个表面上以爱情为主题的故事，也不止讲述爱情。

——到底讲述了什么呢？

讲述如何表现爱情。正如每滴水都将融入大海，汤浅政明式的爱情也融在生活中，体现于每一处细节里。雏子与港之间，从未说过一句“我爱你”，举手投足却都是爱的模样。他们彼此鼓励、互相欣赏，都想给对方最好的，又恰到好处地保持着分寸。他们的爱情，在一盘“完美”的蛋包饭中、在一杯香醇的咖啡里、在琳琅满目的花束间、在纷飞洁白的飘雪里，更在翻涌的浪花上、在夕阳下平静的海面上。这份爱，壮阔如海，亦平静如海。汤浅政明用最富动感的线条表现最隐忍的情愫，正因为此，生命内在的动能隐而未发，完整而妥帖地传递到观众心中。

也讲述生命本身。与生命相比，爱情只是甜美而短暂的章节，生命中那些沉浮、因果、善恶、悲欢，也会投映于爱情。又因为爱情是生命的“小高潮”，一切都会在爱情里集中呈现。汤浅政明对此予以符号式表达，将无法言说的意蕴渗透其中，这些画面超越了对白和情节，故而观众所感受到的，也远超过一个故事。

最令人难忘的，是江豚，它的形象贯穿影片始终。憨态可掬的江豚，画在雏子的冲浪板上，挂在港的汽车挡风玻璃前。雏子将它作为送给港的生日礼物，后来，港的一缕幽魂就寄于这个巨大的玩偶里。江豚串起了一段因果，港去世后，雏子发现：港就是自己儿时救起的那名溺水少年，那一次，港记住了雏子冲浪板上的江豚，从此许下愿望，日后要成为助人之人，因此成为了一名消防员。江豚被称作“微笑天使”，是善良的化身，喜欢乘浪起伏、迎风出水。而命运的神秘性和主人公的梦想，都寄托于这个符号，它串起了因果，揭开了秘密。冥冥之中，雏子与港的人生早已互为因果，他们不仅是一对爱人，更是彼此的引导者、成就者。江豚的出现，深化了爱情与生命的关联，让爱超越了分离，生命超越了死亡。

最令人触动的，是片中那些对抗性元素。如，水与火，生与死。水火不相容，却在片中交替出现、“平分秋色”。雏子是冲浪爱好者，向往大海，属于她的符号是“水”，港是消防员，主要工作之一是火灾救援，属于他的符号是“火”；港因为“水”记住了雏子，雏子因为火灾与港相遇，二人都成为彼此的英雄。然而，世事无常，一场生死后，水火互换。港“留在”水中，只能在雏子召唤时显现；雏子发现大楼火灾真相后，为了阻止悲剧，以身涉险、奔赴大火……

对抗与转化，是生命内在的律动，汤浅政明诠释人生，也像他所擅长的动感画风，极致节奏一样，充满了力量，故事的结构正在这力的推动下趋向圆满。水与火的转化，冲破了生死隔阂，让主人公的生命获得前所未有的统一，生命的意义也因此前所未有地清晰。港去世后，每当雏子唱起那首心底的歌，便渐渐找到了港，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她所奔赴的海浪由此扩展成为人生巨浪。终于，这位港心目中的冲浪“英雄”做好了准备，去对面对人生的大海，这对生死相隔的恋人，共乘海浪之上，死生契阔。

奇妙而灵动，是奇迹产生的土壤，整部动画片都闪动着奇思妙想，又那样无迹可求。我们从中看到了奇迹，于是相信；看到了爱情与梦想，于是幸福。故事中，有死亡和分离，带着淡淡的忧伤，我们却并未落泪，似乎所有的悲伤都被奇迹抚平，让一朵朵闪着光的海浪，激越在我们的心间。于是，共同乘浪的，不仅是雏子与港，还有银幕前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