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情境下企业创新绩效要素协同驱动路径研究

2022-09-14 02:39冯立杰闵清华王金凤
科技进步与对策 2022年17期
关键词:吸收能力组态异质性

冯立杰,闵清华,王金凤,张 珂

(1.郑州大学 管理工程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0;2.上海海事大学 自贸区供应链研究院,上海 201306)

0 引言

在经济转轨、社会转型特殊时期,面对西方发达国家的技术封锁,我国企业自主创新短板凸显,亟需破除“低端锁定”桎梏。在中国情境下,企业创新活动的独特性决定企业创新轨迹相较于西方发达国家而言存在本质差异。此外,鉴于外部情境变量需要经过复杂隐蔽的内化过程方可作用于组织内部行为,因此企业创新往往受制度、市场等外部因素及自身资源基础、动态吸收能力等内部因素的多重制约。

从制度基础观看,企业创新深嵌于复杂多变的制度环境中。创新收益外部性、创新过程不可分割性及创新结果不确定性使得制度环境对企业战略选择、创新倾向度和创新绩效具有重要影响[1-2]。知识基础观学者认为,组织可利用的异质性知识决定其发展速度[3]。内部异质性知识是企业创新的基础,创新隐藏性和离散性等特征导致企业仅依赖内部资源难以占据创新制高点。所以,外部异质性知识成为弥补企业内部异质性知识、摆脱资源掣肘、推动企业创新的重要源泉[4-5]。动态能力观学者则认为,外部异质性知识有利于加快企业知识重构,但仅利用外部知识尚不足以实现高创新绩效,还需要重视知识重构和吸收能力对创新绩效的影响[6]。吸收能力在促进知识共享的同时,还会不断解构、转换、吸收并内化外部知识资源,打破知识割裂和创新壁垒,激发创新潜能,持续产生高创新绩效[7]。因此,脱离动态吸收能力,单独考量知识资源有效性有失偏颇。

上述三大理论视角对企业高效创新的诠释存在协同联动关系,即创新是内外部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基于创新多主体互动互补、多因素震荡交织等特征,对单一性、独立性创新绩效影响效应进行研究已不能满足协同创新发展实践需求[8]。已有研究在探究我国企业独特创新问题时,主要从单一理论视角出发,关注各要素对创新绩效的独立影响效应或调节作用,较少通过解构制度环境、异质性知识来源和吸收能力等特殊情境变量考虑其多重并发效应,未形成符合中国情境的本土创新运行路径与范式。

鉴于此,本研究整合制度基础观、知识基础观和动态能力观三大理论框架,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法(fsQCA),探讨产生高创新绩效的制度环境、异质性知识来源和吸收能力的可行性组合,重点聚焦以下问题:①企业创新包括哪些路径?路径间存在哪些联系?哪些路径能够更加高效地激活创新;②在不同制度环境下,是基于内部知识还是充分利用外部知识开展创新?抑或是通过二者组合提升企业创新绩效?对上述问题进行解答,有利于突破我国企业传统创新研究范式,快速弥补“中国智造”短板,提升我国企业自主创新能力。

1 文献梳理与述评

企业资源和能力如何与环境匹配成为企业在动态市场环境中获取竞争优势的研究热点[9]。制度基础观学者认为,制度环境通过创新主体地位确立和创新资源条件创造对企业创新产生影响[10]。知识基础观学者认为企业是“异质性知识的独特集合,知识是企业创新的基础”[11]。根据环境变化持续调整战略、整合企业资源可以避免企业陷入核心刚性,维持企业竞争优势[12]。可见,创新作为企业的一种重要战略行为,在中国转型期独特情境下,整合制度基础观、知识基础观和动态能力观进行情境嵌入式研究,是挖掘创新绩效影响要素的重要思路[13]。制度环境、异质性知识来源和吸收能力间存在相互作用关系。陈怀超等(2020)研究发现,制度环境是否完善直接影响知识交互和知识转换的可实现性与创新效率,而吸收能力则是制度环境影响企业创新的倍增器;王丽平等(2017)基于制度基础观,认为制度环境是企业顺利开展创新的外部保障,不仅可以促进经济资源充分利用,还能促使企业争取更多外部创新资源;Riccardo Crescenzi等[14]认为,知识作为企业创新的资源基础,内部知识基础与外部知识搜寻之间存在互补或替代关系;West等[15]认为,异质性知识来源与吸收能力间存在相互作用关系;Ali等[16]认为,只有通过潜在和现实吸收能力之间的互补,才能有效促进内外部知识资源与外部环境耦合,进而实现交叉创新;付敬等(2014)通过构建知识源化战略、吸收能力对企业创新绩效产出影响的综合性分析框架,认为吸收能力既影响知识资源对创新的作用强度,又受企业创新知识流的影响,且在企业创新不同阶段会产生差异化效能。

可见,脱离独特的中国情境,研究单一要素对创新绩效的影响无法得出全面提升中国情境下企业创新效率的普适性结论。鉴于此,本研究结合制度基础观、知识基础观和动态能力观,运用fsQCA法,探究三者协同联动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机制。其中,制度环境包含正式制度环境和非正式制度环境,异质性知识来源包含内部异质性知识和外部异质性知识,吸收能力包含潜在吸收能力和现实吸收能力,本文重点研究这6个前因条件对企业创新绩效的联动影响。

1.1 制度环境: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

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入,中国制度情境呈现出较高的动态性和不稳定性,企业创新在某种程度上主要受政府主导的非市场化决策的影响[17]。North[18]将制度环境分为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两大类,符合中国情境下制度环境的二元性特征。即一方面基于规则的正式制度比较短缺,另一方面基于关系的非正式制度却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19]。非正式制度能够引导企业形成关系导向型认知管理模式,尤其是当正式制度缺失或失效时,非正式制度将发挥替代作用[20]。科学合理地区分正式制度环境和非正式制度环境有利于规避研究结果的模糊性,对提升中国情境下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本土应用价值。因此,本文将制度环境分为正式制度环境和非正式制度环境加以讨论。

(1)正式制度环境。正式制度包括法律、法规、规则及合约,强调企业从政府获取知识、信息、资金和政策等资源。在中国情境下,政府拥有较大的控制权及资源分配权,制度力量对企业合法性与外部资源获取具有重要影响[21]。为响应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我国各级政府均出台了促进知识交互、保护企业创新不被外部市场侵犯的政策[22-23],这些创新支持政策在为企业带来显性资源优势的同时,也带来诸多隐性优势(杨卓尔等,2013)。此外,企业受政策支持开发的新产品更容易被市场认可[24]。

(2)非正式制度环境。非正式制度包括在长期社会经济活动中形成的习俗惯例、文化传统、伦理道德和价值观念等。组织利用自身关系和网络获取信息知识及资源,其蕴含的一系列原则和规范使企业在不确定环境下仍能实现知识合作与共享。一方面,企业通过复杂关系网络及时获取市场信息,有利于确立正确的市场发展目标;另一方面,企业与外部网络的频繁互动,有利于精准捕捉创新发展机会。所以,企业一般通过构建良好的内部合作环境和外部关系网络,借助非正式制度支持加快企业创新步伐。

1.2 异质性知识来源:内部异质性知识与外部异质性知识

异质性知识作为企业创新的重要源泉,既包括内部异质性知识又包括外部异质性知识。Cassiman等[25]认为,创新绩效与知识来源密切相关,企业过度关注内外部资源任何一个层面均有可能导致知识过时和被锁定;叶江峰等(2015)指出,内外部知识异质性之间存在相互作用关系,二者组合对企业创新的影响至关重要。因此,借鉴已有研究成果,本文将异质性知识来源分为内部异质性知识和外部异质性知识加以讨论。

(1)内部异质性知识。内部异质性知识指企业内部知识结构多样化和差异化程度[26],决定企业识别、消化和利用外部异质性知识的能力[27]。利用多元化内部知识对外部异质性知识进行跨域搜索,有利于缩短知识迭代时间,提高创新资源配置效率,为企业快速创新提供先机(徐蕾等,2019)。一般而言,内部异质性知识应避免将企业束缚在单一技术领域以减少创新风险。苏屹等[28]发现,由于内部研发密度与外部知识搜寻间存在替代效应,因此内部知识基础会弱化外部知识获取的必要性。当潜在吸收能力达到最低阈值时,外部知识来源会部分替代组织内部资源。

(2)外部异质性知识。外部异质性知识指企业合作伙伴在技术知识分布特征方面的差异化程度[29]。现有文献主要从学习与创新、知识协同和动态能力等视角剖析外部异质性知识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基于学习与创新视角的学者认为,外部异质性知识会削弱创新核心刚性和路径依赖[30]。基于知识协同视角的学者却认为,外部异质性知识通过网络知识共享与企业资源协同破除创新思维瓶颈,可以促使企业跃迁至新技术轨道,进而达到激活创新动能的目的[31]。基于动态能力视角的学者则认为,外部异质性知识有利于补齐企业创新资源短板,增强企业对外部环境变化的敏锐度,进而达到准确识别创新机会的目的[32]。

1.3 吸收能力:潜在吸收能力与现实吸收能力

吸收能力在企业利用异质性知识获取竞争优势的迭代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Zahra & George[33]将吸收能力定义为“企业通过获取、吸收、转化和利用知识产生动态能力的一套组织惯例及过程”,并将其划分为潜在吸收能力和现实吸收能力两个维度。遵循这一研究思路,本文亦将吸收能力划分为潜在吸收能力和现实吸收能力加以讨论。

(1)潜在吸收能力。潜在吸收能力主要包括知识获取和知识消化两种能力,有利于促进企业跨越组织与技术边界获取外部知识,进而形成可持续性异质知识[34]。潜在吸收能力有利于企业不断更新知识储备,促进知识集聚和企业有限资源的灵活配置,进而抓住战略机遇[35]。一般而言,专注于知识获取和知识吸收的企业能够不断更新知识储备,但有可能因成本过高而难以从创新中获益。相反,专注于知识转化和开发的企业虽会获得短期收益,但有可能落入能力陷阱而难以应对环境变化[36]。

(2)现实吸收能力。现实吸收能力包括知识转换和知识应用两种能力,其通过产品开发和应用获取创新收益,相较于潜在吸收能力而言作用途径更直接[37]。企业仅拥有碎片化知识资源难以提升创新绩效,只有将交叉领域的技术知识重组为新知识体系,产生“杂交或协同效应”,才能高效塑造企业核心竞争力,这一过程的关键取决于现实吸收能力[38]。潜在吸收能力有利于企业接受外部知识,而现实吸收能力则有利于企业利用知识库提升价值创造效率[39]。

1.4 研究框架与推论

1.4.1 研究框架

本文梳理已有文献发现,制度环境、异质性知识来源和吸收能力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重要影响,且国内外已取得丰硕研究成果。然而,囿于线性因果关系思维定式,已有文献大多是单一因素对创新绩效影响机制或中介作用的分析,而对多重因素协同联动影响创新机理的探讨较少,仅凭单一变量净效应难以系统解析创新绩效的复杂形成机制及相关路径。因此,本文运用组态理论对中国情境下创新绩效要素协同驱动路径进行深入分析。组态理论假定组织属性与环境间存在双向因果环和非线性关系,认为社会实体部分之间的互动决定其意义,不能对其进行孤立分析[40]。另外,组态分析基于因果关系的复杂性,关注组织整体理念,克服传统线性回归分析法的局限性,侧重于研究要素间的相互作用关系,认为若干前因条件形成的不同高阶组态可能引致等价结果。基于组态理论,本文构建由若干要素构成的组态组合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研究框架Fig.1 Research framework

1.4.2 研究推论

QCA主要包括以下两种假设:第一,并发因果关系,即由相互依赖和不同组合的前因条件构成多重并发因果关系;第二,等价性,即存在产生同一特定结果的多种组合[41]。本文基于QCA法,探究中国情境下创新绩效要素协同驱动路径,从影响要素协同驱动路径的前因变量并发因果关系(组合性和等价性)两个方面设定相关推论。

(1)组合性观点认为,导致复杂社会现象发生的前因条件并非独立存在且呈相互影响关系[42]。本文认为,创新成果转化离不开知识吸收能力且受企业制度环境的影响,因此不能脱离特定中国情境和动态吸收能力探讨某类知识来源的有效性。Fosfuri等[39]认为,内外部异质性知识间存在替代或互补关系,且具体关系类型及强度取决于情境因素;曾德明等[38]指出,能否有效利用交叉领域异质性信息创造价值取决于企业内部吸收能力。本文重点探讨制度环境、异质性知识来源和吸收能力3个维度组态对创新活动的影响,进而探究高创新绩效驱动路径。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组合性):创新绩效高低取决于制度环境(正式和非正式制度)、异质性知识来源(内部和外部知识异质性)、吸收能力(潜在和现实吸收能力)所形成的组态。

(2)等价性,即多种路径(组态)可能引致的相同结果,而非仅具有唯一的最优解。本文认为,企业只有将中国产业转型期的市场和政府等多元制度、复杂环境与自身资源相耦合,强化异质性知识来源和吸收能力,才有可能获取高创新绩效。付敬等认为没有任何一种创新战略适用于所有企业,也没有任何企业能够通过一种创新战略始终保持竞争优势。不同创新要素间存在互补、替代或抑制关系。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等价性):在制度环境(正式和非正式制度)、异质性知识来源(内部和外部知识异质性)、吸收能力(潜在和现实吸收能力)三重要素中,存在多种能够产生高创新绩效的组合形式。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方法

定性比较分析法(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QCA)由美国社会学家Ragin提出,该方法聚焦于组态效应,以集合和布尔代数等技术手段为基础,剖析复杂社会现象的形成原因、组合路径和影响方式,并基于集合论思想提出相关实践启示。QCA既适用于10或15以下的小案例研究,也适用于10或15~50之间的中等规模样本,还适用于超过100案例数的大规模样本[43]。QCA将案例导向型定性方法和变量导向型定量方法有机融合,兼顾研究深度和广度,成为有效解决管理、营销及信息管理系统复杂因果关系的一种重要工具。

本文选取QCA的原因如下:第一,QCA更关注要素间的组合影响,有助于探究多个前因条件构成组态与结果间的复杂因果关系;第二,QCA具有等价性,能够识别驱动创新绩效的不同作用路径。相较于传统单一线性分析法,QCA得出的结论更能解释复杂社会现象之间的内在联系,可以更好地指导社会实践。本文采用QCA中的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法(fsQCA),对分析条件进行0~1之间任意数值校准,本文中的变量均是表示程度的连续性变量。

2.2 数据选取与变量测量

2.2.1 数据选取

本文通过问卷调研收集所需数据,借鉴已有成熟量表,经过反复修正形成适合本研究情境的调研问卷。由于制度环境对创新绩效的作用机制受高管决策感知的影响,所以本文将企业或创业团队高管作为受访对象。遵循QCA对样本案例选取的原则,即“保证案例总体充分同质性和案例总体最大异质性”,调研企业包括软件研发、电子通信、生物制药和生产制造等行业,覆盖我国东、中、西部地区36个城市。本次调研共发放问卷203份,回收有效问卷143份,有效问卷回收率为70.44%,样本数量超过64个,能够有效避免因案例数量和条件数量未达到良好平衡而产生的有限多样性问题,样本信息见表1。

表1 样本特征Tab.1 Sample characteristics

2.2.2 变量测量

QCA分析将变量划分为前因变量和结果变量,分别对应传统回归分析法中的自变量和因变量。本文将制度环境、异质性知识来源和吸收能力作为前因变量,将创新绩效作为结果变量,采用Likert5分制量表获取。①制度环境:参照Gao & Xu等[24]的研究,采用4个题项测量正式制度环境,采用3个题项测量非正式制度环境;②异质性知识来源:参照叶江峰等(2016)的研究,分别采用4个题项测量内外部知识异质性;③吸收能力:参照Zarha & George的研究,分别采用4个题项测量潜在和现实吸收能力;④创新绩效:参照Bell等[44]的研究,采用4个题项对其进行测量,各变量测量题项见表2。

表2 构念测量、信效度分析结果Tab.2 Construct measurement,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analysis

2.2.3 信效度分析

本文对143份有效问卷进行信效度分析,结果见表3。从中可见,各因子的Cronbach' α值均大于0.8,表明内部一致性较好,信度通过检验。同时,利用AMOS软件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发现,各题项因子载荷值均大于0.7,符合聚合效度要求。另外,模型拟合度指标分别为χ2/DF=1.348、GFI=0.814、IFI=0.960、CFI=0.959、NFI=0.861、RMSEA=0.054,表明变量间区分效度较好。综上可见,量表整体信效度能够满足本文研究要求,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及相关系数矩阵见表3。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及相关系数矩阵Tab.3 Descriptive statistical analysis and correlation coefficient matrix of research variables

2.2.4 变量校准

在进行QCA分析前需对原始数据进行校准,赋予研究条件和结果集合隶属关系。变量校准需设置以下3个锚点:完全隶属于某一集合的门槛值、完全不隶属于某一集合的门槛值以及作为分水岭存在的交叉点。校准后,各变量集合隶属介于0~1之间,锚点设置需结合实际情况,超越样本有限信息,而非局限于案例本身。本文借助Likert量表,参照Fiss等[42]的校准方法,将6个条件变量与结果变量的3个锚点分别设置为上4分位数、下4分位数及二者均值。

3 数据结果分析

本文使用fsQCA3.0软件分析143家样本企业创新绩效数据,识别驱动高创新绩效的组态。在实际操作中,依据样本规模设置频数阈值应至少保留75%的案例数据,一致性阈值设定需综合研究目标、分析层次和样本规模等,一般应设置在0.75以上。因此,本文将频数阈值设置为1,一致性阈值设置为0.80。参考杜运周等[43]的建议,本文将PRI一致性阈值设置为0.70,以避免出现“同时子集关系”并由此造成同因异果问题。

3.1 单因素必要性分析

在进行组态分析前,先检验单一前因条件是否为结果的必要条件,本文将构成结果必要条件的一致性水平门槛设置为0.9,结果见表4。从中可见,各变量前因条件一致性水平均低于0.9,不构成必要条件。这意味着,单个制度环境、异质性知识来源和吸收能力对创新绩效高低的解释力较弱,无法构成充分条件,假设H1得到验证。由此可见,创新绩效高低取决于多项前因要素形成的复杂组态,其原因往往具有多元性,而非由单一要素决定。所以,为实现高创新绩效,企业应打造完备的创新生态系统。

表4 单因素必要性分析结果Tab.4 Single factor necessity analysis

3.2 组态分析

本文运用fsQCA软件探究上述6个前因条件产生高创新绩效的组态,得出3种解:复杂解(不包含逻辑余项)、中间解(仅纳入符合理论方向预期和经验证据的逻辑余项)、简约解(包含全部逻辑余项,但不进行合理性评估)。其中,若前因条件同时出现在简单解和中间解中,则其为核心条件,对结果存在重要影响;若前因条件仅出现在中间解中,则其为边缘条件,发挥辅助作用。解读fsQCA分析结果有两项关键指标:一致性(Consistency)指标用来衡量该前因条件是结果变量必要条件的强度;覆盖度(Coverage)指标反映某一组态所能解释结果的样本比例,用于衡量某一组态与结果变量的相关性(见表5)。

由表5可知,通过组态分析产生3条高创新绩效驱动路径,一致性指标分别为0.913、0.881和0.804,说明3种组态均为高创新绩效的充分条件,假设H2得到验证,即制度环境、异质性知识来源、吸收能力存在多种能够产生高创新绩效的组合关系,且不同组合之间具有等价性。另外,模型解覆盖度为0.274,表明3条路径解释了27.4%的高创新绩效样本。进一步,本文对产生高创新绩效的3条路径进行深入分析。

表5 产生高创新绩效的组态结果Tab.5 Configuration of high innovation performance

(1)政府主导下依托外部知识—吸收能力的探索式创新驱动型路径。EKH*PAC*RAC*FIE。即在完善的正式制度环境下,企业兼具较高的外部知识异质性和吸收能力,可以驱动产生高创新绩效。在这一路径中,正式制度环境、外部异质性知识和现实吸收能力为核心条件,潜在吸收能力发挥边缘作用。在完善的正式制度环境下,政府财税政策、专项资金投入等创新支持手段能够有效削弱“价格溢出”和“知识溢出”造成的负面影响,激励企业高效创新。另外,健全的知识交互环境有利于企业从外部获取海量知识,并将更多精力聚焦在外部资源上,通过增强自身知识转化和利用能力抢占创新先机。在该路径下,企业往往倾向于超越现有知识基础开发新产品、涉足新领域,通过转换和利用新知识实现探索式创新的跨越式提升。

(2)关系主导下依托外部知识—吸收能力的探索式创新驱动型路径:EKH*PAC*RAC*~FIE*IIE。即在缺失正式制度环境条件下,若非正式制度环境完善,且企业具备较高的外部异质性知识和吸收能力,同样可以产生高创新绩效。在该路径中,非正式制度环境、外部知识异质性和潜在吸收能力作为核心条件,而现实吸收能力则发挥边缘作用。由于缺乏完善的正式制度环境及规范高效的知识交互环境,导致企业从外部网络获取知识的动力和效率不足。然而,完善的非正式制度环境能弥补这一缺陷,使企业充分利用关系网络获取信息、知识和资源,构建创新知识基础,此时潜在吸收能力在吸收、内化外部知识过程中发挥核心作用。在该路径下,丰富的外部异质性知识为企业创新提供了基础,企业依然能够跨越现有知识基础开展探索式创新,从而产生高创新绩效。

(3)关系主导下依托内部知识-吸收能力的利用式创新驱动型路径:IKH*~EKH*RAC*~FIE*IIE。即在完善的非正式制度环境下,企业具备较高的内部异质性知识和现实吸收能力,可以驱动产生高创新绩效。在该路径中,非正式制度环境、内部异质性知识和现实吸收能力作为核心条件,发挥核心作用。在该路径下,企业外部知识资源匮乏且缺乏完善的正式制度环境,因此大多数企业都会选择比较稳健的方式,以现有知识为基础开展利用式创新,通过现实吸收能力利用和转换内部异质性知识,持续改进现有产品设计,拓展现有知识技能,为现有客户群体提供更加优质的服务。该路径表明,即便企业并不拥有丰富的外部异质性知识,也可能缺乏完善的正式制度环境保障,但仍可以通过提升现实吸收能力,利用非正式制度环境优势,基于内部异质性知识实现利用式创新,从而产生高创新绩效。

比较路径(1)和路径(2)可知,企业兼具较高的外部异质性知识和吸收能力将会持续产生高创新绩效,且外部异质性知识和吸收能力之间具有较强的互补性。此外,在正式制度环境缺失情况下,非正式制度环境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有效代替正式制度环境,为企业实现探索式创新并产生高创新绩效提供保障。比较路径(2)和路径(3)发现,异质性知识来源涉及的两个维度存在替代关系,即如果非正式制度环境完善、企业吸收能力强,则可利用外部异质性知识或内部异质性知识分别实现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从而产生高创新绩效。根据表5可知,路径(1)、(2)、(3)的覆盖度分别为0.537、0.212和0.134,可知路径(1)能够有效激活企业创新,大部分企业通过路径(1)实现高创新绩效。并且,唯有路径(1)具备完善的正式制度环境要素,这一结果充分说明中国情境下政府在企业创新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4 结语

4.1 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143家企业数据为样本,立足于中国情境,从制度环境(正式和非正式制度)、异质性知识来源(内部和外部知识异质性)和吸收能力(包括潜在和现实吸收能力)层面出发,利用组态分析和fsQCA法,整合上述3个层面6个前因条件研究变量,探讨影响企业创新绩效的多重并发因素和因果复杂机制,得出如下研究结论并提出相应管理启示。

(1)“内外兼修、融会贯通”方能占据创新制高点。本文整合知识基础观、动态能力观和制度基础观,得出3条驱动企业高效创新绩效的路径,发现单一要素难以产生高创新绩效,企业需要基于特定情境因素与自身特征进行创新。本文不仅验证了前述组合性假设H1,同时也解释了以往关于创新绩效驱动路径研究结论不一的争论,这与叶江峰(2016)、West等[15]、Cassiman等[25]的研究结论一致。

依照创新绩效驱动机制,将中国情境下创新绩效要素协同驱动路径划分为3种类型:政府主导下依托外部知识-吸收能力的探索式创新驱动型路径、关系主导下依托外部知识-吸收能力的探索式创新驱动型路径和关系主导下依托内部知识-现实吸收能力的利用式创新驱动型路径。其中,第一条路径需要正式制度环境、外部异质性知识和吸收能力的联动匹配,即在正式制度环境情境下,政府为企业实现知识交互提供政策支持,在现实吸收能力发挥核心作用的条件下,可使企业充分利用资源优势实现探索式创新[45]。第二条路径需要非正式制度环境、外部异质性知识和吸收能力的联动匹配,即非正式制度环境促使企业采用关系导向型认知管理模式,在潜在吸收能力发挥核心作用的条件下,企业可通过汲取丰富的外部资源实现突破式创新(冯立杰等,2019)。第三条路径需要非正式制度环境、内部异质性知识和现实吸收能力的联动匹配,从而产生利用式创新,常发生于外部知识同质化程度较高且正式制度环境不完善的企业,该类企业大多基于内部知识基础开展相对稳健的渐进式创新。

(2)“相辅相成、互补替代”方能提升创新绩效。本文运用fsQCA法探究影响创新绩效组态内部各要素间的替代性和互补性。通过分析发现,异质性知识和吸收能力相辅相成,共同驱动企业产生高创新绩效。同时,正式制度环境和非正式制度环境在提升创新绩效方面可以相互替代。在完善的非正式制度环境条件下,内部异质性知识和外部异质性知识同样可以相互替代,这与Laursen[3]、叶江峰(2016)和Fosfuri等[39]的观点一致。

(3)组合关系无定势、殊途同归无定向。本文验证了前述基于等价性的假设H2,即在制度环境、异质性知识来源和吸收能力三重要素中,存在多种能够产生高创新绩效的组合关系。通过分析发现,在不同制度环境和内部资源基础条件下,企业既可以选择充分利用外部异质性知识开展探索式创新,也可以选择在原有内部异质性知识基础上开展利用式创新。虽然QCA分析结果给出3种高创新绩效组合,且不同组合对应不同创新路径并具备不同的创新导向,但最终结果均会产生高创新绩效。

4.2 贡献与意义

4.2.1 理论贡献

(1)有别于以往研究大多从制度环境、知识来源和吸收能力单一层面对创新绩效净效应的探讨,或仅将其它要素作为调节变量与中介变量的做法,本文采用fsQCA分析法,系统研究制度环境、异质性知识来源和吸收能力不同维度耦合组态效应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多重组合路径,探究不同制度情境和资源能力基础下的企业创新战略选择,识别中国情境下企业获取高创新绩效的“制度-知识-能力”组态,丰富了企业创新绩效相关理论研究。

(2)本文立足于中国情境,剖析面向高创新绩效的中国情境变量及其对创新的使能效应,结合我国制度环境发展呈现的不稳定性、二元性和区域性特征,将制度环境划分为正式制度环境和非正式制度环境,探究适合中国企业创新绩效提升的路径,拓展了中国情境下企业创新特色理论与实践研究体系。

(3)在方法选择上,本文采取区别于传统回归分析法的QCA方法。企业创新是环境、资源和能力的动态匹配过程,其权变性特征决定难以判断各要素优劣,基于各要素相互独立假设的回归分析法难以解决中国情境下创新绩效要素协同驱动路径问题,组态视角QCA方法提供了更符合中国情境管理实践的方法选择,对提升我国企业创新绩效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4.2.2 实践意义

(1)本文证实内外因素协同联动效应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战略支撑作用。因此,企业应基于中国情境,考虑自身内在资源与具象创新环境之间的耦合匹配关系,差异化部署异质性知识获取网络并选择合适的创新路径。

(2)本文回应了立足本土创新实践,坚定制度自信的根本意义。根据组态分析,正式与非正式制度环境在解释创新活动时存在替代效应,表明产生创新绩效的模式并非千篇一律。对于政府部门而言,要立足于本土实践和区域经济特征,探讨适合我国企业开展高效创新、精准创新的制度环境;对于企业而言,应正确对待外部环境的复杂性,走好中国道路。

4.3 不足与展望

本文存在如下不足:①考虑到QCA法对前因条件数量的限制,本文将制度环境划分为正式和非正式制度环境,未来可将其细分为认知、管制、规范等更多维度,从而提升研究结论的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②QCA方法虽然克服了传统线性回归分析视角的局限性,但并非尽善尽美,未来还需要采用其它定量研究方法与QCA方法相结合,进一步丰富中国情境下创新绩效要素协同驱动路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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