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霞,王迎香
(1.石河子大学 师范学院, 石河子 832003; 2.集美大学 师范学院, 厦门 361021)
教育与收入不平等问题长期受到社会学、教育学、经济学等领域学者的广泛关注。有研究发现,较高的教育水平有助于减少个人收入受社会外部因素的限制,使那些在社会结构中处于弱势的群体获得更高的收入[1-2]。也有研究认为,社会资源的劣势会从职业生涯开始就不断对个人收入增长产生负面影响,即使接受了较高程度的教育,收入不平等也会持续存在。在我国,城乡不平等被视为收入不平等的根源,高水平教育的获得能否缓解城乡类型差异带来的收入不平等?随着生命历程理论被引入此类研究,研究者能以纵观整个生命发展过程的视角来研究群体收入不平等,探讨收入不平等的生命历程模式。本研究基于生命历程理论,使用纵向调查数据,借助增长曲线模型(Growth Curve Model,GCM)构建高等教育获得、城乡类型影响下不同群体的收入增长轨迹,以分析群体内部收入不平等随年龄分布的模式,在区分城乡类型下进一步讨论高等教育获得对城乡居民收入不平等的影响,以期更加全面地把握高等教育与我国城乡收入不平等之间的联系,为应对城乡收入不平等问题提供政策依据。
高等教育获得与收入不平等问题联系紧密。20世纪60年代,舒尔茨在人力资本理论中论述了教育与个人收入之间的关系,个体可以通过教育累积人力资本以提高收入,受教育机会与受教育程度的差异成为研究群体间收入不平等的重要内容。长期以来,大量研究者聚焦于高等教育获得与收入不平等关系的研究。基于研究视角的不同,已有研究可以分为静态视角和动态视角。在收入不平等的静态研究中,部分研究者致力于高等教育获得回报率的测算,比较不同影响因素下个人教育收入回报的差距,如性别[3]、地区[4]、家庭背景[5]和城乡类型[6]等。还有部分研究者考察了高等教育影响下收入不平等随时期变化的情况,进而分析收入不平等如何同社会发展紧密联系。然而,这些研究大多基于某个或多个截面数据进行分析,始终将个人视为单独的点,未能揭示不同受教育群体的收入不平等随年龄变化的动态过程。
相较于收入不平等的静态研究,收入不平等的动态研究还属于一个较新的研究领域,国内研究少有涉及。近年来,随着社会学家将微观层面的分析单元从“个人”转向关注“轨迹”,越来越多的国外研究者开始将生命历程理论框架引入收入不平等研究。该理论最早运用于有关移民的研究,随后向健康、收入等领域不断扩展。例如,Elman发现优越的社会阶层出身有助于较早获得高等教育,而更早完成高等教育的学生会取得职业生涯的开局优势,并对其工资增长产生持续性和累积性的影响[7]。在构建生命历程理论框架的基础上,Cheng提出了工资不平等的内部模式,即收入不平等在一个群体的生命历程当中发展的方式[8]。在另一项研究中,他发现在美国白人男性中,高教育水平的劳动者会更快增加个人收入,而低教育水平的劳动者在一生中都会经历经济前景的恶化影响,与高等教育有关的工资累积优势随着队列变化正在变得越来越重要[9]。
城乡类型是影响劳动者收入不平等的重要因素,已有研究显示出高等教育获得对城乡收入回报具有显著的差异性影响。一些研究发现高等教育获得加深了城乡之间的收入分层,证明城镇高等教育收益率大于农村[10]。有些研究则认为城乡居民高等教育的收益差距关系是复杂的。马文武发现,在国家包分配政策影响下,1996年前城乡高等教育个人投资收益并无明显差距,其终身收入受益比是类似的[11]。司秋利和张涛利用无条件分位数回归发现,在某些分位数上,农村高等教育收益率显著高于城镇居民[12]。此外,也有研究者分析了高等教育获得对农村和城市内部收入不平等的推动作用。如肖琴等为深入分析高等教育获得对农村学生长期收入回报的影响,采用CFPS 2012年截面数据,按年龄将研究对象划分为5个组别,利用PSM方法证明受过高等教育者收入持续高于同年龄阶段的未受过高等教育者,且高等教育获得对收入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明显[13]。
根据已有研究可以发现,我国目前关于高等教育获得与个人收入不平等关系的研究主要使用截面数据,探讨高等教育获得对收入不平等的静态分布状况的影响,鲜有研究讨论收入不平等在生命历程中分布的总体模式。此外,国外有关收入不平等总体模式的研究大多基于本国(或本地)的实际情况进行研究,因而结合我国城乡不平等的现实情况进行研究具有独特意义。本文以生命历程理论为视角,结合我国城乡二元的现实状况,利用追踪面板数据,运用增长曲线模型模拟在高等教育获得和城乡类型影响下个人收入轨迹随年龄增长的分化情况,探究群体内部收入不平等的变化状况,并进一步分析高等教育获得是否打破了城乡类型导致的生命历程中的收入不平等。收入不平等的生命历程模式对帮助人们了解收入不平等是如何在生命历程中发展的具有重要意义,通过将高等教育获得和城乡类型引入收入不平等历程,研究将有助于明确高等教育获得和城乡类型对个人终身收入增长趋势的作用,把握群体收入不平等在各个年龄阶段的分布状况,为有针对性地预防阶段性相对贫困提供理论依据。
生命历程理论将时间、背景和过程引入对人类生活和发展的研究当中[14],关注随着时间演进社会文化与社会结构的历史性变迁对个体所扮演的社会角色和经历的事件产生影响的过程[15]。该理论的关键机制涉及3个方面:一是决定某个体或群体发展路径的社会子系统、社会结构和社会制度(如学校、职业结构、历史时期);二是生活经历(如工作经历、资源积累);三是社会群体和社会角色(如性别)[16]。借助年龄等时间概念,生命历程理论可以基于这些因素广泛构建不同群体的生活,构建的核心在于关注个体生活中特定时间的事件,以及事件影响下未来行为的持续性变化[17]。在生命历程理论支撑下,研究者得以探讨社会语境下收入不平等的生命历程轨迹。
累积优势是生命历程理论的基本属性之一。累积优势理论认为个体或群体的初始资源优势会随着时间持续累积[18],这也意味着相对优势导致的不平等也会随着时间而累积。累积优势具有两种形式,在严格意义上可以描述为不平等随时间扩大的趋势,在布劳-邓肯模型中则是指群体间的不平等持续稳定存在的一种基本状态,并不强调不平等随时间增加[19]。同时,优势累积不是在各个领域独立运作的,而是跨领域的,来自一个领域的优势有可能延展到生活的各个领域。这意味着那些在进入劳动力市场前就已经从其他领域取得了优势资源的群体,在职业生涯初期也会获得相对的就业优势,并有可能获得更高的工资增长率。在地位获得模型中,布劳-邓肯将教育视为会塑造个人初期职业成就的社会因素。已有研究发现,教育水平不仅会对初职地位获得产生显著影响[20],还能显著减少个体初职就业的时间[21],从而降低以失业状态进入劳动力市场时面临的长期负面影响的风险[22]。与之相对,那些教育水平较低的群体,很有可能陷入更为低缓的工资增长曲线。
假设1: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的初始收入高于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随着年龄的变化,受过高等教育群体与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的收入不平等状况会不断维持或扩大,这在城市与农村一样。
城乡居民收入不平等长期存在于社会发展当中。作为中国最基本的不平等结构,城乡类型带来的初始差异也有可能外溢到劳动力市场当中,导致城市劳动者与农村劳动者的收入不平等长期存在乃至持续扩大。从现实状况来看,无论是在早期资源累积还是在未来发展机会上,农村供给都远远低于城市,农民、农民工等被作为弱势群体长期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在优势累积的作用下,这些初期的差异会随时间的变化在劳动市场不断强化,导致收入不平等的长期存在。
假设2:城市居民收入初始水平高于农村居民,随着年龄的增长,农村居民与城市居民的收入不平等状况会不断维持或扩大。
高等教育获得也会促进农村与城市内部居民的收入分层,但接受高等教育能否帮助农村居民打破城乡间的限制,破除农村受过高等教育群体与城市受过高等教育群体之间的收入不平等?仅从大学生初职就业来看,主要存在两种观点:一是农村籍的大学生在就业起薪、就业效率、就业质量上均明显低于城市籍的大学生[23];二是城乡背景虽然会提高城市高校毕业生落实工作的概率,但对起薪水平没有显著直接影响[24]。通过先前的文献综述也可以发现,城市和农村的高等教育收益差距呈现较为复杂的变化状况。
假设3:随着年龄增长,高等教育获得未能打破城乡收入不平等,城市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收入与农村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的收入不平等持续累积。
假设4:随着年龄增长,高等教育获得打破了城乡收入不平等,城市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收入与农村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收入无明显差异。
研究数据来源于“中国健康与营养调查”(China Health and Nutrition Survey,CHNS)。该项调查是自1989年开始的一项追踪调查,最新数据截至2015年,已持续记录了中国居民26年的健康、营养行为和状态,以及家庭和个人经济等社会状况。考虑到目前还未有更为长期性的追踪数据来访问个人在生命历程当中的收入变化状况,研究尽可能地保留了CHNS所有年份的数据(1989、1991、1993、1997、2000、2004、2006、2009、2011、2015年),以呈现个人或群体的收入变化轨迹。由于部分省份加入调查时间较短、样本个体死亡等原因,调查次数不尽相同,本研究只保留了追踪数据达到3次及以上的样本,剔除缺失数据,保留年龄处于16岁到69岁之间的样本,最终得到有效样本28 509个。
1.被解释变量
个人收入作为因变量,主要采用个人年总收入作为衡量指标。该指标由商业、农业、渔业、园艺、畜牧业经营性收入以及非退休与退休工资性收入七部分组成,考虑到通货膨胀的影响,采用CHNS中利用物价指数换算后的收入数据并取对数。
2.解释变量
年龄、高等教育获得和城乡类型作为自变量。(1)年龄。采取中心化处理,即年龄减去平均年龄(38.194 22,尽可能保留了多位小数)。这种处理不仅有利于获得整个数据收集阶段的平均增长率,还能最大程度降低年龄与年龄平方之间的相关性,从而使实证估计更为稳健。(2)高等教育获得。考虑到城乡教育差距主要体现在初中毕业分流阶段,为更好地体现出城乡差异,将“最高教育水平达到大专及以上”的个体界定为受过高等教育群体并编码为1,“初中、高中、中等技术学校以及职业学校毕业”的个体为未接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编码为0,所有仍处于上学状态的样本被剔除。(3)城乡类型。采用城乡居住地为衡量指标,该指标能反映个体实际社会资源占有状况,更符合城乡居民生活的现实状况,将“城市居民”编码为1,“农村居民”编码为0。
3.控制变量
为获得更为合理、有效的结果,研究还纳入了控制变量。已有控制变量均为分类变量:(1)性别。“女性”编码为1,“男性”编码为0。(2)地区。划分为东、中、西部地区,分别编码为1、2、3。(3)工作职业。技术管理性职业包括“高级专业工作者和管理者”编码为1,普通职业包括“一般工作人员、渔、农、猎人等其他工作者”编码为0。(4)工作单位。根据单位性质划分,参照徐佳舒和段志民[25]的做法,将来自“政府机关、国有事业单位和研究所、国有企业、集体企业”的集体或国有性质单位编码为1,将“家庭联产承包农业、私营企业、三资企业”等具有私人性质的单位编码为0。(5)队列。将样本中的所有队列以10年为间隔,按时间先后分别编码为1~8。具体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从表1可见,城市居民的收入、教育、工作职业都明显优于农村居民。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增长曲线模型能够识别个人随时间变化的发展轨迹与群体性特征,是分层线性模型(Hierarchical Linear Model,HLM)在纵向数据中的应用。相较于以往个体变化研究采用固定时间对个体差异进行区分的方法,增长曲线模型考虑了个体之间变化率的差异性[26],允许研究的个体数据处于不同时间间隔当中,拥有不同的测量次数。
增长曲线模型分为两层,第一层属于重复观察模型,分析个体随年龄变化的收入获得情况,具体如下:
(1)
第二层模型是第一层模型中系数π0i、π1i和π2i各自建立的模型,如下:
(2)
π1i=β10+β11edui+β12urbani+β13edui*urbani+ω1i
(3)
π2i=β20+β21edui+β22urbani
(4)
其中,edu表示个体是否接受过高等教育;urban表示个体的城乡类别;Zj表示性别、地区、队列等不随时间变化的控制变量;βpq(β00~β03,β10~β13,β20~β22)代表固定效应模型参数;ω0i和ω1i分别代表了截距和线性模型的随机效应。
对不同时期的城乡居民状况进行T检验分析(见表2),样本城乡居民在收入、高等教育获得上均表现出显著的差异。相较于农村居民,城市居民在收入和高等教育获得的优势随着时间变化而不断扩大。
表2 各时期城乡差异T检验结果
在添加控制变量的基础上,研究在模型1加入年龄、年龄平方、高等教育获得与城乡居住地变量,并在随后的几个模型中逐步加入解释变量的交互项,深入探讨群体间的收入轨迹差异变化,结果见表3。
表3 高等教育获得、城乡居住地与个人收入增长曲线表
续表
模型1结果显示,城市居民收入水平高于农村居民,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收入水平优于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在固定效应模型中,受过高等教育群体要比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的收入高0.333(P<0.001),城市居民比农村居民的收入高0.197(P<0.001)。年龄参数从模型1至模型5均为正,表示个体收入随年龄的增加而增加。年龄平方参数为负,显示收入增长的加速度为递减状态。
模型2增加了高等教育获得×年龄、高等教育获得×年龄平方的交互项。模型结果显示,在控制其他变量保持不变时,高等教育获得的固定效应参数仍然显著为正(0.286,P<0.001),高等教育获得与年龄交互项参数为0.014(P<0.001),与年龄二次项交互项参数为0.001(P<0.001)。这意味着,随着年龄的增加,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的收入增长速度要显著高于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根据模型2估计结果可看出,高等教育获得不仅影响收入的初始水平,还会影响收入随时间的变化率,导致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收入始终高于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显示出高等教育获得对收入的优势累积作用(如图1),部分验证了研究假设1。
图1 不同教育群体收入随年龄变化趋势
模型3考察了城乡居住地×年龄、城乡居住地×年龄平方的交互项对个人收入的影响。结果显示,城乡居住地的固定效应参数依然显著为正,城乡居住地×年龄的交互影响为0.008(P<0.001),城乡居住地×年龄平方交互项显著,但参数较小,表明城市居民的收入增长速度要高于农村居民,城乡居住地对个人收入的影响随年龄增加而增加。具体变化轨迹如图2所示。在控制其他变量后,城市居民初始收入高于农村居民收入,城乡居民收入不平等存在于整个年龄阶段,研究假设2得到了验证。
图2 城乡群体收入随年龄变化轨迹
在不同居住地,受过高等教育群体与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之间的收入是否也存在差异?为此,研究在表3的模型4中加入了高等教育获得×城乡居住地的交互项进行估计。结果显示,城乡居住地、高等教育获得对个人收入仍然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高等教育获得×城乡居住地交互项系数则显著转换为负数。也就是说,在平均年龄下,当城乡居住地为0(农村)时,高等教育获得对农村居民收入影响显著为正,表明农村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相比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收入增加了0.567;当城乡居住地为1(城市)时,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比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的收入高0.226,低于农村居民收入参数。
在模型5中,研究还深入考察了高等教育获得×城乡居住地×年龄交互项的作用。结果表明,高等教育获得×城乡居住地×年龄交互项对个人收入具有显著正向影响(0.019,P<0.001)。考虑到该交互项的复杂性,将样本划分为城市和农村子样本进行模型回归,以明晰收入变化情况。结果显示,城乡子样本内高等教育获得×年龄交互项对收入均有显著正向影响;从高等教育获得×年龄平方交互项来看,只有农村居民的高等教育获得会随年龄对收入增长产生加速作用(0.001,P<0.01),效果显著但微弱(见表3)。
图3呈现了表3城乡子样本的收入变化轨迹具体状况。在城市与农村内部,受过高等教育与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的收入不平等随年龄增长不断扩大,且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状况更为突出。具体来看,农村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收入增长率最低,城市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次之,城乡间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的收入不平等随年龄的增加而增加;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收入增长率最高,且城市与农村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的收入增长轨迹基本一致。上述结果表明,城乡类型对受教育程度低的居民收入影响更大,接受高等教育有助于农村居民突破城乡居住地的限制,减少城乡居民间的收入不平等,研究假设4得到验证。对于农村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来说,由于农村经济发展缓慢、优质就业岗位供给不足,他们既难以同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竞争就业机会,也未能获得与城市居民同等广阔的就业市场,收入劣势随时间增加最为明显。
图3 城乡居民高等教育获得与收入变化轨迹
为进一步证实结论的可靠性,将解释变量进行替换。研究将解释变量城乡居住地替换为城乡户籍,考虑到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大量人口向城市转移,户口类型也随之变化,尽可能将每次调查时的户口实时调查结果作为数据,将调查户口数据基本缺失的1989年和1992年从样本中剔除,并再次建立增长曲线模型。结果如表4所示,各个解释变量及其交互项的估计系数显著性与方向同先前结果基本一致,表明本研究结果具有较强的稳定性。
表4 高等教育获得、城乡户籍与个人收入增长曲线表
续表
收入不平等不是某个时间点上的静态比较,而是沿着生命轴不断发展变化的,是一种按年龄分布的模式。国内有关收入不平等的研究通常采用横截面调查数据,少有研究关注到收入不平等随年龄变化的趋势。国外虽有研究聚焦于生命历程的收入不平等,但却无法与我国国情相结合,不能提供具有本土借鉴价值的研究结论。考虑到中国城乡收入不平等的现实状况,本研究依据CHNS 1989年至2015年共10轮历时26年的追踪调查数据,采用增长曲线模型分析高等教育获得、城乡居住地影响下不同群体的收入变化轨迹分化状况,及其收入不平等随年龄变化的趋势,并通过分样本回归,验证了高等教育获得对打破生命历程中的城乡收入不平等的影响。
第一,在生命历程中,高等教育获得不仅会对初始收入产生影响,还会影响收入增长率,促使受过高等教育与未受过高等教育群体收入不平等随年龄的增加而增加,这种收入不平等在城市与农村内部也存在,显示出高等教育获得对个人收入增长的优势累积效应。已有研究发现,高等教育获得与个人就业水平息息相关。由于劳动力市场通常有准入制度,雇佣者通过识别劳动者的受教育水平,将不同教育程度的群体划分到不同层次的职业轨道,致使个人收入沿着不同收入增长趋势发展。先前研究也表明,教育会对个人初期就业乃至未来职业发展产生影响,当个体受教育水平越高,就越容易从事精英阶层的职业[27],同时受教育水平越高也会使其在全球化背景下具有全球胜任力,职业地位更稳固[28]。
第二,相对于城市居民,农村居民在各个年龄阶段的收入均持续低于城市居民,收入不平等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加。城乡机会不平等是造成城乡居民收入不平等的重要原因,农村就业岗位供给远低于城市。陈维涛和彭小敏的研究证明,城市劳动者进入高收入行业的概率要高于农村劳动者,导致城镇居民在收入和福利待遇方面显著高于农村居民[29]。进一步追溯到进入劳动力市场以前,城乡的收入不平等则源于早期教育不平等。部分研究发现,由于农村基础教育资源缺乏,“读书无用论”风气盛行,居民教育投资意识不足等问题,农村居民整体受教育水平低于城市居民,导致其整体就业与收入状况也不如城市居民。在累积优势的作用下,随着年龄的增长,劳动力市场会将这些初始差距不断强化,从而形成终身的收入不平等。
第三,接受高等教育能帮助农村居民打破城乡居住地的限制,在整个年龄阶段,城市受过高等教育群体与农村受过高等教育群体的收入不平等基本消失。这可能是由于教育水平的提高增加了农村大学生实现非农就业的机会[30],使其能够凭借教育资本获得稳定的就业。尤其是许多农村大学生在大学就读期间将户籍转为城市户籍,缩小了社会经济条件的差别。相关研究表明,农转非大学生与城市大学生拥有同等经济收入水平,也有相同的机会从事精英职业[31]。
第一,重视高等教育获得对农村个体收入的长远影响,实现教育均衡,为农村学生提供优质的教育资源。政府要有计划地增加农村地区的教育经费投入,提供优良师资,改善农村地区学校基础教育教学条件,提高农村地区学生的升学率,增加高校专项计划招生名额,为农村学生提供更多的入学机会。父母要重视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对子代收入增长的持续性影响,摒弃“读书无用论”的观念,重视对子代的教育投资。学生应意识到教育对自我终身发展的重要性,充分利用现有资源,努力完成自我知识累积,提升个人能力,争取获得高等教育就学机会。
第二,发展乡村地区经济,增加高质量非农职业岗位供给。在生命历程视角下,对于城乡居住地引起的收入不平等,应从源头进行干预,以预防早期就业机会差距引发的收入不平等持续累积。城乡居民收入不平等源于城乡资源配置的差距,因此要促进乡村经济可持续发展,帮助乡村地区形成能够自主运作的产业链,为农村居民提供充足的就业岗位。国家应制定相关政策措施,适当给予企业一定优惠政策,为农村多渠道吸引投资提供动力。地方政府应因地制宜采取有关措施,利用当地自然人文等资源,拉动本地经济发展,帮助农村居民实现高质量就业,助力农村居民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