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张艾宁
近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常有新锐的“黑马”作品突出重围,让文学界惊喜交集。
上海文艺出版社副社长李伟长
上海出版业,素以“传统与新锐交织”的特质闻名于业内。而上海文艺出版社,作为中国南方的文学出版重镇,更是将这一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上海文艺出版社前身是成立于1952 年的新文艺出版社,如今已过第七秩。它是新中国最早的一家公私合营专业出版社,开风气之先,令上海文艺出版社走向鼎盛。
然而,上海文艺出版社的后人们并没有倚仗其丰厚的历史资源坐享其成,而是勇于丢掉历史包袱,不断适应新时代的文学出版发展趋势;同时,主动挖掘新人,为文学创作的薪火相传接续力量。成果显而易见。如今,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编辑队伍和作者队伍均呈现年轻化的特点,80 后、90 后早已成为中坚力量,常有新锐的“黑马”作品突出重围,让文学界惊喜交集。
在“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联席会上,上海文艺出版社副社长李伟长的一席话令人记忆尤深,他说:“东方甄选卖出了60 万册《额尔古纳河右岸》,是发了60万张‘文学传单’给那些未来可能会成为文学读者的人。”
李伟长,20 世纪80 年代生人,不仅是上海文艺出版社副社长,还是作家、青年评论家、上海国际电影节评审委员会成员。多重身份的光环叠加,让李伟长拥有了比常人更多样的视角,在接受采访时,他文辞优美、襟怀坦白、铿锵有力、一针见血,分享了上海文艺出版社近年在培养文学新人、铸就出版品牌、转变营销思路等方面的经验和思考。
您大概什么时候知道的“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
我很早就知道这个计划,但是客观地讲,我到了现场才知道这个计划原来这么隆重,顶层设计如此完整。并且从实际的角度来讲,这个计划非常有用。
这个计划最打动我的地方有两点,一个是它的“系统性”。文学生态、出版生态包含很多环节,且各个环节相对分散,通过中国作协这样一个能够盘活所有文学环节的机构,把各个环节连接成了一个具有系统性的大工程。
第二个是对于出版人来讲,有了更强有力的“抓手”。我意识到,我们做的很多出版选题,和这种更大视野的文学行动是紧密相关的。这个计划团结了在文学出版一线的战友们,让我们能够在同一个战壕里浴血奋战,同时,我们有了一个很强大的中枢神经系统,这些是只有中国作协能做到的。
上海文艺出版社一直都十分重视文学新人的培养,近几年更是培养了一批80 后、90 后作家。但是,在当前竞争激烈的市场环境下,培养文学新人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您怎么看待这个现实问题?
事实上,莫言、余华、格非等一系列名作家的早期作品,都是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因此,关注更年轻的力量,不是现阶段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特点,而是上海文艺出版社长期以来的基因之一,这是其一。
其二,培养文学新人,考验的是出版社对文学的判断眼光是不是具有未来性。比如王占黑,她的第一部作品《空响炮》是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的。那时候王占黑还是个籍籍无名的90 后年轻写作者,对于出版社来说,有很多理由不出版这部作品。但是上海文艺出版社觉得这个作者很有特点,她能够把写作这件事情从个体经验跳脱出来,关注到更广博的身边事件,这是年轻写作者非常难得的特质。
至于你说到的风险,比如版权问题,我们现在会很淡定地看待这件事,如果一个出版者纠结这个问题,那一定证明他手里的牌不够多,他对自己的眼光不够自信。
同时,正常的市场需要正常的流动,如果我们足够优秀,这个流动的速度可能会缓慢一些,但它永远不可能成为一潭死水。
目前,越来越多文学和社科类出版社开始组建旗下工作室平台,您认为平台化是大势所趋吗?
目前我们已经尝试做了很多工作室,人文社科图书方面,有eons 艺文志工作室,由肖海鸥负责,刚刚获得鲁迅文学奖的《不完美的一生:T.S.艾略特传》就是她编辑的。我们还有当代文学出版中心,负责人是张诗扬,今年出版了林棹的《潮汐图》、路内的《关于告别的一切》等作品,其中《潮汐图》已经第五次印刷了。此外还有原创文学出版中心,负责人是年轻的90 后编辑江晔,他们近年出版了孙甘露的《千里江山图》、陈福民的《北纬四十度》,入选“攀登计划”的马伯庸的《大医》和田耳的《纵浪》就是这个团队在做。其中《千里江山图》目前销售态势良好,已经加印了五六次,影视版权也在洽谈中。《北纬四十度》入选了“2021 年度中国好书”,且加印七次,发行四万多册,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俱佳。
可以看到,我们所做的每一步革新都以人为基础。出版社是一个轻资产单位,它最重要的资产就是编辑。只有有了好编辑,才可能会有好选题、好图书。
很开心听到《千里江山图》有影视化改编的可能,同时,“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也将目光投向了文学的影视版权输出转化。您如何看待文学和影视之间的关系?
我们欣慰地看到,影视机构对于内容质量的渴求度越来越高,这应该感谢中国的电视观众。中国电视观众近几年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那些被所谓的大资本运作出来的影视作品,基本都是低口碑,这届观众真的不好忽悠。
这也意味着,影视圈的内容储备到了迫切需要更新换代的时候,要有品质过硬的原材料,激发制片人、导演、编剧在原材料的基础上加工出更加优质的影视作品。从这个意义上讲,文学出版只需要把自己的“魔袋”打开,就会被影视资本注意到。
因此,我极其看好作协提出的“迁徙计划”,出版界有大量优质的小说、非虚构作品能够成为影视的内容储备,一旦这些原材料进入专业影视机构的视野中,我想一定能够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在联席会上,您发表的关于“文学传单”的一席话令人印象深刻,能否展开讲讲,您如何看待新渠道营销、发行之于文学作品的意义?
目前,文学也好,出版也好,包括媒体也好,都碰到了一个很尴尬的现实,我们吸引新读者的能力在下降,而新的读者,才是未来最具生命力的群体。
所以我为什么用“文学传单”这个词,东方甄选通过直播带货的方式,唤起了那些平时可能没时间、没机会接触优质文学作品的人的注意。当董宇辉用他的“董氏语言”表达他对文学作品的感受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拉近他的粉丝和文学之间的距离,也意味着有可能发展出新的文学读者,“传单”的意义就在于此。在新的文学读者数量涨势缓慢的前提下,60 万份文学传单,是一个足够令人惊喜的数字。
上海文艺出版社目前在营销方面的布局是怎样的?
这说到我的痛处了。其实我们很早就“醒”了过来,但是传统出版社的历史包袱、观念包袱比较重,这不是一时能改变的问题。
所以目前,大部分出版社都在“追”,今天追建一个小红书账号,明天追建一个抖音账号,同时还要追着达人合作,包括我们自己目前也处于这个状态,而这个“追”的状态就意味着话语权特别薄弱。
目前我们能做的是什么?我们要和新媒体上的博主们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内容合作,提前介入博主的内容生产。我们用这个方法在小红书上生产了许多点赞过万的推文,非常有效,这可能是我们目前所做的真正意义上的营销。
所谓的营销不是仅仅让别人知道这本书的书名和封面,而是要通过这些渠道,让作者的表达真正深入人心,让读者与这本书之间摩擦出火花。所以营销考验的永远是团队对一本书真正的理解与判断。如果这个能力建立不起来,许多营销工作就会非常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