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畜牧业高质量发展路径的思考——基于苏浙鲁粤四省畜牧业发展的比较分析

文│严康 王存波（江苏省畜牧总站）

江苏既是经济大省，也是农业大省，农业现代化进程走在全国前列。近年来，江苏省上下紧紧围绕现代畜牧业建设，克服环境整治压力、非洲猪瘟冲击和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等不利因素，着力补短板、强弱项、促转型，畜牧业呈现“生产发展趋稳、产业素质向优、产业体系渐全、科技创新加快、发展方式转绿”的发展态势。2021年，江苏省肉类总产量304.1万吨、禽蛋产量230.3万吨、奶类产量64.9万吨，分别位居全国第13位、第5位、第13位，畜牧业产值连续11年超千亿元。江苏以占全国1.1%的国土面积生产出占全国3.4%的肉类、6.8%的禽蛋和1.8%的牛奶，较好满足了人民群众对畜禽产品的消费需求。然而，对照新形势新要求，畜牧业仍然面临着区域发展不平衡、产品供给不平衡等问题，内部结构上还存在生产效能不高、产业链融合不深等短板。面对新老问题交织、新旧矛盾叠加的复杂情况，如何立足省情实际，因地制宜，探索出富有江苏特色的畜牧业发展之路，既是一个重要课题，也是一种使命担当。为此，笔者根据区域位置、经济总量、发展环境、产业基础等因素，选择与浙江、广东和山东等三省进行比较和分析，帮助认清当前江苏畜牧业所处的位置，探究产业发展优势和差距，并针对性提出对策与建议。

一、四省畜牧业基本情况比较

江苏、浙江、广东和山东四省均位于我国东部沿海，经济总量居全国前四，在畜牧业发展方面各具特色、各有所长。通过比较，总体来看，江苏省畜禽生产平稳发展、保供能力总体稳固，在规模化养殖、粪污资源化利用、地方资源保护、基础产业发展等方面具有一定优势。

1.江苏畜禽生产平稳发展，单位面积产出效率较高。2021年，全省生猪出栏2210.1万头、肉鸡出栏5.69亿只，低于山东和广东，而高于浙江；全省蛋鸡存栏1.9亿只、肉羊出栏583.8万只、奶牛存栏13.1万头，仅低于山东，而高于浙江和广东。从畜牧业产值看，江苏处于四省第三位。全省畜牧业产值1315.8亿元，分别为山东和广东的51.2%和74%，是浙江的2.8倍。畜牧业产值占生产总值比重，江苏仅为1.3%，比浙江高0.6个百分点，比山东和广东分别低2.2和0.3个百分点（见表1）。从单位面积产出效率来看，江苏基本处于四省第二位。江苏省每平方千米分别养殖生猪206头、肉鸡5309只、蛋鸡1809只、肉羊54只和奶牛1.2头，基本处于四省第二位，其中蛋鸡处于第一位。江苏用较少的国土面积养殖了相对较多的畜禽（见表2）。

表1 主要畜禽生产数量及畜牧业产值情况

表2 2021年主要畜禽单位面积产出效率 头（只）/平方千米

2.江苏保供能力总体稳固，禽蛋禽肉自给有余。从畜产品产量来看，江苏分别处于四省第2位、第3位。全省猪肉和禽肉产量分别为175.2万吨、119.6万吨，均低于山东和广东，而禽蛋和牛奶产量分别为230.3万吨、64.9万吨，仅低于山东，而高于浙江和广东。从人均占有畜产品数量来看，江苏基本处于四省第2位。2021年，全省人均占有猪肉、禽肉、禽蛋、奶类等四类畜禽产品共计69.4千克，低于山东的144千克，高于浙江的22.7千克和广东的40千克，其中江苏省人均占有猪肉、禽肉、禽蛋、奶类分别为20.6千克、14.1千克、27.1千克和7.6千克。从畜产品自给率来看，江苏禽肉、禽蛋优势明显。全省猪肉、禽肉、禽蛋和牛奶自给率分别为70%、103%、154%和43%，虽不及山东，但高于浙江和广东。特别是江苏省猪肉自给率已完成国家考核目标任务，且禽肉、禽蛋生产自给有余，并为长三角地区“菜篮子”保供作出了积极贡献。（见表3）。

表3 2021年畜产品产量、人均占有量和自给率情况

3.江苏畜禽规模化水平较高，绿色发展走在前列。从省份间横向来看，江苏省蛋鸡、奶牛、肉牛规模化率均高于其余三省，肉鸡仅低于山东，生猪和肉羊低于浙江（见表4）。2021年，全省生猪规模化率为78.1%，较浙江低8.1个百分点，较山东和广东分别高15.2和3.3个百分点，而江苏省规模猪场数量和规模养殖出栏量分别是浙江的2.6倍和2.4倍。从畜种来看，全省蛋鸡、肉鸡、奶牛的规模化率已达95%以上，其中奶牛的规模化率已达99%，而生猪、羊的规模化率还不足80%，与浙江相比尚有差距，有一定的增长空间（见表4）。从绿色发展情况来看，全省持续加大畜禽粪污综合治理投入，在全国率先开展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整省推进，全省规模养殖场粪污处理设施装备配套率达100%，畜禽粪污综合利用率达97%，超过国家考核目标22个百分点，设施装备配套率和粪污综合利用率均高于其他三省。全省粪污资源化利用工作连续4年被农业农村部评定为优秀等次。此外，江苏省长期持续推进生态健康养殖场建设，现有部级畜禽养殖标准化示范场16家、省级畜牧生态健康养殖示范场1893家，获得绿色食品认证企业45家畜禽产品90个，已成为畜牧业绿色发展的重要力量。

表4 2021年畜禽养殖规模化情况 %

4.江苏地方畜禽遗传资源丰富，科技支撑作用明显。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工作领先。江苏是全国畜禽遗传资源最为丰富的省份之一，现有31个省级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品种（其中15个品种被列入国家级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名录），数量多于浙江和广东，比山东少2个。全省建有省级以上畜禽遗传资源保种场区库共22个，领先于其他三省（见表5）。畜禽品种培育成果丰富。近年来，全省先后培育并通过国家审定的苏山猪、海扬黄鸡、江南白鹅等畜禽新品种（配套系）20个，数量仅少于广东，居全国第二位（见表5）。其中花山鸡是全国首个屠宰型优质肉鸡新品种，苏邮1号蛋鸭是全国第一个蛋鸭配套系，苏威肉鸽是全国仅有的两个肉鸽新品种之一。畜禽种业科技支撑能力强。苏鲁粤三省都是全国畜禽种业大省，其中江苏省建有国家级核心育种场和良种扩繁推广基地9个，数量少于广东和山东，高于浙江，在全国位居第四。此外，江苏省建有国家家禽生产性能测定站（扬州）等国家级测试中心4个，育种技术水平全国领先。

表5 畜禽种业发展情况 个

5.江苏畜牧基础产业均衡发展，饲料机械领跑全国。饲料工业门类齐全。苏鲁粤三省都是全国饲料强省，其中江苏省饲料、饲料添加剂、饲料机械等产业全面发展。2021年，江苏省饲料工业、饲料产品、饲料添加剂产值分别为727亿元、568亿元、50亿元，少于山东、广东。产业结构更加合理。江苏省企业规模上年产量超过5万吨的中大型企业105家，占饲料总产量的78%，引领产业稳定健康发展；产品种类上畜、禽、水产三大类饲料均衡发展，充分保障畜禽产品和水产品的市场供应。产业发展特色鲜明。饲料机械工业是江苏省一大特色，全年产值108.5亿元，占全国份额94.2%，稳居全国第一，有力提升饲料加工技术水平和装备水平。兽药产业位于全国前列。全省兽药生产企业118家、兽药产值55.7亿元，均为四省第三位，但位居全国前列。年产值超亿元的企业12家，5000万元以上的20家，实现利税7.66亿元，出口总额2.3亿美元。

二、差距原因分析

1.四省区位优势和市场空间有差异。区位优势方面。广东与港澳和东南亚毗邻，山东与日本、韩国海上往来便利，港、澳、台和日、韩分别在广东、山东的农业引资中占据非常突出的位置。同时山东利用劳动力成本、产品加工等方面优势，畜禽生产、运输成本相对较低，较江苏具有一定竞争优势。市场空间方面。2021年年末，广东和山东两省常住人口均超过1亿人，在全国位居前两名，且同为沿海经济发达省份，城乡居民畜禽产品消费能力强，强大的市场消费空间拉动了畜牧生产。浙江主要畜禽产品的人均消费量较高，同时紧邻上海主销区，市场空间广阔。出口贸易方面。山东和广东是全国畜禽产品出口主要省份，其中广东的活禽、活猪、活牛、禽肉等出口量位居全国前列，山东的加工家禽、加工猪肉、羊肉等出口量位居全国前列，禽肉出口量占到全国总出口量的50%以上。

2.发展畜牧业的资源禀赋条件有差异。江苏国土面积和环境容量相对较小。江苏河湖众多、水网密布、环境容量小，国土面积与浙江相当，仅为山东、广东的68%和60%。因此，山东、广东发展规模养殖在用地上比江苏省有着较大的优势。同时，山东是粮食、蔬菜主产省，饲草饲料资源丰富，发展畜牧业所需的资源禀赋强于江苏。江苏乡村人口少、占比低。江苏乡村人口比浙江略多，仅为山东、广东的60%和69%；乡村人口占总人口比例比广东略高，比浙江、山东分别低1.3和10.4个百分点。因此，山东、广东有相对更多的农村劳动力资源从事畜牧业生产。

3.农村经济结构有差异，发展畜牧业的积极性不同。牧业收入占比低。随着经济快速发展、农村居民收入稳步增加和农民创收渠道日益拓展，非牧业收入占农民收入比例逐步增大，成为推动农民收入持续增长的动力。江苏省牧业收入占农村居民总收入比例和占家庭经营性收入比例均为四省最低，农民居民更加愿意选择外出务工。畜牧业产值比重低。江苏省畜牧业产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例比浙江略高，低于广东和山东。由于畜牧业产值比重低和牧业收入重要性下降，畜牧业在江苏国民经济及农民收入中的地位不如其他三省高，效益较低的畜牧业发展缺乏内生动力，相比而言，浙江、山东和广东的农村居民收入中牧业收入所占比重大，农民发展畜牧业的积极性也比江苏高（见表6）。

表6 2020年苏、浙、粤、鲁四省畜牧业产值比重和农村居民收入比较

三、问题与讨论

1.生产总量的问题。以生猪生产为例，在2019年之前，江苏省生猪出栏量基本维持在2800～3000万头，最高年份（2014年）出栏量达3074万头。2019年，受非洲猪瘟、养殖污染治理和猪周期叠加影响，江苏省生猪产能下降明显，全年生猪出栏比常年（2017年）下降900万头，降幅达32%。近两年随着一系列稳产保供政策相继出台，各项措施落地落实，一批新建、扩建万头以上规模猪场陆续投产，2021年年末江苏省已超额完成国家考核目标任务，但与外省相比，江苏省生猪出栏量也只有山东省的1/2、广东省的2/3。笔者认为，综合考虑江苏省的国土面积、环境容量和产业发展趋势，在满足一定自给率（国家考核目标70%）的前提下，必须坚持稳产保供与生态保护并重、种养结合与畜地平衡兼顾，生猪生产量不可能也不需要恢复到2019年之前的水平，更不必赶超山东和广东。

2.种业创新的问题。与广东相比，江苏省国家级核心育种场和良种扩繁推广基地数量、培育畜禽新品种配套系数量相对较少；同时还存在着优良性状基因发掘与利用不足、新品种开发与推广不够等问题，地方特色资源的市场开发相对滞后，资源优势未能有效转化为产业优势。江苏省培育的畜禽新品种中，除雪山草鸡、苏禽黄鸡等以外，大多数品种市场占有率不高、推广量不大、竞争力不强。个别品种通过审定后至今饲养在培育单位，没有推广出去。笔者认为，解决培育与推广“两张皮”的问题，关键是完善品种创新的市场导向机制，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着力种源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加强资源和数据共享，培育壮大一批育繁推一体化的种业龙头企业，探索建立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深度融合的商业化育种体系。

3.强链补链的问题。以肉鸡为例，黄羽肉鸡行业是江苏省家禽养殖中的特色产业，近年来已成为江苏省畜牧业发展中增长最快的产业之一，年均出栏2.5亿只以上。但是江苏省黄羽肉鸡产品加工比例较低，活鸡交易始终占主导地位，占比达85%左右，冰鲜鸡产品只占5%左右，其余10%为冻鸡、礼盒及深加工类产品。受活禽市场关闭、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影响，以活鸡销售为主的黄羽肉鸡行业陷入困境，亏损严重。目前，全国肉鸡全产业链一体化经营的龙头企业共有7家，其中白羽肉鸡养殖企业有山东的凤祥集团和仙坛集团，黄羽肉鸡养殖企业有广东的温氏集团、江苏的立华集团。笔者认为，畜牧业高质量转型发展必须跳出抓生产、管行业的传统思路，要从抓生产到强链条、从管行业到促产业，重点支持龙头企业做大做强，链条做深做长，以大带小，以强带弱，同时发展冷鲜、调制和深加工畜禽产品，提高产品附加值，增强抗风险能力，并努力打造企业品牌，扩大影响力和知名度，以一批示范引领性强的“链主”企业带动整个产业持续健康发展。

四、对策与建议

1.以稳定畜禽产能为根本，提升供应保障能力。从满足多元化消费需求出发，立足江苏产业基础、资源禀赋、比较优势，一方面稳定生猪产能基础，另一方面积极发展其他畜禽生产，形成同市场需求相适应、同资源环境承载力相匹配的畜牧业生产结构。一是稳猪禽。突出抓好能繁母猪、规模猪场、生猪大县“三个关键”，强化政策引导和市场主导相结合，坚持大型集约化养殖与适度规模并举，落实生猪良种补贴、国家生猪调出大县奖励等政策，建立和完善生猪养殖生态补偿机制，确保全省猪肉自给率保持在70%以上，其中苏南30%以上、苏中80%以上、苏北115%以上。充分发挥江苏省家禽生产优势，进一步调整优化生产结构，在稳定白羽肉鸡、高产蛋鸡生产的基础上，加快发展黄羽肉鸡、麻鸭、鹅等地方家禽。二是扩牛羊。全省各地要对照省下达的牛羊肉保障目标任务，积极发展牛羊生产。其中徐宿、沿海等主产区重点打造牛羊养殖基地县，推进自繁自育规模养殖场建设，增加基础母畜存栏；非主产区要因地制宜发展适度规模养殖，推进农作物秸秆饲料化利用，提升牛羊肉综合生产能力。三是兴奶业。以奶业重点建设项目为抓手，加强优质奶源基地建设，强化生鲜乳质量安全监管，提高奶类供给保障水平。持续推进奶牛DHI测定，逐步将测定范围扩大至所有规模奶牛场，强化数据分析和指导，持续提升奶牛生产管理水平。加快实施中央奶业生产能力提升整县推进项目，支持奶业大县发展标准化、数字化规模养殖，增加优质饲草料供给，依靠自有奶源发展乳制品加工，打造江苏奶业发展新样板。

2.以畜禽种业创新为突破，提升畜牧业核心竞争力。对标国内外先进水平，突出“固基础、破卡点、补短板、强优势”，加快推动江苏省畜禽种业创新发展。一是固基础。扎实开展第三次种质资源普查，摸清全省畜禽遗传资源的群体数量和分布区域，科学评估其特征特性和生产性能，对新发现、濒危、珍稀资源开展抢救性收集保护。进一步完善省级畜禽遗传资源保护体系，落实资源保护属地责任和主体责任，实现应收尽收、应保尽保。二是破卡点。推动产学研深度协作融通，实现自主原创技术成果重大突破。加快构建省级公益性共享平台和商业化育种创新平台，推动种质资源库、试验数据平台等公益性成果开放共享。三是补短板。开展瘦肉型猪、专门化多胎肉羊、屠宰型黄羽肉鸡、白羽肉鸡等品种的选育攻关，培育一批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新品种（配套系），逐步缩小与国际、国内先进水平差距，减少核心种源依赖。四是强优势。培育壮大具有自主创新能力和核心竞争力的种业企业，建设一批育繁推现代化种业企业。加强地方特色品种资源开发利用，加快培育优质畜禽区域公用品牌，扩大江苏省优质畜禽市场占有率，重点发展“苏黑猪”“苏黄鸡”“苏白羊”等优势特色产业，满足市场多元化消费需求。

3.以构建加工流通体系为抓手，提升全产业链现代化水平。针对畜牧产业链条延伸不充分，产加销联结松散，增值空间受制约等问题，聚焦突出短板和薄弱环节，推动生产、加工、流通一体化发展，拓展产业功能，推进一二三产深度融合。一是优布局。坚持屠宰产能与养殖规模相匹配的布局原则，积极推动屠宰产能向养殖区转移，苏中、苏北等畜禽养殖量较大、落后屠宰产能较多的地区，在压减淘汰原有落后产能的基础上，综合考虑养殖规模、市场需求等因素，引进优质屠宰资源，提升屠宰行业发展水平。二是促流通。鼓励畜禽屠宰企业建设冷库、低温分割车间等冷藏加工设施，配置冷链运输设备，拓展销售网络，推动建立完善畜禽肉品冷链配送体系，促进运活畜禽向运肉转变。三是延链条。引导龙头企业发展猪肉、禽肉、蛋品等精深加工，建设物流配送中心，提高产品附加值。鼓励和支持畜禽养殖、饲料兽药、屠宰加工等龙头企业通过联合、参股、收购、自建等方式向上下游延伸，培育打造一批在国内有影响力、综合实力强的产业化龙头企业。四是拓业态。深度挖掘畜牧业特色资源，着力拓展畜牧业的休闲体验、文化传承等功能，打造畜禽文化博物馆、休闲观光牧场、“共享农庄”等新业态，探索发展体验式、定制化营销服务。鼓励引导养殖企业与电商企业对接，开拓“互联网+”销售，推进线上线下融合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