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卖牡蛎的单亲妈妈，站上联合国舞台

◎文／东野聪明

女性，又有多大概率，能够登上联合国舞台？才能够跳出人生困境？一个卖牡蛎的普通农村一个被生活困住的单亲妈妈，究竟要付出多少，

从“负”开始的人生

在张娇娇的记忆里，坏消息是从2014 年那个冬天，一个接一个出现的。先是父亲被检查出癌症，之后，迟迟没有学会说话的女儿又被确诊为先天性智力障碍，几乎在同一时期，张娇娇和丈夫的婚姻关系也开始变得摇摇欲坠。那几乎是她27 年人生中最为黑暗的时刻。

9 个月后，张娇娇的父亲没能抵抗住病魔，离开了人世；而她的婚姻也在几番挣扎后，以失败告终。离婚后，4 岁的女儿被法院判给了丈夫，但张娇娇却坚持要自己抚养。身边的朋友们都劝她“不要那么傻”，毕竟那时张娇娇刚经历了创业失败，赔掉了所有存款，且没有任何经济收入。纵使如此，张娇娇依然将女儿接到身边，她说：“孩子是我心头的一块肉，我没有办法将她交给别人。”

为了让女儿接受到更好的康复训练，张娇娇离开家乡乳山，将女儿送去威海一家特殊康复学校。学校需要家长全天陪读，张娇娇便在附近租了个房子住了下来。

陪伴女儿上学的那段日子，让张娇娇多出许多思考的时间。教室前面，老师用压舌板一遍遍地教女儿学习开口说话，坐在教室后面的张娇娇也开始不断审视着自己过去的人生。回溯过往，张娇娇的人生并不算平顺，她开过饭店，也卖过房产，但都以失败结束。对于未来，她感到迷茫——一个单亲妈妈、农村女性，究竟还能够获得什么样的工作机会，她并不知道。但女儿每个月高达1800 元的学费、后续治疗费用、生活在威海的房租与日常生活开销，又在逼着张娇娇不能停在原地。那时的张娇娇迫切需要一份更为灵活的工作——既能获得收入，又有时间照顾与陪伴女儿。

彼时，她在朋友圈里看到，自己家乡的邻居在通过微信出售乳山牡蛎，她脑海中很快冒出念头：“或许我也可以做这份生意。”那时张娇娇并不知道，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竟会在日后的日子里带来如此多的艰辛。

1 万块钱创业“启动资金”

张娇娇决定售卖牡蛎的念头，并非一时兴起。她生活的乳山市徐家镇，地处河海交汇之处，藻类丰富，微生物多，这里产的牡蛎肥得早、口感好，营养价值也更高。早在她还在从事房产行业时，就常帮客户与朋友代购乳山牡蛎，那时大家就对她代购的牡蛎赞不绝口。但当真正开始售卖牡蛎时，张娇娇才发现，一切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辛苦。

2015 年年底，揣着母亲给的1 万块钱“启动资金”，张娇娇开始了自己的再一次创业——通过朋友圈售卖乳山牡蛎。彼时女儿已经从需要家长全陪的学校，换到一所白天不用陪护的学校，这也让她的时间变得更充足了一些。每天早上，在将女儿送去学校后，她便乘坐8 点的车从威海来到乳山，按照接到的订单挑选牡蛎、联系客户、打包发货。

那时，张娇娇每天都骑着一辆电动车，车的两侧把手上挂满了用来打包牡蛎的塑料保温箱，脚下放着一捆纸箱，车头筐里则放着一个用来称量牡蛎重量的秤。每天，她都会准时出现在渔民家，买下刚被打捞上岸的新鲜牡蛎，先刷去表面的泥，再逐个检查是否开口，称重量，最终放入保鲜箱里贴上快递单。当年，快递单还不能打印，每一张发货单都是张娇娇坐在海边亲自填写的，冬天的海边，风格外刺骨，一天下来，她的手总被冻得通红。

在忙碌完一天之后，张娇娇又要坐着当晚9 点发车的绿皮火车，经历长达2 小时的路程，回到威海——因为女儿缺少安全感，每天必须见到她才能安心睡去，所以无论多晚，她一定都会回家。

遇到工作忙碌，学校放假的日子，张娇娇只能带着女儿四处奔波，“常常我在一边忙碌，她就随便找个椅子趴着睡着了。”每当这时，张娇娇总觉得心酸，她不怕自己吃苦，最怕的是女儿跟着自己吃苦。

功夫不负有心人，张娇娇的努力与坚持，逐渐有了收获与回报。因为卖出的牡蛎品质好，价格合理，张娇娇的生意越发红火起来——从最初的一天几单，到后来的一天几十单、几百单，越来越多的客户认准了张娇娇卖的牡蛎。单单2016 年，张娇娇就卖出了30多万公斤牡蛎。

对那时的张娇娇而言，每天能够卖出几百公斤牡蛎，就是她能够想象到的“最好的日子”，她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踏着这一盒盒的牡蛎，走上联合国的舞台。

登上联合国舞台

张娇娇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日子正在变好，是2019 年。

那年，她靠着积攒下来的十几万元，在家乡包下一片海域，又将一处老厂房租下来，开始尝试牡蛎养殖。她先是买来几台崭新的加工机器，又将院子里的水池重新休整了一下，最后运来几间集装箱放在院子里作为办公室。就这样，张娇娇成立了自己的水产公司——好品鲜水产科技有限公司，开始了从牡蛎的育苗、养殖、加工再到销售的一体化运作模式。

公司成立后，张娇娇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厂子里。一有空，她就会穿着雨鞋，和其他工人一起站在机器边工作，看着一个个新鲜的牡蛎被加工打包后，运往全国各地。

越来越多的牡蛎被张娇娇送出乳山，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张娇娇身边——他们找到张娇娇，希望跟着她一起售卖牡蛎。如今，她的水产公司已经拥有全国各地代理100 多家，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2021 年公司的牡蛎销量达到了250 万公斤。

2022 年3 月，张娇娇建立了自己第二个海产加工厂，还在6 月27 日“联合国中小微企业日”当天，以农村创业者典型代表的身份，被邀请至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举办的“数字金融促进中小微企业绿色复苏论坛”上进行演讲。站在联合国的舞台上，张娇娇分享着自己过往的经历与经验、失败与高光。

从一个普通的农村女性，到如今走入联合国进行演讲的女性代表，回望过去，张娇娇的过往，无疑是跌宕且励志的。张娇娇依然记得那些骑着电动车，四处送海蛎子的日子，那时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让女儿过上好日子。而如今，那些苦日子已经渐渐远去，关于未来，张娇娇也早已有了新的梦想——她希望能够帮助到更多特殊孩子的妈妈或家庭，带动身边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今年，张娇娇35 岁了。天气好的时候，张娇娇依然会用电动车载着女儿在海边兜风，看海面上来来回回的渔船，看刚被打捞上来的一筐筐海鲜。对于人生，她开始认为失败才是生活的常态，她说：“我早已不怕失败，我可以随时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