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驱动市场双元的组态机制

李 巍，冯珠珠，李雨洋

（1.重庆理工大学管理学院，重庆 400054；2.重庆理工大学创新驱动创业协同研究中心，重庆 400054；3.四川大学商学院，四川成都 610065）

1 研究背景

在技术方案与市场需求快速变化的竞争环境中，新创企业常常因资源能力方面的劣势而陷入成长悖论：专注于现有市场的利用和开发可能导致路径依赖和组织惰性，使既有的市场成功变成新市场开发的障碍，导致企业丧失成长潜力和发展前景；聚焦于潜在市场的培育和探索又可能使企业面临不确定风险，并承担高昂的试错代价，引发企业当下的生存困境［1］。因此，新创企业要活下来、走下去，必须有效地兼顾利用现有市场与培育潜在市场，进而实现市场开发与探索活动的均衡。

双元理论为新创企业有效应对成长悖论提供了理论指引。自March［2］开创性提出组织中存在探索式学习与开发式学习两种适应性流程后，围绕探索与开发活动的组织双元研究持续涌现，并从最初的组织学习领域逐步拓展到知识管理、战略管理、创新管理以及市场管理等研究领域。目前，从战略、能力或流程等视角探讨市场探索与开发议题已经成为双元理论在营销及市场管理领域的重要应用，例如，Kyriakopoulos 等［3］将双元理论引入营销视域，探讨营销探索与开发战略；李巍等［4］则从能力视角研究双元营销能力与市场效能的逻辑关联，可见，营销及市场管理视域下的组织双元性研究已取得重要进展，但仍存在以下不足：首先，大多关注市场双元与企业绩效及创新之间的关系，比较关注企业绩效输出，进而使市场双元的价值得到广泛证实，但对市场双元如何形成和管理还知之甚少；其次，对市场双元的前置因素进行了积极探索，识别出市场导向、社会资本、高管团队规模及异质性等因素，但还缺乏从知识管理的视角进行探究。正如Dai 等［5］所言，从交互记忆系统视角探究新创企业的双元性议题是一个有价值的方向。此外，大多数双元性研究围绕成熟企业开展，既有研究结论无法为缺乏资源能力的新创企业有效兼顾探索与开发活动提供有效指导。因此，将市场双元嵌入创业情景，从知识管理与新技术开发视角探究市场双元的构建机制具有重要意义。

从技术与市场界面看，新创企业的生存和发展需要将市场需求与产品方案进行有效匹配，李巍等［6］、Koryak 等［7］均指出研发团队在促进新创企业市场探索和开发方面扮演着基础作用。新创企业的研发活动在很大程度依赖于研发团队成员间对彼此知识和专长的理解、学习、转化、应用水平。交互记忆系统是指团队成员彼此对来自不同专业领域的知识进行协调、编码、存储、检索和交流的合作性分工系统。组织双元性研究表明，要在多元化结构中实现双元，需要团队进行有效的知识整合，并形成交互记忆系统，具体而言，交互记忆系统能通过协调和利用不同的专长和知识，为团队提供更广泛的知识库和网络，使其能够灵活地制定战略议程，以便追求彼此相悖的探索和开发活动［8］。定性比较分析（QCA）是对传统对称分析工具的补充，它考虑了所有先行条件相互依赖的可能性，并揭示了对结果变量来说足够多的条件组合，从而增强了对创业现象更为细致地理解，并为构建有关这些现象的新理论提供了实证基础［9］。因此，本研究试图在引入政策不确定性和技术不确定性两类环境因素，以及团队自省性和团队异质性两类组织因素的基础上，从研发团队知识管理视角，运用定性比较分析方法考察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与组织内外部环境的联动效应，探明新创企业市场双元构建的组态机制。

2 文献回顾与模型构建

2.1 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

“交互记忆”的概念衍生自外源记忆，是指具有亲密关系的个体对不同专业领域的信息进行编码、储存、检索和交流的共享认知劳动分工［10］。在具有亲密关系的群体中，当个体通过某种方式了解到其他个体拥有的知识和信息，个体之间便有可能共享记忆细节，此时便产生交互记忆［11］。交互记忆存在于更多个体之间时，团队间将会形成一个交互记忆系统，是对交互记忆概念在团队层面的延伸。

交互记忆系统是团队成员知识的总和以及从不同专业领域整合和分发知识的共享机制［5］。新创企业的研发活动本质上是研发团队的知识整合及应用过程［12］。研发团队成员拥有不同领域的经验及知识，只有当团队成员之间实现知识整合和共享，才能完成团队知识的创造，进而促进技术改进与产品创新。与一般团队类似，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是一种团队层面的认知机制，它通过有效协调分布于不同成员之间的知识和专长，使团队成员集成专业知识，从而增强新知识的应用和创造能力［5］。但在表现形式和价值指向上，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与高管团队、创业团队、虚拟团队等又存在显著差异［6］。基于此，本研究将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视为研发活动中团队成员共同编码、存储、检索和分享彼此专业知识，进行技术创造和产品创新的知识协同机制。

交互记忆系统是整合团队成员知识资源的有效工具，既是成员知识的系统集合，又是协调成员认知的分工系统［13］。目前，国内外研究者对交互记忆系统的内涵认识虽没有本质差异，但对其维度划分却存在不同观点。其中，四维度观点认为交互记忆系统是由知识储备和专门化，以及交互记忆精确性和一致性4 个维度构成［14］；三维度观点认为交互记忆系统可以划分为记忆区分、任务协调和任务信任3 个方面［15］，或被分为专长性、可信性和协调性3 个基本维度［11］；二维度观点以Lewis 等［16］、O' reilly 等［17］的研究为代表，认为交互记忆系统包括结构要素和过程要素两个方面。从现有研究看，Lewis［11］对交互记忆系统的维度划分及量表开发在相关研究中应用较为广泛，交互记忆系统涵盖专长性、可信性和协调性的三维度能较好地反映知识整合及共享的特性。

2.2 新创企业市场双元

组织双元性的研究始于对探索式学习和开发式学习的探讨［2］，并逐渐超越组织行为学视域，向战略、创新、营销及创业管理领域拓展。尽管探索与开发对组织发展至关重要，但二者本质涉及不同的活动，往往争夺组织有限的资源［17］。早期研究认为，组织必须在探索性活动与开发性活动之间进行取舍［17］；但Martin 等［18］研究发现，过于侧重任何一种活动都会给组织带来不利的影响，兼顾探索与开发活动，即组织双元是企业在资源限制条件下的最优选择。

组织双元用以描述企业能够同时从事彼此存在差异且相互竞争活动的组织特征，是企业在利用现有资源能力的同时展开对新知识和能力的搜寻，实现探索性活动和开发性活动的兼顾［19］。组织双元要求企业创造性地感知、包容和支持矛盾思维，采取“两者都”而不是“二选一”的逻辑来处理相互矛盾的多重任务［2］。随着研究的深入，有关组织双元的探讨已不局限于技术创新和组织整体层面，如Kyriakopoulos 等［3］率先将双元思想引入营销管理领域，探讨营销探索与开发战略的权衡（trade-off），进而引发了营销及市场管理领域的探索与开发议题探究。

新创企业大多面临全新的市场需求与竞争环境，为了确保当下生存与未来发展，企业既要聚焦市场开发，即整合现有市场知识或技术满足当前市场需求的活动，又必须重视市场探索，即创造新的市场知识或技术搜寻，或培育潜在市场需求的活动［20］。然而，由于新创企业缺乏同时开展高水平市场探索与开发活动的资源条件，努力兼顾二者以实现对有限资源效用的最大化便成为新创企业活下来、走下去的关键。基于以上分析，并结合组织双元的理论观点，本研究将新创企业市场双元视为企业在面临现有与潜在市场抉择时，合理配置市场资源，兼顾市场探索与开发活动的组织行为。根据Cao 等［21］从结构均衡视角提出组织双元包括平衡和互动两个维度的观点，新创企业市场双元可以分为平衡双元和互动双元两种基本形式：市场平衡双元反映新创企业市场探索与开发活动在结构分离的条件下并行的一致水平；市场互动双元则体现为新创企业市场探索与开发活动在结构交叉的条件下互动的匹配程度。

2.3 环境因素

2.3.1 政策不确定性

政策不确定性是指企业因无法有效预知政府是否、何时以及如何改变现行经济政策而产生的模糊性［22］。企业面临的政策不确定性集中体现在：一是在政策出台前，企业难以准确预测未来政策指向；二是在政策出台后，企业难以准确评估政策实施的强度与效果［23］。政策不确定性给企业带来的影响在转型经济背景下尤为突出，因为处于经济转型期的国家不仅面临来自全球经济波动的冲击，且由于自身体制的不完善，会不可避免地频繁进行政策试验，从而加剧政策不确定性及其影响效应［22］。

当新创企业面临政策不确定性时，研发团队的决策和行动将受到更大的挑战，从而影响企业的市场探索及开发活动。事实上，当政策不确定性较强时，企业固有的有限理性程度会加深，规避风险的动机将增强，企业会在信息不完备的情况下求得满意解而非最优解［23］。具体到经营决策行为，企业会因无力改变外部环境而采取保守的市场开发活动，进一步满足现有市场或顾客的需求，提升顾客忠诚度，从而获取短期利益并维持自身优势［24］；同时，由于主政官员变更引发的政策不确定性，让企业面临的经营风险增加，企业对未来现金流的忧虑也驱使其压缩高风险的市场探索活动以留存更多现金［25］。因此，政策不确定性可能会通过影响企业内部的资源配置和创新行为，进而对新创企业研发与市场活动的协同产生权变影响。

2.3.2 技术不确定性

技术不确定性是指企业所感知到技术变化的不稳定性、动态性和不可预测性，具体表现为行业内技术迭代快，缺乏主导技术范式，企业难以预测技术发展的趋势。技术不确定性影响新创企业为确保生存及发展而实施的组织响应活动，并且驱动企业吸收内化外部技术知识以革新内部知识基础［26］。

新创企业所面临的技术环境影响研发团队整合及利用知识的方式及效用。在技术较为稳定的环境中，技术模式单一的企业仍然能够通过专注现有市场获取一定市场回报，导致缺乏探索技术和产品多样化的动力［27］。然而，当技术不确定性较高时，新知识应用速度加快，要求企业保持灵活性，不断更新知识以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一方面，高水平的技术不确定性不仅缩短了产品和流程的生命周期，还加剧了技术知识的过时风险，迫使企业加快研发步伐，追求更加先动和竞争性的战略以获取新的市场优势［27］。另一方面，由于探索新技术和新产品的过程蕴含着高风险和高失败率，可能驱使新创企业将更多资源投入到短期可接受的、被认可的有用知识以维持现有竞争优势，避免将有限的资源分配到高度不确定性的探索活动［28］。可见，技术不确定性会影响研发团队应用知识的方式及效用，进而塑造不同类型的市场探索及开发活动。

2.4 团队因素

2.4.1 团队异质性

团队异质性反映团队成员在年龄、性别等方面的人口统计特征，以及技能、经验、认知概念和价值观等方面的差异水平，是团队特性的重要体现［29］。研发团队异质性是指由两个及以上个体构成的研发团队中，团队成员在教育背景、家庭、专业经验、信仰等方面的差异，这些差异对新创企业技术开发与产品创新具有重要影响［30］。

社会分类理论认为，个体倾向将与自身相似的团队成员划分为“组内”，而将与自身有差异的成员划分为“组外”，这种组内外的差异对待可能会导致团队的割裂，进而影响团队知识的集成水平及应用效果［31］。这意味着，异质性较高的研发团队，成员间出现沟通障碍和意见分歧的可能性较大，并不利于团队交互记忆系统形成及其效用的发挥。然而，信息决策理论则强调异质性的信息优势，认为研发团队成员在工作经验和专业背景上的差异使其从不同角度考虑问题，并将自身掌握的知识资源共享并整合到团队中，更有利于增强团队成员之间的凝聚力，提升团队创新创造力和决策水平［32］。此外，社会资本理论认为，团队成员在教育背景和工作经验等方面的异质性，可以丰富研发团队的外部社会资本，为团队的创业行为提供更多支持［33］。因此，虽然现有研究对团队异质性的作用性质存在分歧，但不可否认的是，研发团队的异质性会影响团队成员的知识共享及应用，进而可能会影响新创企业的市场探索与开发活动。

2.4.2 团队自省性

企业的研发活动面临高度的不确定性，研发团队要善于在不断试错中及时纠正、快速迭代，并根据环境变化适时调整经营策略，因而反思能力是研发团队不可或缺的特质之一。团队自省性是指团队成员反思和交流团队的目标、战略和流程，并使其适应当前或预期环境的程度［34］。通过团队反思，团队成员不仅能够自我洞悉和审视，挖掘自身存在的问题，促进团队变革，还能够通过交流和互动，使个人知识过渡为集体知识，进而提升团队内部的知识共享程度［35］。

作为一种关注并响应变化的团队行为特征，团队自省性涵盖了反思、计划、行动等多个流程，其中反思环节尤为重要。团队反思行为不仅能够促进团队内部知识、经验、技能的交流和共享，激发团队成员的创新灵感，从而形成新观点和新知识，还可以通过集体性识别、加工和提炼有价值的信息为团队所用，并根据内外部组织环境的变化适时调整现有工作思路和流程［6］。在执行诸如市场探索及开发这样复杂任务时，尤其需要团队成员在研发活动中持续反思和调整观点及行动，以达成处于持续变化环境下的团队目标［34］。因此，团队自省性是释放研发团队多样性潜力以适应内外部变化的关键特质，对团队知识共享和新创企业市场探索及开发活动具有显著影响。

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构建了如图1 所示的研究框架，试图联结新创企业的技术与市场界面，从内外部环境因素匹配视角，探究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对市场双元的组态效应。

图1 新创企业市场双元机制模型

3 数据测量、收集与分析

3.1 问卷与测量

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获取研究数据，对所涉及概念的测量均借鉴或改编自成熟量表。其中：

（1）市场双元的测量量表改编自Zhang 等［20］的测量工具，涵盖市场探索和市场开发两个层面。本研究聚焦于市场平衡和互动双元。市场平衡双元（MAB）体现新创企业市场探索与开发活动之间结构分离、相对平衡的水平，用市场探索与市场开发测量值之差的绝对值表示；市场互动双元（MAI）反映新创企业市场探索与开发活动之间结构互动、相互匹配的程度，用市场探索与市场开发测量值的乘积进行评价。

（2）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TMS）的测量借鉴Lewis［11］的量表，从专长性、可信性和协调性3个方面进行测量。

（3）环境因素包括政策不确定性（PU）和技术不确定性（TU）两方面，对政策不确定性的测量借鉴李巍等［6］的测量工具，对技术不确定性的测量工具改编自于晓宇等［26］的研究量表。

（4）团队因素涵盖团队异质性（TH）和团队自省性（TR）两个方面，团队异质性的测量工具改编自Jackson 等［29］的量表，团队自省性的测量借鉴史丽萍等［35］的量表。

此外，根据新创企业的特点，将企业年龄和规模作为可能影响实证分析结果的变量进行控制。其中，企业年龄分为3 组：42 个月以下=1；42 个月～5年=2；6 年～8 年=3。企业规模分为5 组：20 人以下=1；20～49 人=2；50～99 人=3；100～149人=4；150 人及以上=5。除控制变量外，所有概念均使用李克特五点量表进行评价（1=完全不同意，5=完全同意）。

完成问卷开发后，通过小规模调研获取数据对问卷进行修正，在重庆清研理工创业谷和重庆立洋绿色创新工场两家国家级备案众创空间定向发放并回收调研问卷50 份，通过使用相关系数平方（SMC）小于0.5 和修正问项总相关系数（CITC）小于0.4 两项评价指标，删除测量贡献较小的问项，同时根据调研过程中的反馈对问项措辞进行修改，最终形成包含39 个测量问项的调查问卷。

3.2 数据收集与样本情况

目前理论界大多从成立年限来界定新创企业，本研究综合考虑问卷调研的科学性和可行性，借鉴Cai 等［36］的观点，面向成立8 年以内的新创企业进行问卷调查，调查对象为位于成渝、京津、江沪和广深地区的新创企业研发团队。问卷调查的主要步骤如下：第一，在位于重庆市和天津市的2 所普通本科大学创业校友会以及上述4 个地区10 家众创空间帮助下，获取符合调研条件的企业名单，并初步接触企业征询参与意愿，最终形成被调查企业名单。第二，按照地区配额向上述地区各发放100 套调查问卷（完全相同的A/B 卷），邀请研发团队负责人和其中一位核心成员两人分别填写1 套问卷。第三，回收并整理调查问卷，对问卷数据进行复核，并对较少缺失项的问卷进行补充调查，形成研究数据库。

问卷调查历时两个月，共发放调查问卷400 套，回收问卷307 套，获得272 个研发团队案例数据，有效回收率为68%。为避免数据同源导致的共同方法偏差，在调研过程中，每个研发团队的数据由一位团队负责人和一位核心成员所填写的A/B 卷取均值构成；同时，将不同区域的企业数据分组进行方差分析，未发现这272 个研发团队样本数据之间存在显著差异。样本企业基本情况如表1 所示。

表1 样本数据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3.3 信效度分析

采用克朗巴赫系数（Cronbach'sα）及修正问项总相关系数CITC 值两项指标对测量的信度水平进行检验。如表2 所示，全部核心概念的α值在0.805～0.918 之间，均高于0.7 水平，且全部测量问项的CITC 值均大于0.4 水平，说明各测量问项的相关性较高，且内部一致性较好，核心概念测量的信度水平较高。运用验证性因子分析（CFA）对概念测量的收敛效度进行检验，结果显示（见表2），所有问项的标准化因子载荷均高于0.5 水平，且在0.01 水平下呈显著性，表明测量问项聚合于相应因子的水平较高，测量的收敛效度非常理想。此外，使用Pearson 相关系数和平均变异提取量（AVE）平方根两项指标对测量的判别效度进行检验，结果表明（见表3），任意核心概念之间的相关系数不等于1，且相关系数的绝对值均小于所对应概念的AVE 值平方根，表明测量的判别效度也非常理想。

表2 变量信度和收敛效度检验结果

表2 （续）

表3 变量判别效度检验结果

4 QCA 分析

4.1 变量校准

QCA 是一种以案例研究为导向的理论集合研究方法，能够探查以组合方式，即前因条件构型的共同影响。它并不简单关注单一因素的影响效应，而是关注多个影响因素如何共同发挥作用。首先进行变量校准，即为案例赋予集合隶属，参照Fiss［37］的方法将5 个条件变量和2 个结果变量的3 个锚点分别设定为样本数据分布的75%、50%、25%值，分别作为完全隶属、交叉点、完全不隶属3 个锚点。运用fsQCA3.0 软件进行隶属度赋值。对于非高市场平衡双元和非高市场互动双元而言，其校准规则与原集合正好相反，即以样本数据的75%、50%、25%分别作为完全不隶属、交叉点、完全隶属的3 个锚点，计算非集的隶属集合（见表4）。

表4 变量校准锚点

表4 （续）

4.2 数据分析

使用fsQCA3.0 软件分析和识别出影响高市场平衡/互动双元的组态，遵循Fiss［37］的建议，将解的一致性阈值设定为0.8，选择频数位为1。

4.2.1 必要性分析

在进行真值表程序分析之前，首先要进行必要性检验。一个必要条件可以被视为结果的一个超集（super set）。需要指出的是，如果必要条件被包括在真值表分析中，它可能会在纳入逻辑余项的解中被除去，即必要条件可能被简约解消除。因此，需要进行高市场平衡双元和高市场互动双元的必要条件检测。数据显示（见表5），各个单项前因条件影响高市场平衡双元和高市场互动双元的一致性均未超过0.9 水平，不构成必要条件，说明单项前置因素对市场平衡双元和市场互动双元的影响较弱。因此，将通过fsQCA 进行组态（条件组合）分析。

表5 变量必要性检验结果

4.2.2 组态分析

运用fsQCA 分析会得到3 类解：复杂解、简约解以及中间解。其中，复杂解不包含逻辑余项；简约解包含逻辑余项，但不评价其合理性；中间解仅限于将符合理论和实际知识的逻辑余项纳入解。中间解的一个重要优点是，它们不允许消除必要条件。一般而言，中间解优于另外2 种解，因此选择中间解进行分析。

按照fsQCA 的分析惯例，根据简约解和中间解来判断组态的核心条件和边缘条件。如果一个前因条件同时出现于简约解和中间解，则为核心条件，发挥主导和推动作用；若此条件仅出现在中间解，则将其记为边缘条件（辅助条件），即起辅助贡献的条件。分析可知，导致高水平市场平衡双元的影响因素共有3 种组态，分别为组态1：TMS*～TH*TU；组态2：TMS*TR*PU*～TU；组态3：TH*～TR*～TU（*表示“和”的意思）。上述3 种组态的解的一致率达到0.817 532（见表6），大于0.8，说明解有意义。该模型解的覆盖度为0.321 378，说明该组态解释了约32%的高水平市场平衡双元产生的原因。由于组态1 和组态2 的一致性指标均高于组态3，因此本研究着重解释组态1 和组态2。同时，导致高水平市场互动双元的影响因素共有5种组态，分别为组态4：TMS*TH*TR*；组态5：TMS*～TH*TR*PU；组态6：TMS*TH*～PU*TU；组态7：TMS*TH*～TR*PU；组态8：～TH*TR*PU*TU。上述5 种组态的解的一致率达到0.828 293，说明解有意义；解的覆盖度为0.376 391，说明该组态解释了约38%的高水平市场互动双元产生的原因。其中，组态4、组态5 和组态6 的一致性指标显著高于组态7和组态8，因此，本研究着重探讨组态4、组态5 和组态6 对高水平市场互动双元的影响效应。

如表6 所示，驱动高水平市场平衡双元形成有两条路径：在组态1 中，面临高水平的技术不确定性时，无论研发团队自省性和政策不确定性是否存在，研发团队拥有高水平交互记忆系统和低团队异质性，便能够形成高水平的市场平衡双元；组态2则表明，在面临高度政策不确定性时，无论研发团队异质性是否存在，研发团队具备高水平交互记忆系统和团队自省性能够促进高水平市场平衡双元的形成。促进高水平市场互动双元形成的路径有3 条：在组态4 中，无论政策与技术不确定性是否存在，研发团队具备高水平交互记忆系统、高水平团队异质性与团队自省性，有助于促进高水平市场互动双元的形成；组态5 显示，当面临高政策不确定性时，研发团队拥有高水平交互记忆系统和团队自省性能够促进高水平市场互动双元的形成；组态6 显示，当新创企业面临高技术不确定性时，无论是否存在团队自省性，研发团队具备高水平交互记忆系统以及高水平团队异质性有助于形成高水平的市场互动双元。

表6 高水平市场平衡/互动双元影响因素组合结果

表6 （续）

5 结论与启示

5.1 研究结论与讨论

第一，政策不确定性条件下的新创企业市场双元构建路径有两条。一方面，当面临高度政策不确定性时，新创企业实现利用现有市场和培育潜在市场的横向平衡，构建市场平衡双元，要求在研发团队形成高水平的交互记忆系统基础上具备另外两项条件：一是企业所处技术环境相对比较稳定，行业技术趋势可预测性较强；二是团队成员对创业活动的决策及行动具有高水平的自省能力。另一方面，新创企业在高度政策不确定性条件下，要追求利用现有市场和培育潜在市场的纵向匹配，构建市场互动双元，需要在具备高水平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的基础上严格控制团队的异质性，同时增强团队的自省性。在高政策不确定性时，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在驱动市场双元中发挥基础作用，同时新创企业追寻利用现有市场和培育潜在市场的分离并行与平衡推进，团队自省性扮演着关键作用；而控制研发团队的异质性，在新创企业追求利用现有市场和培育潜在市场的互动匹配中意义重大。

第二，技术不确定性条件下的新创企业市场双元构建路径有两条。首先，当面临高度技术不确定性时，若研发团队具备高水平的交互记忆系统以及较低的团队异质性，能够帮助新创企业实现开发现有市场和探索潜在市场的平衡；其次，在高度技术不确定性条件下，处于政策比较稳定的行业中，若研发团队具备高水平交互记忆系统和团队异质性，便能够实现利用现有市场和培育潜在市场的互补。研究表明，在高度不确定的技术环境中，团队异质性是新创企业构建市场平衡双元和互动双元的关键因素。当团队异质性较高时，成员之间通过交互记忆系统相互碰撞和激发，有利于新创企业将利用现有市场和培育潜在市场有机统一，实现创业过程中的资源动态匹配；一旦研发团队缺乏异质性，具有同质知识的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会促使新创企业强调当下资源的平衡分配，通过结构分离的方式，在开发现有市场和培育潜在市场两方面隔离并行。

第三，无论政策与技术不确定性水平如何，研发团队具备高水平的交互记忆系统、团队异质性和自省性，便能够驱动新创企业实现市场互动双元。这意味着，在任何技术与政策环境条件下，具有异质性的研发团队成员之间，积极地整合、分享和应用团队知识，并针对团队决策和行动的效果进行反思和调整，能够确保新创企业在充分利用现有市场的前提下，将有限资源匹配于潜在市场的培育和探索，进而确保企业现有业务与未来业务的良性互动以及相互激发支撑。

5.2 研究启示

本研究从组态分析视角，围绕新创企业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和内外部重要权变因素，探究高水平市场平衡与互动双元形成的组态机制，对新创企业具有以下启示：

第一，重视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在构建市场双元中的基础和核心作用。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存在于产生高水平市场平衡和互动双元的所有组态中，充分凸显了该要素在新创企业兼顾利用现有市场和培育潜在市场中的关键地位。

第二，若新创企业希望通过结构分离的方式实现市场探索与开发活动的平衡，需要根据不同的政策与技术环境，选择“高技术不确定性+高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低团队异质性”或“高政策不确定性+高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高团队自省性+低技术不确定性”的两条实现路径。

第三，若新创企业需要通过结构交互的方式实现市场开发与探索活动的匹配，需要重视研发团队的特性。当研发团队具备高异质性时，应该选择“高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高团队自省性”或“高研发团队交互记忆系统+高技术不确定性+低政策不确定性”两条实现路径。

5.3 研究局限与未来展望

在分析策略方面，本研究仅对构建市场双元一致性程度较高的5 个路径进行了解释，未来研究可以在聚焦变量组合的前提下对抑制高水平市场双元的组态进行分析和说明。在关键变量选取方面，后续研究可以增加选取诸如任务依赖性、关系强度等团队特征变量，以及竞争强度、市场不确定性等环境因素变量拓展分析模型，以丰富对新创企业市场双元前置因素及其影响机制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