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海,胡亚美,陈金华
(1.华侨大学旅游学院;2.华侨大学工商管理学院,福建泉州 362021)
21 世纪以来,数字化逐渐成为我国引领技术变革的重要战略方向。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建设数字中国战略方针,中国数字经济由此进入快车道[1]。数字化的发展为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新发展格局提供强力支撑,实现了经济和社会效益双飞跃。研究显示,2002—2020年间,中国年度数字经济总量从1.2万亿元增长到39.2 万亿元,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重提升至38.6%,成为经济发展的新动力[2]。此外,中国数字化建设效益比发达国家更高[3]。虽然中国数字建设效果显著,但如柳卸林等[4]、邢梦莹等[5]研究指出,仍存在着数字技术创新生态研发不足、东西部及城乡间数字鸿沟现象突出等挑战。为应对这些问题,国内地区间如何调动资源配置,提升数字创新能力,以探索区域数字化高质量发展规律,依然是现阶段政府部门和企业亟须关注的实践议题。
大数据、5G 通信、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新一代数字技术是保障地区数字化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手段,也是推动实现现代化数字社会的重要举措。研究表明,信息系统、数据平台等新型基础设施有助于智慧城市建设,满足其自动化、智能化和人性化的发展需求[6]。随着数字化进程加速,数字社会主要体现在数字平台建设、数字治理能力、数字化转型、资源数字呈现等方面。例如,数字政府治理能通过信息系统解决日常的碎片化问题,灵活地为公众提供物品,并降低政府与社会间的信息流动成本[7];而组织运作能力、授权环境和价值目标等的共同作用,能够显现数字政府治理绩效差异[8]。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中国的旅游、餐饮、酒店等行业遭到重大打击,线下消费规模收缩,市场投资氛围谨慎[9],但中国数字经济却迎来了新的契机。数字能力成为衡量区域经济发展水平的新标准,成为企业转型和发展的新关键,成为区域治理的新核心。围绕“数字化发展”这一议题,学者进行了诸多探索,如探讨数字化发展历史脉络以分析未来的机遇与挑战、数字化对各行各业造成的影响,以及构建评价数字化建设成效评价指标体系并开展相关实证研究等,但针对导致高绩效区域数字化发展的影响因素仍存在探讨空间,对其核心条件及其联动效应的研究较少,且未能揭示出多因素互动的复杂机理。
基于此,本研究基于组态视角,结合“技术-组织-环境”(TOE)理论框架,以中国31 个省份作为研究案例,运用模糊集定性比较方法探讨影响区域数字化发展的条件组态及其影响机理,以期理解推动区域数字化发展成效背后的因果复杂性。本研究尝试回答以下问题:什么原因造成了各省份之间数字化效益的差异?怎样的条件组合能够导致高水平区域数字化发展?各个条件组态间存在什么样的匹配和替代关系?对区域数字化发展的前因条件进行分析,有助于加深对发展区域数字化驱动路径和作用机理的理解,进一步认清数字化差异化发展的“黑箱”,为地方数字化发展实践提供管理和借鉴意义。
所谓数字化,就是基于数字孪生技术,将现实世界包括人、物等物理属性复刻到数字世界,把复杂多变的信息转变为能够度量和观察的数据,并建立适当的数字模型。区域数字化发展包括企业数字化转型、数字场景构建、数字治理能力、数字赋能新发展格局等多方面,旨在促进中国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近年来,学者主要从以下3 个方面对数字化发展进行研究:
(1)数字化发展评价体系。目前,中国区域数字化发展情况多由研究机构和政府部门进行总结报告,如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以下简称“信通院”)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腾讯研究院的《数字中国指数报告》等,主要集中于信息技术支撑、数字经济与社会效益等方面的度量。信通院[10]认为,数字化作为数字经济的关键生产要素,加速了国内实体经济与数字技术的深度融合,重构了经济发展与治理模式的新型形态,并提出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数字化治理和数据价值化的四化框架。腾讯研究院[11]从数字文化消费、数字政务发展和数字抗疫等方面评价国内各区域数字化发展情况,提出以用云量评估数字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以下简称“新基建”),以移动数据流量评估数据要素包括移动应用活跃用户数、移动应用使用时长和数字交易活跃度等评估数字化场景。少数学者分别从宏观与微观视角构建数字化发展状况评估指标体系,如吴翌琳[12]扩展了波特钻石模型,系统地评估了全球数字竞争力的评价体系,构建了包括数字资源共享、数字安全保障、数字国家贸易、数字驱动创新等10个方面的一级指标及其下属68 个二级指标,较为全面地涵盖了数字社会各方面评价情况;范合君等[13]根据社会生产和再生产环节,以生产数字化、政府数字化、消费数字化和流通数字化四方面测度中国省域数字化建设情况,发现数字化发展在指标和区域层面均存在失衡现象;王瑞等[14]基于层次分析-决策实验室分析(AHP-DEMATEL)方法,以战略、运营技术、文化组织能力和生态圈4 方面构建评价制造型企业数字化建设的成熟度模型,通过分值对比,探讨制造型企业提升数字化能力的因素。
(2)数字化发展实践与影响因素研究。目前针对数字化发展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从数据要素驱动、组织内部管理、外部营商环境等方面开展,如丁煌等[15]认为,贵州省率先以数据要素为驱动建立国家大数据综合试验区,形成一批具有广度和深度的标志性数字项目;宋晶等[16]从微观层面探讨了企业家社会网络对企业数字化建设和转型的效用,认为利用网络关系能够及时锁定企业数字化建设所需的最低成本资源,并发现适度的社会网络规模更有利于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杜有黄百等[17]研究了东盟十国数字化发展的效率,认为除了数字基础设施投资外,还应该关注各国货物与服务出口额、国际旅游人数等外部环境对地区数字化发展的间接影响;郭蕾等[18]研究发现,数字基础设施、数字技术人才、数字产业发展、经济开放程度、财政资源水平、政府投入力度、公众参与程度和社会创新氛围均会对数字政府建设产生一定影响。受新冠肺炎疫情持续影响,中国数字化进程按下加速键,推动了政府公共卫生治理数字化转型,如吴静等[19]、王灏晨等[20]的研究均指出疫情倒逼国内传统实体产业线上化,线上教育、健身、诊疗等新业态逐渐得到推广;另外,全球不少博物馆和美术馆等场馆增加了基于数字设备访问的虚拟游览板块,其中,卢浮宫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开放了多种导游软件及视频,接受用户对3 万多件作品进行检索和观看,用户访问频数较疫情前增加了10 倍之多[21]。由此可见,数字化发展实践为组织绩效和社会效能带来了新机遇。
(3)数字化影响研究。近年来,数字化影响研究被应用于企业转型、战略管理、区域创新等领域,如刘飞[22]构建了企业数字化转型对制造业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机制,认为数字化投资、数字技术应用和业务模型转型对生产率均无直接影响,但部分因素仍与内生、外生影响因素存在间接或互补影响,随着互联网发展深化,数字化转型对制造业生产率的影响发生了深刻变革,提高了企业绩效;李燕萍等[23]、陈冬梅等[24]从企业发展存在问题和企业边界问题等视角开展研究,认为数字化挑战了传统人力资本的工作模式,促进了无组织工作模式的出现,以及强化了群众监督的问责机制,而数字革命使得具备新型数字商业模式的创新企业对传统行业产生了巨大威胁,迫使传统企业向着数字化转型,开发出适合当前营商环境的模式,进而模糊了原有的产业边界,同时行业间也从竞争转向竞合共生的商业关系;周青等[25]基于县域尺度的面板数据开展研究发现,提高区域数字化接入水平和优化主体创新网络的连通性有利于提升区域创新绩效,而装备水平、应用水平和平台建设水平与创新绩效间存在适当的倒“U”型关系;庞瑞芝等[26]则认为数字化对环境治理绩效具有增效效应,在绩效低的地区具有较大作用,且这种作用长期存在并呈现边际递增趋势,此外还发现数字化能够强化政府规制环境力度、提高公众参与度和加强企业绿色技术创新来间接改善环境治理绩效。
综上所述,学界关于数字化发展的评价体系、影响因素和影响研究已有较为广泛的探讨,为区域数字化建设提供了较为丰富的解释,研究视角也从早先定性讨论向定量和混合实证研究转变,但在验证影响数字化建设的前因条件中,大多探讨单一变量的直接影响或两两变量间的间接和互补影响,较少研究多种因素的共同影响,难以揭示出数字化建设过程中的复杂因果关系。因此,本研究根据前人研究,采用组态研究视角,基于TOE 分析框架,结合中国区域数字化发展的实践经验,构建了影响区域数字化发展的分析框架,以期厘清区域数字化的影响路径,如图1 所示。
图1 研究框架
(1)技术条件。具体包括大数据发展水平、数字基础设施和数字技术人员3 个二级条件,它们是技术应用的基本支撑条件,对组织应用技术的能力产生影响。例如,政务数据从输入、管理到利用的全过程都与数字政府平台建设密切联系,对使用效果和建设质量影响重大[27]。而焦勇等[28]发现数字基础设施能够影响信息化和工业化融合,促使工业数字化转型,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另外,数字技术对基础研究和研发实验的知识要求有较高门槛,因此需要大量从事科学技术的人才资源投入到数字化建设研究过程中来。
(2)组织条件。具体包括组织创新能力、财政资源供给和组织注意力分配3 个二级条件。组织作为行为主体,具有挖掘影响技术创新因素的能力[29]。企业对技术研发的投入能够引发变革和创新,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其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所作出的努力。对于地方政府而言,直接或间接的引导和支持有助于数字技术在各方面扩散,当政府拥有足够财政资源并愿意投入到技术研发、人员聘用和系统采购等环节中来,则有可能对当地数字化建设水平产生积极影响。但应注意的是,资源投入还涉及到时间尺度,政府或企业对数字化建设和转型的重视程度也发挥着重大作用[30]。王雪原等[31]认为数字化政策对区域数字化发展具有显著影响,且政策组合效果优于单项政策的执行效果。因此,本研究采用政府公布有关数字化政策文件,结合时间来反映组织注意力分配,以此判断对数字化建设议题的关注程度。
(3)环境条件。具体包括区域市场化水平、居民外部需要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3 个二级条件。外部环境虽无法直接参与建设过程,但却能够影响组织行为选择和促进技术市场创新。在中国经济转型背景下,区域市场化水平会对创新投资、技术进步产生影响[32],而干预市场的行为不利于资源配置效率提高,会极大阻碍创新活动和社会进步[33]。然而,国内各省份间市场化水平不同,创新能力发展具有差异,进而影响区域间数字化发展水平。另一方面,技术市场是技术开发、转让等资源流动的重要平台,是连接科技与经济的桥梁[34],其发展水平能够反映出区域科学技术要素流通程度,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间接呈现出地区数字化发展成效。随着互联网发展,居民能够接触到的数字服务愈加广泛,而如何利用数字化平台更好地服务于不同年龄特征群体的多样性需求,是政府、企业部门亟须解决的问题。
优化以往通过自变量与因变量间线性关系的统计分析,试图以前因变量间的组态效应分析国内31个省份(未含港澳台地区)数字化发展背后的驱动机制,因此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作为研究工具展开实证分析。定性比较方法(QCA)由Ragin 等[35]提出,是基于布尔代数和集合论的分析,强调通过多案例横向比较,系统性地考察促成结果产生的关键因子间的成因组合。相较于传统回归,QCA 优势在于:第一,关注引起结果的充分和必要条件,能够深入探讨社会现象因果关系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挖掘变量与结果之间的并发作用机制;第二,在对于定类、定序和二分等组成的中小规模样本分析中,弥补了依赖大样本统计建模的不足,能够从案例比较中发现更具有针对性的分析结论;第三,优化了二分变量非0 即1 的特征,通过多值来刻画案例属性,并能处理程度变化或部分隶属的问题,因为不同区域数字化提升路径的多样性表明可能存在异因同果的等效因果链条,而采用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csQCA)和多值集定性比较方法(mvQCA)的传统回归只通过中介和调节对因变量替代性的影响方式进行解释,缺乏前因变量之间协调、互不冲突的等效性。
综上而言,影响事件最终结果的往往不会是单一条件,而是条件的联动效应,即区域数字化发展受到各方面的综合影响,大数据发展水平、组织创新能力、技术市场发展水平等因素独立或两两交互作用是不够的,因此,要揭示不同区域数字化发展水平的提升路径,采用fsQCA 方法更具适用性。
3.2.1 数据收集
本研究中31 个省份的互联网接入端口数、年末人口数、R&D 经费支出、政策文件数量等相关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2021》和各地方人民政府官网;大数据发展指数、市场化水平和数字化发展水平分别参考《中国大数据发展报告(No.4)》[36]、《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21)》[37]、《中国区域数字化发展指数报告》[38]。
3.2.2 测量与校准
参考张明等[39]的方法,在进行模糊集定性比较时,将每个结果变量(区域数字化发展)和条件变量看作一个独立集合,每个省份作为案例在集合中均存在隶属分数,并将集合隶属分数赋予案例,就是校准。借鉴Ragin 等[35]的研究,基于理论和现实经验,采用直接校准方法,利用Excel 中PERCENTILE 函数将原始数据转换为模糊集隶属分数。对于案例校准的锚点选择,参照现有研究的做法,对各个变量样本数据分别选取95%、50%和5%分位数作为隶属区间。各变量的测量指标与结果如表1 所示。
表1 2020 年中国31 个省份数字化发展影响因素的校准结果
(1)结果变量:数字化发展指数。数字化是指通过数字编码技术作为实现手段,将数据、图像等信息转换成数字信号,借助媒介实现复原、保存和传播,确保内容质量不受损害的信息处理方式,直接反映了地区科学技术的发展、地方经济实力,甚至是人类文明发展进程。将数字化发展评价指标分为创新要素投入、数字基础设施、数字经济发展和数字社会建设4 个方面,由此综合得出各省份数字化发展总得分。
(2)条件变量。1)技术条件,包括大数据发展水平、技术基础设施和数字技术人才。通过政用、民用和商用3 类指数对各地区大数据发展水平进行衡量;参考谭海波等[40]的研究,以2020 年各省份人均互联网端口数测量技术基础设施,其中人均互联网端口数为地区互联网宽带接入端口与年末人口数的比值;参考郭蕾等[18]的研究,以地区受过高等教育人数占总人口数的百分比测量数字技术人才。2)组织条件,包括组织创新能力、财政资源供给和组织注意力。用R&D 经费支出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测量组织创新能力,并采用地方2020 年科学技术支出与一般公共预算支出的比值测量财政资源供给;参考陶克涛等[41]的研究,根据各省级层面有关数字化发展规划等政策文件的发布日期进行优先级位序排列,以测量组织注意力。3)环境条件,包括市场化水平、居民外部需要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以中国区域市场化指数衡量各省份市场化水平;以2020年地区所拥有的移动互联网用户数与总人口数的比值来衡量居民外部需要;以技术市场成交额衡量技术市场发展水平。
从表2 可知,除了区域市场化水平以外,其他各个条件变量的一致性均小于0.9,表明区域市场化水平可能是解释区域数字化发展的必要条件。而将区域市场化水平放入后续充分性分析当中发现,所有组态均包含区域市场化水平的中间解和简约解。因此,本研究认为区域市场化水平是促进区域数字化高质量发展的必要条件,在后续组态分析中予以剔除;其余8 个条件均无法构成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表明区域数字化发展具有复杂性,需要技术、组织和环境3 个方面的各条件变量协同发挥作用。
表2 2020 年中国31 个省份数字化发展的单因素必要性检验
表2 (续)
不同于必要性分析,充分性分析从影响因素出发,揭示各个条件变量存在时能够产生多少程度的结果事件。条件组态的充分性分析基于集合论视角,考察多个条件的组合是否成为结果集合的子集,并采用解的一致性和覆盖度判断结论是否有效。参考张明等[42]研究,同时考虑31 个省份有关数据在真值表的分布,将一致性阈值设置为0.80,频数阈值设置为1。如表3 所示,解释区域数字化高质量发展的4 条路径的总体解一致性为0.953、覆盖度为0.635,表明条件组态的充分性分析有效,4 种组态可以解释63.5%的区域数字化高质量发展案例,且其中有95.3%呈现出较高水准。
表3 2020 年中国31 个省份数字化发展影响因素组态分析
(1)组态1 为环境主导型,以财政资源供给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作为核心条件,以大数据发展水平、技术基础设施、数字技术人员和居民外部需要作为边缘条件。表明拥有充足财政资源供给的省份,在技术市场发展成熟的条件下,能够通过技术手段实现数字化水平的提升;而居民外部需要也在其中发挥着作用,因为数字设备越完善的省份,居民越有机会应用相关数字化设备,产生对数字产品的需求,进而促进区域数字化发展。该路径能够解释约39.1%的省份的数字化发展实际,且约有22.2%的省份的数字化发展实际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
(2)组态2 为组织-环境型,以财政资源供给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作为核心条件,以数字技术人员、组织创新能力作为边缘条件,较少考虑技术条件的联动作用,只强调技术人员在组织中的耦合协调作用。该组态表明,拥有较高技术市场发展水平和较多专业数字技术人才的区域,如果能够获得更多财政资源供给,提高企业、院校等组织的创新能力,也将拥有高水平的数字化发展效益。该路径能够解释21.0%的省份的数字化发展实际,且约有2.8%的省份的数字化发展实际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
(3)组态3 为均衡型,不以变量作为核心条件,而是通过大数据发展水平、技术基础设施、组织创新能力、财政资源供给和居民外部需要作为边缘条件共同发挥作用。表明在面对居民外部需要高的省份,如果能够投入更多科学技术支出,提升组织创新发展能力,完善技术设施,发展大数据平台引领创新驱动发展,同样能够实现较高的数字化发展水平。该路径能够解释约22.8%的省份的数字化发展实际,且约有5.8%的省份的数字化发展实际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
(4)组态4 为组织主导型,以大数据发展水平、组织创新能力和财政资源供给为核心条件,以组织注意力分配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为边缘条件。其中,组织注意力分配发挥了辅助作用,原因在于财政资源和组织创新需要主体进行调度,即将数字化发展议题作为目前创新发展的主要驱动力,三者协调发挥较为明显的作用。该组态表明,在技术市场环境和大数据发展条件较好的前提下,如果能够发挥组织创新能力,投入更多财政资源,便能取得较好的数字化发展效益。该路径能够解释约30.0%的省份的数字化发展实际,且约有12.0%的省份的数字化发展实际仅能被该路径所解释。
总体上,所有组态都需要多个条件变量协调发挥作用,不存在单一或少数变量对区域数字化发展绩效产生影响,表明了实现数字化高质量发展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从单个变量在各个组态的作用来看,财政资源供给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多次作为核心因素出现,证明资金支持是加快区域数字化建设的基础条件以及丰富数字化业态需要良好的技术市场氛围,缺乏这两个核心因素将大大阻碍数字化发展进程;大数据发展水平和组织创新能力作为核心和边缘条件出现,表明大数据是数字化建设的基础工程,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依托于大数据的收集、规整、实现等功能,而具有相应的组织创新能力有助于建设主体加快数字化进程,实现数字化产品在前期设计阶段的创新,生产出更符合居民需要的产品;技术基础设施、数字技术人员和组织注意力分配作为边缘因素,且组织注意力分配在4 种组态中仅出现一次,这与陶克涛等[39]认为注意力分配在政府公共卫生治理绩效的核心作用有所区别,原因在于区域数字化发展作为结果事件需要长期关注与投入,对于部分地区而言,数字化发展议题是重要但不紧急事件,因此政府颁布的数字化相关规划对当地数字化发展的效用较为长远,短期效果可能不显著。
在模糊集定性比较方法中,当解释某案例的前因隶属度和结果隶属度均大于0.5 时,该案例即被称为条件组态路径所能够解释的高绩效案例,因此,根据分析结果可提取出10 个高绩效案例(以下简称“典型案例”),分别为北京、上海、广州、江苏、浙江、福建、山东、湖北、安徽和河南,具体如图2 所示。其中:
图2 典型案例数字化发展条件组态分布
组态1 能解释北京、上海、浙江、江苏和广东等5 个经济社会发展繁荣的东部沿海地区的数字化发展情况。其中,广东的珠三角城市群数字化程度保持明显领先,由广州和深圳“双核”领衔驱动。珠三角产业基础雄厚,电子信息产业产值超万亿元[43],是全球电子产业最重要的生产中心,作为国际知名互联网服务业高地,拥有华为技术有限公司、腾讯控股有限公司、深圳大疆创新科技有限公司、中兴通讯股份有限公司等大批数字经济领军企业,5G、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等数字技术产业持续发展壮大。据统计,深圳2019 年软件业务收入为6 935.6 亿元,同比增长16.9%,位居全国大中城市第2 位;软件出口额达207.2 亿美元,连续多年位居全国首位[44]。
组态2 能解释湖北的数字化建设情况。为防止新冠肺炎疫情扩散,2020 年湖北政府投入大量人力、财力开发建设公共卫生应急指挥系统,政府有关部门开创性地完成数据同口径采集治理工作,实现数据互通,打通了城市医疗、交通、教育、海关等数字系统的联动协调,率先形成疫情防控常态化管理体系。
组态3 能解释福建的数字化发展情况。福建在技术市场、财政供给投入方面不如北京、上海、广东等沿海地区,并未出现主要核心条件,但早在2000 年已作出了建设数字福建的战略决策,开创了中国省级区域数字建设的先河,数字经济成为福建全方位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新引擎,其数字设施体系日趋完善,电子政务应用能力全国领先。为打造国家数字经济创新发展试验区,福建提出依靠科技创新推动实体经济发展,建立以企业为主体的技术创新体系,通过科技创新激活产业链,吸引从事科技创新的人才落地福建。
组态4 能解释山东、安徽和河南3 个地区的数字化发展情况。近些年,山东数字建设进入快车道,企业R&D 投入经费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居全国前列[45],为加快企业数字化转型,实现产业数字化奠定坚实基础;同时,通过大数据供给赋能,加快形成智慧医疗、出行、养老、就业等社会惠民服务智慧体系;此外,政府出台了《数字山东发展规划(2018—2022 年)》等文件,提出构建数字基础设施支撑、数据资源完善、数字治理和服务创新的发展新体系,力争全省数字经济占生产总值比重达45%以上。
进一步对4 种组态进行横向比较发现,组态内部条件存在替代关系。如图3 所示,对比组态1 和组态2 发现,在数字技术人员、财政资源供给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的组合下,大数据发展水平和技术基础设施的组合与组织创新能力和居民外部需要的组合存在替代关系;对比组态1 和组态3 发现,在大数据发展水平、技术基础设施、财政资源供给和居民外部需要的组合下,数字技术人员和组织创新能力的组合与技术市场发展水平存在替代关系;对比组态1 和组态4 发现,在大数据发展水平、财政资源供给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的组合下,技术基础设施和数字技术人员的组合与组织创新能力、组织注意力分配和居民外部需要的组合存在替代关系;对比组态2 和组态3 发现,在组织创新能力和财政资源供给的组合下,大数据发展水平、技术基础设施和数字技术人员的组合与居民外部需要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的组合存在替代关系;对比组态2 和组态4 发现,在组织创新能力、财政资源供给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的组合下,大数据发展水平和数字技术人员的组合与组织注意力分配存在替代关系;对比组态3 和组态4 发现,在大数据发展水平、组织创新能力和财政资源供给的组合下,技术基础设施和组织注意力分配的组合与居民外部需要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的组合存在替代关系。
图3 推动区域数字化发展4 种组态间技术、组织与环境的替代关系
(1)区域市场化水平是影响高区域数字化发展的单一必要条件,因此用好市场主体、顺应市场规律、发挥市场作用,让市场化力量对接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推进城市数字化进程。(2)存在4 种条件组态共同构成了区域数字化高水平发展的驱动路径,具体归纳为以外部环境要素主导的适配模式、外部环境和组织自身要素共同解释的适配模式、三者共同发挥解释的适配模式以及组织自身要素主导的适配模式。(3)区域数字化发展依赖多因素的协同作用,通过发挥不同程度的作用,以殊途同归的方式加速发展进程;另外,财政资源供给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是促进数字化发展的核心因素。(4)根据技术、组织、环境条件的潜在替代关系,提高区域数字化水平的组态条件中存在多组替代关系。
(1)发挥财政资源供给的基础作用,提升组织创新能力。环境主导型、组织-环境型与组织主导型路径都说明了地方财政资源供给对区域数字化建设的重要作用,并与组织创新能力相辅相成。财政资源供给与组织创新能力对于增加科研成果的产出、促进科研成果转化以及技术市场发展具有基础性作用,因此,地方政府应重视区域数字化基础建设,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提高对数字化建设的财政支持力度,提升组织创新能力。
(2)完善技术交易市场体系建设,提高大数据发展水平。环境主导型、组织-环境型路径强调了技术市场发展水平的重要性,且后者突出了大数据水平的作用。加快发展技术市场有利于促进科技资源的优化配置、提高科技资源的利用和转化效率,在技术市场发展成熟的前提下,通过技术手段能够有效地提升数字化水平;作为区域数字化发展的环境因素,技术的流动进一步促进了大数据发展,给予区域数字化建设以技术支持。因此,各省份首先要加强构建促进数字化发展的环境条件,完善技术交易市场体系建设,建立科技成果转移转化的技术与信息服务平台,健全科技成果转化有关资产评估管理机制,推动科技成果转化和产业化。
(3)把握区域数字化发展要素,发挥多因素的协同作用。由推动区域数字化发展各路径中可以看出,技术要素、组织要素与环境要素对数字化建设具有协同推进作用,因此,各省份在推动数字化发展的过程中,必须全面把握有关发展要素,加强技术基础设施建设,加快数字技术人员培育,普及数字化应用等。
(4)发挥区域自身优势,采取差异化发展策略。技术能力欠佳的省份应加强对数字化建设的重视程度,积极制定相关规划和政策,鼓励有关部门建立各类数据平台并统筹联合,引导企业数字化转型,优化产业结构,推动传统产业向高端化、智能化方向转型,以加大数字经济占比,实现地区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而北京、广东等数字化水平领先的地区,则应强化新一代信息科技创新,深化科技创新体制机制改革,推进创新要素市场化配置,以创新引领数字技术新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