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祁越 李兴平
(1.兰州大学经济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2.兰州财经大学,甘肃 兰州 730000)
近些年来,随着中国经济开始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增长,过去以大量资源和廉价劳动力粗放式投入的经济发展模式的弊端凸显。以量取胜的发展模式,忽略了效率因素,扰乱了市场配置秩序,致使大量资源的利用效率低下,加重了资源的错误配置,影响经济的持续发展。目前,我国正处于调整经济发展方式、优化产业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关键期。相较于高速增长阶段依赖大规模投入资源的发展模式,高质量增长阶段将效率摆在首位,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推动可持续发展为目标。长期以来,我国劳动力市场机制不健全、区域间经济发展不平衡和行政垄断等诸多原因,使得我国的人力资本错配问题在各领域、各行业长期存在。人力资本的特殊性使其不同于普通的物质资本,不仅作为一种投入要素在生产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它还是其他投入要素的分配者和使用者。因此,解决人力资本错配问题,在一定程度上也就缓解了其他要素的错配问题[1]。目前,我国人力资本错配引起资源配置低效率的事实已经严重影响“转方式、调结构”战略实施成功的可能性,并成为阻碍经济稳增长的重要因素。基于此,本文旨在探讨人力资本错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通过实证分析测度人力资本错配对产业结构的影响。
一些学者对人力资本与产业结构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探究。展望等(2021)利用1999—2017年中国的省级面板数据来进行实证分析,通过回归分析,发现人力资本错配对产业结构升级有影响,并且人力资本错配程度在不同区域的影响不同,东部地区的人力资本配置不足促进产业结构优化,中西部地区的人力资本配置过度阻碍产业结构转型升级[2]。李勇等(2021)利用2000—2018年的各省面板数据,探究人力资本错配影响产业结构的中介机制。通过检验发现,人力资本错配会阻碍技术的创新,造成产业结构偏离,还会抑制竞争部门的收入,进一步扩大垄断部门和竞争部门间的收入差距,阻碍产业结构升级[3]。
同时,其他学者也从不同视域探讨人力资本错配与产业结构之间的关系。例如,刘珂等(2019)以河南省为例,将人力资本划分为创新、普通和技能三类,发现河南省目前缺少高水平人才、创新型人才,严重制约了河南省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4]。尹秀芳等(2019)利用PVAR模型实证检验了长三角城市群内人力资本聚集和产业结构的关系,发现人力资本的集聚显著推动了区域内的产业结构优化升级[5]。
通过梳理发现,现有的研究多数仍以省级面板数据为主[6],或是注重某一地区的产业结构,较少以城市群为研究主体,深入分析人力资本错配问题及对产业结构优化的影响。
综上,现有文献在研究视域方面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研究的视域角度局限于传统东中西部划分。以城市群形式构建区域发展规划,是近年来国家区域发展战略的重要举措,也是降低城市间的交流合作壁垒、解决现阶段区域融合发展瓶颈的有效方式。从目前区域发展来看,区域竞争已不再是以行政区划为基础的竞争,更多是城市群和都市圈的竞争。城市群是中国新型城镇化的重要载体,是促进区域交流合作、共同发展的重要战略。同时,城市群战略也是扎实推动共同富裕的重要区域规划。改革开放40多年来,城市以及由连片城市有机组成的城市群通过规模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对中国的经济腾飞和区域协调发展发挥了引领和推动作用。因此,本文拟用人力资本的错配状况衡量人力资本的配置效率,利用四个城市群(哈长城市群、珠三角城市群、长江中游城市群、成渝城市群)的数据,实证分析以上四个城市群内人力资本错配与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之间的关系,并结合不同区域的人力资本配置情况及其产业结构发展状况,检验不同程度的人力资本错配对产业结构的影响。通过对此四个城市群的分析和探讨,为中国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提供更多有价值的参考。
本文的计量模型设定如下:
式(1)中参考展望(2022)的模型构造,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进行测度。其中,Y表示衡量产业结构变动的变量[2]。本文选取了三种测度方式,构建被解释变量的指标体系。第一种测度方式用三产产值与二产产值的比值(记为“三产/二产”)作为衡量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变量,其反映了产业“服务化”的趋向;第二种是给三大产业产值分别赋予1~3的权重,并除去总产量来衡量不同权重下三大产业的优化升级状况,称为权重指数(其数值越大,说明二、三产业的产值越高,但排除一产产量极高的情况);第三种指标对各产业产值加权平均,权重为各产业的劳动生产率的开方,称为效率指数。X代表主要解释变量,即测度人力资本错配程度的变量[7]。在此模型中,假设不存在错配时,人力资本错配系数为0;当系数大于0且小于1时,人力资本配置不足;而人力资本错配系数小于0时,意味着该地人力资本配置过度,即使用人力资本的成本偏低。Z代表控制变量,分别衡量某城市群某年份实际外资使用额、财政支出水平以及地区虚拟变量。
本文采用四个城市群的面板数据,时间选取为2000—2019年。在构造指标体系中的“效率指数”时,需要用到四个城市群内部地级市的分产业产值数据,数据来源为《中国统计年鉴》;同时,构建该指标体系,还需要用到各地级市的分产业就业人数,该数据来源于各城市统计年鉴。对以上四个城市群的人力资本的测度,通过各地级市就业人员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乘以总就业人数得到,该数据来源于历年的《中国劳动统计年鉴》。对人力资本错配系数的测度,参考解晋(2016)的构造得到[8]。其余的外资使用额、财政支出指标的构造数据均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
在进行回归分析之前,先对本文的两个核心研究变量——人力资本错配系数与产业结构升级情况进行统计分析,了解它们在四个城市群不同年份的分布情况,具体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各城市群主要年份人力资本错配与产业结构情况
第一,从四个城市群的错配系数来看,其数值均逐渐向0靠近,这说明人力资本配置错位的情况逐年得到缓解。其中,成渝城市群和长江中游城市群都处于人力资本配置过度的状态,结合中西部经济发展水平以及产业结构相对落后,提供就业岗位相对较少的情况,可见其劳动储备与当地产业结构不适配。当地的产业结构无法吸纳更多的劳动力,出现资源配置效率低下的情况。而珠三角城市群和哈长城市群则出现了人力资本配置不足的情况。可能由于珠三角城市群产业升级较快,对劳动力需求量大所导致;而哈长城市群因东北重工业的衰落,导致大批劳动力外出,出现劳动力短缺的情况。这两种情形说明相较于中西部,东南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更高,对人力资本需求量大,因此呈现出人力资本配置不足的状态;而产业基础的“落伍”,也会造成人才的外流。但是,从总体上来看,四个城市群的人力资本错配都出现了改善。一方面说明各地开始注重人力资本的问题,着手解决错配问题;另一方面也体现了我国劳动力市场的不断完善,促使不同层次、不同水平的劳动力适配当地产业发展情况。
第二,再看衡量产业结构变动的各项指标。对于第一个指标“三产/二产”,四个城市群都经历了先降后增的趋势,这与2000年以来,中国制造业进入新一轮迅速发展期,船舶、机床、汽车、工程机械等产业迅速发展密不可分。进一步拉动了对重型机械、模具以及钢铁等原材料需求的大幅增长,从而带动了整个制造业的发展,因此表现为二产的增值。随着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转型,高新技术产业、旅游服务业等蓬勃发展,带动了三产产值的增加。对于第二个指标“权重指数”,四个城市群在这20年内的变化微小,其中成渝城市群和长江中游城市群有略微上升的态势,这可能与中部、西部地区第一产业的转型升级有关。对于第三个指标“效率指数”,四个城市群均有较大幅度的上升,这说明在20年中,随着全国劳动力受教育年限提高,各地区劳动生产效率都得到显著提高。此指标体现了这四个区域劳动生产率在近年来都得到了较大的发展,其产业结构进行了转型升级。
3.2.1 全样本回归
全样本的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人力资本错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回归结果(全样本)
在全样本回归中,错配程度对三种指标的影响显著为负,即人力资本的错配情况越严重,第三产业产值相对于第二产业产值的比重就越小、产业结构越偏向于初级阶段,劳动力的生产效率越低。这是符合经济发展规律的,只有适配地发展才能够出现较高的效率。在全样本回归中,所取错配程度的指标都为其错配系数的绝对值,因此,本节回归结果均显示为人力资本错配程度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并不区分阻碍产业结构升级的原因是配置过度还是配置不足。因此,为了区分人力资本配置不足和人力资本配置过剩两种情况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下节将进行分样本回归。
此外,外资引入对权重指数为正向影响,说明外资对产业结构的升级有促进作用。但从效率指数来看,外资的使用产生负向作用,这可能与部分产业过分依赖投资,反而降低了劳动力的生产效率有关。由此可见,投资对于地区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调整有重大影响,但过分依赖投资也会阻碍经济效率的提高。财政支出对二、三产的产值有显著的负向作用,这与各地政府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和促进城市化建设有重大关系。同时,财政支出对权重指数也有显著的正向效应,这与各地方财政大力发展基础产业,促进制造业发展的政策相契合。
3.2.2 分样本回归
上节通过对四个城市群进行全样本回归,得出了关于人力资本错配对产业结构影响的大致判断,接下来分别通过对四个城市群进行分样本回归,来比较人力资本错配对不同区域影响程度的大小。各分地区样本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人力资本错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回归结果(分样本)
看四个城市群的回归结果,发现人力资本错配对成渝城市群的产业结构变化影响最大,对哈长城市群的产业结构变化影响最小。由此可以看出,人力资本配置过度对产业结构优化的负向作用更强。可能有以下原因:
(1)边际效益递减规律。无论是何种资源,都有最优使用量的限制,超出该限制,其运行效率就会降低。而人力资本过度配置也导致资源利用效率降低,呈现出可用人力资本增多、各机构劳动力冗余、各项产值减少的现象。
(2)本文在计算劳动力错配程度时,仅仅以不同城市群为基础,以平均受教育年限来计算人力资本的存量,对于错配程度的度量,也并未细分到行业间和产业间,这些数据的模糊性和不明确指向都可能带来虚假回归问题。
(3)限于本文指标构造情况,若人力资本配置不足在三产,配置过度在一产,也会得出人力资本配置过度对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负向作用更为显著的情况。
珠三角城市群与哈长城市群的回归结果显示,人力资本配置不足会影响到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有以下原因:
(1)东部地区的人力资本配置不足一般体现在高新技术领域,一旦没有高水平的技术人才,此前成熟的行业开始走向衰退,而新的行业缺乏相关人才,没有发展的智力支撑,就会阻碍该地经济的发展,产业升级就缺乏资金等方面的支持;
(2)相较于成渝城市群等,珠三角城市群的人力资本错配更体现在行业间,人才在高薪行业和公共服务部门的竞争十分激烈,使得其他行业人力资本配置不足,劳动力更多地向非生产性部门聚集,经济“脱实向虚”的趋势明显。这种发展趋势不仅损害了产业内、产业间的生产效率,也阻碍了珠三角地区的产业结构转型升级。
本文利用2000—2019年的中国城市群数据,通过计量模型实证检验了人力资本错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得出以下几个基本结论:第一,成渝城市群和长三角城市群的经济发展水平以及产业结构相对于东部地区较为落后,导致人力资本储备与产业结构不适配,出现人力资本配置过剩的情况;珠三角城市群的经济发展速度较快,对人才的需求紧迫,出现了人力资本配置不足的情况;东北地区受重工业衰退的影响,造成人才流出严重,致使哈长城市群经济发展中出现人力资本配置不足的情况。第二,人力资本配置过剩比人力资本配置不足带来的负向作用更大。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得出以下几点策略启示:
(1)在城市群发展中,不同城市群要明确其发展的目标,完善当地的劳动力市场机制,确保区域能引入适配当地产业结构的人才,使人力资本储备更好地服务区域发展目标。同时,也要能有序输出利于其他区域发展的人力资本,避免人力资本浪费。应合理促进“雁阵”型产业转移模式,提高全国人力资本配置水平。
(2)要扭转各地经济发展“脱实向虚”的趋势,大力发展实体经济。近两年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下,生活的不确定性因素和风险陡然提升,越来越多的人才选择稳定的职业,公共服务行业、教师行业成为行业中的“香饽饽”。就业观念的变化,使得大批量的应届毕业生和因新冠肺炎疫情延缓就业的劳动力成为隐形失业人员,导致了人力资本的浪费;同时,高薪行业和公共服务行业对人力资本的收纳是有限度的。因此,地区和政府部门应出台相应政策,引导人力资本的流向,促进人力资本配置平衡发展。